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原本是想钓个妹妹。没想到钓上来个真妹妹。
祁姝私聊他,“约到人了吗,苏苏哥”,还配了个转圈圈的可爱表情。
她从来没有主动约过他,这是第一次。出于礼节,苏在晔没有拂她的面子,在回绝了另外几位朋友之后,回她一个,“还没有,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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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祁斯吟的宝贝,苏在晔拿捏着尺度,不敢随便招惹,特意选了个不算有氛围的茶餐厅,并肩走的时候也刻意保持距离。
但很快,他发现祁姝这丫头今天怪怪的。
总是有意无意盯着他,出神,若有所思,而后又换个角度看他,反反复复几次,像是在研究他。
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午饭吃到一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苏在晔挑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其实已经觉得有些尴尬了,他和祁姝虽然认识得久,但却很少像这样单独相处,大多数时候祁斯吟也在场。
待会儿要看的是北城话剧院成立15周年纪念话剧,《空山》,今天的场次是南城特别巡演,一票难求,女主演叫沈眠音,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演技却是院里一众老演员夸赞的有灵气,不少人都想一睹她的风貌。
苏在晔猜祁姝是对这部话剧感兴趣,于是围绕着话剧展开了话题。
没想到,祁姝兴致缺缺,完全没有听过这个演员。
苏在晔实在找不到话题同她聊了,像离岸的鱼,尴尬得有点窒息。
所幸,祁姝的手机铃声响起,在看到屏幕的一瞬间,她挺直了脊梁,厉兵秣马,往苏在晔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才缓缓按下接听键,柔声道,“喂?”
电话是祁斯吟打来的。
祁姝走后,他莫名在意,做了许多事来转移注意力,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给她打了通电话,只生硬地问她和朋友玩得开不开心,要注意安全。
没有话要讲,祁斯吟那边却迟迟不肯挂电话。
似乎在透过环境音猜测她在什么地点,和谁,做什么。
缓慢的电流声中,沉默变得冗长,
细微难谙的空气将二人的呼吸声包裹。
“……”
祁姝在等祁斯吟开口,垂了睫,隔着电话表情也乖巧温顺。
“早点回来,姝姝,晚上会降温。”
“知道了。”
祁姝的眸子清凌,挂断电话后,如临大敌般的表情收敛,嘴角终于有了笑意,能让她这般的人只有祁斯吟一个。
苏在晔掏出手机,很准确地将定位发给他这位护妹狂魔朋友,自爆底牌,“这会儿祁姝和我在一起,我们在这家餐厅吃饭,下午三点会在人民大剧院看《空山》,你可以来假装偶遇,放心,哥们儿不会出卖你。”
祁斯吟回得很快,不带感情的三个字,“看心情。”
又在装。
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苏在晔还能不了解他。
这么多年了。
从祁斯吟把小丫头带回家的那一天起,他就时常失约放学后的马术课,把一门心思都放在那个不爱开口的瓷娃娃身上,很温柔地牵着她糯糯的小手,“这是我家小孩,祁姝。”
把祁姝送去英国留学的那天晚上,祁斯吟唯一一次失控,不加冰的烈酒喝了无数杯,坐在角落捻着烟,避开人群,醉得不省人事,酸涩呢喃,苏在晔凑近他唇边去听,絮絮叨叨,口齿不清,“…别怪我,我只希望你好。”
所以,骗骗旁人也就算了,祁姝在祁斯吟心里有多重要,他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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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时长两个半小时,才演到一半,苏在晔收到祁斯吟的消息,“还没结束?”
舞台上的灯光熄灭了,全场陷入黑暗,一旁的祁姝看得入迷,被男女主角悲惨而沉重的家国情怀与个人命运感染,轻轻啜泣着。
苏在晔将手机屏幕调暗,半眯着眸子,勾唇笑了笑,不留情面地逗他,“哟,看样子咱们小祁总心情不错?”
“别废话,门口等你们,结束了赶紧出来。”
“买好奶茶再等一个小时,祁姝妹妹说她渴了。”
“嗯,知道了,她想喝哪家的?”
