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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皇妹,你怎么说?”

    夏泱泱未来得及答话,披风底下,夏煜又是一个小动作,害得她突然发出一声低嗔。

    宋庭深眉头皱起,张了嘴想问,可是却又踟蹰着。

    这当口儿,夏泱泱便抢先说:“站得久了,背上伤口有些疼了。

    眼见这雪势加重,刚才还几近停息,许是北风吹来一朵阴云,这雪花竟然变得如同鹅毛一般。那宋庭深急忙说:“不如臣送长公主回去?”

    夏煜把夏泱泱打横抱了起来,桃花眼睨着他,语气倒是轻柔中带寒气:“倒也不必,朕正好顺路。”

    可那宋庭深大概是市井中肆意惯了,竟然没有些眼力:“反正臣也正好往那边去。”

    夏泱泱实属怕他给自己惹祸上身,便道:“有皇兄在,宋郎倒也不必……”

    “准了。”

    夏煜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他分明乱了分寸,夏泱泱心中暗笑,一路上跟驸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回去的路途都似乎长了些。

    待到了暖阁,宋庭深又坐了一会儿方告辞。

    他前脚走,夏煜便把夏泱泱抛到软榻上,眸子猩红,牙齿打颤:“宋郎?!”

    第47章

    夏泱泱抿着嘴角,

    忍不住想笑。这人竟然为这事儿动了气。

    她扯着衣角:“那……宋驸马……驸马?”

    这称呼有些刺耳朵,夏煜抛了手里摩挲的手炉,坐到榻旁,

    捏起夏泱泱的下巴,

    让她盯着自己寒气森森的眼眸。

    “朕的耳朵很不舒服。”

    其实对旁人的称呼,

    无论是什么,但凡从她口中吐出,他怎么都是不痛快的。

    夏煜的手炉都没温透指尖,指头摩挲着夏泱泱的唇畔,

    凉凉的。夏泱泱把他的手移开,直起腰,

    凑到他耳根儿前说:“不叫就不叫嘛。”

    她眯起眼睛,歪着头,把手放到夏煜的耳朵上,

    轻轻捏了捏:“陛下现在耳朵好些了没?”

    她吐气如兰,

    手底下力道又柔又软,

    在他耳朵上好似热敷一般,

    仿佛就这么把他拿捏了。

    夏煜本来閤着眼,人也安静起来。可君心难测也确实是句大实话。夏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瞬间那消散的戾气就好像有了形体一般,聚集在周身,就连夏泱泱都仿佛能摸得到那黑压压的影子。

    他抬起眼皮,

    眸子里的光显得有些幽暗,就把夏泱泱的手从耳朵上挪了去。

    “朕本也不必对你这般磊落。”

    夏煜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对宋家那儿子置气简直愚蠢至极。那人也配?不过,

    他若是有心整治那人,

    倒有无数手段。

    他抱起夏泱泱,

    把两只冰冷的手从领口送入,贴着她的后背轻抚起来……

    夏泱泱把下巴停在他肩头,盯着旁边那个硕大的花瓶,里边没有插花,倒放了几只山鸡的尾毛在里边。后背上夏煜的手从冰冷变得温热,她也能听出他呼吸中的变化来。

    宋庭深虽然有宋庭深的打算,可夏泱泱总不想累了别人。

    她凑在夏煜耳边小声说:“煜哥哥,我不喜欢那宋庭深。听说他很花心,去喝花酒。”

    “哦?”

    夏煜把手从她领口抽了出来,却不老实收回,而是在她肩头四根手指好似打圈儿一般,惹得夏泱泱想笑。

    “要是我离了宫,也不要去右相府上。”她揽上夏煜的脖子,

    “煜哥哥到时候,赐我一个公主府吧。”

    “算是护驾的赏赐?”

    夏煜似笑非笑,未置可否。他接着摇了摇头:“朕说过的话,朕不会收回。”

    所谓他说过的话,便是叫夏泱泱一辈子不许离宫的话。

    如今三个场景已经触发了两个,夏泱泱只要还有一个就算大功告成。她总想给自己安排个安慰些的退路。

    伴君如伴虎不用夏煜提醒,她早也知道,想来想去,在宫外置府,便是最好的去处。跟前一个世界不同,跟夏煜偕老,有点难啊。

    不过,在温泉的半个月她过得倒是自在。弹指一挥间,就到了打道回宫的日子。

    夏泱泱每日温泉药浴,身子已经全然好了,背后的伤虽没好透,但也无大碍。回去的路上,夏煜要拉她上自己的车辇,夏泱泱凑到他耳边,把一个新灌的汤婆子放到他身边:“煜哥哥就且忍忍寒吧,咱们日子还长。”

    她声音甜软,吐字却格外清晰,听在耳朵里,叫人心情平和。夏煜倒不是因为她声音入耳,不过还是破天荒地依了她的意思。

    这一天其实已经很暖,山下冰雪消融,虽然车轮碾过,官道上泥水飞溅,但坐在马车里,只见阳光晴好,周身温煦。

    只是夏泱泱这马车中,另有其人,倒不是驸马,而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姓谢的那位千金。先前夏煜要夏泱泱与他同乘,就是怕她不愿与这谢家姑娘坐一辆马车。但既然她磊落,他就也大方。

