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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镇国公府内。

    所有封禁的院子重新打开了,被关在书房里一年的镇国公被允许出来;大公子院子里砌过的门也被打通,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严忠海站在书房门外,踏入久违的院落,神色间尽是沧桑,向来高大的身体也萎靡了不少。

    他以为,他能更早的出来,他以为严不渭有需要他出谋划策的时候,或者他那个孝顺儿子在局势稳定后就应该来彰显他的孝道。

    结果,没有,这一年多来他被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却是在局势彻底平息后才踏出了书房,他的二儿子,比他想的更谨慎、无情。

    可在大事上,想要成功,也应如此不拖泥带水,一击必中!

    “老爷——”严夫人率先冲了进来,她也是半年前才知道二儿子做的好事,才知道这个家里早已不是老爷当家做主了,一开始她也逼着儿子放人。

    可现在这样的局面,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没有老二,他们全家可能都跟着陪葬了。

    她希望老爷认下,别跟老二犟着来了。

    严忠海看着妻子,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可见被照顾的很好:“他呢?”

    严夫人疑惑:“老二?他去……他去……”严夫人目光闪烁,不太敢说。

    “说。”他现在能把那小子怎么样吗!那小子肯赏他一口饭吃他就该谢天谢地。

    “去……国子监了。”练了一年咬字发音,说能堪大任了,就抱着孙子出去了。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你放心,人都是他要求撤的,还让我给老爷准备了炭火和艾叶,帮老爷去去晦气,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另一边。

    严不予就像没有看到重新打开的门一样,他出去干什么,给严不渭歌功颂德?还是让外面的人看他笑话?大势已去,谁现在在乎他出不出去!

    突然,一道披头散发的人影从旁边冲出来,快速向门口冲去,却被人挡了下来:“出入令牌!”

    裴六娘骤然放声尖叫!不顾形象的就那么坐在地上,这里的人谁还在乎她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她要令牌!为什么!

    严不予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又面无表情的移开:何必自讨没趣。

    ……

    楚翩搬家了,从驴滚胡同后巷,搬进了一栋三进的大宅子,宅子从正大门到后院足足要走一炷香的功夫。

    宅子里奴仆环绕,水榭长廊,院墙上趴着碧绿的爬山虎,墙下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抬眼便是假山、菱窗,一看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养老爷、夫人贵气的地方。

    “恭迎夫人回府!”

    楚翩欣慰的看着一院子奴仆,笑着让大家散了,做梦她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能住上这样好的宅子,还有这么多人伺候,这该是戏文唱的老夫人们才能住的大宅子。

    慧姑并不意外,她们状元爷今非昔比,以后啊,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宅子:“夫人,我们进去里面看看?”

    “好,好,看看。”

    屋内椅木高华,百花图栩栩如生,竖立在两侧的屏风,比她以前的房间都大,多宝格上摆满了她以前没见过的好东西。

    慧姑、蓓姑笑着。

    楚翩也笑着,她现在真成深宅大院里高高在上的老太太了,怎么能不高兴,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好日子。

    她这样不堪的出身,没有本事的人,怎么敢想有一天会成为官身,能出入这样的宅子。

    楚翩的手抚过润泽的椅身,椅背高大又神气,她以前那点赎身银子不知道够不够买这里一把椅子:“蔡夅呢?”

    慧姑知道:“回夫人,老爷本来是要回来的,可临时有事又走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楚翩点点头:“他正事要紧,正事要紧。”说着坐在了椅子上:“别说,还真不一样。”

    慧姑笑了:“当然不一样,这可是官椅。”非大户人家不用:“夫人好福气。”

    365唯愿好

    楚翩认同的点点头,保养白嫩的手指拂过椅子,高兴之余又不禁怅然,去年战事不断,他高中状元被重用的事即便传入老家,也没人冒着战火肆虐的风险乱走。

    如今战事平歇,不知道那些知道消息的人,是不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如果他们找来,定然要跟蔡夅重修兄弟情谊,以蔡夅的脾气,肯定不愿意,到时候自已的身世就会成为那些人攻击蔡夅的黑点。

