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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脑海中有一点混乱,以及难以置信。

    她在骆家钻营二十年,内宅七八成都是她的人。

    她只手遮天。

    她本以为,将军夫人是她的前途。一个商户女能做到将军夫人,她替娘家光耀门楣了。

    却万万没想到,她更走运。

    骆宁这个不起眼的女儿,替骆家谋了爵位——白氏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居然成了真。

    她鱼跃龙门,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既然是侯府,更是被她紧紧抓在手里。

    骆宁是唯一叫她不顺心的。

    这是她的女儿。

    她很憎恶骆宁,从她落地起就不喜她;可她又是亲骨肉,情绪有时候作祟,叫白氏下不了狠心。

    她没有直接送走骆宁,而是想办法逼走她。

    “摔碎观音像、宋姨娘流产”,小年发生这么两件大事,足以让镇南侯府上下一起惊惶。

    侯爷和老夫人会很自然顺着白氏的思路,猜疑骆宁“不详”;其他人,听风就是雨,一样担心骆宁给他们招灾。

    每个人都希望骆宁走。

    侯夫人一定会在除夕当晚,把骆宁重新塞上回韶阳的马车。

    同时,她还会拼了胆子,年初一带着白慈容去给太后娘娘拜年,借用骆宁的名义。

    进了寿成宫,再去解释,相信依照骆宁对太后的恩情,太后不会刁难骆家。

    富贵险中求。

    这样,白慈容得了太后青睐,往后的路很好走了。

    白氏想要对得起白慈容,弥补她缺失的十几年。

    至于骆宁……

    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得到父母的庇护。给了她生命,已经是天恩了,骆宁没资格要求更多。

    “此事到底是谁暗中搞鬼?”

    老夫人那边的李妈妈,侯夫人吩咐她推倒观音像,她说她亲自做到了。

    可观音像好好的。

    俪鹃这边,又是怎么出的纰漏?

    宋姨娘知情吗?

    “不会是阿宁。她没这个能耐,又是刚回府,对府里的人都不熟。除了她,还能有谁?这内宅靠着我,谁敢跟我作对?”

    见鬼!

    侯夫人想不通,这才是最恐怖的。

    文绮院内,骆宁坐在暖炉旁,给丫鬟秋华上药。

    “……还疼不疼?”骆宁问。

    秋华装那一下,实打实摔在结冰的地面上。

    她从小习武。没有名师指点,武艺不算多高强,却比一般丫鬟结实灵活,可以控制力道,不受太重的伤。

    “无碍,大小姐。”秋华说。

    又担心,“大小姐,宋姨娘会不会出卖咱们?”

    收下了金叶子,宋姨娘答应演一出戏。

    “侯爷与夫人都来了,宋姨娘应该很清楚,我所言非虚。她有了身孕,夫人容不下她,她与腹中胎儿性命难保。

    侯爷时常不在家,内宅由夫人说了算。宋姨娘不算特别聪明,但人都会求生。她不会出卖我们。”骆宁说。

    前世,宋姨娘没有做什么恶。

    骆宁记得,她落胎后精神不太好,病恹恹的,下红始终止不住。

    再想到骆宁自己,风寒高烧都几日不退,可见侯府用的大夫,都是随大夫人心意开药方。

    宋姨娘病下后,镇南侯关切了些日子。

    夫人几次提出,把宋姨娘挪到乡下庄子上去休养,镇南侯不同意。

    而后,夫人从余杭娘家弄来一对美貌双胞胎,给了镇南侯做妾,镇南侯才丢开手。

    宋姨娘去了乡下。

    侯府再也没有她消息。

    从头到尾,她都不重要,只是棋子。

    她没主动害过人。

    可后来进府的双胞胎姊妹,心狠手辣,是大夫人的打手,没少替大夫人作恶。

    堂妹骆宛,就是死在那对双胞胎姨娘手里的。这是往后的事了。

    骆宁先要顾好自己。

    “大小姐。”孔妈妈端了药汤进来。

    骆宁接过来,吹凉才递给秋华。

    秋华为她受了伤。前世,秋华也是护她而死。

    “大小姐,洪嫂说,老夫人没有查今早的事。不过,洪嫂告诉了盛妈妈。”冯妈妈低声道。

    盛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总管事妈妈。

    “盛妈妈怎么说?”

