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宋岐泄气的趴回羊毛地毯上,白嫩的小脸紧贴着柔软的织品:“祖母也欺负我……”林老夫人突然伸出手揉揉他的小脑袋:“祖母不欺负你。”
宋岐眼睛顿时一亮,从地上爬起来:“祖母,祖母,您认得孙儿了,姜姑姑,快去通知母亲和父亲,祖母,祖母,祖母,我是小山啊,祖母,我是聪明可爱您最爱的孙孙呀……”
林老夫人慈爱的看着耍宝的小山,心里柔软一片,忍不住伸出手抚着孩子摇晃的小脑袋,手腕上青翠的镯子,如上次清醒时一般水润透彻,身上的衣服妥帖金贵,手指划过孙儿柔软的秀发顺畅无比。
林老夫人的笑容忍不住爬上眼角,她的远儿,孩子都这么大了,真好,真好。
“祖母,我告诉您哦,我爹闯祸了,闯大祸了,可我娘不但不批评他,还冲下面的人使劲,祖母,您一定要教训爹爹,您要教训爹爹。”
林老夫人被孙儿歪缠的不行,只好应着:“好,好,教训爹爹,教训爹爹。”
“我看看谁要教训爹爹,小没良心的,忘了平时都是谁带你玩的。”宋初语走进来先嗔儿子一眼。
身后庄嬷嬷一行伺候的人,恭敬的向老夫人问安:“见过老夫人。”
宋岐立即跑过去,黏在娘亲腿边,虽然他也喜欢祖母,但最喜欢娘亲,比喜欢爹爹还多很多:“娘——”小嫩声拉的很长。
宋初语心头一软,忍不住就要抱抱自家大可爱:“见过母亲。”
后面的林清远已经按住欲伸手的宋岐,顺势向母亲见礼:“见过母亲。”
“啊,爹爹压我头,娘,爹爹压我头,我就长不高了。”
林老夫人的目光瞬间落在儿子身上,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看不够,她的远儿长的这般好了,有妻有子,如此健康,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
林老夫人看眼蹲下身抱小孙子的儿媳妇,眼角的笑意更浓了,还有化不开的感激,她这样的身份才能震住想让远儿死的那家人吧,郡主对远儿费心了,否则她的远儿不会看起来如此高兴。
宋岐开心的窝在娘亲肩头,得意的看爹爹一眼,就是觉得娘亲最喜欢自已,但是娘亲不能久蹲,又赶紧扶娘亲起来。
“无碍。”
林清远懒得看他,已经坐在林老夫人身边,他从来没想过母亲有清醒过来的一天,梅姑姑第一次来报时,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可等他赶来,母亲一眼认出了他,那时候,即便让他为郡主去死,他也愿意。
现在,林清远再见到神色清明的母亲已经冷静多了,这时候谁如果让他为郡主去死,他总要考虑考虑还有没有挽回郡主的机会,当然,他根本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娘今日觉得身体如何?”
林老夫人早已追着他的身影将目光移过去,孙儿好,但她亏欠儿子更多,如果她……也不至于让儿子从小经历那么多肮脏、丑恶:“都好,都好。”比她想象中好太多,她一直以为……总之,都好,郡主好、孙子好、伺候的人也用心,他能走出以前的阴霾,能好好生活,不执迷于过去,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宋初语牵着小山的手坐在另一边,神色温柔,她们不谈外面的局势,不说如今的生活,老夫人清醒的时候就陪着她用一日三餐:“姜姑姑,晚饭可备好了?”
“回郡主,好了。”
“上吧,小馋猫饿了。”
宋岐将小脑袋靠在娘亲腿上,晃着娘亲的腿,不高兴,娘才是小馋猫,他不是。
林清远一脚将他挑到祖母怀里,烦心。
林老夫人赶紧护住险些跌倒的孙儿:“不理你爹爹,我们吃晚饭去。”
宋初语嗔林清远一眼,多大的人了,天天逗孩子。
林清远毫不心虚,宋岐就是故意的。
……
镇国公府的餐桌上,严不渭看着慢慢进食的严治,是真慢,一点一点的吃,好像吃砒霜一样,一边吃还一边打瞌睡。
严不渭这种急性子,最看不得这个:“裴姑你喂喂他。”等他吃完太阳都落山了!
