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其余太医还没说什么，尹立却笃定：“这不会，陛下，这方子本身就是助孕养阴的，虽然孕妇不宜吃药，但即便误食，只要剂量不要太大，对母体和胎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难道这真的就是一张单纯的药方？
皇帝心中暗嘲自己一碰上有关扶姣的事情就显得给多疑，或许的确有些草木皆兵了。
“尹立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几个太医恭敬退下，留下尹立一个人。尹立还以为皇帝有什么不舒服要让他诊脉呢，刚要上前就被拦住。
皇帝开口：“朕有意让宓妃参加春日宴，她如今的身体可还能撑得住？”
“陛下放心，微臣日日去给宓妃娘娘请平安脉，如今宓妃娘娘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胎像也渐渐稳固，等到春日宴的时候自然平安无恙。”
皇帝听到他的保证，放下心来，随手将那药方丢给尹立：“拿回去记下吧，记好后替朕还给宓妃。”
他知道尹立的性格，尹立就是个医痴，碰上什么没见过的药方啊怪病啊都格外感兴趣，这药方显然是让他提起兴致来了，现在不给，日后也是要旁敲侧击的弄到手的。
“等等！”
皇帝皱眉：“怎么？”
只见原本还一脸淡定的尹立脸色突变，他颤抖着手接住那张药方：“陛下，微臣斗胆，这药方您是从宓妃娘娘那里拿的？”
意识到不对，皇帝脸色阴沉：“对，你方才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朕说确保无事，到底怎么回事？”
尹立苦着一张脸，快要哭出来似的：“这方子本身没事，但要是宓妃娘娘用了，那可就糟糕了！”
“说清楚！”皇帝厉声道。
尹立指着方子，颤颤巍巍。
“这药方本是极好的，可其中一味药与百合犯冲，这两种东西只要混合在一起就会产生一种微量毒素，这毒素不会致命，但是会影响人的体质，尤其是女子，极易导致小产。”
“宓妃娘娘现在身怀有孕，如果用了这东西，就算胎儿能够保下，”尹立后怕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恐怕也会被毒素影响，导致先天性的疾病……”
砰。
尹立惶恐的跪下，他眼睁睁看着皇帝就那么生生捏碎了一只茶杯。
迸溅而出的茶杯碎片刺入了皇帝的掌心，可即便是这样的疼痛也没能让皇帝有什么变化。
他从听见先天性疾病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暴怒，现在一张脸阴沉着，简直可怕极了。
“陛下息怒！”
皇帝闭了闭眼，眼中已经是一片杀意。
他这阵子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无非就是扶姣腹中的胎儿会有何处不好。好不容易这些日子过来被那一场梦安抚住，现在却又有不知死活的东西将这药方送进扶姣的殿中。
这不亚于明晃晃的深剜皇帝的心。
早在扶姣有孕初期皇帝就曾问过尹立，关雎殿内的熏香会不会对扶姣母子有害。
得到的答案是无害。
所以皇帝才放心的让扶姣继续使用熏香，没有按照惯例不许她用任何香料。
可他没想到，哪怕没有公布扶姣有孕的消息，宫里依然还有人利用他独独赐给扶姣的香料来害人。
甚至险些就真的被那人得逞。
这让皇帝心中生出无限的悔意来。
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那幕后之人再早一些送来这方子，扶姣和孩子现在又会是怎么样。
皇帝都不敢想。
他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女人，差一点就被人所害。
“退下，今日之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皇帝冷静下来，让尹立不要声张。
尹立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了，他不笨，看到皇帝这样的反应还能不清楚是为什么吗。
宫中倾轧如此可怕，就算皇帝不说，尹立也不敢泄露出只字片语。
他惶恐退下。
皇帝在尹立走后便没有动，他在紫宸殿坐着，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知晓扶姣有孕那一日。
可他拿尚未出世的孩子没有办法，不代表他对后宫里的人没有办法。
“海信。”
皇帝沙哑的声音传出去，海信进来，片刻后又领命而去。
今日在紫宸殿发生的一切扶姣都不知道，关雎宫里一切照旧，除了环琴说找不到那张纪家送来的药方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到了春日宴，扶姣换上尚衣局新制成的礼服。
