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晚饭过后,祁姝上楼整理行李,祁斯吟继续陪祁老爷子夜钓。
将衣服包包和饰品收拾得差不多,她开始整理一些零散的小物品,这才发现她真的囤了好多水蜜桃香调的香水。
她坐在床边,歪着头看着那一排精致的玻璃瓶子,沉沉吐了口气。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水蜜桃的呢?
初二某天,她上学迟到路过学校后面的大铁门,听见有人在门内叫她的名字。
走近,发现是祝星翻墙时把钥匙落在门外,祁姝隔着门将钥匙递给他,问他要怎么谢她。
祝星眨了眨眼,从校服里掏出一颗饱满粉嫩的桃子,扔给她。
恰好巡逻的保安走过来,吹了哨子问祝星是哪个班的,他满不在乎看保安一眼,回头对祁姝说,“桃子很甜,给你”,转身就跑。
那天的阳光很灿烂,日晕炫目,祁姝接过桃子,无意识地摩挲桃子外表上那层绒绒的毛,打了个喷嚏,心跳加速。
祁姝回过神来,怔然。
后知后觉意识到。
那时候的心跳加速是因为过敏。
她将这些香水都扔进了储物室最深处的柜子里,只拿了一瓶去年圣诞节时祁斯吟寄给她的香水。
关了房间灯,拉上行李箱准备转身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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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只有我和你
祁斯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楼。
他平静温润地站在门口,从祁姝手中接过行李箱,似乎兴致不高,祁姝没心情去揣测他的情绪和想法,更无意缓和气氛,双手环臂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白色库里南停在庭院出口,亮着灯。
祁老爷子陪在祁姝身边,一路朝庭院外走,院子里铺满考究的景泰蓝小石子。
她垂着头,一边听祁老爷子的叮嘱教诲,一边心不在焉看石子的花纹。
同老爷子道别后,祁斯吟上了副座,将后排留给祁姝,她手肘倚着中央扶手台,神色浅淡地划拉着手机屏幕。
窗外的街景快速倒退,夜空被灯火浸染。
二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沉默下来。
到达栖玉湾。
趁着黎叔将行李提上楼的功夫,祁斯吟陪祁姝到物业服务中心录了人脸识别和身份信息。
回去的路上,即将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的两人各怀心事,故作镇定。
祁斯吟语气寡淡,向她介绍一些小区周围的配套设施,祁姝抿唇听,偶尔点点头,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能嗅出双方有点别扭。
“姝姝,欢迎你。”
走到楼下,祁斯吟止步,扭头对她表示了欢迎。
眉眼沉沉,拿腔作调,生疏得有些刻意。
实在听不出一丝喜悦之情。
祁姝拢起指尖,得体地点头。
为了方便祁姝洗漱,祁斯吟把二层带浴室的主卧让给了她,他自己则搬到了更靠近走廊末端的次卧,洗漱需要到一楼的大卫生间。
虽然麻烦些,但他不想半夜起来在客厅看见洗完澡裹个浴巾的祁姝,只好委屈下自己。
“喏,这间房以后是你的,枕套床单阿姨都刚换过,可以放心睡。”祁斯吟引着祁姝走到房间,将卧室灯打开,声音平静地说。
提到阿姨,他多说两句,“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每周会过来一次,其余时间这里只有我和你。”
只有我和你。
这话一说出口,祁姝脸色微变,她明知道祁斯吟没有别的意思,但忍不住多想。
本来两人单独住在一起就有些奇怪,祁斯吟还在她入住的第一晚强调这件事。
想到此处,祁姝故作淡然,清凌凌的眼神别开,耳根却隐隐地烫。
蹲下身放倒行李箱,慢腾腾地拉开拉链,开始整理她的行李,“知道了,我先整理东西,今晚还有一大堆事情呢。”
她在下逐客令。
但因为初来乍到,底气并不足。
祁斯吟神情晦暗不明,喉结滚了滚,“嗯,你先忙,缺什么和我讲,就当在祁宅一样,不必过于拘谨。”
话音落,也不等祁姝再回答,离开时顺手带上了门。
锁舌滑进锁芯,咔哒一声响。
门内,祁姝松懈,顺势坐在地上,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太别扭了。
让她和祁斯吟住一起,就像把老鼠和猫关进了同一个笼子。仅仅是这几分钟的独处都让她不太自在,她不敢想象接下来该怎么和他相处。
门外。
祁斯吟挺直脊梁立于祁姝门侧。
