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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正在虔诚地祈祷。

    旅人对着神像行了一礼,这才问道:“请问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明?”

    看到他的动作,老祭司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这是黑夜女神的教堂。祂为所有迷失的旅人提供帮助,你可以安心地休息。只有一些事需要注意。”

    他将那盏提灯交给对方,叮嘱道:“这些是女神的信徒,也是教堂的保护者,请不要打搅他们的祈祷。在教堂中请尽量不要开灯。黑暗是神圣的,它会保护你。也不要打搅先前休息的客人。”

    “还有其他人来这里吗?”

    “是的,今晚的雾气太大,先前还有一位客人来访。女神容纳所有人,长途跋涉至此地,已经先回房间休息了。如果你来得再晚一些,就连我都要回房间了。”

    旅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抱歉,我打搅您休息了。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雾,您知道这雾气是怎么回事吗?”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雾气是从哪里来的,但它很危险。雾气中隐藏着怪物,一旦靠近就会被杀死吞食。不过你不必担心,这座教堂有女神的祝福。只要你不主动吸引那些怪物,它们也不会攻击你。”

    两人一边交谈,老祭司领着客人穿过长廊,墙上挂着几张古老的画像。旅人匆匆扫了一眼,他不认识上面的人,只判断出这些画像的价格挺贵。

    老祭司打开客房的门。房间不大,但打扫得干净整洁,不失为歇脚的好去处。

    “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教堂里很安全,不会有怪物闯进来。晚饭可以来前厅吃,钟响就是开饭的信号。教堂的餐点比较简陋,希望您不要介意。”

    旅人感激道:“能有一口饭吃就很让人舒心了,是我应该感谢您的宽容。在这样的夜晚呆在野外无异于自寻死路。”

    老祭司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简单叮嘱几句后就离开了这里。旅人乖乖地呆在房间里,直到沉闷的钟声响起,他才提着灯来到前厅。

    空旷的大厅摆上了一张桌子。除了老祭司和先前祈祷的两人,还有四个陌生的人坐在桌旁。他们穿着制式的黑袍,胸口配有教会的徽章。除此之外,他没看到老祭司说的另一位客人。

    看到他后,老祭司笑呵呵地招呼他坐下来。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并不友善,旅人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回了个笑脸。

    正如老祭司所说,晚餐异常简单。只有煮熟的土豆和几块硬邦邦的黑面包。饶是如此,每个人碗里的数量也非常有限。

    一个人不满地嘀咕:“东西本来就不多了,还要分给这些家伙。反正他们也出不去。”

    另一个人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那人撇撇嘴角,不情不愿地停了口。

    “出,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旅人的脸色略微发白,求助地望向其他人。老祭司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怜悯。

    “我本不想这时候告诉你,知道这件事的确会让人绝望。尤金说得没错,一旦进入雾气就出不去了。”

    “不、不可能!怎么会...我只是迷路了而已,等到雾气散去就能回家了,怎么会永远走不出去!?”

    年轻人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可置信地望向其他人。可所有人都沉默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包括刚刚不小心吐露真相的那个。本就粗糙的晚饭变得更加难以下咽。

    “别想那么多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可以明早起来再说。”

    在老祭司的劝慰下,旅人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突然得知这个噩耗,他没心情再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自己真的要一辈子在这座教堂里生活?不、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心乱如麻,花了很长时间才堪堪入睡。

    在他睡着后,夜晚愈发深沉。

    整座教堂沉没在黑暗中,没有一丝亮光。

    桌上的提灯已经熄灭,客房里同样一片黑暗。床上有一个鼓包,可以看出住客正在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什么东西滴在了少年的脸上。后者对此完全没有反应。滑腻的触感舔舐着脸颊,充满浓浓的欲望。

    一下、又一下。

    压抑着饥饿,不断地舔舐。唾液顺着皮肤流淌,濡湿了枕头和衣襟。

    那是一只四肢着地的狰狞怪物,它的所有关节向反方向拧去,黑色长发中央露出一只鸡蛋大小的红瞳,直勾勾地盯着熟睡的流浪者。只要对方睁开眼睛,就会立刻撕碎对方的身体。

    旅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这声尖叫甚至还没涌出喉咙就被撕碎了,怪物像是得到了什么许可,在他看到自己的瞬间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狼吞虎咽地啃食着对方的身躯。

