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扶姣:“殿下?”姬越给扶姣解释起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来。
原来是一年前京城有大旱之兆,龙凤胎降生之日召来一场大雨解了京城的燃眉之急,但皇帝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李空山。
这一年来姬越派人去各地寻找李空山的隐居之所,终于在越国的一处竹林中找到了他,现在聂子瑜已经带兵前去越国迎接李空山了,顺道把扶肃接来也不是难事。
“原来如此,”扶姣靠在姬越肩头,用脸颊蹭了蹭他:“多谢殿下。”
姬越挑眉:“谢孤做什么?”
扶姣声音有些闷,明显是一副被感动到了的样子:“因为殿下知道嫔妾会想念兄长,所以才特意派聂小将军去越国的,对不对?”
李空山是修道之人,所在之处又是越国,完全没必要叫聂子瑜特意去接一趟,这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是因为姬越知道之前聂子瑜曾经护送过扶肃回越国,与扶肃相熟更容易说上话,这才派聂子瑜前去的。
这都是为了扶姣,否则别说扶肃,就连越国国君姬越都不会放在心上。
自己的用心被察觉,姬越格外受用。他就是喜欢扶姣这样细心聪慧的模样,与他仿佛心意相通,无论做什么她都能稳妥的接受。
“你开心,孤也算没白费心思。”
“那……要不要告诉鸾侧妃?”
扶肃和扶鸾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扶姣必须问一句,否则就是她的不妥了。
但姬越心中显然没考虑过扶鸾如何:“扶肃再次逗留不了几日,等李空山离开,孤便让人送他回去,没必要特意安排他来见谁。”
这一次皇帝将李空山召回,一是测算国运,二就是为姬循璋和翎祐这一对孙儿测命数,这么重大的事情自然不会在东宫完成,皇帝会重新打开之前大国师所在的天机殿,到时候李空山自会到里面去卜算。
扶姣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勉强有理由跟着一起过去,到时候就可以与同在宫中的扶肃叙旧,但扶鸾显然不能够参与如此重大的事情,便也没必要出来了。
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不过短短半月,扶姣就收到了姬越叫人传来的口信,说是扶肃已经到了宫中,现在正在距离天机殿不远的一处宫殿等着,姬越叫扶姣带上两个孩子一起过去。
扶肃怎么说也算是这两个孩子的舅舅,卜算之前见上一面也无妨。
于是扶姣便带上了乳母,抱着阿璋和翎祐一同过去了。
扶肃此时正在殿中候着,聂子瑜也没走,陪扶肃闲话几句一起等:“公子肃也不是第一次来宫中,怎么愚弟瞧着,您还有些拘谨?”
“聂小将军言重了,不过是天威浩荡,所以我有些紧张。”
聂子瑜哈哈大笑,拍了拍扶肃的肩膀:“公子肃多虑了,今时不同往日,扶侧妃深得太子殿下宠爱,又曾有救驾之功,更是为太子殿下诞下一双儿女,连陛下都对小皇孙小郡主宠爱有加,现在这宫里没有比扶侧妃更风光的女子了,你还紧张些什么?”
扶肃有些不适应聂子瑜现在的态度。
一年之前聂子瑜护送他回越国的时候还是一副倨傲的模样,现在竟然与他称兄道弟起来,不过听聂子瑜这么一说,扶肃才知道现在扶姣在大周的地位。
姬循璋和翎祐出生的事情他当然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这样受宠,不仅仅是太子和皇后的心头宝,更是得了皇帝青眼,成了最受宠爱的孙辈。
至于扶姣的救驾之功,扶肃是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这也正常,毕竟那次事故是肃王引起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情也就只有皇宫里的人才知道了。
“兄长!”
扶姣走进门内,看到扶肃的那一刻便眼圈微红,一副思念家人的模样展露的淋漓尽致。
原本还有些紧张妹妹会不会变化很大的扶肃一下便站起身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扶姣,也是红了眼,哑着嗓子道:“妹妹瘦了些。”
这话就是扶肃自己的心理在作祟了,实际上在大周的生活格外滋润,扶姣比起从前原身的模样来更丰腴了些。如果说之前她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那现在正是盛放到靡艳。
“快,把小皇孙和小郡主抱来。”
乳母听话上前,扶肃的眼睛在两个孩子身上打转。
“舅舅好——”姬循璋和翎祐异口同声。
扶肃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管他叫舅舅,手忙脚乱的从袖口中翻出两只一模一样的金锁来:“好,好,真是聪慧,这是舅舅给你们的见面礼,喜不喜欢?”