看看,什么事情只要跟祁姝沾上关系,他就上心得不得了。
苏在晔瞥一眼旁边哭湿了半包卫生纸的祁姝,没打扰她,指尖在屏幕上打字,“她说你看着办。”
“好。”
话剧结束,漂亮的女主演鞠躬致谢,灯光骤亮,掌声雷动。
四下里,不少观众都被演员的表演所打动,哭得泪眼婆娑,舞台上的红色帷幕缓缓拉拢。
祁姝缺氧,胸口闷,头还有些晕,来之前她没了解过这部话剧,没想到后劲这么大,她几乎是哭着看完了后半场,这会儿只觉得眼睛涩。
出话剧院的路上,祁姝还在和苏在晔复盘剧情,聊到波澜转折处,她差点又要掉眼泪。
周围却突然多出些女生窃窃私语的惊叹,她们视线看向不远,挤眉弄眼,提醒身旁的姐妹往某处看。
“快看,那里有个大帅哥!”
顺着人群,祁姝目光淡淡,挪到不远处男人的身上,愣了愣。
人潮汹涌,喧闹,祁斯吟温润站立,身型修长挺拔,峻秀如青山。隔了不远,他望向祁姝的眼眸幽沉沉的,心无旁骛,带些笑意。
对视的瞬间,他眼底某种不明的情绪涌动。
很快消失在旋涡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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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念头
见到祁姝的一瞬间,祁斯吟胸口某处被蚂蚁啃噬的痛痒感彻底消失。
他第一次有这种陌生的情绪。
人来人往,对视间,他清晰看见祁姝眸中亮起了微光,她侧过头和苏在晔说了什么,便加快脚步往他的方向走,在人群中,祁斯吟只能看见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灯光敞亮,她粉色的发丝飘飞,在暖黄明亮的长廊中浅浅染了一层圣洁的光,羊脂球般冷白色的皮肤惹眼,两瓣柔软的唇抿着,嫣红得好看。
祁斯吟恍了神,心脏紧提,生出些无端的幻想。
这幻想戳穿了祁斯吟的克制隐忍,喉头像是尝到了什么甜,他确信,心脏此刻为她而加速跳动。
这是一个极危险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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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姝侧头问苏在晔,“苏苏哥,你跟祁斯吟讲的我们在这儿?”
得到否定的回答,她佯装镇定,赴死般扔下一句,“别管为什么,待会儿他要是骂我,你得拦着点,我先去认罪了。”
她撒谎说和好姐妹逛街,结果被祁斯吟逮个现行。
想必这事他不会轻易揭过。
苏在晔双臂环抱,笑得幸灾乐祸,正准备欣赏这出负荆请罪记,视线却在移到祁斯吟的一瞬间,捕捉到某些别扭的细节。
抵不过多年老友的默契,苏在晔很快察觉到祁斯吟不对劲,他的眼神和平日里不同。
近乎直勾勾地凝视着祁姝,眼眸深暗,这样的视线倒更像在看恋人,粘腻拉丝,过于亲密。
祁姝站定在祁斯吟跟前,很乖巧地打了招呼,“哥哥。”
清晰的两个字,从她娇艳的红唇中吐露,像一记清醒的耳光,将祁斯吟从缄默的爱意中抽离。
这个称呼将他从掩耳盗铃中拉回,敲打着他,他该维持从前的身份,而不是以这般的龌龊心思去面对她。
苏在晔在不远处,看见祁斯吟的神色恢复了往日温润模样。
“喝奶茶吗。”他问,顺势将手中提着的奶茶袋子递过去,两杯温热的珍珠奶茶。
这下子倒搞得祁姝疑惑了。
咦,老古板今天怎么没生气,还主动给她买奶茶,难道是憋了个大的要秋后算账?