    看来这里不像老祭司说得那么安全啊。

    梅森站在角落里,看着正在撕扯被子的怪物感慨。空气泛着虚幻的涟漪,水镜制造的幻境迷惑了怪物的感知。可怜那个枕头被怪物舔了一遍又一遍,还落得棉花乱飞的下场。

    感慨完毕,少年拿起提灯,推开了卧室的门。

    同一瞬间,黑影从头顶、门后与门前三个方向冲了过来。

    那是三个姿态不同却同样狰狞的怪物,锋利的爪牙撕碎了猎物的身体。血与肉淋在彼此身上,激起了其内心的凶性。

    它们低吼着冲向对方,啃咬吞食声不绝于耳。作为诱因的少年更是尸骨无存,灯光吸引了更多的怪物,它们争先恐后地扑向提灯,倒下的灯油溅了最近的怪物满身,那只怪物立刻被撕成了碎片。这些怪物互相厮杀而死,更多的怪物被其动静吸引,从远处爬了过来。

    一时间,走廊变成了怪物厮杀的战场。没有怪物注意到空气的异样,片刻后,亚麻发色的少年走出长廊,怪物们对他的出现视若无睹,仍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荒郊野外突然出现了一座教堂,信奉的还是早已陨落的黑夜女神。这背后要是没问题,罗纳德倒立洗头(是的,是罗纳德倒立洗头)。

    梅森按照记忆往前厅走去,长廊始终走不到尽头。两侧窗户紧闭,黑暗紧紧贴在玻璃上,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墙壁上悬挂着身穿制服的圣职者照片,偶尔能够听到怪物爬行的细小声响。

    梅森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墙上划了一道,他试了试通道内的风,选择往右边走去。大约过了十分钟,少年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墙壁上,那里有一道清晰的刻痕,赫然就是他用匕首留下的痕迹。

    教堂变成了一座无穷无尽的迷宫,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找不到尽头。

    还有一种方法,少年从兜里摸出一枚银质戒指,其上刻着剑与锁链的花纹。梅森用花纹的一面对准墙壁。

    这是白在帕廷顿塞给他的保命道具,一直都没怎么用上。

    无形的剑气狠狠撞在墙壁上,引发地面的强烈震动。梅森安稳地站在原地,墙壁被刺穿了一个大口,紧接着开始快速愈合。

    破洞另一侧仍是墙壁,少年专心致志地检查着环境,以至于完全无视了背后靠近的东西。

    怪物悄无声息地靠近猎物,朝着后背猛然扑了上去。关键时刻,一把沉重的大剑挡住了它的爪牙。来人利落地砍碎了怪物,声音低沉可靠。

    “你没事吧?”

    “啊,谢谢,你是那个在神像前祈祷的圣职者?”

    正在专心研究的少年猛然回神,连忙出声感谢。身穿黑色制服的圣职者收起剑:“不用客气,清除这些怪物本就是我的职责。”

    说到这个,少年忍不住问:“祭司先生不是说怪物不会在教堂里攻击人吗?”

    男人看了他一眼:“如果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呆在床上,的确不会被那些怪物攻击。”

    “......”

    好吧,不被攻击的前提是睡觉对吗?梅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么大的怪物守在床边舔脸,这谁能不醒啊?

    他老老实实地求助:“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从房间里出来后就回不去了,怎么走都是走廊。”

    “你应该在房间里好好睡觉,而不是到处乱逛。当你看到了他们时,他们也看到了你。”圣职者叹了口气,“跟我来吧,我知道路。”

    既然对方这么说,梅森乖乖地跟上了对方。圣职者带头走在前面,不时出手处理一些怪物。怪物们似乎相当忌惮这位敌人,起码梅森有时间与对方攀谈。

    “先生,你是从什么时候信奉女神的?”

