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廖家的仇,我怎么能不报呢……”廖明月叹了口气:“我是一个阉人,本不该有你的……”
他看着那水潭,过了一阵,突然低低地笑了一下:“我何时成了讲理的人,该不该的又与我何干。”
……
这俩人相依相偎,也不觉山中寒冷。夏泱泱一夜好梦,睁开眼,才看清这方天地。
不远处小小一个瀑布,面前是一处浅浅的潭水,树林掩映,花木丛生。
她心里一个激灵,这里正好似那场景之一的【轻啄纤足】。
夏泱泱为了这几个场景,可是费了些周折。她心道,过了这村儿,怕是没了这店儿了。
廖明月正在牵马,夏泱泱俯下身子,做了些手脚。等站起来,笑道:“公子可会打水漂?”
说着,就拾起一片石子,往那潭水掷去。
她这打水漂的功夫不好也不坏,这次确实也十分不成功,那石子“扑通”一下落在水潭里,没了影。
廖明月看着那石子,不觉莞尔。
他从小被先皇养在宫里,伴在皇子身旁。其实这些玩乐的东西,并没有少见。只是年岁稍长,就知道尊卑有别。
况且在宫中,他也知道,行事稳重,别人还夸他两句,便早就知道自己该给人看什么样的性子。所以这些玩乐的东西,也就少做了。
只不过,少年心性,忍是忍了,可也还在心里头没有消失。
此时,四下无人,春风煦暖,身边女子娇俏可人。
廖明月俯身也拾起一片石子,也要往那潭水中投掷。夏泱泱却惊呼了一声:“哎呦!有蛇!”
廖明月扔了手中石子,跃至夏泱泱身旁。正要拉她的手,夏泱泱一下子跳到他身上,双手紧紧揽住了他的脖子,身子抖得仿佛筛糠一样。
廖明月一手托着夏泱泱的身子,低头查看,却不见蛇影,也不闻草声。
他被勒得脸颊发红,仍是柔声道:“已经不见了,该是逃了。你可好?”
夏泱泱皱起鼻子,因为惊恐,说话的时候都在打着牙关:“好像……好像被咬了……”
廖明月眉头一紧,把她放了下来。脱了她的鞋子,但见罗袜上殷红两点。
他匆忙解了夏泱泱的罗袜下来,却见她纤细的足踝上,清晰的两个血洞,里头的血液却已经发紫了。
夏泱泱自己却不敢看,把头藏在廖明月背后,拽着他的肩:“……怎……怎么样了?”
她眼眶已经通红,嘴唇发白,却还咬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是不是中了毒了,是不是要死掉了……”
看她血液颜色,确实是被毒蛇咬中了。
廖明月心头一震,他没见到那蛇,也不知道是何种。从前听说有人中了蛇毒,顷刻就丢了性命。他瞬间后边冷汗涔涔,呼吸也有些沉重。
“不会,很快就好了。”
他对夏泱泱挤了个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低下头,捧起夏泱泱的脚,啄了下去。
夏泱泱禁不住闭起了眼睛,足踝被廖明月吸得又痛又痒。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小腿,另一只手却不经意攥着她薄薄的脚掌,手指在她脚心若有若无地滑动。
这地方哪有什么毒蛇?还不是她自己做的手脚。
她忍不住轻哼着,鼻音低沉黏腻,圆润晶莹的脚趾禁不住伸开又蜷起。她的手抓着地上的青草,几乎要把这草连根拔起。
【轻啄纤足】达成。
廖明月抬起头时,夏泱泱的手心里满是绿色的草汁,把那清晨芳草的青葱握了满手。
廖明月啐出血液,但见从那两个小口子里再流出来的血都是鲜红的,就从衣服上扯了片布,把夏泱泱的足踝包扎上。
他用手背在唇角请轻轻擦拭了一下,笑着说:“咱们运气好,这毒不深。”
“你……”
夏泱泱泪眼朦胧,嘴唇微微发颤,“……我……你这样对我,要叫我如何是好呢……”
她小脸湿漉漉的,真是梨花带雨,娇羞可人。
廖明月的手轻轻碰了碰夏泱泱潮乎乎的脸颊,觉得连自己的手指都像是沾了花露一般:“举手之劳,我岂可见你中毒而不顾呢?”
