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宁清茹跟着推车,然后被拦在手术室外。过了一会,大夫从里面出来,让她签手术知情同意书,又给她开了一沓单子,示意她挂号处缴费。
宁清茹看了一眼,各项费用加在一块,居然要差不多六十多块!
第115章
这笔钱足够压塌任何一个贫困家庭,宁清茹却不在乎。
万元户达不到,几十块钱倒也不至于放在眼里。
刚走到挂号处,一掏兜,宁清茹的心咯噔一下,人也险些晕倒。
钱都给那个招待所小哥了,还剩七八块,也在原来的衣服里,身上穿得这件衣服里身无分文!
她的存折放在宿舍里,从中心医院到学校,就算坐车也得花两个小时。
深更半夜,哪里还有车?就算有车,她也没钱坐。
顾安城还等着手术呢!千钧一发十万火急,这档口,怎么来得及?
宁清茹不急还好,这一急,立刻头昏的厉害,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努力睁大了眼睛,眼前还是金星直冒。
“同
志,这位女同
志,你怎样......”
宁清茹跪坐在地上,头沉的厉害,低着头眉心紧促,身子一阵阵地发抖。
这个时间,医院的人不多,好几个医生护士都跑过来看。
刘凌峰带着江雪岸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院长跟刘凌峰是同届的师兄弟,俩人刚敲定医学院的学生过来规培的名单。
一出来就见挂号处围了一圈人。
“怎么了这是?”
“院长,这里有个人晕倒了!”
“好像是发烧。”
刘凌峰本来没当一回事,就瞧了一眼,这一眼直接叫起来。
“宁清茹!你怎么在这儿!”
宁清茹艰难起身:“刘老师......救......”
话没说完,人就又往旁边歪去。
“这是我学生,快,送去打个退烧针。”
刘凌峰想把人扶起来,奈何人老力微小,江雪岸抿了抿唇,帮着搭了把手,把人打横抱起。
“怎么突然烧的这么厉害,昨天还好好的。”
“刘老师,要不要先带去打个退烧针?”
刘凌峰急得跳脚,脑子里闪过十七八种病症,嚷道:“别急,先验血,排除感染因素。”
“不用......”宁清茹挣扎着出声:“我刚刚跳进水里去了,是风寒,一针退烧针就行。”
“好。”刘凌峰瞧着江雪岸:“还傻站着干什么?送去打退烧针啊!”
江雪岸也不废话,抱着宁清茹健步如飞。
一针退烧针下去,不到十分钟,人就清醒多了。
“刘老师,还好遇到你。”
刘凌峰长舒一口气:“幸亏你遇到我了,你说你......”
不等他说完,宁清茹急急打断:“您身上有没有钱?能不能借我六十块钱,等我回学校就还给您!”
“我爱人,就是顾安城,身受重伤,急等钱做手术呢!”
刘凌峰怔了怔,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把钱,一数,拢共就三块钱。
两个人瞅着这三块钱都沉默了。
江雪岸忽然出声:“单子呢?交给我吧。”
他伸出手,恰好露出手腕上一块东方双狮。
宁清茹如梦方醒,连忙解下自己手腕上的“梅花表”递给他。
“谢谢你了,这块表你拿去当做抵押。”
第116章
江雪岸显然愣了愣。
她这块手表虽然有些磕损,却也是牌子货,怎么也值个百十块钱,就这么拿给他了?
不过江雪岸还是什么都没说,朝她一笑:“你安心养病,院长和刘老师都在这里,他会没事的。”
宁清茹点了点头。
发热来势汹汹,走得也快。
等到半夜,高热彻底褪了下去,而顾安城的手术也传来了好消息。
“一轮手术很成功,病人很幸运,没有明显的内脏损伤,就是后脑挨了一下,有瘀血,很严重,不排除脑震荡的风险,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醒过来。”
“不过好在命是保住了。”
大夫语气还算轻松,紧跟着话锋一转,道:“家属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还是再给病人做一个开颅手术,因为以现有的条件,我们也没有办法确定他的脑后瘀血到底有多少?会不会冲破血管?”