    “大概有十几年了。我的父母和妻女被盗贼杀死,在那之后我就投身于女神的怀抱,被教会派遣到这座教堂里。再后来,这座教堂陷入了永恒的迷雾中,我们再也无法离开这里。”

    圣骑士叹息道:“别怪尤金,他只是太沮丧了。教堂的食物都是靠我们去找的,分享的人越多吃的就越少,我们要付出的努力就越多。前不久刚有兄弟死在外面,他的心情很糟糕。”

    “没关系,我没有怪他。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有尝试过离开吗?”

    “当然了,可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这里。后来祭司参考着雾气的结构,在走廊设置了安全措施。即便有怪物闯进来也会被迷惑,只要一觉睡到天亮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圣骑士亲自将他送回了房间。门口的怪物尸体不翼而飞,就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两人走进门内,被子也已恢复原状。

    高大的骑士监督梅森躺在床上,再次叮嘱:“祝你做个好梦。就算怪物站在你的房间里,只要不睁开眼睛就没事。”

    “好的,谢谢您。”

    梅森闭上眼睛,呼吸重新变得悠长。在确认他睡过去后,圣骑士转身离开了房间。又过了许久,一个身影从少年的床下爬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快,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如果不是他爬出来,恐怕没人会发现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

    那个身影搜查起房间,在毫无收获后,又将手伸向了少年的行李。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冥冥之中的预感提醒着危险的降临,搜查者连忙道:“别别别,我不是敌人!”

    孢子形成的匕首抵在他的后腰上,黑暗中能够感受到背后的呼吸声。这令入侵者内心更加骇然。直到对方出手之前,他居然完全没有觉察出动静!

    “转过身来你有三十秒的时间解释。”

    入侵者连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嘴里小声嘀咕着:“来这的都是些什么怪物...诶诶诶没说你没说你,我真的没恶意,只是来查看这里的失踪情况的。”

    他转过身。那是个埋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男人,三十岁出头,左眉被一道缺口分成两截,形状像是一弯小小的月牙。梅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阵,心里有了猜测。

    “你是教会的人?”

    “嚯,眼光不错啊,怎么看出来的?”

    来这里的只有三种人。雅安伯爵派来的人,教会派来的人和不小心失踪的倒霉蛋。雅安城的血脉者他都认识,倒霉蛋们遇到这种情况肯定都栽了,有实力活下来的起码也得是个子爵。梅森早就记下了同僚们的脸,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

    无论这里有多危险,教会肯定不会放弃救援。总不能让贵族协会的人动手,自己在后面坐享其成吧?

    于是梅森冷静地说:“你猜。”

    “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已经把我看做自己人了?”

    “前提是你真的是自己人。”

    “当然。我的目的和你一样,都是解决这座教堂。如果我没猜错,这座教堂应该是失控级污染物,【忏悔】。其外表为一座破旧教堂,根据外表判断起码有百年以上。出现时间与地点不定,引发异象也不尽相同,但都具有迷惑他人的特性。”

    “【忏悔】的特性很复杂,第一,它可以吸引血脉者入内,并在一段时间后将其同化。你看到走廊上的画像了吗?那些就是之前失踪的血脉者。”

    “第二,【忏悔】对信仰者具有超常吸引力。信仰越是坚定越是容易迷失。此外,在其附近与建筑内呆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被吸引。”

    “第三也是最难搞的一点,【忏悔】能够以同化后的血脉者为原型制作出人员。你看到的那些祭司、圣职者和怪物都是这样制作出来的。”

    梅森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微妙:“那为什么你没事?”

    “......”

    对方果断跳过了这个话题:“既然你能挟...发现我,实力肯定不错。我们合作吧,我知道怎么离开走廊迷宫,但那个老头守在门前面,我实在闯不过去。”

    “你想怎么做?”

    闯入者咧开嘴,拇指照着自己的喉咙割了一下:“我带你过去,趁着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把他解决了。”

    梅森斜眼看他:“你好像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对方愣了一下:“什么事?”

