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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实在懦弱。

    他可以利用她,可以拈花惹草,可以不负责,但他居然连承认错误的胆量都没有。

    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为之付出真心。

    祁姝花了点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所托非人,不如及时止损。

    许久,她决定放手。

    蹙着眉头,决然开口,“我错了,我认罚,我在这里跪到天亮。”

    她自愿为她的愚蠢买单。

    天一亮,管他祝星沈星还是刘星,从此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祁斯吟冷脸看她,烛光下两道泪痕若隐若现,动了恻隐之心。

    几秒之后,伴随着脚步声,一道黑影在祁姝身侧站定。

    祁斯吟身上清冷微涩的青橘香味顺着风而来,他揉揉额角,声线低沉而坚定,如风过耳,“我和你一起跪。”

    话音落,身材高大的男人跪倒在祁姝身旁的蒲团垫上,他身形的阴影覆盖在她身侧,逆着烛火的微光,祁姝看不清他的表情。

    祁姝不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祁斯吟,可怜兮兮。

    “为什么?”

    这么多年,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

    “是我没有管教好你,我也认罚。”

    祁斯吟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一时半会儿也没理清内心的真实想法。

    -

    翌日。

    祁树勤醒来的时候不过六点半,人上了岁数,瞌睡也少。

    清晨的祁宅恬静而美好,推开窗,茂密的植被让整个庭院空气清新,远处的早市飘起烟火气,他探出头,喊楼下正在喂鱼的小梅姨备早饭。

    小梅姨见他醒来,跟见了救星似的叹了一句,“哎呀,您老人家可算醒了。”

    她放下鱼饲料噔噔跑上楼,将祁姝提前毕业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祁树勤。

    祁老爷子没来得及开心,她又悄悄告状,祁斯吟太严苛,祁姝刚回来他就罚她跪祠堂,小丫头昨夜凌晨十一二点进去的,到这会儿还没出来。

    祁树勤果然又气又心疼,起身就要下楼,“这小子,他不睡祖宗还要睡呢,也不怕惊扰了列祖列宗。”

    顺着庭院七拐八拐,祁树勤终于快步走到祠堂前。

    大老远看见祠堂正厅中祁斯吟的背影,他身形端庄从容,跪得一本正经,身旁趴着的是蜷在蒲团垫上呼呼大睡的祁姝,小猫似的嫌水泥地太硌人,不安分地挪了挪位置。

    祁斯吟侧过脸低头看她,无奈地顿了会儿,脱下西服外套折成枕头形状,垫在她贴着冰冷地板的脸蛋下。

    祁树勤发笑,他就知道祁斯吟狠不下这个心。

    他淡然,长舒一口气定了定神,双手悠哉悠哉地背在身后。

    在庭院内一路穿花过树,祁树勤看见了宅内唯一的枣树,枝条粗壮伸展,狭长树叶在枝头摇曳,绿意盎然。

    祁树勤走近些,抚着枝干陷入回忆。

    这棵树,是祁斯吟幼时亲手种下的,约莫有二十年。

    八岁的祁斯吟在课本上学到,枣树象征着团圆幸福,所以带祁姝回家的当天,他就在院子里种下了这棵枣树,寓意着祁家团结在一起,幸福美满。

    二岁的小女孩像只小白兔,眼尾红红捏着祁斯吟衣角躲在身后,胆小、新奇,看他挥铲子。

    她没有名字。

    祁树勤为她取名一个“姝”字,希望她的未来美好漂亮。

    不仅如此。

    祁树勤也将那天当作是祁姝的新生,在枣树下埋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只等将来她有了满意的夫婿,成婚出嫁之日,开封庆祝。

    转眼匆匆二十余年,人生不过是白驹过隙。

    祁树勤感叹,慢悠悠朝饭厅走去。

    chapter

    8

    顺手的事

    祁姝一觉睡到自然醒。

    灿烂通透的日光从二楼窗边洒满卧室,明媚得晃眼。

    她用手肘撑着床,睡眼惺忪地半眯着眸子,支起了上半身,膝盖蹭到丝绒被单,瞬间传来一阵刺疼,提醒着她昨晚在祠堂跪到睡着不是幻觉。

    嘶——

    在哪里受伤就在哪里躺下,祁姝恼了,又把自己摔回床上,不肯再动弹半分。

    她挪了根手指慢慢搅着柔顺的发丝,盯着窗外泛起绿意浓稠的竹叶发呆,心不在焉。

    脑子里回想着,昨晚祁斯吟陪她一起跪在祠堂。

    夜幕沉,祠堂内烛火映照。

    祁斯吟在她身侧直着脊骨,余光感受到她的视线,淡定从容,“看什么,不跟我赌气了?”