    这谢姑娘挤进夏泱泱这马车,却是因为心里有话要说。

    “长公主,臣女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马车行至山下,这谢姑娘总算是开腔了。

    “谢姐姐但讲无妨。”

    “从前……我以为长公主是那样的人……但这次发现长公主不是那样的,竟还是这样的……”

    那谢姑娘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最后伸出手,拉住了夏泱泱,这才一股脑说出口,“公主竟然不是那等矫揉造作之人,还替陛下挡了致命伤。臣女真是自愧弗如。”

    她这话说得夏泱泱面红耳赤,倒不好意思了。她也没想到,不过帮夏煜挡了那一下

    ,这姑娘竟然思虑如此。

    “我也没有想那么许多,只不过是靠得近,下意识反应罢了。那人就算是侍卫,太监,我也一样的。”

    那谢姑娘听了怔忪片刻:“那我就更错看了长公主了……”

    夏泱泱见她面红耳赤,知她窘迫,眼珠一转,突然双手合十,向天拜了拜:“我可真是要谢天谢地了。”

    谢姑娘瞪大眼睛:“为何?”

    夏泱泱笑了笑:“姑娘现在觉得我比印象中好,总好过姑娘从前高看了我。若是姑娘以为我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她眨了眨眼,“现在可就要嫌弃了。”

    “不不不……”

    谢姑娘急急忙忙地摆手,“那是万万不会的。”

    夏泱泱见她喜怒形于色,煞是可爱,再想到她极有可能入宫为后,真是手里捏了一把冷汗。本来或可一世欢愉,何苦碰夏煜这冤孽。

    “其实,还有一事想问问长公主。”

    那谢娇果然是个心直口快之人,“臣女见陛下,与常人有些不同。这天子,跟旁人不一样,也是应该。可是每次见他在极热的屋中也是厚袍大氅……”

    夏泱泱脸色微变,夏煜畏寒之症,虽然没有广而告之,但其实,相处多了,臣子们总是能察觉一二。

    “难道你家里人不曾说过吗?”

    夏泱泱说,“其实我皇兄……”

    大概老天都不让夏泱泱把话说完,马车突然一歪,把车里的两位姑娘摔到一起去了。

    “雪化了,这车子陷到泥里去。还要劳烦长公主和谢姑娘下车,等我们把车子推出来,咱们再上路。”

    其实坐久了,走两步也是好的。夏泱泱想,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见这里风景。快了也是要一年的。

    外边风虽然凛冽,可是日头却暖。远远还能看见夏煜也下了车,狐白裘的披风,明黄的龙袍,给太阳照得明晃晃的一个人,亮得耀眼。简直要让人忘了他是怎么一个阴鸷的家伙了。

    夏煜也往这边儿望。夏泱泱瞧见那谢姑娘脸色微红,对着那边看得入神,心里有点酸酸的。倒不是怜惜自己,她有点心疼谢姑娘。

    那谢姑娘回头看见夏泱泱的目光,对她笑了笑:“长公主是不是笑话臣女?”

    夏泱泱笑着摇了摇头。

    “臣女的事自己做不了主。既然做不了主的事情,还不如让自己快乐些,能骗一时是一时吧。”

    谢娇眼底一片坦然。

    她言至此处,大概自己阔然开朗,不想再去问夏煜的事情。二人上车后,从外边这晴好的天气,说到京中趣闻,一路上有说有笑,转眼就回到了城中。

    途经大将军府,夏泱泱叫停了马车,想让谢姑娘先行离去。

    她一掀帘子,夏煜竟然站在马车门口等。

    他竟是个殷勤的郎夏泱泱面不改色,同谢姑娘告别:“跟谢姐姐倒是投缘,可惜这次没机会一同多多相处。改日咱们定要再聚。”

    那谢娇是个飒爽之人,就要从马车上跃下去,夏煜却把胳膊伸了过来,曲着小臂,给谢娇撑着下去。

    啧……

    夏泱泱余光扫了他一眼,跟谢娇摆了摆手,就把门帘子关上了。

    威武大将军府其实早有人在大门口迎着,可是夏煜嫌麻烦,夏泱泱马车停着的是后门。不过他一行浩浩荡荡,不多时也会被人瞧见。

    他也不过是想跟谢娇说两句话。

    谢娇有几分扭捏,也想跟他说两句话,可是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说:“臣女那天又在山里打了些东西,就送一对儿山鸡给陛下养着吧。”

    她也不用明说,夏煜也知道她的心思,就说:“这山鸡朕就领了。不过谢姑娘的心思却不必放在朕身上。之前谢姑娘问,却没能得了准话。不如朕亲口告诉你,朕这隐疾是真的。朕天生便是孤寡之人。”

    其实夏煜的语气倒是和煦,好看的桃花眼里的眼神儿也是软软的。他是笑着说的,可是那笑,看起来却格外凉薄。

    可是谢娇却还不甘心:“可就治不好了吗?天长日久……臣女总是……”

