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话既然都说开了，商砚初也没必要再遮掩，“你可以走，不过最好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他话音轻柔，但字里行间满是威胁之意。
商虞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她不是第一次对这个弟弟感到陌生，但此刻心底还是有一阵无名火窜了上来。
从昨晚开始，甚至更早之前就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沸沸腾腾地从心底冲出来，在临界口又被硬生生忍住。
“是么，那你就尽管试试。”她眼底像是淬了冰，与生俱来的高傲和磨练出来的气场让她看起来极度的耀眼，明明是被商砚初压制着，却仿佛她才是掣肘别人的那一方。
商砚初痴迷于她这幅迷人的姿态，又因为她和自己对着干气得牙痒痒，他将人完全压在门板上，“你以为我不敢？”
商虞仰头看他，商砚初还没来得及因为她眼角晕开的一抹水汽而怔愕，脸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商虞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一个之后又接上了一个，商砚初右脸立刻肿了起来。
“这两下是因为你拿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健康当筹码跟我开玩笑。”她冷冷道，用力的那只手垂在身侧微微颤着。
“我没有……”
商虞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一脚踹在他膝弯，商砚初有余力反抗，但还是顺着那个力道跪了下去。
看见这人老老实实跪在自己面前，商虞也丝毫没有解气，又冲着他的腿踹了一脚，“这两下是因为你把我当猴甩了大半年。”
“我是因为……”商砚初辩解的话在看见商虞通红的眼睛时憋了回去。
两人一站一跪，诡异地僵持了一阵。
更多的商虞也不知道怎么发泄了。
在极度的愤怒中，她突然生出一阵迷茫，她跟这个人啰嗦什么，总归他都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有自我的人来尊重，否则也不会就这么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几下子也挺没意思，沉默了几息才哑声开口道：“我以前确实对你有点别的心思。”
商砚初立刻抬起头来，眸光亮得灼人。
“小鱼，我……”
“但从现在起……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商虞快意地看着那眼里的光一寸寸灭了下去。
商砚初好似彻底慌了，“姐……”
在他绝望的眼神里，商虞居高临下地说：“到底为止吧，希望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私下见面，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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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2
62、从前
商虞路上找了家药店买紧急避孕药，她现在已经不确定商砚初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保险一些准没错。
巧就巧在，几乎是她付完钱的下一秒，商砚初就发来了一条消息。
为了当好沈念语，她重新开了一个小号，把商砚初微信里的沈念语给替换掉了。
之前两人的交流也都是通过那个小号，但现在这条消息对方是直接发给她自己的微信的，而这个号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收到过来自商砚初的信息了。
商虞有些怔愣，她回车上把药袋子扔到副驾驶，这才点开来看，商砚初只发了一张图片，是他两年前做的结扎手术单。
这人像是知道她根本不信似的，卡着点发证明来了。
商虞皱着眉，条件反射打下“为什么做手术”几个字，紧接着就立马删除。
她飞快把商砚初的号码和微信都拉黑了，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驱车回到家里。
佣人见她突然回来还有些意外，商虞挥挥手阻止了她们的询问，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她在老宅没有洗澡，匆忙垫了一片姨妈巾，折腾了这么久，甬道里的浊液也流得差不多了，此时上面已经洇湿了不少，商虞面无表情地把沾着商砚初精液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药最终还是没吃。
清洗完出来，商虞感觉自己连抬腿走路都费劲，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甚的是精神上的倦乏和虚无，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昏天黑地睡一觉。
她木着脸爬上床，被子一卷就不动了。
这一觉睡得尤其长，还零零碎碎地做了几个梦。
这才想起来，她是怎么糊里糊涂地喜欢上商砚初的。
梦里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过得很快，但过去的每一幕早就已经深刻在她记忆里，轻易便回忆了起来——
她好不容易从爸妈离婚的阴影里走出来，但没过多久就开始有产乳的现象。
刚发病的时候，奶奶带她看了不少医生，都见效甚微，她变得敏感易怒，不让商砚初靠近，还经常冲他发脾气，商砚初被她吓得直哭，她自己也经常偷偷后悔地流眼泪。
后来，奶奶联系了几个国外的专家，她在异国他乡想弟弟想的厉害，无数次念叨着弟弟的名字入睡。