“娘娘，这衣裳真好看，”青映一边给扶姣梳头一边说：“只是这样束腰的衣裳穿出去，娘娘的肚子就明显了一些。”
青映还以为扶姣会藏着些，不叫旁人知道呢。
扶姣却笑了：“五个月了，穿什么都藏不住的，而且这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扶姣就是故意穿着显身形的衣裳，好在春日宴上引蛇出洞。
【第一百八十章
毁容宫女vs隐疾帝王51】
慧妃和贞妃虽然是多少年的死对头了，但是她们二人的宫殿却恰好毗邻，前往春日宴时就撞在一处，各自心中都是百般不愿，却也不得不一路同行。
“听闻陛下昨日心血来潮考校了大皇子的功课，大皇子竟然没有答上，陛下很是不快，慧妃可要好好管束才是呢。”
贞妃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礼服，她原本就生得秀美，如今一看更是仪态优雅，叫人眼前一亮。
听她说起大皇子，慧妃也不甘示弱。
“不劳贞妃费心了，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先教教三皇子说话吧，整日里傻愣愣的，别学成个书呆子了，龙子凤孙的又不用考状元，每天往书里面一钻有什么用处。”
这两个人互相拿捏着对方的痛处，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爱读书又不算错事，总比不学无术来得要好。”贞妃咬牙。
慧妃却冷哼一声：“算了吧贞妃，跟本宫别了这么多年苗头，本宫索性也提点你一句，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确各有各的缺点，但你别忘了，本宫的大皇子乃是长子，身份上天然就比三皇子高了一头。”
贞妃眸光闪烁。
她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将慧妃视为头号敌人。
不过心里清楚却也不妨碍她给慧妃添堵：“长子又如何，如今尊贵不过是因为陛下没有嫡子。”
慧妃在轿辇上坐直了身体，眼睛盯着贞妃：“你什么意思？”
“慧妃，装傻充愣在后宫里可没有意思，”贞妃慢条斯理道：“你知道本宫在说什么，瞧如今关雎宫的架势，一旦宓妃有孕生子，未必不能封后，到时候你这引以为傲的长子在嫡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贞妃继续开口：“说起来，本宫也许久没见过宓妃了，这么长时间关雎宫也没什么动静，不过陛下日日都要去关雎宫，如此宠爱，想来关雎宫很快就要传来好消息了，慧妃可要做好准备才是啊。”
没想到贞妃是要说这个，慧妃的脸色一下就平缓下来，她冷哼一声，完全没把贞妃的话当回事。
“是吗，那就走着瞧吧，本宫看她是没有那个福气。”
话落，给慧妃抬轿的奴才立刻加快脚步越过了贞妃，眼看着慧妃走远，贞妃眯起眼睛。
她原本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借着扶姣给慧妃添堵而已，可看慧妃这样的反应立刻就觉得不对。
都说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自己，反而会是你的敌人，这话说的没错，贞妃与慧妃针锋相对这么多年，可以说慧妃刚开口贞妃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话，而现在慧妃的反应格外不寻常。
慧妃这些年最得意的就是大皇子长子的身份，甚至因此屡次压过贞妃一头，按理来说她听到贞妃说起嫡子之类的话一定会气急败坏，可现在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说实话，方才她说的那一番话，虽然是想激怒慧妃，但其实也是贞妃自己心中的担忧。
她总觉得关雎宫安静的过了头，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扶姣已经怀了身孕，所以陛下才将关雎宫保护的密不透风，而扶姣自己也鲜少外出。
可慧妃竟然完全不担忧这件事，反而对这样的猜测十分不屑。
难道慧妃断定扶姣一定不会有孕吗？连尹立都不能确认皇帝的身体是否还能生育，慧妃绝无可能断定。
不是皇帝，那慧妃自信的地方就在扶姣身上。
贞妃眸子一利：“快点儿，本宫有要事。”
她得赶紧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