放在平常人身上,一听见开颅手术,准吓得手摇脚颤,好好的人,把脑袋给割开了,那还能活吗?
现在虽说人还没醒,但人迟早会醒,能不折腾就不折腾吧。
再者说了,那毕竟是开颅手术,这样手术,即便是首都,最多也只有1七八个大夫能做,手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钱,普通人就算想做,一来手里没有那么多钱,二来也没有那个人脉。
宁清茹紧紧抓着检查报告,翻来覆去的看一遍又一遍,刚松了一口气,心又高高的悬起来。
她是医学生,她知道脑后的瘀血代表着什么,瘀血若不散,堵在那里,人即便醒了,也会丧失大部分劳动能力。
一旦流进血管,就会造成血栓。
继而引发一系列的并发症,严重的,或许会导致失明。
“大夫,我想预约开颅手术,需要多少钱,最快需要多少天?”
“也是你运气好,这台手术只有院长和他的学生会做,明天就能安排,只是这钱嘛......”
宁清茹连忙道:“钱不是问题。”
值班大夫最喜欢听的莫过于“钱不是问题”这几个字了。
他见过太多病人,明明一台手术就能治好,偏偏连一点药费都凑不出,病人家属只能跪下来给他磕头。
给他磕头有什么用呢?他也爱莫能助啊!
“钱如果不是问题,那就没有问题了。”
宁清茹拿着报告单,坐在了顾安城的床边,算着时间,给他拿棉棒蘸水润润唇,然后在陪床上躺下来。
“顾安城啊顾安城,经此一事,我欠你的是不是都还尽了?”
“不对,我不光救了你两次,我还给你垫了手术费!现在算你欠我的!”
黑暗里,宁清茹咬着唇道:“你可一定要活下去啊,我要等你醒过来,让他自己选,是欠我的人情,还是欠我的钱呢?”
这么想着,宁清茹忽然坐起来:“不行,欠人情可以,欠钱万万不行!”
“单据都在这儿,你赖不掉的!”
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刘凌峰老师就要回学校了,宁清茹厚着脸皮跟他蹭了一辆车。
“我这儿的情况您也看到了,烦请您帮我往系里递一张请假条,未来两周我可能都要待在医院照顾他了。”
刘凌峰呵呵一笑:“你啊,用不着请假,系里刚好要安排一批学生到医院实习,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转而又道:“我看你也不用跟我们回去,缺什么少什么,你列个单子,让你江师兄给你送过来。”
宁清茹看向江雪岸。
江雪岸已经把他那身高调的西装换掉了,这会儿穿着身灰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一件呢子的长风衣外套。
第117章
头发用发胶固定,整个人精致得不像话。
这样一个人,使唤他去女生宿舍拿换洗衣服和锅碗瓢盆?
宁清茹光只想想都有负罪感。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婉拒,这位江师兄已经全部应承下来,说:“你就留在医院吧,刚发过烧,最好不要来回奔波。”
宁清茹也只好点头。
江雪岸办事效率极快,早上回的学校,刚到中午,就把东西全送来了。
存折、衣服、脸盆、饭盒、暖壶......
“你的一个叫安卫红的室友,听说你在医院,给你带的豆奶,还有方雅,上面的两身衣服是她给你的。”
“这是齐梦川给的。”一提包装精美的饼干放在脸盆里。
说着,他还眨了眨眼,调侃道:“好些人都要给你送东西,我只收了他们三个人的,也不知收的对不对?”
宁清茹接过东西,还挺有分量,含笑道:“不管对不对,我都要好好谢谢你。”
“宁清茹,你过来一下。”
有人喊她。
江雪岸微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叫我翻译的文献,我大约要迟些天再给你了。”
“江师兄快去忙吧,什么时候给我都行,我先过去了!”