他收回自己的手,帮夏泱泱的罗袜套在她小巧可爱的脚丫儿上:“你也不必挂怀,你不欠我什么的。黄公子想要你的香,你要是什么差池,便是我办事不力了。”
廖明月看了她一眼,心想,她出了将军府,就到了廖家,总也算是不经世事风霜。这几个月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夏泱泱咬了咬嘴唇,她倒是没想到廖明月竟然是这么周全。她也明白,这人该是觉得她既然不情愿相认,就不为难。虽然心中有些触动,却也有些哀怨。
她细声细气地说:“你倒是大方,可我欠了你条命,却不可不认。等你想要的时候,就跟我来拿吧。”
这话说得竟还有几分豪气,只是语调却又绵软,廖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微微颔首。
俩人就此上路,到了下一个驿站,廖明月就报出大名,立刻就有人送上盘缠和所需物品。
夏泱泱也磊落起来,听见廖明月报出名头,也不故作惊讶。其实到这时候,二人都心知肚明,那窗户上本来就没糊纸,也就无所谓戳不戳破。
又过了数日,二人就到了目的地。廖明月本来还以为要登峰亲自去采摘雪莲。原来夏泱泱已经在当地雇了人。那当地的人干这一行已经有数代人,轻车熟路,拿了钱办事。
二人顺顺利利得了花蕊,就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回程倒是一帆风顺,无惊无险。
离京不过数日,再回来却已经比去时暖和了许多,满城都是鲜嫩的绿意。他们到城中时正是炊烟四起的黄昏时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温暖的烟火气息。
二人从西门入城,到了主路去西市的岔路口,廖明月却还不跟夏泱泱告辞。
夏泱泱勒马:“公子,到了京中,就不必再送了。”
“已经到了京中,不如让我送过去。”
廖明月道,“也好安心……那香料。”
夏泱泱垂头笑了笑,手里缰绳一紧,转了马头,缓缓往西市她店铺去。
廖明月道:“你回去可有什么吃食?铺子里可有丫鬟伺候?不如我明日叫梅香来?”
夏泱泱也就低着头,只眼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次她收获颇丰,达成两个场景。算一算,也就还却个洞房花烛,喝合卺酒的场景了。可得让廖明月再同她成一次亲才好。
她这么想着,不多时就到了香铺子前。
那香铺子前头,居然停着一只轿子。
轿子旁站着若干名黑衣护卫,见来了人,那轿帘儿就被人从里头用一柄折扇挑开。
那里头的人从轿子里头探出头来,微微一笑:“二位可叫我等得好苦。”
廖明月看了一眼夏泱泱,不禁苦笑。
夏泱泱既然知道他是谁,这人再装腔作势,她也不会猜不出他是何许人也。
只是廖明月却不知道,夏泱泱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人是皇上了。
她下了马,对着那人浅浅一福:“这次不付黄公子所托,东西是取来了。还要谢谢黄公子叫廖公子来帮忙,不然这一路上可不会这么顺利。”
这微服出行的皇上从轿子里头走了出来,扇子在手心里拍了拍:“如此甚好。”
他一双凤眼盯着夏泱泱看,然后道:“掌柜的清减了不少,让我来为掌柜的接风洗尘。”
廖明月面色如水,行了个礼:“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皇上见他知趣,颇为满意。
夏泱泱道:“今儿我乏了,不想去外头折腾。咱们既然都到我铺子跟前儿,不如先进来。我铺子里看家的阿婆做的饭好吃得不得了,若二位不介意,不妨进来尝尝阿婆的手艺。”
第143章
皇帝道:“佳人相邀,
岂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就随着夏泱泱进了铺子。
她这铺子里原来真有个婆子在。
夏泱泱乘马归来,头上依旧是带了帷帽,
挡着风尘。
进了铺子,
她才用手把面纱拨开,
露出半张小小的脸来。
廖明月从前在铺子里见她,都是遮着面孔。这时候发现,原来夏泱泱也不是藏着面孔,怕只是当初不愿跟他相认,
这心里头竟然有几分酸涩。
夏泱泱垂眸看了皇帝一眼,柔声道:“一路赶回,
风尘仆仆的,容我上楼换个衫子再下来。”
皇上眼睛一亮,只觉得面前伊人一举一动,
都如诗如画。
夏泱泱看着那婆子道:“阿婆,
带着二位贵人往里头去吧。”
她请客的地方,
不在楼里头。廖明月跟着那婆子往铺子后头走,
出了后门,原来是一方小天井。
闹市里的买卖人,
楼下开门做生意,楼上住人。
这天井用来洗涤衣物,淘米做饭,
堆积杂物柴火,最是常见。廖明月对这京中市井了如指掌,倒是夏泱泱铺子后头这样的,
实在罕见。
地方不大,
但是周围养了一圈儿竹子,
遮出一片清幽。竹子前头又摆了若干个花盆儿,里头姹紫嫣红,种的花虽然不名贵,但是好养活。现时开了不少,整整齐齐,倒像是特地准备的。
闹市里能有这么一方天地,已经弥足珍贵了。
这时候天气和暖,天井中间摆了桌子,那婆子给皇帝和廖明月斟了茶,道:“早先也不知道有贵客来,粗茶淡饭,还望二位不嫌弃。”
皇帝道:“我们冒冒失失,未曾通报就来,才是失礼了。不过,你们掌柜的说你手艺极好,照常做就是了。”
这婆子果然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笑了起来:“掌柜的说,二位大气,叫我如常即可。不过不是我老太婆夸口,宫里头那些精雕细琢的饭菜我是比不得,但是家常饭菜,那宫里头的御厨却又不见得比我强了。”
皇帝笑了笑:“那我可迫不及待了。”
他回头跟廖明月挤了挤眼睛,等那老婆子走了,皇上就说:“你看此女子如何?”