春日宴的排场的确很大，扶姣和皇帝乘坐御辇来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到齐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被分为左右两侧，左侧坐着的是宗室子弟，右侧则是宫中妃嫔。大殿看起来座位不多，其实只是左右两侧的坐席之后都有巨大的屏风隔断，大部分朝臣和朝廷命妇就坐在屏风之后。
皇帝一来，所有人都行礼叩拜，扶姣站在皇帝身后，也算是享受了一回万人朝拜的感觉。
“平身。”
众人等到皇帝走上台之后才呼啦啦的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要坐下，余光却都看向了上首。
今日那里不止有皇帝的宝座，竟然还单独设下一张坐席。
而他们且畏且敬的陛下正小心的扶着一名女子在这张坐席上坐下。
那就是深得陛下宠爱的宓妃娘娘吗？
有皇帝宽阔脊背的遮挡，旁人看不见扶姣分毫，只能瞧见她鹅黄色的裙角，不过很快皇帝便安置好了扶姣，在他转身之后，众人齐齐瞪大了双眼。
他们先是为扶姣这绝色动人的容貌而倾倒，而当目光落在她隆起弧度明显的小腹上时就更是一脸惊愕。
这种情况下没有蠢货会觉得扶姣的腹部是因为肥胖，那这圆润的弧度就只有一种可能！
宓妃竟然怀了龙胎，看起来月份还不小！
皇帝将台下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在慧妃身上停留片刻后收回眼神。
他看似很平常的宣告：“朕的爱妃有了身孕，朕已经下旨晋封宓妃为宓贵妃，待她生产后再举行册封大典，贵妃有孕在身坐在朕身边最为稳妥，这也不算坏了规矩。今日是春日宴，诸位都不必拘束，开始吧。”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扶姣就从二品妃位一路升到了正一品四妃之首的贵妃之位，宗室朝臣们还没从皇帝又有孩子这件事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就又被迫接受了扶姣如今已经是贵妃的现实。
至于皇帝所说的生产后册封，其实根本没几个人信，现在还没生下孩子呢就已经宠得没边儿了，等这个孩子平安出生，指不定又要册封皇贵妃了！
谁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皇帝隐疾之后的第一个孩子啊，这意义，简直比长子都还特殊，皇帝又这么宠爱扶姣，但凡这孩子是个健健康康的皇子，那如今的贵妃简直极有可能成为来日的皇后啊！
许多人看向扶姣的眼神都热切了许多。
别忘了，至今还有很多朝臣没有站队呢，就是因为觉得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不够出色。
这些人有多热切，无人注意的地方中慧妃就有多惊慌。
怎么可能！
【第一百八十一章
毁容宫女vs隐疾帝王52】
慧妃自认动作已经很快了，她可是在扶姣刚封妃的时候就开始着手，耗时不到三个月就将一切都办妥了。
为了彻底阻断扶姣怀孕的可能，慧妃费了极大的心血，就怕扶姣多疑不敢用那药方，她选了纪老夫人当这个中间人，这一切可谓是步步为营。
可是慧妃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扶姣竟然能在刚封妃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怀上了！
瞧瞧这肚子，这得是多好的运气啊，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纪家女真就是难得一见的易孕体质？
慧妃想起当初自己怀上大皇子都已经是入宫三年之后的事了，更是恨得牙痒痒。
也不怪她自以为万无一失，实在是当初她和贞妃宜妃三人怀孕都是以年来计的，自然的就会套用当初的经验来看待扶姣。
这也就罢了，最让慧妃想不通的地方在于，这偌大的后宫，扶姣那个肚子真就是被她瞒住了，除了皇帝和关雎宫的人，满宫上下竟然没有一人察觉？
别的不说，单说孕妇的身材是一时一变，尚衣局量体裁衣，就没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儿吗？
慧妃不信扶姣有那么厉害的手段，能收买整个尚衣局。
能瞒住这天大的事，一定是皇帝的手笔，只有皇帝才能做到这一点，将扶姣保护得密不透风，一点风声都传不到别人耳朵里去。
慧妃一下就泄了气了，她好像突然就升不起跟扶姣斗的心思了，跟贞妃这么多年来有来有往的，慧妃也不是没输过，可这一下是真的让她觉得怕了。
她可以和嫔妃斗，就算扶姣真的命好成了皇后，慧妃也绝不会因为她位分高就觉得如何，为了大皇子，慧妃什么都做的出来。
可是现在表面上她是在和扶姣斗，实际上呢，扶姣身后为她保驾护航的人却是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就算是豁出性命，在帝王眼中也不过是只蝼蚁，她拿什么去跟皇帝拼？