    楚翩不在乎自已那点过往被人反复拿出来说,却在乎上京城的人以后怎么看蔡夅,同僚如何看蔡夅。

    被人知道他是被楼里的女人养大,他就是不在乎,也难免招惹流言蜚语。

    楚翩心里叹口气,她是时候该离开了,知道他好好的,以后都前途无量,她早该功成身退了,待久了就不是恩,是仇了。

    不过,蔡夅也不用为她担心,他现在这么有钱,日子过的这么好,她一定卷足足够她逍遥一生的银钱,去熟悉的地方,靠着他的名声,后半生过的衣食无忧。03l

    这样,他也不必担心她,她也知道他好着,就好了。

    ……

    楚翩在这个奢华的府里住了一晚,使唤了一晚上的奴婢,将厨房里的好东西都尝了一遍。

    然后包了一大箱子银子,给蔡夅留了一封信,走了。

    信中写的很明白——她银子用完了会再给他写信,到时候他一定要利落的寄银子不能推三阻四。

    另外,她回去不会住以前他们在镇上的小院子,她会买个大院子,再找几个婆子伺候,让他不用担心。她如果被人嘲笑了,还是会回来住几天吓死那些说闲话的人的,所以记得给她留个住的地方。

    ……

    蔡夅是第四天匆匆赶回来的,即便冷静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想与她一起分享搬家的喜悦,一起见证他一路上的成就。

    就是有人伺候的日子,也只有她在旁边看着,才觉得所得值得他自傲一下。

    蔡夅扔下马缰,大步向内走去。

    门房把马牵走。

    管家殷切上前:“老爷回来了。”

    “夫人呢?”这些称谓很乱,他是家里的男主人,叫少爷不合适,只能是老爷。她是家里唯一的女主人,称老夫人,她年龄太小,叫夫人正合适,也就这样胡乱叫着,本来也不是大户人家,没人在上面挑理。如今搬了家也一样这样称呼。

    管家犹豫了一下。

    “怎么?”蔡夅已经进了后院。

    慧姑、蓓姑看到老爷回来都很高兴,以她们的出身就是夫人走了,往后也是够的上伺候少夫人的,都一样。

    蔡夅看着出来的人,人已经跨入房门都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出来,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蔡夅快速向房内冲去,翻遍了所有她可能在的地方,可没有他要见的人。

    “老爷,您找什么?夫人吗?夫人说回老家了,给您留了一封信。”

    蔡夅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在当场。

    “老爷,老爷!”

    蔡夅撑着发软的身体,早已练就任何事面前不改容色的他也尽量让自已撑住:“我没事……出去……”手却迟迟摸不到明明近在咫尺的椅子。

    “老爷……”蓓姑担心的看主子一眼,主子怎么了?

    蔡夅挥挥手,软在椅子上,她走了……毫无预兆的离开了……

    蔡夅像一瞬间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原来他想的就这样生活下去都是奢望……

    蔡夅一时间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还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他在这里做什么,要干什么……

    半夜,寒风呼啸,吹的一切呼呼作响。

    蔡夅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起来拿起信的,看到她不知道涂了些什么的银子、圈圈,他的目光才一点点有了焦距。

    她在信里交代了很多,比如她早就看中的镇子上的大户人家的院子,以前觉得很贵,这辈子都住不起,这次回去后一定要买下住一住,还要多买几亩地。

    她还会去找县令,让县令知道她有个厉害的小叔子,他最好给县令去封信,让县令看到他对她的重视。

    还嘱咐他去郡主府上蹲亲事,他也不小了,赶紧成家,等他长子出生的时候,她会过来住几天,并叮嘱他如果方便,给她多寄东西过去,就是图个让别人羡慕。

    蔡夅看着忍不住笑了,没有一点不舍,都安排的好好的,就像她想的那样,以他现在的身份,无论楚翩定居在哪里,只要他不倒,当地都要掂量掂量怎么待她。

    她离开,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意味着没人挖她的过去,没人提她的是非。而那座小县城里,更没人敢对她说这些。

    蔡夅知道都是最好的,是对她最好的,就这样也好。却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突然钻心的疼,疼的他瞬间没了捏住几张纸的力气,整个人开始发抖冒冷汗。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来人,请大夫!快请大夫——”

    ……

    林清远最近很忙。

    按说他不该如此忙,因为他这个人从来不看递到他面前的折子,就是递过来,他也不看合不合理、需不需要斟酌,一律盖上他的印章发下去。即便堆积如海的公务,他处理起来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所以,他这么忙,就不合理。

    蔡夅咳嗽一声,压下浑浑噩噩的不适:“林大人……怎么了?”