在欧洲辗转了大半年，她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更加严重。
商虞已经厌倦地想放弃自己了，奶奶是借着旅游的由头瞒着所有人带她出来的，也不可能一直在外呆着，她装作看开的样子哄奶奶回去。
回国以后，她性子变得更加孤僻，不想让弟弟觉得自己是个怪物，便故意冲商砚初恶语相向，逼他远离自己，听见商砚初歇斯底里地吼“我讨厌你”的那天，她感觉自己也彻底烂透了。
自我厌恶越严重，她对商砚初的执念就越深。
虽然表面上和商砚初水火不容，但其实对方从小到大的每一步都有她在背后的参与，她看见他健康长大，在属于自己的领域熠熠发光，好似自己也拥有了这样正常的人生。
感情就是在日复一日的关注与在意中渐渐变质。
她开始不满足于只在商砚初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关注，想到他时会心动，看见别的女生跟他告白时会吃醋，看见他和别人提起自己时脸上露出的厌烦会心痛，她渴望的越来越多，即便她知道，那都是不可能的。
商振年突然的死亡彻底浇灭了她所有的幻想，她被迫坐上了那个位子，各方的压力逼得她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
心底唯一的念头，就是得保护好锦华，保护好弟弟。
再后来，商砚初也进了锦华，与她分庭抗礼，她那时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好，自认把锦华交给对方才是最好的选择，便一面与他作对，一面将手中的资源都倾斜给他。
只可惜，机关算尽，却在最后崴了脚。
窗帘没拉，商虞醒来的时候窗外日头还没上来，只有些稀薄的太阳光，满室寂静，唯余空调呼呼的送风声。
她躺着懵了一会儿才从梦里抽离，手伸到床头柜摸手机。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了，她一口气睡了十几个小时，手机电量就剩最后一点，濒临关机。
锁屏上密密麻麻堆了不少电话和微信消息，除开一些相熟的客户，就属李家父子的最多。
这两人在老宅没逮到她，一直心心念念。
想到那场荒唐的追击战，商虞便没忍住笑了起来，记忆却又自动轮播到月色下商砚初柔和的脸，她的笑僵了僵，刚扬起来的一些好心情立马落了下去。
商虞给李钊和李修逸两人都回复了消息，认下了自己当时是因为不好意思才逃跑的。
没过半小时李修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对方有晨跑的习惯，一向都起很早。
“逸哥。”
“早知道就叫上妹妹一起去，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李修逸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接电话，声音离手机有些远，好像在跟别人说话。
商虞愣了愣，“什么机会？”
“哦……咳嗯，没什么。”李修逸卡壳了一瞬，转移话题，“你嗓子怎么这么哑，感冒了？”
这回轮到商虞卡壳，她含糊应了，有了这个小插曲，两人都没多说，心虚地来回关照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九点多的时候，商虞联系了之前商砚初的主治医生。
“小商总出院之后只有一次复诊迟到了，不过好在恢复的都还不错。”林医生以为她是来问商砚初病情的，还小小告了个状，“上一次检查的时候他说头晕头疼的症状已经基本没有了，我就给他换了种程度轻的药，要是效果好的话，就可以考虑渐渐停药了。”
商虞耐心地听他说完，“林医生……我有个问题……”
“您说……”
商虞咬着唇犹豫了，她其实想问，商砚初的车祸乃至他的失明到底是不是真的，但车祸现场的惨状和商砚初面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又蓦地浮现在眼前。
住院那些日子，各种检查报告和内用外敷的药也确实做不得假。
她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没什么，您费心了，谢谢。”
卧室里又安静下来，佣人听见房间里的动静来敲门，问要不要准备早餐。
商虞睡了这么久，确实饿了，她开门跟着佣人一起下楼，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看见来电联系人，商虞意外地挑了挑眉，接通没有说话。
对面也没有在意，直接开门见山道：“梧桐路77号，你过来一趟。”
电话里的男声阴沉嘶哑，透过电流都像是在冒着寒气。
商虞神色不变，“沈钰，我以为我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她想见你。”
商虞下楼的步子顿住。
沈钰的声音听起来极不情愿，“下午三点前，过时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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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3
63、真相
商虞慢悠悠吃了个早午饭，又回房处理了一些手上的事情，卡着时间才出门，到梧桐路77号时正好三点整。
她拉下墨镜朝外瞥了一眼，不由得“啧”了一声。
这一片都是别墅区，安保非常严格，眼前这户尤甚，大门两边高悬着两台监控摄像头，门里门外各站了两个保镖，视线所及的院墙上都是电网，恐怕连只苍蝇都没法从里面飞出来。
商虞突然有点想掉头走人，算上商砚初，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太正常，她上赶着陪他们玩什么游戏？
就在这时，透过镂空的院门，商虞看见里面屋子的门缓缓打开了，前天夜里在老宅后院见过的人走了出来。
“……”
沈念语在不远处站着，等商虞车停稳后就迎了上来。
“小虞姐。”
“嗯。”商虞瞥了沈念语一眼，那晚光线太暗没看清，她这才发现沈念语清瘦了不少，好像风一刮就会吹走似的，神态略显憔悴，跟以前判若两人。
两人并肩往里走，商虞没忍住问了一句，“沈钰不给你吃饭？”