如此心灰意冷之下，慧妃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就这么一瞬间，就被一直在观察她的贞妃注意到了。
其实不仅是贞妃，皇帝和扶姣现在坐在上首，看底下人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清水里看鱼，那就是一目了然。这样微小的破绽就已经足够抓住她的把柄。
然而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开口向慧妃发难的人竟然会是她。
“慧妃，宓贵妃有孕，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啊？”
扶姣有些诧异的看向出声的人。
事实上，尽管扶姣在宫中步步谨慎，可她还是难免的会忽略掉一部分威胁性不大的人。比如说现在开口说话的宜妃。
作为曾经的三妃之一，宜妃同样也是生育过皇子的人，本来不应该被忽略掉，可是架不住她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同于扶姣是为了配合皇帝隐瞒有孕，宜妃是真的几乎不出自己的宫门，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能隐约听到她宫中传来的诵经的声音之外，她在后宫的存在感可以说是为零。
能生下皇子的人自然有其出众之处，宜妃看起来虽然面色苍白有些病恹恹的，但是个十足十的美人，比不得扶姣这般耀眼夺目，但却要胜过慧妃和贞妃。
现在她突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目光。
慧妃同样惊讶，她没想到一向不声不响的宜妃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针对她，偏偏慧妃又的确心虚，驳斥的时候便尖锐了些。
“宜妃胡说些什么，本宫只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罢了。”
“是吗，”宜妃双目之中突然迸发出浓烈的恨意，说出来的话简直耸人听闻：“本宫还以为是慧妃是在琢磨着计划，像当年害死二皇子一样去害宓贵妃腹中龙胎呢！”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殿内死一样的安静之后是突然沸腾起来的窃窃私语，满朝文武瞪大双眼，没想到会在春日宴上听见这样的宫中秘辛。
慧妃慌乱了一瞬，立刻镇定下来：“陛下，宜妃简直是疯了，她血口喷人，这一切都是她胡言乱语！”
想到什么，慧妃看了宜妃一眼：“臣妾想起来了，今天是二皇子的忌日，宜妃恐怕是看到宓贵妃有孕心生悲愤，所以才口不择言。”
二皇子的确是六年前春日宴上夭折的，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因为那场意外，第二年的春日宴甚至被取消，算是为二皇子默哀。
听见二皇子几个字从慧妃口中说出来，宜妃简直是不能忍受，她跪在地上，对着皇帝磕头：“陛下，臣妾敢在春日宴上揭发，正是因为已经掌握了证据，这不仅与当年二皇子夭折有关，还事关宓贵妃和腹中龙胎，请陛下明鉴！”
宜妃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了扶姣一眼，扶姣放在桌案上的指尖动了动，然后去拽皇帝的衣袖。
“陛下。”
皇帝冷肃的脸色因为扶姣的动作而有所柔和：“怎么了？”
扶姣对他点了点头：“臣妾看宜妃的确像是有冤情要诉，事关二皇子，臣妾现在马上也要成为一名母亲了，不忍看宜妃如此，陛下不如听她一言吧。”
皇帝自然的看向扶姣隆起的小腹，想起那个刚出生就夭折了的孩子，心里谈不上多么悲伤，毕竟那孩子不满一岁便去了，但他正是对扶姣腹中孩儿最期待的时候，心自然比平时更软。
“既然如此，宜妃便将证据呈上。”
宜妃激动得身体都在发抖，她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了一眼慧妃，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和一只玉镯。
“陛下请过目！”
海信将纸和玉镯放在皇帝面前，皇帝没多留意那只玉镯，反而将目光放在了那张纸上。
皇帝脸一下就冷了，他拿起那张纸，一字一字的看，随后将这张纸递给扶姣。
扶姣当时便惊呼一声：“这字迹……”
这字迹简直和纪老夫人送来的那药方一模一样。
【第一百八十二章
毁容宫女vs隐疾帝王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