她来不及多想,苏在晔已经吊儿郎当跟来,接过奶茶,厚着脸皮说了句谢谢哥哥,将吸管插进其中一杯,递到祁姝跟前。
三个人各怀心事,沉默着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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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定在人民大剧院旁的西餐厅,三十年的老店,经久不衰。
靠窗的桌边,祁斯吟和苏在晔面对面坐下,祁姝看话剧时哭得脱了妆,这会儿缓过劲正在休息室里补妆。
祁斯吟端起柠檬水喝了口。
没去籽的柠檬水涩得慌,一如他的心情,他装作随口问,“今天祁姝约你干嘛?”
这下子,苏在晔彻底确定了,祁斯吟对祁姝的心思不纯。
没拆穿祁斯吟,苏在晔反问他,“怎么,祁姝妹妹出门前没告诉你?”
祁斯吟的表情不太好看,他问过,祁姝说和好姐妹逛街。他还不知道,苏在晔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好姐妹。
沉默代替他的回答,祁斯吟挑了挑眉,视线移向了窗外,掩饰尴尬。
苏在晔没有再继续逗他,宽慰他,“我不是发朋友圈问有没有人一起看话剧吗,祁姝问我约到人没有,她大概就是单纯的想看话剧吧。祁斯吟,不是我说,你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祁姝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没必要像以前一样这么紧张。”
他没点破祁斯吟旁的心思。
落地窗外路过一对兄妹,男孩约莫七八岁,牵着路走得不太稳的妹妹,颇为紧张,他们的父母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家四口温馨。
祁斯吟看着他们走远,敛了神色,他第一次在福利院见到祁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年纪,苏在晔说得没错,他管得太多了,祁姝已经是个成年人,她和谁见面做什么,都不是他该过问的。
祁姝入座时很自然地挨着祁斯吟坐,连祁斯吟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因为这个小细节勾了下唇角。
席间,祁姝又语出惊人。
五分熟的牛排上来时,苏在晔低头,自顾自地用刀叉将软嫩细腻的肉切成小块,他切牛排时的姿态很迷人,像古城堡里的吸血鬼伯爵,切好,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享受得闭眼。
祁姝将自己那盘牛排往苏在晔跟前推了推,慢吞吞开口,“苏苏哥,介意帮我再切一盘吗。”
这句话惊得苏在晔的睁开眼,下意识去看祁斯吟。
对方倒没什么反应,恍若未闻,依旧温文尔雅,悠然地垂眸,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牛排。
良久,苏在晔点了点头,“当然不介意。”
切牛排还不算完,祁姝眸光流转,轻柔地开口,“苏苏哥,如果你有想追的人,一般会怎么讨对方欢心?”
……
祁姝一句话,把在场两个男人都问懵了。
祁斯吟的刀莫名切歪了,在剔透的瓷盘子上哗啦出刺耳的声音,他歪过头睨了祁姝一眼,又慢慢地转头,继续切牛排。
“为什么要追,我通常都用钓的,愿者上钩,”苏在晔耸耸肩,含糊其辞,似有若无地勾唇,“怎么,姝姝,你有想追的人了?”
