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食盒有三层,吃过上层的饭菜点心,还有些蔬果。清风山不是座名山,山下的镇子也并非重镇,所以这饭食做得并不算十分精致。可贵在人烟稀少,食材新鲜,味道也不错。
夏泱泱吃罢,瞧见食盒中有一小碟腌渍的乌梅,就红着脸说:“我想吃那梅子。”
宗景便夹了那梅子,想要送入夏泱泱口中。可是宗景松筷子的时候,似乎松得早了,梅子没有被含住,从夏泱泱口中滚落,顺着她的领口往下滑,钻进了她衣衫里,一下子就没了影踪。
宗景是个仔细的人,当初重新缝夏泱泱给他做的僧袍,也不在话下。自然不是筷子松得早,只是喂饭这事儿,都是要打个配合。夏泱泱诚心想让那梅子落下去,还不是就得落下去么?
宗景身子一僵,有些手足无措。
夏泱泱脸上好似擦了胭脂,窘得微微垂着头。
这洞中足足静了一炷香的时间,外头那瀑布水帘的声响,倒清晰起来。
“我也知道,你不会放了我的手,让我自己去弄。”
夏泱泱抬起头,眉头颦着,眼里泪光点点,似有无限委屈。
她说得没错。
“宗景,你帮我夹出来吧。”
她说。
宗景呼吸一滞,丹田上筋肉细微地颤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佛子,看什么都是空的。你既然连衣裙都给我换了,便把这梅子取出来,反正卡在我身子里也是难受。”
夏泱泱幽幽叹了口气,就扬起纤细的脖子,视死如归般闭起了眼睛。
如果宗景嗓音如常人一般,他就会吟咏经文,让那经文的声音,淹没他胸中种种念想儿。可是他的经文,却只有在他脑子里默念。
宗景挑开夏泱泱的领子,一下子便如五雷轰顶般,僵住了。他一下子就明白她所说的“卡”住,是怎么个意思。
她胸口一溜紫中带红的印记,湿湿粘粘。那颗紫红的乌梅,本来还可以向下滚落,可却嵌进了夏泱泱的胸脯子里头,动弹不得。
宗景的脸上身上,宛如煮透的大虾,瞬间就红了。他身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喉管儿也微微地滚动起来。
人身上有些事情,是藏不起来的,就像宗景脖颈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像他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颤动;像他呼吸的节奏,开始变得分明可辨。
宗景没有用手指去挑,而是提着筷子去夹。
其实他修行不够,并未参透,他已经看了,碰与不碰又有什么差别?
这想法,在夏泱泱脑子里,可是她却也不提,乐得看着小佛子面红耳赤,去往她心尖儿的地方拨弄。
这筷子不过是普通的竹筷,宗景情急,把筷子用汗巾擦了擦,就去夹那颗圆溜溜的乌梅。
白云寺里圆寂的那位老厨子,善做豆腐,也善用豆腐做菜。他做过一次这乌梅豆腐,便是将乌梅嵌入白玉一般的豆腐里,端上桌之前,在豆腐心儿里浇上梅汁。豆腐是白的,梅汁紫里透红,包着乌梅,再从豆腐上流下来。
吃在嘴里,豆腐酥软,乌梅酸甜,若是夹了冰更是让人爽利到心里去。
那老和尚已经不在很久,可是宗景脑子里却又想起那乌梅豆腐来。修佛之人,本就不该沉迷于口舌之欲中。那老和尚或许是贪吃,生了一个硕大的肚囊。他说自己不会修成正果,可最后到塔里一烧,竟然烧出个舍利子来。
他跟宗景说,既来之则安之,你既然看见,便是没有修到;避开了,心中有挂碍,还不如不避不躲。
老和尚话说完,就塞了一口烧面筋到嘴里。
