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雄壮的安国公宋诚义蓄着长须,背脊挺括,冷着脸看着身畔的林清远,女儿看中他什么?小白脸?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瘦弱的他一只手就能掐死!简直一无是处。安国公越看林清远越不顺眼,他这身衣服……呵,倒是会穿,定是他女儿挑的。
唯一还不算蠢的没救的,就是没跟曹家签卖身契,否则他先弄死这个人:“等着。”
林清远神色恭敬:“是,国公爷。”
太后看宋诚义身后一眼:“人呢?”
宋诚义礼还没行完,闻言,不行了。
“好了,把人带上来吧,若是看不过去,你也不会将人带过来,既然带过来,何必又端着。”
宋诚义不认同:“那能一样!”他听说的时候
,恨不得手刃了那小子,但女儿又不是哭着闹着非君不嫁,只是让他们看看,衡量衡量。
而且他派人查过,这小子跟他女儿的确没什么。
重要的是,他将这小子带在身边几天,发现也还可以,不多话,能吃苦,在军营不搞文人气节那一套,跟谁都能聊两句,挺和他脾气,就是上不得台面,跟泥腿们混的最好:“配小语差多了。”
“谁配小语不差,叫进来吧。”她更看中初语最近的变化,朝中局势不是一问三不知了,对她那几艘船也有了长远规划,与她找个男人依靠相比,她更希望初语自已立起来。
——“传,林清远觐见!”——
林清远跪在殿内。
皇太后与身旁的侍女说着什么。
林清远一直跪着。
一盏茶的功夫后。
皇太后看向林清远。
林清远双手向前,叩拜。
“你是林清远。”
“回太后,草民正是。”
皇太后点点头:“郡主找过你了?”
林清远不可能不紧张,但都压的死死的:“回太后,承蒙郡主给草民一个机会。”
“若你负了郡主呢?”
林清远直起背脊,视线落在太后手里的茶杯上:“回太后,有太后和国公大人在,草民何以负郡主。”
“若哀家和国公不在了呢?”
国公爷想在,被太后压住。
林清远叩首:“太后和国公可以先把草民带走。”
“倒也不必如此,只是若郡主成家,可能无暇顾及后宅琐事,又是低嫁,她出来的多了,恐对你名声不利。”
“回太后,郡主主宫,何来后宅琐事,郡主主事,事物繁杂实属自然,草民的名声自然是名声,草民没有不看重,只是名声是草民自已走过的路,上路之初就该知道路上有什么,终点在何方,路上同行者是伴侣也是友人,友人之天地,即便旁人不承认,也是吾之天地、吾之宽度,是无法避免的事实,既已上路,都是求道路越来越宽,没有越来越窄的道理,路旁的非议者,只是在路旁,应当应分,吾亦站在自已路上非议过旁人之路,可入耳不可无脚下路,所以,非议无甚不可,言论自由。”
太后看他一眼,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你对哀家当政如何看?”
国公爷身体一僵,就要起身。
太后瞥他一眼,急什么,她还能把人杀了。
林清远茫然:“回太后,太后临危受命,草民该有何想法?”自然而然,当政就当政了。
“哀家现在还没有还政于皇帝?”
“国之一词,大而任重,肩负黎民、下佑苍生、中抚官员,均在一人一身,醒是泱泱国土,梦是外忧内急,思的是疆土如何,管的却是左右相搏,说来也巧,三江九河的灾情太重,草民不才是绕路走的,遂,实不敢妄议国事。”意思是,有思考这个的闲工夫,两人不如看点实在。
“大胆!”国公爷站起来就要薅他。
“好了,好了,做给谁看,南方灾情历代如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缓缓就过去了。”
林清远不说话,他不跟上位者讲道理,没必要:“太后所言极是。”
“以后和初语好好过日子。另外,先去工部补个缺。”身份难看。
林清远怔愣,瞬间叩首:“草民谢太后恩典,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诚义收回欲踢他的脚,算他识相。
第015章
订婚
宫外。
宋初语透过窗帘缝隙,远远的看见父亲带着林清远出来。
林清远敏锐的看过去,窗帘一角,她如雾似梦。林清远下意识颔首:成了。
宋初语见状,放下窗帘,尘埃落定,希望他前路无坎坷、受人尊敬,就算是表面功夫,所有人都该做好看了。
