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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就在他想要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谢松羽自殿中走出来,站在他身侧,道:“陛下,臣瞧着今夜夜色也不早了,要不,臣先告退,您多陪陪贵妃娘娘?”

    “……”

    萧应决回头瞪了他一眼,眸中意思很明显,是叫他滚回殿里待着。

    但是谢松羽只作没看到:“陛下,臣的家中,也有人在等着臣啊。”

    闻萱是在此时此刻,才知晓原来谢松羽还在修文殿的。

    她抬起头,终于不再沉浸在皇帝的不耐烦当中,而是朝谢松羽先看了一眼。

    “谢家表哥也在。”她声色软糯道。

    “哎,娘娘这声表哥,臣可不敢当。”谢松羽忙摆摆手,俯身朝着闻萱作揖,是臣子礼。

    闻萱脸上立时便又含了一丝笑意。

    谢松羽是太后母家谢家的长子,皇帝的表哥,闻萱认识的。

    他同皇帝,都算是自家兄长的至交好友。

    这还是闻萱进宫后第一回见到谢松羽。

    从前见谢松羽,他都是和自家哥哥在一块儿的,她是妹妹,每次都理应是她向他们行礼。

    现如今倒反了过来,她觉得新奇。

    但是她觉得新奇,有的人却是头疼到不行。

    萧应决一连给谢松羽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是催他赶紧闭嘴,回去殿里好好待着。

    但是谢松羽却仿佛一个也没有看见,和闻萱笑过之后,又直愣愣地看着他,只等着他说出一句放他离开的话。

    “……”

    萧应决一边拉着闻萱的手,一边被谢松羽逼到气结。

    闻萱左看看,右看看,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她道:“既然陛下与谢大人有要事商议,那臣妾还是先行离开吧。”

    她模样乖的不得了,好像此时此刻,又不是什么娇纵的大小姐了,而是一个体贴又极为明事理的人。

    她想将双手自萧应决的手掌当中挣脱出来,柔嫩的指尖却又好似不经意般划过萧应决的手掌,冰凉的触感又刺得他心绪一跳。

    萧应决垂眸又看一眼她,到底没能忍心就叫她独自这么回去。

    在闻萱只差一点就要挣脱他的掌控的当口,他复又动了动指尖,抓回了她的手,将自己滚烫的热气传渡到她的手上。

    他终于没什么好气地回头去看谢松羽,如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愿。

    “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吧,朕改日抽空再与你好好说道。”

    他每一个字都好像透着极大的不悦。

    谢松羽闻言,却直接乐了。

    闻萱悄悄地抿紧唇瓣,上前小半步贴在萧应决的身边,脸上也随之浮现起更大的笑意。

    —

    关于陪闻萱过夜这件事情,萧应决其实真的不是很擅长。

    相比起和她一起过夜,他倒是更宁愿陪她好好地用一顿饭,然后和她安静地睡个午觉。

    因为夜晚太漫长了。

    萧应决不知道闻萱是怎么想的,但他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这么漫长的夜晚对他来说,有时候,就是一种煎熬。

    尤其现在还是夏夜。

    自打闻萱入宫的第一天起,太医就曾同萧应决语重心长地告诉过,就贵妃娘娘目前的身子来看,不适宜侍寝,更不适宜行房事,怀孕生子,更是想都别想。

    萧应决虽然一开始对她就没那等心思,但是这话,他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点。

    所以后来他半推半就的,和闻萱躺在了一张床上的时候,每次都在拼命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胡来。

    是夜,他陪着闻萱躺在榻上,和她又只隔了两件薄薄的里衣。

    闻萱浑身都靠在他的手臂上,一手挽着他的胳膊,一手搭在他的胸膛,好似在摸索着什么。

    “……”

    “闻萱。”

    屋内仅剩最后一盏烛火在床帐外晃动,萧应决忍了忍,实在没有忍住,出声喊了下她。

    “嗯?”