    他不提还好。

    一提又给祁姝惹急了,瞪他一眼,别过脸去,“哼。”

    他还好意思问。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跟以前一样别扭。这次又在气什么?”祁斯吟陡然伸出一指轻轻戳她气鼓鼓的脸蛋,双眼淡然地眨。

    “你没良心,把我扔去曼彻斯特四年,一次都不肯来看我。”

    祁姝又气又委屈,情绪一涌上来,眼底泛着红,手指挠着蒲团垫上的纹理,埋怨道,“学校食堂里的白人饭难吃死了,一点都不比上家里的厨房。”

    都气成这样了,这小孩还是想着吃,怪可爱的。

    祁斯吟没绷住,嘴角扬起,微不可闻地扑哧一声,笑了。

    “不准笑!”

    “谁说我没来,那些放在你宿舍门口的火锅底料、老干妈、城南那家最难买的香草多拿滋,难不成全都喂进小狗肚皮了?”

    闻言,祁姝面露不解,弥漫着一丝微妙的讶异。

    放在她宿舍门口那些东西,一贯是用印有树勤集团LOGO的箱子装好,她一直以为是父母寄来的,没多过问。

    她压根没指望过祁斯吟会有心思做这些。

    “你放的?”

    “嗯,顺路放的。”

    不过是祁斯吟知道她嘴馋想吃南城的食物,所以精心采购包装好,再不远万里坐私人飞机放到她宿舍门口而已。

    顺手的事。

    -

    思绪拉回,祁姝心情好了些,轻飘飘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缓缓呼吸,看样子祁斯吟偶尔也能干一两件人事。

    枕头是小梅姨昨晚新换的。

    被阳光烘晒过,蓬松绵软,淡淡的鸢尾花清香钻入鼻尖。

    “姝姝,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甜。”

    冷不丁一道清丽温柔的女声响起,惊得祁姝顿住动作抬了头。

    闻临月正笑眯眯半倚在门边,还维持着推开门的动作,祁姝自顾自想事情太投入,没听见她的动静。

    “月月!”看清来者,祁姝声音拔高些。

    她全然不管膝盖疼,动作迅速地下了床,拈裙赤脚飞快跑到闻临月跟前,张开双臂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亲昵无间。

    祁姝小脸埋在闻临月发丝间,轻轻嗅,“月月,我想死你了。”

    “呸呸呸,哪有刚见面就说什么死不死的。”

    闻临月轻轻拍祁姝的脑门,她出生在靠风水玄学发迹的世家,颇有些讲究。

    祁姝开心过头,忘了她的忌讳,赶紧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学着她的样子呸呸呸。

    “快去收拾,咱们待会儿还得去造型工作室。”闻临月跟着进了祁姝卧室,反手将门关上。

    就像喜鹊天生喜欢亮闪闪的珠宝,祁姝天生喜欢名利场的社交。

    听见做造型,她来了兴致,眸子里潋起星光。

    祁姝脸蛋精致身材姣好,爱穿奢侈品牌限量的漂亮裙子,又有祁家千金的身份加持,不论出现在哪个晚宴,永远都能成为话题的中心。

    她热衷于众星捧月的戏码,且乐此不疲。

    “为什么?”

    “你看看手机呢,祁哥应该给你发了消息。”

    话音刚落,祁姝拿起手机翻看,她和祁斯吟的对话框里,对方大清早就发来了宴会邀请函和酒店定位。

    祁斯吟专程为她筹办了晚宴接风洗尘,地址选在蔚兰星酒店顶层晚宴厅,看得出来没少花心思。

    祁姝粲然一笑,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噼里啪啦敲着字,回了一个“谢谢阿吟”。

    再附带一个乖巧的表情包。

    充分展现她对祁斯吟的尊重之情。

    退出和祁斯吟的对话框时,她眸光瞥见被她置顶了多年的对话框,备注是一颗闪耀的星星。

    祁姝笑容短暂得凝滞一瞬,想起昨晚在祠堂下定的决心。

    指尖停留在对话框上右滑,删除对话的选项弹出来。

    犹豫了一瞬,毫不犹豫加入黑名单。

    系统提示,“加入黑名单,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又陆陆续续删除所有社交软件上他的联系方式,直到这个人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得一干二净。

