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但以他们两个人的条件,康睿带着孩子确实比较合适,何况那本就是他的儿子。只是宋初语没想到他退了和刘家的婚事后外调了,难怪这几年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能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外调,他也长进了:“她不知道康睿调哪里去了吧?”要不然也不会在上京城受罪。
如意:“……是。”如意立即借着去看二殿下的空档,让人去查楼下的妇人和夏朝天德年的状元康睿。
“是。”
一刻钟后,如意提着一篮紫薯酥进来:“君主,下面的妇人的确不知道康县令调到了哪里,本来康县令外调后康家大嫂依旧住在当初翰林院给康县令的宿院处,周围邻里看在她和康县令的关系上,也多有接济,日子过的尚可,可随着同院的杨编纂升迁,夏朝末年的蔡大人官职越来越高,康家大嫂去了学土府,说康县令要回调,他有更大的能力,不比任何人差,让大学土切勿忘了康县令的献计之才。”恐怕是献计之恩:“暗示该升迁的是康县令。大学土何曾受过这样的‘指点’,当即叫了康县令回来申斥,康县令因此继续外迁从泾河县到了平河县,康县令第二次外迁地没有告诉康家大嫂,康家大嫂因为拦截大学土轿子的事,被从驴滚胡同赶了出来,因为户籍不在上京城,她分不到土地,目前住在救济处,平日给人浆洗衣服,或者捡东西来卖,但也有人说,她……”
如意斟酌了一下用词:“康家大嫂对康大人有什么,康大人才躲了出去,现在知道康县令调处的人不多,知道的也没有人告诉她,奴才估计她找不到康大人便一直在上京城问,估计是现在日子艰难,想去康县令的驻地。”
宋初语想想倒是不意外:“从泾河县调到平河县,一地比一地偏远。”
“是,但康县令有翰林院的资历,又是在有成绩的情况下外调,再过十年必然升迁,十五年后还有望调回上京城升到从五品,或者直接在地方升迁做到从四品应该不难,所以不失为一个升迁的好去处。”
“他跟他嫂子有什么吗?”
“没有,康县令的风评还可以,一直对他嫂子发乎情止乎礼,听说平日两人见面,门都是开着的。”
“那可未必,在上京城时没有不代表以前没有。”
如意不说话了,下意识用余光看了君主一眼,又慌忙移开目光,不解君主为何好奇这样两个人,而且对这两个人颇有兴趣,如果只是因为康县令和刘家小姐有过婚事又不尽然?
裴五娘、江筝来的很快。
三年不见,裴五娘衣着褪了繁杂,头上没有一根珠钗,发髻用飘带简单挽着,衣服越发接近骑装样式,本来寡淡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偏偏英姿飒爽、肃穆傲然,颇有让人移不开眼的飒爽、果决。
“裴姐姐,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不行,改天我也要弄一身裴姐姐的装扮来穿。”
裴五娘笑着捏捏江筝的小脸,柔滑让她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姐姐,君主你看她。”江筝一袭上京城最昂贵的交云纹缂丝粉色织锦,头上是私制阁能工巧匠耗费半年打造的镂空小花楼,正面三排高钗,侧面六枚石榴簪,后面一排辅钗,美轮美奂,更不要提她腰间坠着的同色粉玉,雕工精致、价值连城,她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讲述着上京城的繁华和富庶。
宋初语也想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她整个人像个粉团团一样可爱诱人,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和五娘比简直两个极端,看的出来五娘真的喜欢朝政,筝儿则不同,她不喜欢朝政,也弄不来枯燥的数字,家里中馈都是扔给管家,唯恐俗事耽误了她发呆的时间。就是来找自已玩,见她聊起朝政,她也是自已一个人在旁边玩花花草草,一团孩子气。
