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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她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就算是给人如此体贴着,也免不得侧过脸去。偶尔目光瞥到那人脸上,

    哪怕是没有四目相对,

    也就还叫人面红耳赤。

    像夏泱泱这般人物,

    就算是见得多了,

    受用的也多了,可是没遮没拦,

    又是就这么生受着,也实在不多。

    特别是往常,她时常多出些力气,

    也是理所当然。总归她是个做任务的,是有所求的。何况这事儿跟吃饭也有几分相像,谁掌勺,

    那生杀大权就握在谁手里。但凡她想吃甜的,

    这饭菜里谁敢叫她多放一勺盐?

    可是廖明月又由不得她如何动弹,

    又或者说,她一丝一毫的动作,甚至于手指的伸缩和蜷起,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无非是缺了那处罢了,可是人又岂能用一处定乾坤?

    ……

    天光流转,夏泱泱裹着衫子,倒了杯水,递到廖明月的手里,和他一起坐在柜台后的地板上。廖明月端着杯子,将里头的清水倒入喉咙。

    他脖子修长,喝水的时候,喉头微微作动。

    他身为阉人,喉咙那处比寻常男子略微小了些,可是也不是没有。反而那脖子清白,肌肤也细滑,映着柔和的微光,看上去令人心旷神怡。

    他喝过水,夏泱泱就把手伸了过去,把杯子接到手中。

    廖明月转过头,微微笑了笑,手拢起她的脸庞,目光星光点点,好像是有什么颤动。

    夏泱泱放了杯子,戳了戳他的脸,身子一转,跪到廖明月身旁。

    她垂下头,就去解廖明月的衣带。

    他把住她的手腕子,沉重的呼吸垂在她的头顶。可是这次,夏泱泱摇了摇头。

    廖明月偏着头,找她的眼睛,他压着声音道:“我说过,你不需要这样对我。”

    “不需要,可是我想。”

    “是……为了取悦我?”

    夏泱泱抬起头,把手放在廖明月脸侧。他生得漂亮,一张脸都干干净净,像是一泓泉水中倒映了寒夜的月亮。

    夏泱泱的手指滑像他的下颌,那里的骨头的凸起有男子的清晰。

    “你的夫人已经在火中死了。”

    夏泱泱道,“所以这里,没有夫妻,我不是要取悦于你。而今所作所为,”

    夏泱泱咬着嘴唇笑了下,“……是要取悦我自己。”

    她吸了一口气,睫毛轻颤:“但这,也总得问你一句才行。”

    她一般说着,手却顺着他的下颌滑动,在他细腻光滑的脖子上缓行,揉了他的下巴,又刮着他的喉头,在他脖子上轻轻搔着。

    “我呀……喜欢司掌的脸,喜欢司掌的身子……”

    她吐气如兰,用柔和小意的语调说出最大胆的话。

    廖明月的喉咙倏地滚了一下,脖子上筋都有些痉挛,他暗哑着声音:“你若能欢愉,我自然求之不得。我只是怕你后悔。”

    “你不可小瞧了我。”

    夏泱泱身子直了起来,朝着廖明月欺了过去,杏眼圆睁,眉头也拧着,“我又不是那秋日贪欢的蝉。”

    她啄了下廖明月的鼻尖儿,又啄了廖明月的睫毛,然后在他眉心印下她嘴唇的形状。

    “可你也不能小瞧了你自己。”

    夏泱泱声音细软,可语气又恶狠狠,凶巴巴的,“整个京城,又有谁强得过你?”

    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丹田上戳了戳:“我以前听说过你。知道自己要去嫁的是个八面威风的人物,走在大理寺里,连走道两边的烛火都要哆嗦几下。别人怕你,是他们惧你,是因为你是最最有本事的。”

    廖明月问:“你是这样想的?”