    “她说,极有可能是李氏。李氏今早进过小佛堂,她专管老夫人小佛堂的香烛。”孔妈妈说。

    “那可能性很大,这个李妈妈也是替夫人做事。”骆宁道。

    孔妈妈又压低声音:“宋姨娘的那个丫鬟俪鹃,投缳死了。”

    秋华、秋兰心有余悸。

    “就这样死了,她家里人不闹吗?夫人不怕侯爷问吗?俪鹃还没有交代什么。”秋兰说。

    “侯爷发了话,叫夫人严管下人。就是暗示夫人,处理掉俪鹃。”骆宁说。

    下人算什么?

    镇南侯要的,从来不是公道,而是“妻妾和美”。

    他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在整个内宅,他唯一在乎的,大概是他亲娘。所以,侯夫人不怎么敢对老夫人不敬。

    秋华、秋兰与孔妈妈,一齐打了个寒颤。

    【第017章

    挑拨离间】

    “小年之祸”,顺利解决。

    文绮院的丫鬟与管事妈妈,都怕骆宁行事太猛,会招灾。

    而骆宁自己,自认为手段太柔,起不到威慑。

    折中一想,她刚重生,赐婚圣旨未下,似一个久病之人初站起来,腿脚不利索。

    她得缓。

    谨小慎微,不出大错。

    来日方长。

    侯夫人气不顺,长子长媳与白慈容都安慰她;依靠着她的庶女骆宣,看准了苗头,骂骆宁。

    “母亲,大姐姐实在过分。”骆宣说。

    骆宣的生母,是已经去世的何姨娘。

    她依仗侯夫人生活,格外卖力,凡事都冲在白慈容前头。

    “罢了。”侯夫人叹了口气,“女儿忤逆,也算不得大事。不听话、不懂事的孩子,不在少数。”

    “娘,您是侯府夫人,惩罚孩子理所当然。”大少爷骆寅说,“阿宁这样不听话,送她去家庙反省半个月,你别气坏了身子。”

    大少奶奶坐在旁边,想着:“阿宁倒也没有不听话。她不是每件事都做得不错吗?”

    好像,没有任何把柄落下。

    骆宁还让老夫人大出风头。

    送去家庙,是盛京望族对犯错之女的惩罚——这是墨定成规的。

    镇南侯府用什么借口送骆宁去?

    “再说吧。”侯夫人道,“不提阿宁了,我再慢慢探探她性格,与她好好相处。”

    “娘还要迁就她?”骆寅更愤怒,“她不知天高地厚。”

    白慈容安抚骆寅:“大哥别生气。”

    又偷偷瞥骆宣,笑道,“要是我有本事,就替姑姑出力了。可惜,我不是骆家的人。”

    看一眼骆宣。

    骆宣立马说:“母亲,女儿自当愿意替您效力。这是为母亲好、为大姐姐好。”

    侯夫人笑一下。

    她夸骆宣是好孩子。

    大少奶奶见状,只得也赶紧讨好:“娘,阿寅在外院,不方便插手内宅事。儿媳也愿意出力,替娘分忧。”

    侯夫人终于露出舒缓微笑:“你们都是好孩子。”

    又道,“不提阿宁了,咱们好好过个年。”

    骆宁在文绮院,打了两个喷嚏。

    她端坐看书,看累了就练字,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腊月二十九,镇南侯特意把骆宁叫去外书房。