但江筝眼里的光并不比五娘眼中暗淡,站在五娘身边,眼里的朝气也不被任何人比下去。如果裴五娘如劲草,她则是富贵如盘的牡丹,养在深闺,灼灼耀目,仿佛经不起风雨。
可宋初语知道,她经得起,没了精心养育的土壤,她也可以如野花般平庸旺盛。
但宋初语还是很喜欢看现在的江筝,而不是她随意的甩着头上的旧簪子说一句‘过日子而已,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我二姐是想不开’。
“这可是咱们镇国王妃,我可不敢管她。”
裴五娘先施了一礼,才坐下:“臣一回来,君主就拿臣寻开心。”
江筝也问了礼,坐在君主侧手边:“臣妾刚刚看到二殿下了,二殿下一天一个样,又高了,蹲蹲以为见到了大号的弟弟,不上来。”
“说到孩子,严治你们夫妻是不要了是吗?”宋初语是无所谓,养几个孩子也是养,在他们家住着就住着。
但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只有这一个孙子,严大公子不成婚,严三公子混不吝,还没定亲弄了个私生子,镇国公夫人已经不管他了。
只是两位老人家几次风雨无阻的等在大门外想见孩子一面,看着怪可怜的,可让他们接走,他们又不,这事如果不是严不渭警告过他父母她都不信。
432六幅画
裴五娘见说到治儿,神色都温柔下来。
江筝知道:“刚刚裴姐姐还绕去国子监看了看治儿,结果治儿只认识严不渭不认识他娘亲。”
裴五娘无奈,她外调无法回京,确实失职:“一会就领回去。”她是真的想治儿。
宋初语亲自给她斟一壶酒:“敬你一杯,这几年辛苦了。”
裴五娘不敢受,被江筝按了回去:“让我小姑子给你倒,我们都比她大。”
“是,嫂嫂说的对,只要嫂嫂说这句话不心虚,您就比我大。”
裴五娘笑了,看着她们两人还像以前一样,好似这三年时光也没有什么变化,也瞬间踏实下来。
——咚咚咚——
三人聊着北疆的风光。
如意确定主子面前没有什么缺的,笑着去开门,片刻后拿回来六幅题了诗词的画。
如意让跟来的人依次将六幅画展开:“回君主,巧了,今年是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文人墨客云集上京城,各大酒楼都推出了文章大比活动,今天是敬客楼遴选的日子,所有雅间的贵客都可以为最终选出的六幅画作点红,点红最多的一幅便是本月的魁首,可免吃住一月,君主和裴尚书可要点评一二?”
江筝托着下巴看着好看的如意。
如意立即加一句:“王妃娘娘可要玉手亲点?”
江筝想想:“好吧。”
六幅字画,考了三项,能脱颖而出送到雅间让人点红的,自然都不是凡俗之辈。
宋初语看了看六幅字画,转向五娘:“可有喜欢的?”
裴五娘也很久没这么放松了,看着六幅画,再看看上面的诗词,对她们来说,这些都是过于‘稚气’了,即便这些人中有的能在秋试时脱颖而出,到能跟她共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放在她们面前的六幅作品无论多精妙,也就是好看的艺术品,都不够她们亲自点评。
但店家图个热闹,她们也图一个开心,裴五娘没有吝啬夸赞的词汇:“若论画的意境,臣看中第三幅,樵夫晚归,夜路崎岖,意境深远、颇有感悟,配的诗也不错。皎皎朗月照,山藏万物归,闲从山中过,只取最初心。”
宋初语点点头,的确好,不禁看向江筝:“喜欢哪幅?”
江筝选第六幅,鸭戏图,母鸭带着七只小鸭觅食,一只小鸭子掉进了泥坑里,一只小鸭子将头埋进水里,似乎又被小鱼惊出水面,头上湿淋淋,配诗十分浅显易懂。
吾觅子饱腹,子惊水中深,迟迟不池池,此镜照吾身。
宋初语将视线放在掉进泥坑的小鸭子上,又转到水池旁的小鸭子上:“的确浅显易懂,点吧。”
“君主不点?”
“我点第一幅。”
房间里的所有人才敢看向第一幅,画中一山一水,别无它物,可就这山水却给人铺面而来的巍峨汹涌,山巍峨耸立,水奔涌澎湃,整幅画中没有一草一木,泼墨一气呵成,单调、突兀、浓烈又肆意。配诗却缱绻温柔。
水削一缕镇山魂,
山定万千奔涌路。
缱绻相对可相识?