    “郡主那边的折子送过来了。”

    蔡夅懂了,林大人可以乱盖他那一部分,却不会乱盖郡主的,担心影响郡主声誉。

    其实蔡夅也不觉得林大人是在乱盖,而是林大人根本不在乎下面的人是不是贪赃枉法、阳奉阴违,他不管国之财富在谁手里,也不在乎谁贿赂了谁。

    所以蔡夅‘买’状元,也不用偷偷摸摸,打听的时候光明正大,银子送的毫不遮掩,为了一定要是状元也费了几分心力。

    林大人在乎的是度,比如,前十名,可以各凭本事争状元,超过这个底线,才叫犯错!不超过这个底线,都是各凭本事。

    收受贿赂也是一样,一次不超过千两,叫正常往来,超过了底线,他老人家勉强才会看一眼,就是看了也不见得动。

    因为关于银子,蔡夅觉得林大人觉得都是他的,不同的是放在了谁的手里保管,有的人保管的多一点,有的人保管的少一点而已。

    366元夏朝

    但对郡主的折子,林大人多多少少会多批几个字。

    不过,林大人一般也不接那边的折子。郡主与林大人通过十三内阁共治天下,林大人监察百官升迁,郡主掌官员生死。

    现在的局面完全看的出,无论是林大人还是郡主都没有称帝的想法,但两人也没有放权的举动,更没有封太子的意思,好在两人都年岁不大,‘太子’一事没人想提,何况林大人和郡主是两个人,就算其中一个有事,另一个也能顶上,完全不到用‘太子’稳江山的地步。

    可正因为如此,郡主和林大人各自手里的权利泾渭分明,很少混在一起,这次,林大人却接的如此利落,莫非……..

    蔡夅拉住刚出来的付寿,付寿在齐王一案中有功,已经封官了,目前不在大人身边当职,家人也一起脱了奴籍,成了良民。

    可付家在安国公府多年,盘根错节,肯定知道内幕:“郡主有孕了吗?”

    付寿看蔡夅一眼,敏锐!低声道:“应该是,庄嬷嬷等人不让往外说。”郡主怀大公子的时候北疆在开疆扩土,林大人也有很多事情要忙,谁也闲不下来,没能好好将养。

    但现在家国安定,有条件了,庄嬷嬷让好好养,不能仗着年轻耗了郡主的身子。

    果然如……蔡夅突然咳的停不下来。

    付寿见状,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没事吧,看过大夫没有,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叫大夫?”

    “没……事……”蔡夅很快不咳了,只是脸色嫣红,气息短促。

    付寿看着他可不像没事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

    蔡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赶路染了风寒而已,过两天就好了,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他真有事,他过来也是汇报情况:“你注意点。”

    蔡夅点点头,拿着奏折进去。

    林清远将刻着‘知道了,甚好’‘辛苦’‘再接再厉’字样的印章,统统往折子上按,比他自已的折子,何止多印了一句话,是好几句话,看到蔡夅进来抬头:“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回林大人没事,染了风寒。”

    林清远狐疑的看他一眼,还不忘翻过奏折不走心的印下一句‘不错’:“不是昨天才回来?赶路急了?”虽然蔡夅不说,但因为郡主天天提,他也知道这小子喜欢家里的‘嫂子’,这次赶这么急,应该也是因为嫂子,结果回来就染了风寒?

    “是。”蔡夅不愿多言,将奏折放下,出去了。

    林清远继续印着折子,看到有歧义的便会扔到一边。

    ……

    国子监内。

    严不渭偷偷看眼周围,再次将自已的孩子放下,眼疾手快的要抱走宋岐,转瞬,不知第几次被人按下。

    “世子,您怎么又来了,没有林大人手谕,我们不可能让您带走大公子的。”

    “就是,世子,您想看大公子就看了,您说您抱走算怎么回事?”