这时候,宗景偏偏想起那老和尚的乌梅豆腐来,梅汁的酸甜味道仿佛徜徉他口中。宗景的口中,倏地生出许多津液来。
洞里隐隐有风,吹得宗景的影子在墙上晃动。他手里筷子左右拨动,夏泱泱胸口微凉,心头却滚烫,透着皮肉出来,凝结成一汪温水,混着那乌梅,真真像是那乌梅豆腐心儿里的梅汁。
好歹是用了十几年筷子,宗景总算是把那乌梅夹出,却又十万分的迅速,十万分的小心,生怕那梅子再落到夏泱泱身上。
做完这事儿,他用汗巾将夏泱泱身上污渍抹去,合了她领口。然后双手合十,深深地行了个佛礼。
夏泱泱这才睁开眼睛,眸光朦胧得像是笼了一层纱,她盯着宗景,微微张了张嘴。她双手被束,手臂上扬,却显得腰身舒展,妩媚动人。
宗景咳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再回来时,却已经是从头湿到脚。显然是刚才站在瀑布下,把他自己用冷水浇了个透。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夏泱泱心中得意,眼儿弯弯,咬着嘴角,生怕宗景察觉她脸上的笑意。
宗景却搬了个凳子,坐到夏泱泱跟前儿,手里再次把经书放到夏泱泱身边儿:“教我。”
他的眼睛明亮,湿得像只落水的小猫,楚楚可怜,好似身后生出了尾巴,摇来摇去。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夏泱泱心头一软,
目光也柔和了些,柔声道:“你把我关起来,为何又要读这经文?若有那佛心,
就不该把我困在此地。”
宗景在石板上写:“这里安静。”
岩洞里的确很安静,
连他手里的白垩划在石板上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他头上的水滴滴答答,
落在石板上,模糊了字尾。虽说是舞象之年,身体强健,可一热一冷,
总是有些难挨。
夏泱泱叹了口气:“你先去把身子抹干,再来同我讲,
好不好?”
宗景牢牢盯着夏泱泱,看她一字一字说完,嘴角的也渐渐现出笑意。
“莫要以为我是担心你。”
夏泱泱咬了咬下唇,
“我只是怕,
你若是不把头发擦干,
生了病,
我困在此处,岂不是没人管?”
宗景眸色一黯,
温驯转了身,又取了汗巾给他自己擦身子。他肩宽腰窄,裤子被水浸得重了,
衬裤从腰上往下滑了些许,露出两条筋肉的线条。
夏泱泱瞥见,觉得煞是好看,
又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自幼素食,
又在寺中习武,
宗景身型挺拔端直,但却又跟入世之人那种不太一样,而是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夏泱泱想的却是,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肉。她舔了舔嘴唇,又用贝齿浅浅地咬了几下。夏泱泱下唇丰盈,咬在齿下,既弹且软,尚鲜活水灵。这两瓣儿活肉的滋味,世上无与伦比。
夏泱泱想,这肉的味道,他这辈子也该尝尝的。
宗景把汗巾在头发上胡乱擦了几下,又朝着夏泱泱笑了笑。
因为潮湿,他头发微微打着卷儿,大眼睛自眉底往上瞧人,无辜得像只巴儿狗般。这样一脸无邪地把人禁锢起来,怕也就只此一家。
他把手放到腰上,有点笨拙地往上提了下,手掌一攥,一串水花就从他指缝儿里被挤出来,砸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宗景……”
夏泱泱垂眸说,“