    夏泱泱点点头:“那个廖夫人,从来也未曾怕过她的夫我是怕……”

    廖明月欲言又止。

    夏泱泱咬了咬嘴唇:“免了生育之苦,泱泱还要谢谢司掌。若是怕后继无人,这世间失怙丧母者何其多,扶助孤儿,乃是天下大爱,何必拘泥一家一户呢。”

    廖明月眸子里精光一闪,呼吸变得深重,他禁不住拥了夏泱泱入怀,双手伸进她蓬松的头发里。

    “泱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夏泱泱却从他身子里挣了出来,倏忽解了廖明月的衣带:“未曾成亲,如何算是夫妻?我要你重新迎娶,从前洞房花烛没做的,都要补回来。”

    廖明月嘴唇勾起:“好。”

    夏泱泱又说:“那还有,为妻者该瞧该看的,断不可再回避了。”

    廖明月点点头,闭上眼睛,把头仰在了身后的柜子上。

    眼前是柜台,越过柜台是对面整整齐齐的香料柜子,一排排的小抽屉上头,铜环熠熠生辉。鼻子里闻见的,是身后的各种香气,但都混在一起,却都不再能分清了。

    楼上有人,屋外人更多,可是廖明月再也不在乎了。

    ……

    若干日后,夏泱泱跟皇帝交了货后,就把铺子关了张。

    从此西市再也不知那位香铺的掌柜去了何处。

    又过了一个寒暑,到了开春的时候,廖府迎来了又一位新嫁娘。

    说是那廖司掌母家的一位亲眷。这女眷一年前入了府,廖司掌近水楼台,得了月。宦官娶妻,极为低调,这次没有大事操办,连酒席都未曾置办下几桌。

    别人说,这也是给了夏将军家几分薄面。

    夏泱泱坐着洞房里,终于得偿所愿。廖明月虽然是个宦官,可是敬重她,又善于取悦她,她此生一眼望去,所得不少。

    至于廖明月如何报仇,到底要不要报仇,她却不在乎了。

    夏泱泱此时,唯一紧要之事,唯有她面前那一对儿从中剖开的葫芦。

    夏泱泱斟了酒,只等廖明月来和她共饮这一杯了。

    可等廖明月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进了洞房,夏泱泱却又不甘心简简单单去喝那一杯酒了。

    她迫不及待地等着他用喜秤撩开她的盖头,满心欢愉地看着那俊美的面容在她面前绽放出一个温暖明净的笑容,又把自己的手,交到他修长宽大的手掌中。

    红烛摇曳,廖明月和她各自手持半只葫芦,中间一根红线相连。

    佳人笑眼盈盈,把葫芦送至廖明月的唇边,廖明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泱泱,啜饮合卺美酒。

    【同饮一卺】达成!

    等廖明月把那酒杯放到夏泱泱唇边时,她噙了一口酒,却迟迟不肯咽下。

    这任务虽然成了,可是这下半辈子也还要过得顺心遂意。

    夏泱泱矮下身子,撩起廖明月的袍子,在他诧异中钻了进去。手往他腰上使劲儿一拉,人也倒了,腰带也松了。

    袍子里头藏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被夏泱泱的手掌量了个仔仔细细。再接下来,廖明月那日怎么对她,她便怎么对他。

    那日在铺子里,她总算如愿见了他的所有。

    夏泱泱也横了心,想过,那就算是正经可怖,也总归是他。

    但是其实,或许当年是血淋淋,会骇到人的。可是十几年过去,该愈合的早已愈合,不过是一个人,一个身子罢了。

    ……

    这之后,又过了许多年。

    重回廖府,其实廖家人也有认出她的。但是廖家人的态度,实在系在廖明月身上。他夫妇相亲相爱,相敬如宾,旁人岂敢不尊她,敬她。

    这些年过得风平浪静,二人膝下无子女,但有彼此,已经胜过人间无数。

    可惜廖明月身子残疾,走得早些。

    他是睡梦中故去的。不过那天白天,他坐在花团锦簇的庭院中,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情景。于是,最后一次给夏泱泱梳了头发,在她耳边说:“曾经过往,将来以后,全都是你的。”

    ……

    夏泱泱在冰中睁开眼睛。

    她在冰里,冰外是一片寂静的天地。

    星光隔着剔透的冰照进她的瞳孔里,肌肤碰触着千年寒冰无形的寒气,夏泱泱试着眨了眨眼睛,睫毛就蹭着冰面,可见根本也没有多少空隙。

    从前她不曾记得自由,也不曾舒展身姿,更不曾将身子扭成各种各样的姿态,有过那些欢欣雀跃,再让她陷入这一片沉寂中,愈发难了。

    夏泱泱有些后怕,她如果没有达成那些任务,再回到这冰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算满目琳琅绮梦,怕也早晚疯颠了。

    【恭喜达成任务。你的故事线已经被改写。】

    夏泱泱暗暗吁了一口气,耳畔却突然响起一丝冰层碎裂的声音。

    她静静等待,以为这冰总该碎个彻底。可是,冰裂之声却又停了。

    这飞瀑寒潭旁的这福地之中,却突然来了几个蒙面的蟊贼。

    这几个人话不多说,抬起装着夏泱泱的寒冰就走。

    这片福地原来是隐藏于一个小小的山谷中,过了一线天,外头明月当空,竟然是一片幽幽的竹林。

    “这千年寒冰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听说这里头的冰美人吃了能长生不老。”

    “要我说咱们哥儿几个也别卖了,自己分了吧。”

    “我呸,你就这点出息。咱们穷得叮当响,要什么没什么,活那么久干嘛?!”