两只金锁上分别还刻了字,是平安和喜乐,不是大富大贵的祝福,但却胜在真心。皇家之中,平安喜乐才是最困难的事。
聂子瑜早在扶姣过来的时候就悄悄退了出去,他比谁都知道他家太子醋劲儿有多大,当年皇家猎场的事,他为了救扶姣受了伤,扶姣只是在太子面前问了几句,太子便在他伤好了之后提了足足五次!
扶肃还不知道厉害,在给两个孩子带金锁的同时与扶姣叙话。
“扶侧妃在大周过得可还安好?太子殿下待你如何?”
话刚说完,
不等扶姣回答,她背后便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紧紧环着她腰肢将扶姣整个拉到怀里,随后头顶便是姬越凉凉的声音。
“不劳公子肃费心,孤的侧妃,孤自己自会照顾妥当。”
是姬越。
扶姣有些错愕的转身:“殿下?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要陪李道长一同面圣吗?”
【第三百一十三章
陪嫁媵妾VS战神太子55】
姬越看了一眼扶肃,目光锐利而微凉,直到扶肃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才收回目光,转而低头去看扶姣。
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真正的目的说出来,而是对乳母伸出手,两个乳母心领神会,将姬循璋和翎祐都放到了姬越怀中。
对着扶姣,姬越与刚才那副冷冰冰的凶戾模样判若两人,柔声:“李空山在卜卦,父皇说也给两个孩子写一道符,护佑他们二人平平安安长大。”
在测命卜卦没有出来结果之前,姬越不打算告诉扶姣叫她平添烦恼,只说是要写平安符。
扶姣心领神会,也装成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既然如此,那殿下快些去吧,嫔妾陪着兄长即可。”
“……今日天气好,凌七也许久未见你了,孤记得越国崇拜的图腾就是雄鹰,不如带你兄长同去奇珍园?”
“也好,”扶姣转头对扶肃道:“哥哥,你觉得如何?”
姬越的脸色微沉,他当然不想叫扶姣与扶肃单独相处,只是现在大事要紧,他只能先行一步。比起在这里,在奇珍园里有凌七缠着,能更叫他放心。
其实姬越何尝不知道扶姣与扶肃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只是独占欲作祟,姬越还记得当初扶姣为了扶肃不惜豁出性命的样子,这叫他很有些排斥扶肃。
扶肃感受着姬越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哪里还敢不答应,便点了头。
于是扶姣和姬越二人分做两路,扶姣与扶肃前往奇珍园,姬越则抱着孩子去了天机殿。
*
“陛下,当年贫道应下师父临终嘱托,承诺每三年可为大周卜卦一次,距师父仙逝而今已有十余年,贫道可为陛下卜卦三次,只是陛下应当知晓,卦象即便再精准也抵不过天机变数,世间万物九成天定一成人为,万望陛下治天下以机变,不要过于信赖卦象。”
李空山手持一把桃木剑,端坐在蒲团之上,皇帝打量他许久,不禁感叹。
就如李空山所说,大国师仙逝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几年间谁都变了,可现在见到李空山,皇帝才知道世上当真有得道之人,十几年光阴亦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对于李空山的这番忠告,皇帝也欣然接受。
“李道长所言朕自然明白,今日朕召你前来宫中,所为有两事。”
“陛下请讲,贫道自然竭尽所能。”
“好,”皇帝就怕李空山人虽到了,却不愿做事,听他这样说也放下心来:“那便劳烦李道长,一卜算我大周未来十年国运,二……朕想让你为二子卜命
。”
李空山摇头:“陛下,大周朝延续近千年,命理术数如浩瀚星海般繁杂难解,十年国运贫道无能为力,改为五年尚可一试。至于卜命,贫道领旨。”
皇帝也不强人所难,他说是十年,但当初大国师也未曾有过如此长跨度的卜算,五年的时限皇帝已经非常满意了。
便应了李空山。
李空山从宽袍大袖中拿出几枚刻着瑞兽凶神的铜钱,手指捻动间便叫铜钱发出阵阵嗡鸣之声,他手腕上的一根红绳应声而断,在空中如蛇般瞬间穿过铜钱的方孔。