不如把这裤子换了,若是没有衣物,用汗巾裹上也罢。湿湿得贴在身上,该有多那难受……我不看你就是。”
她说罢把眼睛就闭了起来。
烛光下,她的睫毛上缀着的泪珠闪烁,眼皮紧紧闭着。双手被他缚在墙壁上突出的烛台上,袖子从手臂上垂下来,在手肘处形成水波一样的褶皱。
宗景看着她点了点头,乖觉地走到一旁,拿了块硕大的汗巾在一旁备着。
然后,宗景伸着脖子看了看夏泱泱,方转过身子去。
夏泱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抬起眼皮,眼珠子滴溜溜地瞧着宗景。就见他腰身和脖颈儿都略微挺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放到自己腰部的束带上,低下头,去解那腰带。这腰带浸透了水,解起来费了些功夫。落在地上时,发出沉重的一声“啪”。
这水跟油到底不同。这裤子浸透了水,就容易挂在人身上,有了摩擦,便不顺滑。宗景把裤子一点点褪下去,费了些功夫。
夏泱泱倒也不计较,他这功夫花得长些,也不过是好事多磨。就像是一层层拨开水果,一边儿嗅着果香扑鼻,一边儿期待着那果肉自果皮中脱身。有人把果肉挖出来,放到面前的盘子里自然是好,可是自己看着那一层层果皮离去,弄得满手甜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夏泱泱脸儿一热,看着宗景腰身上,腿上,亮闪闪的水渍,心里头犹如小鹿乱撞。
诚然,她也不是没见过男子的样子。
但其实这道理说出来也简单,譬如这人喜食青瓜,看了生得鲜亮的新鲜青瓜,自然每次都会食指大动,心中欢喜。也不是今年吃了仨瓜俩枣,来年下了应季的青瓜,就不想再看。虽说那种情形,也不是没有,吃伤了而已。
可宗景着实长得不错,许是在这白云山上,上山练了筋肉骨骼,下山又拉伸了腿筋,总之,他身子生得纤长有力。他若是青瓜,那便是青瓜里顶级的一只,青翠欲滴,香脆鲜滑。
这世上常有这事儿,自当是美人掩面,只露一双剪水秋瞳,让人遐思无限,将那面纱散去,却不过平平之资。
但宗景这事儿不同,刚才夏泱泱见他上身蜂腰猿背,两条筋络向下延伸,如今除去那碍眼的织物,夏泱泱只觉得就该如此,确实如此。
她的呼吸就有些不稳当,手是绑着,可是裙底腿脚纠结在一起,发出“啧啧”的声响,好似那浸了水的小衣并未被宗景换了去,还是湿答答,黏腻腻地贴在她身上。
夏泱泱怕宗景察觉有异,等宗景在腰间裹了汗巾,再回过头的时候,就已经又把眼睛闭上,装作酣睡。
宗景轻轻咳了一声,她却也不把眼睛睁开。
宗景见她脸颊绯红,鼻梁上一层细细闪闪的汗渍,胸口一起一伏,心里倒是一软——这人刚才怒气满腹,现在怎就睡着了。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儿坐下,然后一言不发地翻看经卷,耐心等她。
这人也算有定力,夏泱泱“哼”了一声,扭了下腰,宗景见她作动,抬起头盯着她看了片刻。倒把一边儿的被子扯过来,盖在夏泱泱身上了。
夏泱泱心里咬牙切齿,佯作刚醒,睁了眼,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宗景便又把那经书放到她跟前儿,眼巴巴儿地看着她,活像个等着主人扔球玩耍的狗儿。
夏泱泱展了眉头,细声细气地说:“你把我手松开,这样绑着如何去翻那经书?”
“不要。”
宗景摇摇头,就把经书放到她面前,用手指了指。他这意思就是,他也可以指给夏泱泱看。
夏泱泱绷起脸,面色绯红,泪光闪闪:“你便是这般尊师重道么?”