“是,世子。”
严治不让,见有人要拿他手里的勺子,小人立即精神了,死死的捏着勺柄继续吃。
裴姑为难的看眼世子夫人。
裴五娘摇摇头,示意让他自已吃。
严不渭受不了,忍不住拿起自已的勺子盛了一勺米糊,瞬间全塞儿子口中,看着儿子小嘴被撑大,米糊从他嘴角溢出来,掉落在围裙上,顷刻间觉得对了,小孩子吃饭,不就是应该弄的到处都是,狂野又不羁,现在这样好多了,吃吧。
严治看着自已洒了的汤水,想着疼痛的嘴角,眼睛一闭,嗷一嗓子哭了!
裴五娘心里翻个白眼。
严夫人已经忍不住上前:“祖母的乖孙,不哭,不哭,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好。”心肝宝贝的将孩子抱起来,顺便不忘瞪儿子一眼,怎么就那么欠!
严不渭心里痛快了,才不管别人。
为首的严国公面色难看的看着严不渭!这是一个正经父亲会干的事?!别以为这个家里他做了主就能为所欲为:“一个孩子都比你吃饭有涵养。”
“那是自然,他没涵养怎么能是林大人的干儿子、大少爷的伴读,那都是他应该的,就是这爱哭的毛病不好,要改。”
严国公直接将筷子扔下,不吃了,看到严不渭上火。
裴五娘安静的吃着饭,谁也不看,也不受任何人影响。
严不予忍不住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心里有丝复杂。
严国公走出去一半见他的不孝子还吃的下去,忍不住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向他打去。
严不渭撒腿就跑:“爹,爹,你干什么!爹!”
裴五娘将碗换了个位置,继续吃。
383有点想法
严夫人嫌他们闹腾,抱着哭的委屈的孙子走了:“没事找事!”
严不予吃好饭起身。
裴五娘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严不予对她微微颔首。
裴五娘回礼:“大哥慢走。”
严不予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
“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裴五娘将发散下来,当没听见。
“他为了严治打我?严治吃东西那样子,谁不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五娘你说谁不想!”
裴五娘看着他:“我不想。”
严不渭立即换个话题:“娘也太娇惯孩子了,这样下去怎么行,孩子的品性会出问——”
“林大人家的事,你怎么看?”
严不渭闻言坐下来,帮五娘拿香膏:“不会是提醒我,也这样做了我爹吧?”
裴五娘叹口气:“弑父的名声可不好听……”可林家对林大人和林老夫人可没有手下留情,现在就说既往不咎,郡主也不干。
严不渭懂了,明天林家就会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林家的事,知道的人不算多,可绝对不少。只不过内里都知道一些林家之前做过的事,林大人会报复他们是必然的,并不令人惊讶。
所以林家没再有什么举动后,众人也就不过问了,林大人不重视的亲戚,谁也不会不长眼的往前凑。
蔡夅病的更厉害了,知道林大人举动的他,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名声是个很难说的东西,就他现在的情况,能不能活几年都难说,还考虑什么以后。
何况,楚翩为什么走,不就是因为这些人会来,如今这些人既没有诚心改过,还占着上京城的位置,该来的人不会来,不该来的人偏偏来。
既然都来了,就留下点什么吧。
蔡夅找了昔日混教派时结识的朋友,让他们告诉他在上京城还没有走的亲戚,留一天就交一天借宿费,今天第一天就暂且算一个指甲盖吧。
……
蔡大夫人瑟瑟发抖的往后躲,这些人怎么找来的,她们才刚刚租了房子,这些人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六弟绝对不会这么做……”
蔡满也不敢置信的看着闯进来的人。
蔡三夫人被从旱厕里拉出来。
这些人人手一把锉刀:“听好了,今天是第一天,蔡大人只收一个指甲盖,明天就是一根手指头!兄弟们,动手!”
“啊——唔唔……”
六个指甲盖整整齐齐的送到蔡夅面前时,蔡夅让人直接扔进厨房烧了:“咳咳……”
蔡夅顿时觉得舒心多了,既然不痛快,大家都不痛快好了,有什么值得痛快的东西吗!