    他们疯了让严世子抱走大少爷!现在全国子监看顾大少爷就像看顾奇珍异宝,严不渭一进来就有人盯着了,他为什么觉得他能成功?还天天来,他难道没发现,他自已的孩子都不愿意跟他了,还来!

    被放在地上的严治,扭过身子背对着父亲,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哭不闹。

    “我就是抱一下,谁说要抱走了。”凭白诬陷人。

    纪司业座下第一大弟子将大公子从严世子手中小心翼翼的抱下来,谁能想到,他先生白捡了一个少师当呢,虽然现在只是给大公子读书的,可大公子以后开蒙也顺理成章在这里,以后教导大公子的重任也会在他先生这边,而他们是大公子的师兄。

    宋岐转过身看严治。

    严治扭过身,不让看。

    宋岐又跟着转过去。

    严治再次扭过身,不喜欢被人看。

    下一刻,严不渭将儿子扭到大公子眼前:“大公子,随便看,不过,您告诉伯伯,是伯伯读书好听还是纪司业读书好听,您喜欢听谁读书?”

    严治眼睛一闭往后一躺:看吧,死了。

    宋岐笑了,小大人般拽住严治的胳膊,将他往教室拖:学习不分年龄,不能懒惰。

    “大公子,您还没回答呢,是伯伯读书好听还是纪——”

    哐当——纪司业将门关上,别以为他不知道,严世子想干什么!

    “姓纪的,你给我等着!”

    ……

    殷浊很长时间没回大夏了,现在应该叫元夏——元夏王朝。

    殷浊回来后跟在龚西成身后做事,隶属十三内阁,统管六部,与蔡夅一起共同向龚西成汇报家国事务。

    不同的是蔡夅正统科举出身,在文官中更名正言顺,他因为功绩和地位与蔡夅分庭抗礼。

    但不管如何,那都是龚西成死了才轮到他们考虑的事。

    殷浊再回来,还是有种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感觉,不过,值得。

    康睿没想到出来寻本书会碰到殷浊,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一瞬,转身离开。

    他不走干什么,等着被羞辱吗!

    或者说,他遇到他们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毫不留情的鞭挞,是警醒,殷浊上辈子到过的位置,这辈子也走到了,没有人不人鬼不鬼的过去,他一样走到了现在的位置,关于他在北疆的事,在文臣墨客间犹如传奇故事被广泛传颂。

    他的才学,没有因为齐王倒台有任何减损,他还是曾经的那个殷浊,甚至更好。

    只有他康睿还在从六品的位置,毫无寸进,殷浊曾经瞧不起他的那些话,现在更为历历在目,而且还被他一语中的!

    没了郡主,他还没爬到以前的位置,其实不单他,如果没有气运,殷浊也到不了他现在的位置。

    他们都是气运使然而已!可即便都是运气加身,林清远呢?!

    康睿几乎不敢相信林清远是这样爬的,比上辈子更快、更高、站的更远,远的他跑着追都追不上的地步。

    齐王倒台了,郡主和林清远掌了天下?这两个人掌握了天下!

    367愿外放

    康睿做梦都没有想到,夏朝易主是给了他们,如果只是夏朝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北疆,北疆竟然也是林清远的!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过!

    林清远已经不是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他如一座山压在了他背上,让他想爬都爬不起来。

    康睿何止羞于让郡主知道他们曾经成过婚,他现在恨不得自已没有上辈子的记忆,那些记忆蚕食着他的骄傲,让他看到他多不堪一击!同样是借助郡主的势力,什么是风潮下的高手,林清远给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无论是能力还是捭阖权势的手段,他康睿在林清远面前不堪一击!不同起点时,他不是林清远的对手;同一起点时,他也不是林清远的对手。林清远无论前世今生,记忆里从来没有借助过什么,一样活的顶天立地。

    他就算借了郡主的势也不过区区二品罢了,而他林清远已经摇身一变,不是帝王胜似帝王。

    比他上辈子的帝王路走的更快,国土更加辽阔、政策更加明朗、治下更加宽和,他甚至不用得罪权贵,就已经是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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