她瞥了一眼经文,喘了一口气,昂着头,哽咽着:“
佛告阿难,汝我同气……”
一句话念完,夏泱泱已经是泪流满面。
宗景却面色如水,浑然不顾他面前这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张了张口:“慢——点——”
好似拳头打在棉花上,若不是夏泱泱心有所图,要被气坏了身子。
夏泱泱又说:“——情——均——天——伦……”
宗景就认真跟读,神情专注,一如在山腰小屋里的时光。若不是这当徒弟的身上只围着硕大的汗巾,这当师父的双臂被困,此情此景,便跟任何严师高徒无甚区别。
夏泱泱又教了几遍,然后摇着头说:“这音若是这样,实在难懂。宗景,你且把我的手放开,不然怎么指给你看这唇舌该是如何姿态。”
夏泱泱是有着私心,但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情”这音,本就不打好发。宗景不是说成“刻一”,就是说成“吃一”。
再提要宗景放开她,宗景这次却不只是摇头了。他眨了眨眼,偏着头,竟然浅浅笑了。
宗景站起身来,凑到夏泱泱身边,一双眸子就只盯着夏泱泱的口中,仿佛那里有大千世界,莲花灿烂。
然后这人居然看着夏泱泱,嘴角一勾,笑得狡黠——想知道她唇舌姿态,他也可这样看啊。
“放开我。”
夏泱泱说罢,就闭起嘴来,银牙咬碎,两只手开始使劲儿晃动起来。
宗景站起身要去拦她,可是夏泱泱皱着眉头,满脸都是汗,反而挣扎得更加起劲儿了。
石壁上那烛台是镶嵌进去的,本来也不稳当,被夏泱泱一动,竟然松动了起来。蜡烛在烛台上跟着晃动,盈盈的烛泪溅了起来,飞洒到了宗景的胸前,胸口的筋肉被烫得发红,几滴烛泪凝固在他胸前,好像几滴殷红的泪珠。
宗景身上的筋肉微微一缩,但他浑然不顾,反而一把捉住夏泱泱纤细的腕子,大眼睛水光莹莹,看着夏泱泱的神情无比受伤。
他手忙脚乱地解了夏泱泱的手,托起她玉色的手腕,放到唇畔,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夏泱泱的手腕上,也溅到了一滴烛泪,殷红细小,像是雪地里一点朱砂。在她肌肤上,有点热,有点辣,但也没有多疼,比起宗景胸口那一串,简直不足为道。
宗景脸色沉黯,眼底竟然有一丝晶莹闪过。
夏泱泱本来是要挣扎的,可是手腕被他捏在手中,竟然动弹不得,他口中气息拂过,好似四月柔风,她倒也不想动了。
那烛泪已经凝固,宗景看着夏泱泱,便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掀,夏泱泱手腕往后一缩,皱了眉:“疼……”
疼倒也不是真的那么疼,只是她心里却还有点别的主意。
夏泱泱把手腕从宗景手里抽了出来,放到自己唇边:“手指有些硬……”
“要这样……”
她把小口凑近手腕,用唇齿间那条软肉,去撬腕子上那颗烛泪,一点一点,殷红的边缘被掀起,衔入小巧的口中。
她实在是灵巧,三下两下,好似穿针引线,又像激流中的游鱼。
宗景觉得胸口的烛泪越发滚烫,他眸子里幽光一闪,黑得好似无垠的星空。他身子微微发颤,脖筋上一层湿热的水雾。宗景张开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别过脸去,看着那水光闪烁的洞口。夏泱泱跟他说过,所有的声音,都是物件儿作动。宗景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颤动,大略,这就是书中所说的“轰鸣”。
他呼出口中那口热气,低了头,取了卧榻畔的一块布,出去沾了凉水,又返回来,然后把这布按在夏泱泱的手腕上。
可是他整个身子都微微发红,汗水在他颈口凝成一片,被烛光映的发亮。
“宗景……情的音,要这样发。”
第76章
夏泱泱倏忽按了宗景的手,
他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直起来身子,面对着他,
跪在了榻上。
就算这样,
宗景也还是比她高了些许。
夏泱泱仰起头,
一字一顿地说:“这个音,是要这样的……”
她的呼吸扫过宗景的下巴。少年郎脸上细小的绒毛被馨香温热的潮气拂动,细微颤动。
她扶着宗景的肩膀,绷着身子,
腰身和脖颈都伸着,渐渐靠近宗景的嘴唇。
他垂眸,
看得清她额前微微卷着碎发,细细弯弯的眉毛,眉毛低下,
一双含烟似水的眸子,
如泣如诉;他也看得清,
她翘起来微红的鼻尖儿。
从上边看下去,
她的唇珠在嘴唇的弧线中微微突出。她轻轻一舔,就带了水润的光泽。她说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