他将祁姝那盘牛排也切好了,慢条斯理将盘子递回到她跟前。
“谢谢苏苏哥,没有,就问着玩的。”祁姝道谢,叉起一块肉裹满黑胡椒汁。
那之后祁姝又接连问了苏在晔几个暧昧不明的问题,这顿怪诞的晚餐才终于快结束。
晚饭后,祁姝问苏在晔要不要转场小酌一杯,祁斯吟才缓缓开口,明天家宴,祁家长辈都会回祁宅,所以他今天来接祁姝回祁宅住一晚,得早点回去。
于是祁姝这才和苏在晔依依不舍道别,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
道别的时候,苏在晔不经意瞥了祁斯吟一眼,见对方垂着眸,面色黑沉,他很自觉地站得离祁姝远了些,“我得早点回去了,有个妹妹待会儿想去我家,看我的猫后空翻,失陪。”
再待下去,他感觉祁斯吟会想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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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小狼女
开车时,祁斯吟不太爱说话,单手搭在方向盘,修长的手指握着一边,手背青筋沟壑明显,隐入衣袖间。
祁姝犯了错,不想坐在副驾驶挨骂。
借口说困了要睡会儿,横躺着,躲在后排玩手机。
过了十二点就是万圣节,闻临月正和她分享活动现场浓厚的节日氛围,她cos了《亚当斯一家》里黑暗哥特系女儿,星期三,小烟熏,麻花辫,涂着牛血红色唇釉的双唇一张一合,怂恿祁姝今晚从祁宅里偷溜出来和她们一起玩。
祁姝心痒痒,但从小就怕恐怖的东西,当下没答应,只说考虑考虑。
相比于祁姝的悠闲舒服,此刻祁斯吟脑子里正被无数个问题占据。
她为什么和苏在晔单独出去,为什么对他撒谎说是约了姐妹逛街,吃晚餐时为什么让苏在晔帮她切牛排,为什么会问苏在晔那些奇怪的问题。
他想知道的太多了。
这些话交错着在祁斯吟脑海翻涌,但都没说出口。
实在是找不出问这些问题的立场。
抵达街口时,指示灯变红,祁斯吟轻点刹车,抬眼,目光从后视镜擦过祁姝。
她坐没坐相,搭在软靠椅上的长腿匀称,一条腿勾着,另一条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懒散,顽童的天真夹杂着不自知撩拨,他眼底情绪深邃几寸,不动声色地挪开。
他心情竟莫名的有些好。
这样不讲礼节的姿势,祁姝是不大可能在其他人面前摆出来的。
他和她之间,有独属他们二人,旁人无法踏入的关系,尽管这个关系建立在某些束缚和枷锁之下。
到祁宅,约莫十点,天已黑尽,夜色深暗如墨水,祁斯吟将车停在庭院前,祁姝先下了车,拢着衬衣三两步回了卧室。
她今天穿少了,赶紧洗澡冲热身子,换了身带小绒毛的睡衣,这才探头探脑从卧室里钻出来,让小梅姨替她煮一杯浓浓的茉莉生姜茶。
祁姝和小梅姨住在祁宅庭院主厅的小独栋里,她住二楼,整层大平层都是她一个人的空间,小梅姨在三层,一层是主会客厅。
祁斯吟则和祁老爷子住在靠西的另一栋楼。
主厅小独栋视线很好,透过窗,祁姝能看见祁斯吟的卧室。
他的卧室靠近祁姝这面,延伸出一个半圆的小露台,从前,他常会在那里看书,偶尔抽烟。
祁姝架不住闻临月的软磨硬泡,答应了她赴约,万圣节的聚会结束在后半夜,她和闻临月保证,等十一点半祁斯吟睡觉,她就偷偷溜过去。
小梅姨端着茉莉生姜茶敲响祁姝的房门,她故作睡眼惺忪,隔了半分钟,才起身去开门,小梅姨叮嘱她,“小姐,喝了姜茶早点睡吧,明天家宴十二点开始,别睡过头,免得又惹少爷不高兴。”
祁姝乖乖点头答应,接过姜茶,对小梅姨道,门关上的间隙,她又打了个冗长的哈欠。
这下子,小梅姨一定被她骗过了。
祁姝嘴角浮起一个狡黠的笑,端着温度刚好的姜茶一饮而尽,又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微眯着眼,观察祁斯吟房间的灯光。
他还没睡,房间的灯亮着,隔着窗帘透出荧荧的光。
祁姝放下杯盏,往衣帽间走,准备为今晚搭配一身惹眼的造型,闻临月cos了星期三,所以她决定装扮成星期三的好朋友,小狼女。
她的衣帽间很大,按照色系和材质分区摆放,她拿出手机,对照着选了一套和小狼女衣着色彩相似的衣服,多巴胺橘粉的毛衣,奶白色的超短裙上开满了红黄蓝紫色的花,她将粉色的长发烫卷,又半扎成短发。
做完这一切,她凑到全身镜前打量自己,还原度接近95%。
祁斯吟房间的灯也已经熄了,她很满意,起身去拿化妆包,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半,等她化好妆,正好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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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回廊亭前,灯光敞亮。
按祁姝预想,祁斯吟这会儿已然入睡,只可惜她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