    “大哥说得对,等咱有了钱,咱就……”

    这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得意忘形地说话。

    他们刚走出竹林,月下就站了一个人出来。

    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不过穿着道袍,头上梳着发髻,原来是个道人。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就是泱泱本体的故事啦!!!

    第146章

    “放下。”

    清风吹动道人手中的白色的拂尘,

    连他鬓边的长发也一起被吹得扬起。

    那贼人们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打鼓。不过四下看看,以多敌少,

    应该也不至于输。他们都是最粗莽的山贼,

    从来没听说过话本子里那些高人的事迹,

    不知道有些人一只手,一个拂尘,就掌握了生杀。

    “放什么啊?”

    贼人昂着头,歪着嘴,

    十足的无赖样子。

    话音刚落,他们甚至都未曾看清那道士的动作,

    只见一道白光略过。几个蟊贼身上手上就是一凉,如同冰丝拂过。

    一股子血腥……

    月夜中,风吹在空空的竹节上,

    发出飒飒声响,

    如泣如诉。

    抬棺的贼来不及哭嚎,

    来不及倒下,

    因为惊惧张大的眼睛却再也合不上了。

    他们还没能载倒在地上,肩头扛着的冰棺,

    却“轰隆”一声砸到了地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夏泱泱耳畔响起系统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了】——就是这个时候,该让她的命运做出改变,

    再也不要被封存在这里冰中了。

    她的手微微动了动,指下,之前出现的细小的裂缝,

    被这一下冲击得变大了,

    也变长了。

    那道士却不知道这冰棺里出现了的变化。

    他收起拂尘,

    不疾不徐地走到冰前,小心翼翼地拂去落在冰面上的一片竹叶。

    月光透过竹叶落在冰面上,隔着冰层,在夏泱泱的脸上透出一片清朗的光影。在她纤长的睫毛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翳,她的小巧而挺拔的鼻子旁,也有一片阴影。

    这张脸像是雕刻在冰里,道人垂眸看着玉人的脸,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显出若有若无的笑来。

    他把手按在冰上,一股子森幽的寒气从冰上透过来,白雾在他的指下飘忽。

    夏泱泱肩头往下,隐藏在暗影之中,随着竹叶的摇曳若隐若现。

    这道人转过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施施然推出一掌,朝着冰棺的一端发力。

    他本来是要把那冰块推回去的。

    这千年寒冰,纵然艳阳高照,依然不可融化。几个壮汉刀削斧凿,也不能把这冰劈开。所以这一掌,本来也不该把这冰棺震裂的。

    然而,若是事事都在意料之中,哪还有人间许多故事,那许多轰轰烈烈,悲欢离合,又岂会日日上演?

    道人不过是一掌,那冰棺居然分崩离析,层层碎裂。

    在这幽深的竹林边缘,在这高山之上,宛如星雨绚烂,银河璀璨,这千年的寒冰,居然崩裂开来了。

    那道士也不躲,反而冲入冰雨之中,飞身过去,把冰里头那个纤尘不染的人拥在了怀里头。

    一股寒气,湿气,混着一股迷样的芬芳,坠入了沈七的怀中。

    沈七是先皇的兄弟,当今皇帝的小叔叔。他出生时,他的父皇已经岁数不小了,所以他比当今的皇上也还要小那么几岁。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作孽。沈七的娘原本是这老皇帝供起来的一位真人。这真人跟皇帝加起来快有百岁的时候,才得了沈七这么个孩儿。据说他并非胎生,而是那真人用精华从莲花上化出来的人儿。

    这别人也没潜在莲花池子里头盯着,看他从花蕊里头钻出来,所以这真相已不可考。

    但是这事儿却有一两个证据。

    第一个,这沈七生得飘逸俊雅,宛如谪仙,确实不像是凡人能生出来。唯有那出淤泥儿不染的莲花,才可幻出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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