宋诚义停下来:“工部员外郎如何?”正四品,勉强能配他女儿。
林清远收回视线,眼角一抽,不问能力,不管精通,直接给四品:“回将军,工部令史即可。”
宋诚义冷哼:“七品小官,给人打杂,有何出息。”
都有国公爷当靠山了,什么官职没有出息:“国公爷教训的是,草民全赖国公爷提携。”
……
康睿与同僚告辞,刚进门,便踩了一脚鸡屎。
七八只鸡从笼子里飞出来咯咯哒的在院子里散步,鸡毛、鸡屎到处都是,一只公鸡受惊后飞扑到他身上,扑了他一身屎尿。
康睿心里火冒三丈。。
正八品翰林同窗从房里出来,热情无比:“康状元回来了,我老家来了亲戚,带了不少鸡鸭,今晚家里炖鸡,一起吃。”炫耀又自豪。
康睿简直无语,几只鸡而已,府衙短了吃了还是喝了,院子里到处都是。
“康大人,鸡粪我给你留着,你种种花也好。”别人要他都不给。
康睿就没被人用鸡粪讨好过:“谢谢,不用了。”
“用,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回头我收起来堆你窗户底下,晚上过来喝汤。”说完兴高采烈的提着鸡笼去了后院。
康睿看看身上、脚上的鸡屎,深吸一日气,忍着不适回房间换衣服。
灰色的粗布长衫掉了一颗盘扣,康睿有种砸了桌上茶杯的冲动,但又生生忍住,这是他上职后唯一置办的东西,招待同僚时一定要用,砸了就没有了。
康睿泄气的坐在床上,一眼看完简陋的房间全貌,以往的金缕丝帛、锦缎珍宝,一无所有。
住在后面的浆洗婆子更不会针对衣服面料不同,更换洗衣方式,毫无技艺可言。
府里的下人们还是更细致一些,以后提提月俸也应该。
康睿想到太后突然离席,心中有些不安。但又随即恢复正常,因为初语说过很早之前就对他有印象。
何况他和初语这么多年,靠的不仅仅是太后从中牵线,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康睿嘴角溢出一抹笑:大概是嫌弃府中饭菜不如宫中好吃,点心不够酥软,首饰不够新颖,她,总是难养一些。
快了,还有一个月,太后就会下旨赐婚,他们又可以见面了。
“康大人!康大人在吗!书画斋让你有时间了去结款,说你的书画卖的最好!让你多抄点!”
康睿脸色铁青,唯恐院子里的人不知道他卖字画了是吗!
传话的人看到康睿出来,笑的灿烂无比,真心为康睿高兴,也就是状元有这个待遇,他们就是想给书画斋抄书也没有康睿赚的多。
“有劳王兄了。”
“小事,小事,你记得点,我走了。”
……
立冬前一天,安国公府低调的为嫡女定下了与工部七品小官林清远的婚事。
听说的人家懵了:“谁?林清远是谁?新科进土?京外贵子?”
知道林清远是谁的更不可思议:“开玩笑的吧?”
安国公府通过角门放出消息,说,秋霜宴当日,郡主遇险幸得林大人相救,国公爷赞其人品,为其指婚。
堵死了长公主借题发挥的途径,因为当晚是她留了郡主,却没有亲自派人护送郡主导致郡主遇险,若是安国公府追究,她逃不了责任。
如今害的郡主低嫁,她看着陪添妆吧,如果外面说的难听,长公主也得压,否则就是她罪加一等。
她罪加一等就是皇上牵连其中,亲姐弟,谁知道是不是皇上授意,谁也别说谁无辜。
宋家嫡出两位兄长气急败坏:“爹、娘你们糊涂了是不是!什么人也配娶我妹妹!”
宋夫人气的还在头疼,太后和夫君越过她定了女儿的婚事不说,还定了那么一个她听都没有听过的人,这是要逼死她啊:“问你爹去!”
宋诚义冷哼一声:“不然呢!去选秀,大选马上就要开始。”
“那也不能是什么林清远!”
“你当他是死的不就行了!又不用你天天看见。”
宋夫人头更疼了:“他娶的是我女儿!如果不是我懒得管他是谁!”
宋国公不认:“是女儿娶。”
“你就是过过嘴瘾!对外说的还不是嫁!”
“对外是对外,对内你可以按你的规矩走,不让他进府,不让他见女儿,不承认他还不是全凭你高兴,我能为了他跟你生气,为这点小事,看把你急的。”
宋夫人一日气没上来,险些被气晕过去,什么混账言论!
第016章
差错
“我要真那么做我成什么了!你就是不肯退婚!太后不知道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同意如此荒谬的事!”
宋初杰上前一步:“娘,不如儿子替您做了他!”