沈念语一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这倒不是。”
进了客厅，商虞脚步一顿，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凉气。
客厅上方每个角度都挂着摄像头，那些黑洞洞的镜头渗人无比，置身其中，好似连呼吸都在被监视。
商虞心底发寒，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为沈念语准备的。
“抱歉，小虞姐。”似是看出来商虞在想什么，沈念语解释道，“我已经让他把摄像头暂时都关了，你不用害怕。”
她引着商虞坐到客厅沙发上，自己走进了厨房。
沈念语嘴里的“他”不作他想，商虞看着她略显憔悴的样子，心里浮现出一个骇人的猜想。
各种话语在舌尖滚了一遍，最后只是半真半假地吐槽：“沈钰连个针孔摄像都买不起？”
就算要监视，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沈念语端着热茶和点心出来，眉眼怏怏的，“他是故意的。”
为了震慑，所有针对都放在明面上，就是让她忌惮，清楚自己不可能逃得掉。
沈念语在沙发前的小几上倒茶，仿佛对这边的一切都早已习惯。
商虞沉默着，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么，安慰和同情显然都不合适。
她和沈念语并不算熟，想起自己演了大半年的戏，如今见到本尊，商虞甚至还有些尴尬。
“我前天偷跑出去，他发了很大的火，我还以为他不会同意我再见你。”沈念语将茶杯往商虞的方向推了推，“我只是有些话要跟商砚初说，但是好像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听出她的意思，商虞淡淡道：“没有，你反倒帮了我一个大忙。”
如果没有沈念语，她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沈念语了然，估计沈钰已经把大概情况跟她说过了。
她坐到商虞旁边，“今天请你过来，是想把之前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你肯过来见我，说明商砚初还有事没有跟你说清楚，对吧？”
商虞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沈念语深深呼了一口气，“我和商砚初的婚约，一开始就是双方达成的协议，这你应该知道了。”
“我想借他的手扳倒沈钰，承诺会把我手上一个关乎沈氏重要利益的东西给他，事成之后，我得到自由，他得到沈氏三分之一的股份。”
商虞突然抬头把顶上的摄像头环视了一圈，确定已经关上了。
沈念语扯了扯嘴角，“这些他都知道，给他听见也没关系。”
商虞视线在她脸上飘过，点了点头。
沈家虽不如商家是百年企业，但也是个庞然大物，三分之一不可小觑，商砚初如果得到沈氏的助力，根本不需要跟商虞争抢就可以直接压过她掌权。
商虞不费力就轻松猜出了他和沈念语合作的意图，放在以前，她肯定以为商砚初是恨透了她想把她从锦华赶走，但现在……
“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想跟你作对，在公司里压制你，但最近我才想明白……”
沈念语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商虞呼吸急促了些，沈念语轻轻的几个字听在她耳里也掷地有声。
“他是想得到你。”
但有血缘关系横亘，商砚初一开始就没打算用正常的方式。
他疯狂扩张自己的权利与势力，想在各种意义上压制她控制她，如果没有车祸这一遭，恐怕她早晚会跌进对方准备好的圈套里，成为那只被折断翅膀的脔雀。
商虞闭了闭眼睛，无声骂了句脏话。
知晓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沈念语也十分平静，“本来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但是我……临时反悔了，我和商砚初的合作关系也就此破裂。”
她脸色苍白，说这话时不安地搅了搅手指，似是在后怕什么。
商虞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是出车祸那天？”
沈念语一颤，点了点头。
她把东西偷出来时惊动了沈钰，当时沈钰的车就追在他们后面，商砚初见她这模样也不欲多说，更不想多招惹沈钰这个疯子，当即口头结束了协议，让司机下了桥把她放下去。
没了这层合作，她是被沈钰抓回去还是怎样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可就在他吩咐完的下一秒，车祸就发生了，她在剧痛中昏了过去，沈钰神不知鬼不觉将她从现场带走了。
沈家有公安背景，找人封口，处理一段道路监控还是能做到的。
谁又能想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沈念语是被沈钰悄悄软禁了起来。
“我知道有你们的人在查探，所以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露面，包括在奢侈品店那次，也是我听说你会光顾才去蹲点的。”
沈念语耸了耸肩，“可惜又被他发现了，后面我就没机会再去。”
至此，整件事的真相就很清晰了，沈念语没有详说两人交易的那个关乎沈家重要利益的东西是什么，商虞也没兴趣知道。
两人从下午聊到傍晚，刚开始商虞还会动怒，到最后只剩下啼笑皆非。
“对不起，小虞姐，我以前不是有意要骗你。”
沈念语目送她上车，商虞没搭话，她黯然垂下头。
商虞启动车子，却迟迟未动，半晌又把车窗放下来，院子里的灯光搭在她泛着冷意的脸上。
她扫了一眼隔着一段距离的保镖，轻声问：“为什么要叫我过来？”
如果说只是想告诉她真相……其实沈念语大可以像以前一样保持沉默，毕竟她和商砚初的合作早已结束，他们姐弟俩之间再多的是非也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