说时迟那时快,在最后一枚铜钱即将被贯穿的瞬间,李空山臂间桃木剑一立,双掌反持剑柄往下一刺。
啪嗒。
最后一枚铜钱立在剑尖之上,旋转许久方落入红线团成的半圆之中。
李空山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铜钱卜算出的卦象,反而收起桃木剑来,顺势闭目凝神,只见他双指并立向下一指,除了中心的那一枚铜钱之外,其余铜钱全都竖直而起,将红线绷得紧紧的,眼看有断裂之相。
这些铜钱有横有竖有直有斜,蜿蜒出一道旁人看不懂的线,就在此时,李空山双目圆瞪,缓缓收回双指,反手用掌心一压。
“成了。”
比起刚才来,李空山的气息略有些紊乱,他去看地上已经成型的阵图,双眼一亮。
“陛下请看。”
只见那被红线串成一串的铜钱此时安安静静的排列在地上,将红线拉伸得略长,其形状弯曲隐隐有龙形,最妙的是中心处正巧是龙头所在,那里有唯一一枚没有被红线穿过的铜钱。
李空山为皇帝解卦:“贫道所用乃是五神铜钱,此物能以形显卦,出现龙形乃是大吉,如今龙形略显朦胧,说明大周国运虽仍能延续,但却有波折。”
随后他手指一点中心龙头:“不过此卦奇就奇在画龙点睛,中心一卦是此阵阵眼,正好在龙头之处,为龙脉平添三分盛气,是贵人之相。从卦象来看,此阵眼与龙脉息息相关,许是距离极近。敢问陛下,近三年来可有奇人异事发生在京城?”
皇帝听到李空山说国运或许有波折的时候眉头紧锁,听到此处方才心中大定。
闻言思索片刻:“大国师临终前曾有天生凤命的预言,此女如今正在宫中。”
李空山却摇头:“龙属水,凤属火,若是天生凤命之女,必定不会出现在龙脉之上,此点另有其人。”
“水……”
说起水,皇帝突然想起一年前京中险些大旱,却被一场急雨解了燃眉之急的往事。
“李道长,朕的一对孙子孙女乃是一年前出生,出生时有大雨降下,或许可算异事?”
李空山失笑:“陛下,凡间落雨乃是常事。”
“但若彼时大旱,又当如何?”
皇帝也不瞒着李空山:“李道长,今日朕想叫你卜命之人便是朕的孙子孙女,此刻太子已带着孩子等候在殿外,请道长一观。”
这一年来,皇帝每每想起那日大雨总觉不对,事情过去这么久,那一日的事情对于皇帝来说还犹如昨日般清晰。
孩童的哭声与雨声同强同弱,皇帝不觉得全是巧合。
连越国都能生出天生凤命之女,他大周怎么就不能出一对天之骄子?
“既然如此,”李空山见皇帝坚持,便也松口:“那便将太子殿下和两位小殿下请进来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陪嫁媵妾VS战神太子56】
整个天机殿包括外围都很安静,皇帝早早肃清了周围的人,只留下他与太子以及必要的御林军。
现在姬越亲自抱着两个孩子走进门,李空山便顺势望去。
他的目光首先停在姬越身上,眉头先是一皱,然后又松口,叹息一声点点头:“生逢盛世,恰为威君,倒也何宜。”
修道之人双目澄明,能看透世人之气,如皇帝,他在位多年,身上的气与大周国脉相连,便有金光罩身。而姬越少年于沙场厮杀,又为太子,气脉便是红金参半,一面是无上功德,一面是阿鼻修罗,总归是煞气压不过霸气,乃是一代铁血君王的气脉。
随后,李空山的目光从姬越身上移开,他从不看一人太久,以免无意之中勘破天机命数。尤其是如姬越这般身负大气运的,勘破这类人的命数是要付出远超常人百倍代价的。
他又去看翎祐。
翎祐自幼好动,在姬越怀里也老实不了多久,小胳膊小腿动的起劲儿,见了李空山半点不认生,指着他叫:“虎屋子!”
皇帝差点没忍住在天机殿中笑出声来,板着一张脸训斥小孙女:“是胡子。”
李空山蓄了须,一把长长的黑胡子不显杂乱,反有仙风道骨之相,只是翎祐生在宫中,从未见过这样的胡须,这才有此一遭。
皇帝瞥了李空山一眼,见其竟无半分愠怒之色,反而若有所思的看着翎祐,也肃了神色。
“李道长,这便是朕的小孙女,翎祐郡主。”
李空山又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石牌似的东西,两个小石牌上刻着不同的纹路,他走到翎祐身边,摊开手掌叫翎祐选一个拿起来。
翎祐大眼睛滴溜溜转着,抓起左边那一个。
“实乃天意啊,”李空山叹了一声,指了指翎祐手中攥着的小石牌:“此二牌乃是地皇女娲补天之石所遗,天然便有纹路,其一为天,意为兵伐;其二为地,意味止戈,方才贫道叫小郡主择一而取,便是天。”
姬越冷着脸:“何意?”