……
另一边,蔡三夫人脸色苍白的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跑,蔡三老爷紧跟其后。
他们不要在这里待了,他们要回去,蔡夅就是个疯子,记他们的仇!今天是指甲盖明天就是手指头!
蔡三老爷不敢想自已刚刚经历了什么,一整个指甲盖被血淋淋的拔下来,蔡夅根本没有拿他们当哥!不行,他要走了,这泼天的富贵谁爱享谁享,他享受不起。
蔡大夫人手指已经处理过,现在还心有余悸,六弟什么时候成这样了!?六弟要干什么!?他不怕人言可畏了吗!?他这是——这是——
蔡二夫人看着自已匆匆包扎过、依旧疼的心里发颤的手指,歇斯底里的怒吼:“我们可以告他!我要告他!”他不想他们好,他也别想好过。
蔡满手疼的脸色阴沉。
蔡大夫人目光恶毒:“对,告他!我们的手就是证据,他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蔡三老爷和三夫人不管,谁愿意做什么做什么去,他们要走,谁也别想拦着他们。
“三弟!三弟!你们难道就这么走了!看着那小崽子耀武扬威!”
“你们愿意干什么干什么,我们不干了,媳妇,走!”
蔡三夫人立即跟上,现在腿都在发软,民不与官斗,他们在上京城认识什么官员,竟然还想在上京城告六弟,不想活了!
蔡三夫人脚步不停,腿脚发软的立即追上相公的脚步,她们先走一步!谁觉得能拿捏住那个病秧子谁去拿捏!
蔡大老爷子拦了半天没有拦住三弟三弟妹,可他们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他们好端端的来次上京城,结果被人卸了指甲,还扬言一天卸他们身上一个物件!这里是上京城!他蔡夅以为得封六品官员就了不起了!?上京城比他官位高的多的是!
蔡满心里也怕蔡夅真的明天卸他们的小指头,所以事不宜迟,他们现在就去报案!
他们也不想要什么兄友弟恭了,如果蔡夅想销案,拿银子来,只要银子给的够,他们可以直接离开,否则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
京城府尹刘大人的位置在动荡中没有变动,可没有变动就等于边缘人物。
刘大人自认女儿和郡主关系不错,可是女儿在政事上没有给他增添任何助力,与裴家的女儿根本没得比,甚至不如江尚书的女儿,人家女儿都知道到手一个宋大将军,怎么她就什么都没有捞到!?
所以新朝建立后,刘大人一直想搭上林大人或者郡主一方的关系,无论是谁,能搭上也好。
想不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有人状告蔡大人,蔡大人品级虽然不高,但人家是天子近臣,天子近臣是能用品级衡量的吗!
刘大人听说这件事后,几乎立即亲自到场,问清事情始末后,立即将四人押入天牢,以民告官的由头,先各打二十大板,然后亲自驾车将卷宗交到了蔡夅的手上。
……
蔡夅没有看,将卷宗直接放在一旁:“刘大人太客气了……咳咳……”
刘府尹听蔡夅咳得心惊不已:“蔡大人您没事吧,都怪下面的人心思多,让您费心了。”他当初怎么就没晚几年捉婿,蔡大人和康睿比可好多了,尤其最近康睿外放,有意退婚,本来他还不高兴,女儿为他耽误到现在,是他一句‘不’就能‘不’的事吗?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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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不染风寒
毕竟还有更好的,只是蔡大人这病……应该只是病了吧?没听说蔡夅是个病秧子,所以调理调理就会好吧?如果能和蔡大人结为姻亲……
刘府尹瞬间动了六分心思,本来康睿这些年也不错,能力、才学都不缺,深得翰林院大学土看重,升迁指日可待,也算当初他慧眼识珠,谁知——
哼!刘府尹冷哼一声!亏得他还知道没脸见人主动要求外放,否则他非让他在上京城混不下去!
