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8章

    她喊了秋华:“你拿着我的令牌,去趟雍王府。你照我所言回禀王爷。”

    她一一交代。

    秋华记下了。

    去了半日,秋华回来:“原是管事款待我。听说是您的丫鬟,通禀一声后,王爷真叫进去了。”

    她有点意外,也有些发怵。

    谁在雍王面前不紧张?

    骆宁笑:“王爷怎么说?”

    “王爷叫您放心,他心里有数。这点小事,雍王府很容易办到。”秋华道。

    骆宁的心,又安静了。她有了位高权重的靠山。

    她从容不迫等待着。

    侯夫人派人叫骆宁去了东正院。

    “这是今年最上等的蜀锦,一匹要两百两银子。我与布匹行的老板相熟,才买了两匹。

    绯红色的,给阿容做了件裙子;这件雨过天青色是你的。还有上襦与褙子,配杏白色暗纹。”侯夫人说。

    又道,“阿宁,你这次去公主寿宴,带上你的琴。公主的探春宴都是望族千金,每年都要献艺。你提前有个准备。”

    骆宁微笑:“多谢娘。”

    又看向她,“娘,您不生我的气了?”

    侯夫人轻轻笑了笑:“娘的事忙,有些时候照顾不周到。你提了出来,虽然当时很生气,事后想想,你也是好心。

    哪怕再生气,有了好东西还不是先想着你?谁叫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骆宁回以真诚微笑:“那太好了,我真松了口气。还怕娘恼了我,这些日子都不敢来请安。”

    侯夫人拉了她的手,抱了她一下。

    只几息,又松开,似乎是不太好意思。

    骆宁却很清楚,她是很抵触与骆宁亲近。

    幸而重生。

    要是前世,听了这样的话,哪怕再聪慧的人都要动摇,会质疑自己的判断。

    亲情是人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有些亲情有毒,也叫人甘之如饴。

    还好,骆宁被这亲情的刀剐肉剔骨,活生生折磨至死,终于看透了。

    她给了侯夫人一个很甜美、很稚气娇憨的笑容。

    侯夫人也很满意。

    转眼到了三月三。

    这日天气晴朗,庭院桃蕊被骄阳晒着,粉色花瓣近乎透明,越发秾艳。

    骆宁早已更衣。

    侯夫人白氏给她准备的:杏白色上襦与褙子,雨过天青色绫裙。

    衣裳华贵又素净,配上白净剔透好肌肤,骆宁气质清冷矜贵,似雪山神女般。

    出门前,骆宁先去老夫人的西正院请安。

    老夫人连连夸她:“这套衣裙好看。”

    “是,我也觉得好看。”骆宁笑道。

    她的丫鬟秋华,怀里抱着一把古琴,用绸缎包裹着。

    几个人出门。

    在门口,遇到了侯夫人和白慈容。

    侯夫人今日也要去踏青。

    她接到了不少请柬,都是与骆家门第、身价相当的人家,她一个也瞧不上;而他们安排的探春宴,都在比较靠后的地位。

    位置好的,早已被占。

    侯府两拨女眷相遇,彼此寒暄几句。

    白慈容和侯夫人听说她们去公主的野宴,丝毫不嫉妒。

    “……真长见识。回头说与我听听,也叫我开开眼界。”侯夫人笑着对骆宁说。

    骆宁应是。

    白慈容则说:“阿宁姐,你这身衣裳真漂亮,很衬你。”

    骆宁看一眼她。

    白慈容穿淡墨色褙子,同色上襦,绯红色金线海棠的绫裙。比起女眷们清淡的颜色,她这一身很打眼,更出挑。

    “你这身也好看。”骆宁笑道。

    白慈容的笑容越发真诚:“比不上阿宁姐。”

    时辰不早,各自上了马车。

    白慈容与侯夫人计划的第一步得逞,心情都很不错。

    “娘,咱们真的可以靠近公主的野宴幔帐吗?”白慈容问。

    侯夫人:“已经打点好了,别担心。咱们请的人,身份不同寻常,公主必定卖这个人情。”

    然后看着窗外,有点出神。

    她有点担忧。

    不为其他,而是她的信心动摇了:方才骆宁和白慈容站在一起,明明白慈容穿戴更奢华、妆容更精致,却被骆宁比了下去。

    骆宁肤色好,眼神安静,哪怕淡施脂粉,气质也格外高雅绰约。故而,她的容貌越发显得美丽且贵气。

    白慈容的美,在骆宁面前,多少有点刻意。

    让她们俩同时出现在公主的探春宴上,哪怕骆宁会被人嘲笑,白慈容又真的能胜吗?

    没有对比的时候,侯夫人看白慈容,觉得她是天上明月;和骆宁一比,立马就黯淡了。

    骆宁明明也不过如此啊。

    “……娘,您是舍不得阿宁姐吗?”白慈容轻声问,“她等会儿出丑,您是心疼吗?”