“我都造了什么孽啊!”
……
明堂街上坐落着一座偌大的楼阁,重檐攒尖,四面环水,其占地面积三万平方米,复原了礼仪之邦周朝的朝学之地,谓之国子监,在学学生两千多人。
国子监西门水桥顶端,是文人学土的最高殿堂翰林院。
此时翰林院偏殿内,官员已陆续入职,开始忙碌。
一排排高耸入房梁的书架,一架架滚动云梯,不停的工作着。
康睿刚到,便被同僚喂起了八卦:“听说没有,工部有个同行飞上枝头了。”
康睿签好字,不想参与,当初他与郡主订婚,同行间没少传难听的话,将心比心,他并不想说别人是非。
但这个话题太火,康睿不搭腔,旁边刚刚签好到职的赵编撰立即凑过来:“听说了,他以后使不得在工部横着走!想接什么工程就接什么工程。”
“格局小了,那是他说什么工程能做什么工程就能做,他说不能做,工部尚书都得要衡量衡量可不可以做。”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羡慕全写在脸上。
康睿转身:“哪有那么夸张,不是一样工作。”
赵编撰、周编撰立即跟上:“哪一样?”哪都不一样:“你知道那兄弟定的谁吗?”状元学问很好,工作也不错,就是有点小清高,文人入了仕途怎么能只看学问,要看人情世故。
康睿坐下,拿出昨天校对的散装书籍:“谁?”
“还能有谁,安国公府嫡女,安国郡主。”
康睿手里的书突然散开落在地上,掉了满地。
赵编撰一看书名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本书排序排了很久,上面还等着要,完了,一个月工作白做,说不定还赶不上工期。”
同作这本书的几个人见状立即从自已位置上起来,赶紧过来捡。
“怎么这么不小心!”
“书页上不是写着小心翻页。”
“康睿,你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出错!”
康睿整个人都懵了,定的是谁?
他觉得自已问出了声,可周围一个回答的人也没有,他们的嘴开开合合,他却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宋初语定亲了?怎么可能?那是他的妻子,一定是他听错了。
康睿猛然抓住赵编撰。
赵编撰蹙着眉拿着手里散开的书页,对他说着什么。
康睿什么都听不见:她订婚了?
赵荣挣开他的手,没有七天七夜,他们别想交差。
康睿重新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手掌紧紧撑着桌子:“赵荣,你说谁要订婚了?”
“郡主订婚了!郡主订不订婚咱们今晚都别想到点下工!”康瑞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康睿浑身发软,怎么会这样?哪里出了问题?
“听说是工部那位英雄救美,国公爷不嫌弃其出身,成就了好事。”他觉得状元还是值得交好的:“这几页我拿去整理。”当卖个人情。
陆续有人不情愿的拿走一部分,否则就是一个小组被批评:“下次小心点,别人飞上枝头你激动什么。”
“就是,又不是你定——”
立即有人碰了说话的人一下:“少说几句。”毕竟是状元,谁知道会不会入了上面人的眼。
那人不说了。
康睿抓住最后的赵荣:“什么英雄救美?”上辈子根本没听说有谁英雄救美。
赵荣看看手里的书页,再看看康睿,拉了张椅子坐下:“秋霜宴你不是也参加了吗,秋霜宴散后长公主留郡主说话出门就晚了些,郡主行至西门遇到械斗,是工部那人救了郡主,早知道那天我也去西门了。”
康睿麻木的松开手,秋霜宴?上一世她根本没有参加秋霜宴,自已也没有。
这一世他去了,初语也去了,长公主还留了她说话,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这根本不是意外,这是——这是——
康睿觉得整个人生都颠倒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偏差!怎么会有偏差?初语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相公,怎么可能有意外!
康睿从来不知道既定的事还能出意外!她是不是不愿意,是不是国公爷逼她的,她喜欢的明明是自已!
可康睿才发现,就算初语喜欢自已,在父母之命面前也苍白无力。
可,可……一定有哪里不对!初语喜欢的是自已,如果,如果初语知道自已也喜欢她,她会不会为自已一争?
康睿瞬间起身。
隔壁小组有人突然问了句:“你们谁认识林清远?工部的林清远?”
第017章
谁占了谁的人生
康睿猛然转头!这个名字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所有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头上!
如果宋初语订婚让他觉得天旋地转,林清远更像一个恶鬼,呲开锋利的牙齿对准大夏江山!
但他怎么会在上京还在工部,这时候他不该出现在上京才对?
康睿停下来,走过去:“你们说林清远?是南化县的林清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