    “朕这病好不了。”夏煜眯起了眼睛,嘴角又是浅浅勾着一抹令人愉悦的笑,“就算治,也不是姑娘你力所能及的。”

    谢娇盯着夏煜苍白的颈子,咬了咬牙,一跺脚便转身进了府中。

    送走了谢娇,夏煜就像只黄皮子一样,滋溜钻进夏泱泱的马车厢里。这一路人又浩浩荡荡往宫城中走去。

    他进了车厢里却也不说话,也没急着让夏泱泱给他暖手。反而靠着车厢的一角半闭着眼睛小憩一般,他身量长,两条腿长得好似没有地方搁置,只好交叉着摆在身子前边。此时不似君王,倒有三分像个纨绔子弟。

    不过这天家贵胄,难道不是这天下最大的纨绔?

    夏泱泱打量他那腿脚,笔直劲道,视线要是往上走,那腰身也生得好。她虽然静静坐着,可是目光已经把夏煜剥得皮儿都不剩。

    车子快到宫门儿,夏泱泱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听闻朕有隐疾?”

    “谢家姑娘倒是问来着,可是臣妹也没来得及说。”

    夏煜冷笑了一声,把夏泱泱拉到了怀里:“朕似乎觉得,这隐疾更重了。”

    第48章

    其实进了都城,

    已经觉得比离去的时候暖和了许多。再过些日子,也就要过年了。从马车外望去,街上商家的货物已经换了些应季的东西,

    灯笼啊,

    糖瓜啊,

    隐隐就有了些年味儿。

    夏煜也撩起马车窗帘的一角往外瞧。

    夏泱泱想,他人虽不大好,可这皇帝当得还可以。好话哪有人不爱听,她就说了句:“陛下贤明,

    盛世太平。”

    “此话怎讲?”

    夏煜放下窗帘,偏着头看她。

    “还未过年,

    就有了年味儿,自然是老百姓过得不局促,不愁温饱。”

    按理说,

    她这话应该是夸到帝王心坎儿里的——不浮夸,

    大实话,

    又是结结实实地称赞和颂扬。不过夏煜倒是面无表情,

    抿着红得有些过分的薄唇,靠着马车,

    把眼睛合起来养神。

    夏泱泱转过头,心想,这闭目养神倒是可以,

    反正这都城中的路平坦。

    刚刚意识到自己想到“平坦”,当初在那“不平坦”的路上,在这马车里发生的事情,

    却又历历在目。

    本来事情发生之时,

    也就没有什么细节,

    只有那些感触。可是,再次置身于此,旁边又是那个人,夏泱泱觉得自己呼吸都虚了些。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夏煜,总觉得他不是真睡,又担心他若只是假寐,不知道会不会发现她脸红耳热,猜不猜得到她心中胡思乱想。

    夏泱泱喉咙一动,倒禁不住用袖子把脸遮上了。

    其实夏煜确实是真的在闭目养神,可这马车行至宫门,路况难免有些不同。夏煜睁了眼,一眼就看见在马车另一端蒙着脸睡觉的那个人。

    他直起身,伸手把那袖子拨开,夏泱泱睡得熟,自然也就没察觉。夏煜看着那人睡得脸颊绯红,容颜恬静又娇柔,只不过眉间却皱着。他觉得奇特,这才多一会儿,这人怎么就睡得不知天地晨昏。可是忍不住就想去刮下她微微翘起的鼻子,又觉得那嘴唇柔软,像是染露的浆果。

    夏煜深吸了一口气,把她的脸敷上,又靠到车厢上去了。

    马车到了长乐宫附近,也就停了。

    夏泱泱这些日子不在,再回来,长乐宫已经被打扫得焕然一新。她舟车劳顿,回了宫就恨不得蒙头大睡。可还是撑着下巴,听那宫女交待了一下她走后长乐宫的各项支出事务,听得她昏昏欲睡,头不住地打点儿。

    好不容易那宫女说完,夏泱泱就沐浴更衣,钻进床里囫囵睡了一觉。一钻进被子里,便发现这被子也换了,因为快过年了,这被面儿上的图案也喜庆得很。

    这一觉睡得香甜,可是到了第二天,夏泱泱也就不敢怠惰,用了早膳后,就去了清宁宫。

    因为她尚有第三个场景等待触发,且还跟右相家又个约定。若是届时出了宫,再回来也就不大方便了。

    之前一场大火,把清宁宫烧得一片零落。虽然宫门锁着,但也能看见那被烧了一半儿的屋顶,衤果露出来的烧得黑黢黢的房梁。从大火到现在,这些日居然也没人来修缮这宫殿。夏泱泱觉得夏煜属实是没有必要如此,就算是恨太后,又何必跟这宫殿过不去。

    她伸出手,晃了晃那红色的大门。这宫里保持得最好的,怕就是这门了。严严实实,稳稳当当,大红漆好似新刷过一般。被她摇得狠了,才发出几声闷响,但还是连个缝隙都找不着。

    不过得亏那场大火,宫墙被烧塌了一块儿,里边有人出来,就能看见。夏泱泱敲了几下门,就看见走出来个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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