不问平定不问生。3906
江筝避开它,是单纯的不喜欢;裴五娘避开它,是出于官员的本能。但现在君主说不错。
江筝又重新看了一遍:“嗯,画的不错,诗是不是太锋利了。”
裴五娘试着开口:“结尾不锋利,是虚无的意思,日月所照,岁月所长,说不出因果和对错的意思。”
江筝哦了一声,点红给第六幅。
裴五娘见状,点红给第三幅。
宋初语给了第一幅。
江筝:“如意,一会告诉我们哪一幅得了魁首。”
“是,王妃娘娘。”
……
如意不单问了谁是魁首,还问了这六幅画分别是谁做的,特意换了一个雅间让掌柜的给他指了指人,认了认。
掌柜的诚惶诚恐:“大人,大人,可是诗词书画有什么不妥,小的……”
“无碍。”元夏自开国以来不限制言论,文人墨客想说什么都可,但文人墨客似乎都很谨慎:“都很好。”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
如意见主子几人吃的差不多了,才助兴般开口:“忠勇王妃娘娘猜谁得了魁首?”
“快说,快说,我可押了一间铺子呢?”
宋初语、裴五娘也看向如意。
宋初语押了一块玉,裴五娘押了一座庄子,就等一个结果。
如意笑着开口:“裴尚书好眼力,是第三幅。”
裴五娘顿时看向江筝:“多谢了。”说完拱手:“也谢谢君主赏赐。”看的多了,自然是第三幅,第一幅再出彩,也不会是它,不过,第一幅画工的确登峰造极,有机会倒是可以见见。
江筝颇为失望,但也说不出第三幅有什么不好:“小鸭子画的多好,那幅画多少银子,卖吗?我买了。”
“王妃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去问。”
……
如意被掌柜的带着下来找画作者时,一楼的东南角已经吵成一锅粥。
一位锦衣公子不依不饶的推开狼狈的店小二:“就是你干的!这么宽的路他不往东摔不往西摔!为什么偏偏往曲大哥身上摔!你敢说不是你们推的!!”
“说话要有证据,鹤公子你有证据吗?我还说就是那个小二自已摔的,怪只怪你的曲大哥倒霉。”
“就是。”
“曲大哥,你没事吧!还愣着干什么!拿凉水!请大夫!都瞎吗!请大夫!”
小二吓的跪在地上:“公子,公子,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被称作鹤公子的少年瞬间抓住小二的衣领:“说!是不是有人撞你!”
旁边一桌的锦衣少年们立即开口:“说话可要谨慎了,无凭无据的冤枉人谁也救不了你。”
“就是。”
鹤公子一脸焦急:“你不用怕,你就说是不是有人推你!”
小二惊慌不已,两边的人都是贵客,他哪个也得罪不起:“小的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摔了!”
“胡说!你一个跑堂的,看腿脚就知道做了多年,怎么会犯这种错!他们这些人分明是不想曲哥参加二十天后的的秋试!大夫来了没有!”
433曲一锦
掌柜看着满地狼藉,慌张不已,这……怎么就这样了,两边的人怎么吵起来了,哪个他也得罪不起啊:“大人,大人,说话的人就是鸭戏图的主人,您先稍等,小的立即去处理一下。”要死了!
如意看着两桌的人,视线在受伤的人身上停了一下:是他?
“这是怎么了?曲公子可有大碍?”掌柜的急忙上前,赶紧查看曲公子的伤势,见曲公子右胳膊上的薄衫已经完全被砂锅里滚烫的热汤浸透就知道要不好,这样热度的汤浇下去,曲公子的手臂肯定……“叫大夫了没有!”
一盆凉水瞬间浇在曲公子手臂上。
“落汤鸡,哈哈!好一只落汤鸡!什么文曲星,我看是公鸡仙官!哈哈!”
“掌柜的,掌柜的,已经派人去了,马上就来!”他们酒楼不远就有医馆。
云鹤上去就要动手。
一旁的朋友急忙拉住他:“冷静,你不参加秋试了?你一出手就着了他们的道,一锦的伤势要紧。”
“我宁愿不考。”
如意的视线从隔壁桌上的几个人身上扫过。
“看什么看!没见过恶有恶报吗!”
请大夫的小二很快跑回来:“掌柜的,不好了,隔壁医馆没人,大夫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了,不过,小的也没耽搁,已经让人去长寿街寻大夫了!”