    “……你大舅舅送了丰厚年礼。咱们家无以回报,你得了浮光玉锦,分你表妹一匹。”镇南侯开门见山。

    他端出武将的威仪。

    生得高大,端坐如松。这些年发了福,越发体胖威武,气势迫人。

    前世,骆宁一直挺怕他的,不愿意与他亲近。也很清楚知道,儿女都只是他奴才,他不曾看重谁,哪怕想亲近也无用。

    “爹爹,不是女儿不愿,而是此事不妥。哪怕是女儿,正月也不会穿浮光玉锦出门的。”骆宁说。

    镇南侯蹙眉:“你是侯府嫡小姐,穿什么都使得。况且太后赏赐,岂能深藏高阁?”

    昨晚,夫人又提起正月春宴,说到了浮光玉锦。

    要是骆宁和白慈容各得一匹,两个孩子在春宴上大出风头,觅得良缘,为侯府寻得有力姻亲,是大喜事。

    骆宁不能独占。

    “我是,表妹不是。”骆宁说。

    镇南侯一噎。

    “爹爹,您不是镇南侯的时候,大舅舅每年送了多少年礼?”骆宁又问。

    镇南侯微微蹙眉。

    他一直知道余杭白家富足,钱帛如山。

    那时候,白家拼了命想要搭上权阀望族,每年过年时派幕僚往京城送银票,都是是十几万两。

    镇南侯偶尔听闻,馋得口水都要滴落。

    可惜他只是武将。

    在重文轻武的本朝,又有门阀望族在前,一个三品武将能力有限,白家不曾巴结过他。

    只是他夫人回娘家,带回一点好处。

    “……大舅舅给的钱,是买镇南侯的声望。他做生意,还不知暗中用了多少人脉,给您埋下多少祸根。”骆宁说。

    又说,“爵位是咱们家的。大舅舅不想送,可以不送。咱们又不用反过来求他。”

    还说,“他要是闹出大祸事,朝廷第一个问责的,可是爹爹您。到时候,咱们阖府的脑袋,够不够填坑?”

    镇南侯心头发颤。

    他何尝不知?

    只是幕僚不怎么跟他说实话;他自己又心存侥幸,刻意忽略。

    骆宁说出来,是把难题摊在镇南侯面前,叫他不得不面对。

    “依你说,咱们往后不收你外祖家的年礼了?”他冷冷问。

    “年礼是年礼,礼尚往来。他送太多,是陷爹爹不义。”骆宁道。

    又道,“爹爹,大舅舅从前巴结门阀,送的都是十几万两。”

    一万两银子,虽然是豪阔无比,足够侯府好几年花销。

    可再好的礼,也怕对比。

    一对比,心态失了衡准,万两银子买个仇。

    骆宁很想说,爹爹你拿白家多少银子都适合,你养人家孩子。

    将来,连同整个侯府、骆家三代基业,都要拱手送人,白家银子花得值。

    “此言不错!”镇南侯把骆宁的话听了进去,脸色极差。

    白家看人下菜碟,实在叫人讨厌。

    当年他娶白氏女,一是图丰厚陪嫁,二是被白氏美貌迷昏头。说到底,商户女哪有资格嫁他?

    他那时候已经是四品武将了。

    白家一商户,却不屑于巴结他。直到如今,才来卖人情,欺人太甚。

    他叫骆宁回去了。

    回到正院,镇南侯气色不善,对侯夫人说:“正月春宴,叫你侄女安心待在府里。

    小小商户女,你带她出门赴宴,是对世交的侮辱。人家当面不提,背后骂咱们。”

    侯夫人呆住:“侯爷,这……阿容有哪里做得不对吗?她是个好孩子。”

    “再好的孩子,也不是你女儿。”镇南侯道,“平时怎么捧着她,我不管你。春宴大事,你失了侯府体统,我绝不轻饶!”

    侯夫人脸色煞白。

    她看着镇南侯,半晌都辩驳不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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