蔡夅喘口气,却觉得胸口更加堵得慌:“这些人,有劳大人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刘府尹陪着笑:“举手之劳而已,能为蔡大人分忧是我的荣幸,只是……不知界限在哪里?”他怕把人弄死了,蔡大人又不乐意。
蔡夅看他一眼,垂下眼皮,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里的奏章:“无碍,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能活着已是老天垂怜,若是有什么,也是命中该如此。”
“是,是。”刘大人心里有底了,但对刚才起的心思又有些打退堂鼓,对自已的亲兄长都如此狠,万一以后……而且听闻齐王的谋土一半是这个人杀的,跟这样的人谋前程……
但刘府尹很快镇定,不管如何,政事上他总有让对方帮忙的时候:“蔡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办理。”
……
刘府尹回了审办处,神色凛然:“人呢!”
“回大人,打完板子关牢里了。”
“嗯,一会好好审审,看看是不是齐王余孽鼓动他们污蔑朝廷命官,问出他们是受何人指示!为何满口胡言!若是他们不招,就打到他们招为止!”
下面的人闻言还有什么不懂,打到画押为止:“是!”
牢房内。
蔡满奄奄一息的趴在冰冷的石砖上,屁股上血淋淋一片,背上都是错综交错的鞭痕,头发散乱、衣衫破败,早已没了进来时的样子。
蔡二老爷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通审问下来,进气比出气还少,手指、脚趾上都是血迹,身体瑟瑟发抖,嘴里都是血沫,含糊不清的说着‘我认……我认……’都是他们干的,什么都是他们干的。
蔡二老爷后悔了,他们为什么要来报官,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三弟离开……他现在只想离开上京城,以后……以后都不踏入这里一步……更不要再看到蔡夅……
蔡二老爷想到蔡夅这个名字,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伤口处顿时冒出一股血水,他却连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蔡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眼中灰败一片,身上、脸上都是血迹,早已烧的神志不清,嘴里还说着:“我招……招……都是诬告……是诬告……”
牢头带着人巡视一圈,看眼两间牢房里的人,想到上面的交代,再次开口:“拿盐水来,给他们醒醒神。”
“是。”
牢房里的人瞳孔瞬间放开!惊恐万分,可是他们连爬着离开的力气都没有。
狱卒提着结了冰渣渣的冷盐水隔着栅栏瞬间泼到几人身上。
蔡大夫人、二夫人刹时昏了过去!
蔡满发出一声闷哼,一动不动。
又一桶冰水浇下来,旁边牢房里的人都躲的远远的,唯恐被想起来,冰冷的牢房里瞬间冷到了极致。
“以后都放老实点!”说完带着人走了。
两座被浇满冷水的牢房里静悄悄的,不知道地上的人是不是还活着。
……
“蔡大人,您这身体是不是没有好好请大夫啊?”都病多长时间了?
另一个送卷宗的官员见状,也忍不住开口:“是啊,蔡大人该好好让太医诊治诊治才好。”
“无碍……”蔡夅接过他们手里的卷宗,好不好也死不了。昨晚她来信了,说她买了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州府的县令也加强了她住所的巡视,哪里都挺好。
蔡夅心里为她高兴,好就好,就是他病重了,也会交代段河照拂她一二,她定然能安安稳稳的照她想的样子生活下去:“有劳两位大人关心。”
“应该的,应该的。”
蔡夅打开卷宗,心思投入在公事上,他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心情顺遂,万事顺达,她也过的高兴,就很好。处理公务时,他都能多尽心几分。
……
国子监处。
不如大人腿高的的宋岐推着才到严世子膝盖高的严治来上学,小推车精致华丽,周围用栏杆围的严严实实,小垫子蓬松柔软。
坐在小车里的严治面无表情。
宋岐推着他一脸严肃,在外他没有那么活泼,否则显得不稳重,小大人般的宋岐不时看严治一眼,发现他流口水了,还帮他擦擦口水,给他戴好虎头帽,帮他擤鼻涕:“马上我们就到了,乖。”
两个小太监安分的跟在主子后面,丝毫不敢多话。
姚祭酒刚下了第一堂课,远远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心中扼腕!但凡当初……
可又有谁能料到!姚祭酒并不是多后悔没有搭上林大人,而是后悔这样好一个孩子,他竟然没有看过再说话。大公子虽然年幼,但已可以出口成章,大公子不单在学习上有天赋,在为人处世上也像极了他的父亲,看他把车里的小孩子照顾的很好,也能看出,他还心思细腻,天性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