“方才我见小郡主,虽她还未长成,但已能窥见一二。小郡主天性尚武,若贫道所料不错,小郡主可是阳时所生?”
大周时辰分阴阳,单为阳,双为阴,翎祐正是阳时所生。
“那便错不了了,小郡主命格不凡,贫道不能窥其命数,但小郡主阳时得金助,兴兵戈,未来或许能承太子兵道衣钵。”
天下皆知,太子姬越为大周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名号可令诛邪退避,翎祐有这等本事实在是好事。
“那李道长因何叹气?”
听了这番批卦,姬越的脸色才好些。
“贫道只是觉得,如小郡主这般嫉恶如仇,日后恐要辛苦。”
姬越却嗤之以鼻:“未来如何,是人自己选的,她若不觉得辛苦,旁人又何必杞人忧天?”
李空山双手合十:“是贫道一时迷惘了。”
皇帝听了翎祐的批命倒也很满意。
他与姬越是父子,曾说过姬越是最像他的儿子,此时此刻便可见一斑。皇帝并不认为翎祐是女子便不能领兵打仗,大周的公主也是在丛林法则中长大的,能领兵打仗的公主不少,垂帘听政的也不是没有。
“剩下的便是朕的孙儿了。”
目光集中在姬循璋身上,小小的孩子承受几个位高权重者的注视,在姬越怀中却动都没有动一下。
除了最开始进来时和翎祐一起对皇帝打了招呼,姬循璋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单从表面上来看,反倒是翎祐这个做妹妹的要更活泼勇敢一些,而姬循璋从出生起便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聪慧、安静,只会在饿了的时候发出声音提醒身边的人,却从来不哭不闹。
没错,除了降生时有过啼哭,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姬循璋没有哭过一次。
一开始因为他不哭的缘故,姬越和扶姣还请过太医,但终究是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李空山的神情凝重了许多。
他掐指,唇间不知在念什么,动作越来越快,指尖不断在骨节处停顿、跳转。
随着不断进行着的动作,李空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原本见不到一丝白色的头发也开始暗淡。
终于,他睁开眼。
“竟是如此。”
皇帝追问:“如何?”
李空山一指地上铜钱蜿蜒出来的红龙:“近在眼前。”
皇帝一怔,随之大喜。
李空山将那些铜钱收起来,把最后一枚也穿在红线上,打了绳结递给姬越:“此物便赠给小殿下。”
方才的石牌也给了翎祐。
这原本都是极为难得的东西,可沾上了天命,便再算不准卦象了,倒不如叫它们认了主,这便是上好的护身符。
“贫道隐居越国多年,为避免步恩师泄露天机的后尘,十余年不曾卜卦观星,只一心清修,不想竟险些酿成大祸。”
李空山长叹一声,说道:“方才一见小殿下,贫道便感受到水泽之气,掐算之后方知大周一年前曾险有大祸,若非小殿下携水而生,今时今日恐怕又是另一幅景象了。”
“所以,一年前京中突降大雨,当真是因为阿璋?”
“不错,”李空山点头:“小殿下命数奇特,他与小郡主一胎双生,本都该是阳命金助,但天机难测,紧要关头竟叫小殿下隐水降生,改金为水。”
说到这儿,李空山还有些庆幸:“还好如今两位小殿下一人为阳水,一人为阳金,若二人同为阳金,恐有兄妹兵戈相向反目成仇之兆。但现如今金水相助,相生相养,此为上吉。”
“大周有此二子,龙脉昌盛可再延百年。”
这话李空山说的十足笃定,叫皇帝和姬越心中都格外满意,只不过皇帝心中尚有疑问。
“只是道长方才所说,大周龙脉朦胧,这是何意?”
李空山叹了一口气:“这便是贫道最后要说的了,陛下,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凡事讲求平衡而非过剩,如今大周皇宫之中便是势太盛,两势相斗,此消彼长,胜负未定,自然前路朦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