他双眸幽深,藏着惊涛骇浪,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打火机,听屋内传来她一声长叹,眉尾玩味地挑动,回想起祁姝蹲下后,耳廓那抹明显的嫣红。
他刚刚是故意越界的,想试探祁姝的认知和边界在哪里。
她能不能听出成年男人的弦外之音,如果听懂的话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四年不见,她修炼出怎样的心性,祁斯吟一无所知。
祁姝刚刚的反应显然是听懂了,乖巧无辜的佯装没听出他言外之意,主动规避朦胧暧昧的氛围,倒是很知礼节,合他心意。
他侧身抬步离开,唇角勾了勾,满意的同时,为刚才小小的试探在心中生出些歉意。
-
将物品有条不紊地收纳完毕,祁姝站在卧室内视线环绕一圈。
颇为满意。
这间卧室连着一个偌大的衣帽间。
原本的一半空间放满了祁斯吟的高级定制西服,空出的另一半仍有大部分闲余空间,放她带来的衣物绰绰有余。
祁姝没客气,在祁斯吟各种面料裁剪精良的西服旁边,挂满了她的衣物。
祁姝扭头,打量衣帽间正中的玻璃展示台,祁斯吟不爱戴表,对装饰物更没什么兴趣,这个展示台先前一直空着,她索性将自己的项链、戒指、耳钉都放进去。
展示柜里的灯带泛冷白色,显得饰品更璀璨几分,熠熠生辉。
祁姝指尖在小巧的下巴上敲打,末了,走回卧室拿出她带来的香水,圣地鸢尾,香味很适合南城的秋天。
祁姝按着喷头在衣帽间里喷了不少,她的衣物和祁斯吟的西服都没放过,房间内盈满了鼠尾草的清香,做完这一切,满意地将香水瓶随手放在玻璃展示台上。
无意间余光懒懒一瞥。
她发现衣帽间里有两道门,另一道门,看方向是连通祁斯吟现在住的那间次卧。
心下一惊,她身形停滞,眼皮猛地一跳。
脑海里再次回响起祁斯吟那句意味不明“只有我和你。”
她上前,试探性推了下那道门的把手。
推不动。
门从祁斯吟卧室的方向锁起来,意味着这道门能不能开,决定权在他。
祁姝抿唇,把衣帽间通往自己卧室的这道门反锁上。
关灯,走回了卧室。
卧室里弥漫着另一股香气,略带苦涩的青橘香,是祁斯吟身上的味道。
虽然祁斯吟没主动提,但祁姝大概能猜到他是为了方便她才把这间主卧让给她,心下默然,清丽的眸子微微垂。
这时才有了即将与祁斯吟一起生活的实感。
洗完澡后,祁姝换上睡衣,站在等身镜前漫不经心地吹头发。
沐浴露和洗发露是祁斯吟新放的,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护发素。
虽然对于祁姝会搬进来的事,祁斯吟一直持着抵触的心态,但等祁姝真正住进家中,他却并未亏待她半分,妥帖地替她备好一切。
关掉吹风机,祁姝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先是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慢条斯理,紧接着迈步上走廊。
她听着脚步声,心不在焉收着吹风机的线,声音越来越远,祁斯吟在往自己的房间走,开门关门声间隔不过两秒,走廊又归于平静。
他进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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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万花镜
在祁宅整理东西的时候,祁姝翻出一套没用过的指甲油。
其中一瓶黛紫色,缀了亮屑和水晶碎钻,据说是施华洛世奇的碎钻。她觉得有趣,随手扔进行李箱。
温度陡降,指甲油冻得凝固。
听见祁斯吟进房间关门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已经睡下,祁姝起身下楼,走路轻悄。
热水烫过之后,指甲油重新流动,祁姝开了客厅的大灯,蜷在沙发上眯了一只眸子,仰着脸,透着灯光打量甲油里迷离折射的碎光,像在看万花镜,模样颇娇俏。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的藤椅上。
椅子上搭了个深杏色的大毯子,祁姝伸出的脚避开毛毯,抵在藤椅边,半躬着身子涂脚指甲。
-
祁斯吟睡觉时有戴眼罩的习惯。
他坚持十一点半雷打不动闭眼睡觉的作息,不过今晚出了些意外,林芝为了联系到他甚至给他的私人号码打了电话。
是个好消息。
树勤集团在研发光刻技术领域已逾五年,一直没有什么技术性的突破,J国有世界唯一能够生产EUV光刻胶的企业,祁树勤退休前就与他们取得联系,有合作意图。
今晚,J国的企业终于松口愿意和树勤集团的负责人见一面。
祁斯吟眼底带些倦意,让林芝替他定最早一班飞往J国的航班,越快越好。