    骆宁今日恐怕会颜面尽失。

    一旦她丢人现眼,从此镇南侯大概不愿意承认这个女儿了。太后也会为她尴尬。

    白慈容与骆寅的计划很好。

    侯夫人本是同意的,此刻却出神,白慈容有点怕她拖后腿。

    她与骆宁到底是亲母女。

    “不,我不是担心她。”侯夫人回神,轻轻替白慈容整了整衣领,“好孩子,娘给她安排了更好的前途。嫁去韶阳的富户,才是她的好日子。我替你们都打算好了。”

    这不是害骆宁。

    更不是折磨她、羞辱她,而是教育她。

    教育她认清现实,及早接受自己的命运,乖乖去千里之外的韶阳,嫁个当地世族做她的少奶奶。

    京里的荣华富贵,应该给白慈容。

    这是白氏欠白慈容和她爹的,他们父女为了她吃了太多苦。

    上巳节踏青,是盛京最热闹的事。

    说是踏青游玩,也是一种变相的“相看”。

    不少贵妇人大办野宴,邀请家世相当的适龄未婚男女赴宴。

    城郊的河边,有人在戏水,寓意是洗濯污秽、祈福禳灾;也有祈求生育、驱除灾祸之意。

    河边空地,摆满了帷幔。

    帷幔的颜色不同,色彩缤纷,十分艳丽。

    骆家女眷在官道下了马车,就有公主府的人候着。

    骆宁瞧见了裴应。

    裴应今日也是一件天青色长袍,与骆宁的绫裙十分相近。

    他拱手行礼:“娘亲叫我来候着客人。骆小姐,这边请。”

    骆家女眷随着他往帷幔走去。

    骆宁忍不住打量他。

    看他走路的步调、看他背影。

    ——看不出来!

    因为,韶阳的日子在她记忆里,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是重生后的骆宁。

    骆宁只记得自己弹奏的曲子。

    而且,她前世从未怀疑过冯夫人有何不妥,就不会特意留心她形态与步调。

    偏她又好奇。

    堂妹骆宛悄然拉一下她:“大姐姐,四周有人。”

    骆宁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看裴应太专注了。

    她笑了下,回握堂妹的手。

    远远的,她也瞧见了侯夫人白氏与白慈容。

    她们身边跟着丫鬟,正望向骆宁她们。

    骆宁整了整裙子,继续往前走。

    就叫她们先安心一会儿吧。

    等会儿,谁会先哭?

    此事,骆宁与大嫂温氏知情,堂妹与二婶被蒙在鼓里。

    【第044章

    骆宁以牙还牙】

    嘉鸿大长公主的幔帐内,设了三十几张小几,铺了软垫。

    幔帐只是遮挡了外头的视线,不叫人窥探,里面却是敞开,阳光明媚晒过众人头脸。

    暖得有些炙热了。

    本朝民风开化,男女可同席。尤其是贵胄宴席,更是同欢同乐,视为“风流雅事”。

    不过,公主的宾客里,男子并不多。

    以夫人、小姐为主。几名男子,都是她们亲属,坐在母亲与姊妹身边。

    骆家众人进来,众人都看她。

    二婶上次去了公主寿宴。一回生、二回熟,她没了紧张,落落大方带着女孩儿们上前见礼。

    嘉鸿大长公主欢喜:“我就是喜欢热闹,都来了,我便高兴。坐下吧,先饮些甜酒。”

    远远的,听到了琴声。

    四周七八个帷幔,都是贵胄世家妇人搭建的。那些人都来跟大长公主打过了招呼。

    “公主,小女愿意吹笛一曲,替公主助兴。”一位小姐站出来,如此说。

    公主自然高兴:“很雅。你慢慢吹来。”

    笛声缠绵温柔。

    不是骆宁熟悉的曲调。

    上次裴应吹的曲子,分明是古琴谱改的,而不是笛子的曲谱——这两者有些差别。

    骆宁安静听着。

    一曲毕,众人夸赞。

    有位夫人就问公主:“今年请了哪位大家?”

    夫人们口中的“大家”,是指那些以琴或舞闻名天下的名伎。这些伎人有了名气后,可以入名门望族的宴席助彩。

    在此前,这也是时新又高雅之事。

    “我原本请了柳娘子,最喜她一手好琴,天下无双。”嘉鸿大长公主道,“可惜,她的婢女昨夜登门,说她练琴太勤奋,伤了腕子。”

    众人都道“可惜”。

    谁不想见一见艳名震天下的柳娘子?

    应该是真受伤了。

    没人敢糊弄大长公主。

    “……柳娘子与依依姑娘相熟,引荐了她。”嘉鸿大长公主又说。

    依依姑娘是一名舞娘。

    她可在叠三层的碗底翩翩起舞,见过之人莫不惊叹万分。故而,她也成为贵妇们竞相追捧的大家。

    只是,依依姑娘的舞蹈,要苦练,她出来行走的时候不多。

    贵胄们捧着她,她倨傲谢客,旁人也不好怪罪。

    她自愿顶了柳娘子的缺,主动到公主的探春宴献舞,这是敬重公主,公主自然也高兴。

    “依依姑娘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终于得以相见了。”

    “三只碗,相叠而放都可能不稳,她竟能在上面起舞。我仰慕已久,终于能一饱眼福。”

    “我听闻,依大家还有了更绝的舞蹈,是立在花瓶口起舞。上次在敬王府的春宴,她一技震撼人心。”

    大家议论纷纷。

    骆家女眷坐在靠中间偏后的位置,只是听着。

    以骆家的身份地位,目前还请不动这样被贵胄尊为“大家”的名伎,所以骆家众人没见过。

    她们好奇,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怕被人嘲笑没见过世面。

    骆宁倒是知道,做鬼的时候看过。

    依依姑娘的确是技艺超群。

    她往后的舞技越好,足下垫的东西也越高,观者无比惊叹。

    后来她也是死在了这上头——有位贵胄爱她不行,非要纳了她进府做妾,她不愿,就被人做了手脚。

    她在十二只相叠的碗口跳舞,摔了下来,断了腿。舞伎的腿断了,命就没了,她投缳而亡。

    是个有本事、也可怜的人。

    柳娘子的琴声再好,也只是优秀,而不是新奇。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