掌柜的只觉得眼前一黑。
“看吧,我们就说是报应!为什么好端端的别人都没事,就你们的‘文曲星’有事!这不是拿了头名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云鹤顿时冲过去:“怎么会这么巧!分明是你们早有预谋!”就要动手!
曲一锦脸色苍白,急忙拦住云鹤:“秋试在即!云鹤,我没事,别冲动。”
“大哥!分明是他们做的!”
“别冲动!”
另一边的人笑了:“听见没有!让你别冲动!赶紧给你的曲大哥找大夫去吧。”
云鹤挣开曲一锦的手:“你们——”
“我们带了大夫,如果不介意的话,扶他上去让大夫看看吧,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检查受伤公子的伤势。”宋初语拎着宋嚣,站在如意身后。
如意让开。
宋嚣奋力挣扎着,小小的个头像个牛犊子一样,不一会就挣脱了母亲的钳制,快速向楼上跑去。
后面一直战战兢兢跟着的人见状,立即追上。
如意看向楼梯的方向,继而瞬间看向春尾!怎么回事?君主为什么下来了?
云鹤感激的看了眼说话的女子,急忙去扶曲大哥:“你们有大夫,太好了!麻烦你们了,放心,我们银子一分不会少。你们等着!蝇营狗苟之辈!敢做不敢当的东西!给我等着!”
那些人闻言顿时指向如意:“哪来的愣头青!要你们多——啊!”
如意反手将人按在桌子上,咔嚓!掰断了那人的手指!
掌柜的目瞪口呆,这……
剩下的人就要出手。
如意冷冷的扫过去,所有想上前的人,顿时后退一步:“你,你知道你伤的是谁吗!你给我等……等着!”
云鹤也懵了!这!
曲一锦看眼来人,眼睛瞬间睁大,这是……
如意收回手,将人甩在地上,算不上热情的示意他们:“救人要紧。”
掌柜的都傻了,看着地上惨叫的李公子,觉得酒楼都开不下去了,这可是李将军的外甥啊,天要亡他啊。
云鹤路过两人身边,感激道:“多谢这位大哥和嫂夫人。”
曲一锦下意识看过去,如意公公怎么会有‘嫂夫人’?
如意看说话的人一眼,不动声色的退后君主两步:“主子,这位就是鸭戏图的主人。”
云鹤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他没看出这两人是主仆关系,男人一看便器宇不凡,女子温柔娴静,他以为……以为……
曲一锦震惊不已。
“先让他看看伤。”宋初语转身上楼。
“是。”
曲一锦惊的就要跪下!
如意看了他一眼。
曲一锦堪堪站定,心中七上八下,君主竟然在这里,平日冷静的神色,顿时有些慌乱。
曲一锦心中不安的跟着兄弟几个人往楼上走,哪里还记得手臂上的伤势,他是从郡主府出来的伶人,临走时叩拜过郡主,虽然没敢直视郡主的面容,但是这些年来逢年过节他都会随大夫人拜见如意公公,怎么会不清楚被如意当成主子的人是谁!
曲一锦觉得腿都软了。
前方不远处。
如意护着脸色不佳的君主上楼:“君主放宽心才是……”他已经听下面说了,当时他离开没多久,下面的人来报,二殿下推倒了荣华小郡主,君主和两位王妃匆匆下来,就见郡主手臂上大片擦伤,脸上挂着泪珠在那一抽一抽的哭。
荣华郡主还小,又是女娃娃,忠勇王妃和王爷十分娇惯她,平时说话都奶声奶声的,从来不与人争抢,小姑娘哭的别提多可怜了,君主见状,立即让太医查看郡主的伤势,好在只是一点擦伤,可看着也触目惊心,
因为小郡主一直哭,君主让二殿下哄哄小姐姐,但二殿下的性格,如意公公是知道的,无论君主说什么,二殿下就像聋了一样,不吭声、辩解、不道歉。
可君主不是没有是非判断能力,没有一个人向着二殿下,就说明肯定是二殿下闯祸了,只是当着忠勇王妃的面不好说,还是王妃娘娘说没事,哄哄就好,带着小郡主走了。
君主让裴尚书也回去了。
“谁的错?”如意只问了这句。
下面的人斩钉截铁:“二殿下,二殿下突然伸手推的小郡主,伺候的人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