挂断电话,收到航班预约短信,凌晨三点的公务舱。
林芝发消息说抱歉,祁总,最快的航班没有头等舱座位。
祁斯吟已经起身在收拾行李,抽空看了眼消息,面无表情回复两个字,无妨。
行李箱整理完毕,他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决定预约一辆商务车到机场,就不麻烦黎叔半夜再跑一趟。
今晚商务车有些稀缺,等了二十分钟也没约到车,祁斯吟不喜欢计划外的状况,打算先将行李箱提下楼,怕吵到祁姝,他的动作很轻,没将行李箱拖行,而是单手悬空提起。
走到二层转角处,祁斯吟才注意到客厅灯仍亮着。
他松懈地停下脚步,双眸微眯。
高处的视线一览无遗。
看见落地窗前的祁姝穿黑色吊带,一只修长匀称的腿放松,脚尖点地,另一条腿蜷在藤椅上涂脚指甲油。
祁姝指甲泛着健康干净的光泽,肌肤很白,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半含的嘴唇却红得诱人。
生生多出几分让人挪不开眼的色彩。
她垂着脑袋,懒散,精致,粉色的发丝顺着白皙光滑的肩膀掉落几丝,全然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祁斯吟。
夜色稠,窗户没关紧,漏进屋里的风吹得祁姝的发尾扬起,惹得脸边的皮肤有些痒,她用手背拂了拂,终于注意到什么,视线不由自主地抬起来。
猝不及防瞥见二楼站了个人影,她吓了一跳,目光里带了几分惊慌失措,看清是祁斯吟,才闭上眼,轻拍胸脯呼出一口气,嗔道,“你不声不响吓死我了。”
祁斯吟没接话,侧立在原地,喉结微不可见地滚了滚。
他的身形峻拔,整个人温润,只是低了头,半眯着眸子上下打量她,依然保持着矜贵有礼,目光却沉滞,甚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阴翳,像是在生气,“这条裙子下次别在家里穿了。”
他眼眸微动,朝祁姝迈步而去,修长的手提起藤椅上毛毯的一角,轻轻盖在她的腿上,没再看她,转身拖着行李箱朝大门走。
不知道是不是祁姝的错觉,她听见祁斯吟的呼吸有些沉,脊梁紧绷,光是一个背影,给人的压迫感也很重。
她心中起了些不满,这个老古板今天怎么管这么多!
悄悄瞪他一眼,她注意到祁斯吟身后的行李箱,佯装乖巧,笑笑,“你要出差?”
“嗯。”
“黎叔来接你?”
“我自己去。”
闻言,祁姝低头思索。
猜也知道祁斯吟为了不打扰黎叔休息,所以准备另外想办法,她知道他向来习惯坐商务车,这么晚大抵是打不到了,于是偏了头,状似无意地问他,“几点的飞机?”
“凌晨三点。”
祁斯吟当她随便问问,所以很自然地回答。
“那你等我一下。”
祁姝起身,撇开祁斯吟盖在她身上的毯子,在他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中小跑着上楼。
没过几分钟,再下来时已经换了身干净利落的秋装,指尖轻轻晃着车钥匙,笑得灿若细碎的金桂花,娇俏得并不讨人厌。
“走吧,尊贵的乘客,今天小祁司机送你。”
也不给祁斯吟拒绝的时机,她先他一步换好鞋子推门而出,在门外按好了电梯。
祁斯吟心下动容,神色却不改,他沉静抬眼望大门外祁姝的身影,似乎有些出神,该怎么形容胸腔里此刻那股萌发滚烫的情绪呢,他没考虑过让祁姝送他到机场。
她向来被宠得难伺候,慵懒娇气的大小姐,凌晨十二点开车往返机场这样的事他哪会舍得让她做。
可是她却自告奋勇要送他。
还带着几分不容他拒绝的洒脱利落。
就…有一种奇怪的魅力,让人心脏某处没来由地软了一下,像是被小猫尾巴蹭过。
他闷闷地嗤了一声,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感动,真是昏头。
又想到刚刚自己还说些奇怪的话试探她,心中不免多了些后悔,他忽然在心头暗骂自己,决心以后和她好好相处。
“电梯来了,还愣着干什么。”祁姝并不知道祁斯吟内心的思量,低声招手催他。
“嗯,来了,小祁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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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速不快,祁姝开得很稳。
已经过了祁斯吟的睡眠时间,他坐在副驾驶强撑着精神,垂头,揉了揉眉心。
祁姝侧脸看后视镜时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面色带着疲倦感,无意间又将视线停在他好看的手上。
修长,骨节分明,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