宁清茹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朝他摆手。
作为名单里的实习生,宁清茹是最早过来报道的,她被换上了白大褂,第一堂课就是要观摩手术。
而整个医院,今天有手术的,只有顾安城。
宁清茹手心有些出汗。
好在这台手术是院长亲自做,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子当助手,稍稍冲淡了宁清茹的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旁观一场手术。
由护士给穿上无菌服,一排冰冷的手术刀具在灯下泛着冷光。
麻醉师上好麻药之后,宁清茹站在一边,看着院长手起刀落,顾安城的头皮被划开......
手术无声,只有最简短的命令。
“注意看,瘀血在这里。”
宁清茹蹑手蹑脚的站在一边,四肢发软,心跳剧烈,好在平时大体老师见得多了,才没有失态。
“这时候应该用管子把血吸走,就像这样......”
院长说着,忽然问道:“手稳吗?”
“稳。”
他将器具交给宁清茹:“你来试试。”
“注意,像我刚才一样,对。”
宁清茹只觉得头脸发麻,像院长刚才一样操作起来。
“注意,这时候病人的心率血压,血氧变化,开始缝合。”
宁清茹还没学过缝合术,最多只能缝一缝外伤,像这样精密的手术还没有操作过,她看着院长用两把手术刀飞针走线,默默记住了缝合方法。
“手术完成,检查器具。”
第118章
随着手术结束,当院长宣布手术非常成功的时候,宁清茹长舒一口气,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太紧张了。
这可是她第一次跟一台手术,学到的东西胜过她在学校听过的几台课!
护士把顾安城推出手术室,宁清茹走在最后面,院长含笑递给她一块擦汗的纱布。
宁清茹悻悻接过,擦了擦头上的汗,赧然道:“我太没出息了,只是在旁边看了看就出这么多汗。”
院长和他的几个助手互相看了看,都笑了。
院长说:“本来我还怪老刘,说他不知轻重,怎么把大一新生叫来实习,现在我总算知道,他这是慧眼如炬啊!”
宁清茹还有点懵,就听他身边的助手说:“这几年我们也带过几次实习生,你是表现最好的。”
“我?我这还算表现好呢?”宁清茹被这么一夸,更不好意思了。
“那当然,本来这台手术一个主刀两个助手就够了,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一个助手说:“我,就是专门负责解决你的突发状况的!”
“往年跟手术的人真是什么状况都有,呕吐的、腿软的站不起来的,全身抖得不行,甚至在旁边一惊一乍大喊大叫的都有!”
“你是历届学生里,表现最镇定,手最稳的。”院长向她投去欣赏的的眼光:“你是天生的医生!”
宁清茹方才腿脚还软着,现在已经感觉有些发飘了。
等从手术室出来,她哼着智取威虎山的词儿,心情好的不得了。
顾安城眼下虽说还没醒,但估计也快了。
作为实习人员,她可不能只围着顾安城一个人转,再说了,在这么大的一所医院实习,多么难得的机会。
所以下了手术之后,没等休息,又被急诊叫去,在一边打下手,听医生分析病情,研究案例——这些都是她做惯了的。
尤其在学校的师兄师姐们来了之后,有了对比,她的表现更为突出。
几乎所有科室的大夫都知道,医科大今年新来的学生里,有一个大一新生,叫宁清茹,不仅知识面丰富,脑筋活,手还稳。
至于顾安城,到了下午才悠悠转醒。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傍晚——他中了那个黑色团伙的暗算,脑袋重重挨了一下,昏沉沉中,看见宁清茹惊惶地躲在船舱里。
后面的记忆断断续续,时而是冰冷黑暗的河底,时而是月色如霜的夜晚,宁清茹一身是水,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过往的一幕幕犹如走马灯在眼前闪过。
她第一次见他,就大胆地牵了他的手。
在休假的时候,她缠着他,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夕阳下,她的头就靠在他的肩膀上,满眼痴缠眷恋......
他听到她说:“顾安城,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好不好?就这么一直一直走下去......”
然后他从梦中惊醒!
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入目皆是一片白......
得救了......还是梦?
“顾主任,你醒啦。”
顾安城转过头,视线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