    像伤口腐朽的烂肉终于被彻底剜除。

    虽然痛。

    但终于有了会痊愈的一天。

    祁姝长舒一口气,心脏某处刺痛但舒畅。

    见她这样,一旁的闻临月心中了然,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这一次祁姝是真的下定决心。

    闻临月走到祁姝的梳妆台,轻轻拍了拍一早就放在那里的精致礼盒,转移祁姝的注意力。

    “姝姝,祁哥给你准备的礼服,你要提前看看吗。”

    chapter

    9

    伪装侍应生

    说起礼服,祁姝将情绪抛之脑后。

    她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走到梳妆台边,拆开散发着金钱味道的盒子,拿起礼服对着镜子打量。

    祁姝在时尚杂志封面上看到过这条裙子。

    H家的早秋高级礼服定制系列,偏粉的白色露背修身鱼尾裙,有一个大大的拖尾,拖尾上缀满蓬松的驼鸟毛,每动一下,丝绺都在空中晃荡。

    每一根针脚都由人手工缝制完成。

    很优雅,很华丽,很奢侈。

    祁斯吟非常了解祁姝的喜好,他选的这条裙子祁姝非常满意。

    祁姝将裙子放回礼盒,挽起真丝睡衣的袖子进了浴室。

    闻临月看了眼时间,知道按照祁姝的拖延症,没有半个小时不会轻易出来。

    她背着手踱步,看见床头柜上还未开封的道歉信。

    闻临月好奇,举着信走到浴室门边,“谁的道歉信呀,居然敢惹我们祁大小姐生气。”

    祁姝用按摩仪提拉皮肤,没回头,“拆开读读看呗。”

    闻临月也不客气,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将飞机上的女学生写给祁姝的道歉声情并茂读了一遍,信的内容大致是女学生为背地里讲祁姝坏话真诚道歉,希望祁姝给她一次机会,别让她退学。

    信读完,闻临月撇了撇嘴,“姝姝,你打算原谅她吗?”

    祁姝点了点头,凑近镜子观察自己光滑细腻的皮肤。

    “本来也只是打算吓吓她,况且她说得并不全错,喜欢祝星本来就是我蠢。”

    祁姝故作释然,她从闻临月手中拿过信,揉成团扔进马桶,毫不犹豫按下冲水键。

    湍急的水带着漩涡,将纸团冲进了下水道,连带着她对祝星的感情一起。

    漫长的十年。

    一笔勾销。

    -

    祁树勤吃过午饭坐在庭院里喝茶,见到祁姝,他将手中报纸放下,叫她到跟前说些体己话。

    闻临月在一旁静静等。

    四年里祁树勤常搭乘私人飞机去看祁姝,爷孙间倒少了些久别重逢的喜悦。

    要走时,祁姝想起什么,上楼从行李箱里拿出一袋东西。

    Kiltane的羊绒围巾、Holnd&Barrett的鱼油葡萄籽、羽毛蘸水笔,她将一大堆眼花缭乱的小礼物放在祁树勤面前,乖眯眯说这些都是她专程带回来给最最亲爱的爷爷的。

    她小嘴抹了蜜,哄得祁树勤笑,一旁的小梅姨也跟着笑。

    祁姝又拿出一堆给小梅姨的伴手礼,给她惊喜得合不拢嘴。

    -

    一场雨将南城彻底冲刷,满城水天色,柏油路上泛起花。

    雨如瀑,冲刷着造型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没打伞的人群急切跑,祁姝悠悠收回视线,端起青提苏打小酌一口。

    并不担心会迟到。

    没有谁值得祁家大小姐掐着时间赴宴,更何况是在这样惹人讨厌的暴雨天。

    造型师接待过无数明星,面对祁姝和闻临月不敢怠慢,两位都是南城old

    money圈里的骄矜千金,身份尊贵。

    给祁姝调整完妆容,造型师搭配礼服样式在她的发髻里别了一串泛着粉色柔光的珍珠。

    优雅又有新意。

    闻临月提着墨绿色长裙款款而来,她虽纤瘦,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不含糊,前凸后翘将礼服撑得起。

    她生得江南女子的温婉五官,媚眼如丝,整个人美得舒展大气,公主切的发型添了几分甜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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