    “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你要是想这么叫我也无所谓,只是个称呼而已。”男人想了想,笑道。“如果你非要个称呼不可,那就叫我毒药吧。”

    来自教会的人叫毒药,听起来似乎挺不错的。

    梅森耸了耸肩,收回孢子匕首。

    “好的,毒药。我答应了。如果你说谎骗我,我就杀了你。”

    “喂喂,我们现在是同盟吧,你怎么说话这么杀气腾腾的?”

    “就是因为我们是同盟,我才不希望染上同伴的血啊。”

    亚麻发色的少年抑扬顿挫,对着门做出了请的手势。毒药乖乖照做,他推开门。徘徊在门口的怪物下意识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毒药吹了声口哨,抽出双刀笑嘻嘻地问:“宝贝,你想和我跳舞吗?”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怪物轰然倒地,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毒药淡定地吹了吹刀刃,向屋里的少年慢条斯理地弯腰。

    “请吧,陛下,我这就为您开道。”

    第276章

    【忏悔】

    毒药的速度极快,

    他直接用双刀开辟出了一条血路。倒下的怪物不计其数,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梅森甚至停下来检查了一下,他确定毒药出手了,

    可怪物尸体完整,没有流出一滴血液。这也是为什么没有怪物被吸引过来的原因。

    毒药颇有闲情逸致地聊天:“这些怪物对血液和光线很敏感,

    只要处理好这两种东西就没问题了。你知道吗?其实损伤最小的方法是从气管刺进去,

    对方就会立刻痉挛而死。当然啦,这少不了我的个人秘药!”

    “你很擅长毒药?”

    “其实我最擅长的是刀法。”

    “那你为什么叫毒药?”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迷惑性吗?一听就是擅长用毒的,

    但真的打起来就会发现哇,这家伙原来是用刀的!”

    “...好吧,

    这么说也没错。”

    男人款款而谈,处理怪物的动作十分标准。梅森猜测他曾经是个杀手,

    起码是类似的行业。难以想象教会会培养出这样的屠夫,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野蛮生长的味道,

    对教堂内部的路线也了如指掌。

    倘若不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梅森会怀疑毒药是这里的间谍。他带着梅森穿过长廊,走出了一条非常奇怪的路线。前前后后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眼前陷入了一片浓重的黑暗。

    毒药取出一瓶药水往眼里滴了几滴,又将药水递给了梅森。后者照做,

    瞳孔泛起莹莹紫光,所有东西变得清晰可见。

    前方是一条足以让双轮马车通行的长道,

    尽头是一扇新的门。老祭司站在门口,

    轮廓模糊在黑暗里,

    宛如一座静默的石像。

    “就是这里。”

    毒药躲在墙后,忌惮地指了指守在大门前的祭司。

    “遇到那些圣骑士还好,

    他们只会把你带回房间里。但这个家伙根本不讲道理,一旦靠近就会被杀死。”

    “你是怎么知道的?”

    毒药眨了眨眼:“男人最重要的就是神秘感,

    所以请不要打探我的秘密。”

    梅森摊开双手:“那就请展开你的表演吧,先生,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神秘。”

    男人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祭司睁开眼,冷冷地看着站在另一头的毒药。后者双手插兜,语气轻佻。

    “晚上好啊,祭司先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这是我该询问你的话,客人,你现在应该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老祭司终于开口,声音干砾如石头摩擦。毒药耸了耸肩:“别这么严格嘛,我就是想去你背后的门里看看而已。”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氛围骤然危险起来。毒药向右闪开,躲过密集的地刺。带毒的蝎尾从角落里弹射而出,无论男人如何躲闪,蝎尾都牢牢地锁定了他。

    就在即将命中的时候,祭司猛然睁大眼睛。

    他的喉咙飙出一道血箭。老者捂住喉咙,下意识后退几步,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

    少年的身影出现在祭司身前,刺穿喉咙的匕首已被腐蚀了。梅森随手丢掉了匕首,后者在掉在地上的时候化为了灰烬。

    “就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毒药啧啧称奇:“那是它对你毫无防备,你的血脉真诡异。”

    在他们走进门后,祭司的尸体像水一样渗入地面,很快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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