廖明月眉毛扬起,端起茶杯来:“黄公子是何意?”
皇上道:“我有意把她接至家中。”
这家中,指的自然是皇宫。
廖明月眸光一转,望着手中的茶:“黄公子要揽尽天下珍奇在家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何必拘在家里头呢。”
“你莫不是要说我家中姬妾众多,”
皇上叹,“可是我初见这女子,便觉得似曾相识,难道是前生就许下的缘分?这感觉,我可从来没有过。”
这哪里是什么前世的缘分,实在是因为从前在围场时,皇帝见过夏泱泱一次。只不过他自己却不记得了。有个恍惚的印象,这儿就觉得是有缘了。
廖明月腹诽,“你怕不是见到美人,就觉得有缘分。”
他清了清嗓子:“属下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怕是南橘北枳。公子对这女子青眼有加,只怕是不常见罢了。养到家中,或许也不过尔尔。”
“你这说法,倒也有趣。”
皇上端起茶盏,闻了闻盏中香气,摇了摇头,“南橘北枳,不过这世间又不止这一株橘树,总要试试方能了解。”
廖明月暗叹,古往今来,何曾有哪个帝王真心会去体谅一个女子的难处。
此时,通往铺子的门帘一动,夏泱泱拨开帘子走了进来。妙龄女子盛装华服,娇颜媚态,好比盛放的牡丹。这天井中的花花草草顿时失了颜色。
她身为廖家妇时,倒也没做过这般打扮,乖顺素雅,温柔乖巧。
廖明月的眸子缩了缩,不禁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皇上。
那皇上果真一脸沉醉,恨不得把目光扎进夏泱泱身子里头。
廖明月心想,刚才说的算是什么昏话,Q裙丝二耳儿五九衣斯七整理本文上传,欢迎加入第一时间追更这样一株富贵花,在何时何地,都是鹤立鸡群,光彩夺目的。
夏泱泱却好似不见面前这二位男子惊艳的目光,落落大方坐下:“二位久等了。”
她一进来,那婆子也跟着端了饭菜进来。她倒也不铺张,四菜一汤而已,但果真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指大动。
席间,皇上又是对夏泱泱关爱有加。平日里吃饭必要有人试菜,竟然也暗地里叫侍从免了。
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还时不时给夏泱泱夹菜。
等到酒足饭饱,天色昏暗,夏泱泱又在天井中烧起了火盆儿,喝了几口小酒。那皇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夏泱泱如今手里头齐备了香料,第二天就像模像样地开始制香了。多亏夏夫人留给她那个册子,依照上头的炮制,却也能做出像模像样的香来。
不出几日,铺子里又来了位不速之客。那武生趁着人少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来找她。这武生说他当初只是想让廖明月直视内心,谁知道他戏班子雇佣的那些人鱼龙混杂,竟然闹成了那个样子,所以特地来给夏泱泱道歉。
夏泱泱平平安安,倒也不介意。反而有些担心那些人被廖明月拐杖里的烟尘所染,不知是否安好。
那武生却笑道:“就算不好,也是罪有应得。”
这也是了。人各有命,又岂是她能掌控的。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夏泱泱香做得差不多了,廖明月才再次登门拜访。
他穿着月白织锦暗纹的常服,头上束着同色的抹额,中间镶着块绿油油的翡翠。廖明月还不是空手,手里抄着个扁扁的木匣子。
其实他脚刚迈进门来,夏泱泱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也不是他身上兰麝香盖过了这铺子里头的香气。只是她掐算着时间,总觉得她这香差不多了,廖明月也该来了。
况且廖明月的车马停在铺子外头,夏泱泱毕竟在廖家待过,虽说也没用过几次,但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是认得出来。
夏泱泱本来守着铺面,见廖明月来了,就款款行了个礼,步伐如莲去把铺门关了。
“公子等我片刻。”
她匆匆上了楼,又匆匆从楼上走下来,手里头也捧了一只盒子。
“这些香昨天刚刚制好,谁知道你就来了。”
夏泱泱声音里含着笑。
廖明月道:“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事儿。”
夏泱泱这才把帷帽从头上取下,眉毛轻轻抬起:“不是为了香?”
“为的是私事。”
廖明月声音低却稳。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