    闻萱还在摆弄着自己的睡姿,骤然听见萧应决在喊自己,不觉抬起头,在昏暗中对上帝王的双眸。

    “热,睡过去些。”

    萧应决喊她。

    “可是我冷。”

    闻萱动了动自己的脚,叫自己在被窝下微微有些发凉的脚趾蹭着萧应决的小腿肚,而后又把搭在他胸膛上的五指摊开,用力按了按。

    那素手柔荑轻触在他的肌肤上,当真也一派冰凉。

    萧应决蹙眉。

    怎么回事,不是适才洗脸的时候,已经叫她浸过不少时辰的热水了?还有那脚,不是也方才泡过?

    屋内一时无人再出声。

    闻萱缓缓地嚅嗫道:“是不是妾身夜里不该去修文殿,赶走了谢大人,叫陛下生气了?”

    萧应决:“?”

    这跟修文殿的事有什么关系?

    萧应决正想说话,又听闻萱在自己耳边,带着一丝沮丧的声色道:“陛下午时还愿意叫臣妾靠着睡觉的,夜里便不行了……”

    “……”

    “闻萱……”

    萧应决略带些喑哑的嗓音混厚,喉结上下滚了几遭过后,才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嗯……”

    闻萱闷闷地应着。

    萧应决都不用低头多看,就知道她此刻定又是一副小脸皱皱巴巴的模样。

    他解释道:“朕是真的热。”

    闻萱不说话了。

    因为在她的耳朵里听来,萧应决说这话,就是真的坐实了他在生她的气了。

    她极为委屈的,慢慢把手从萧应决的胸膛上挪开,也不打算再挽着他的手臂,蹭着他的腿。

    然而萧应决下一刻,却又捞回了她冷冰冰的手,另一只大掌揽紧她的腰肢,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侧。

    “所以不许再乱动了,知不知道?”

    他们在一派昏暗中对视。

    微弱的烛火照不到床帐的每一处角落,闻萱只能透过朦胧的月色,发现萧应决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但到底是怎么不对劲,她不清楚。

    她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贴在萧应决的怀里,当真不再乱动。

    萧应决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气,得到她的承诺过后,才如释重负一般,躺平睡姿,闭上了双眸。

    他想早点入睡。

    然而,又片刻后——

    有两片柔软的唇瓣贴在萧应决的脸颊上,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

    萧应决额头青筋渐显。

    闻萱却自以为懂事地回到他给自己安顿好的怀抱,乖巧道:“陛下安寝吧。”

    第四章

    安寝。

    萧应决不知道闻萱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总之,他这整整一个晚上,都可谓和这两个字再没有什么关系。

    反倒是罪魁祸首闻萱,在偷亲过他之后,很快便就睡着了,气息平稳,身躯绵软。

    只剩他一个人,独自对着头顶的床帐发愣,想要去冲凉,但又怕惊扰了她的睡眠。

    缠绵病榻之人,最不能被打扰的就是睡眠,他这来来回回的,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他自己也不知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对着床帐发愣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懊悔,自己到底是娶了个妹妹回来,还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

    闻萱一晚上睡得都很好。

    翌日晨间醒来,萧应决又已经不见了。

    她习以为常,他每日早晨都要天不亮便早起准备去上朝,不似她,除了好好养病,其余也没什么好做的,可以一觉睡到三竿才起。

    庞嬷嬷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看着闻萱明显比昨日好上许多的气色,不禁感慨:“还是有陛下在好,娘娘瞧着精神都不一样了。”

    “这么明显吗?”

    闻萱对镜坐着,望着铜镜当中的自己,还是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巴,倒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同来。

    不过萧应决肯陪着她,她心情自然是较昨日要好上许多的。

    宫女开始给闻萱盘梳发髻,嬷嬷为她擦手,主仆二人便在梳妆台前闲聊开。

    闻萱脸上挂起微薄的红晕,眼波流转,道:“嬷嬷,我昨夜亲他了。”

    虽然已经出嫁了,但闻萱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小姑娘,不论什么事情都喜欢与自家嬷嬷告知,要她给自己出主意。

    庞嬷嬷听罢,双眸不禁更加多了些神采:“那陛下可有拒绝?”

    “当然没有,他还是抱着我睡的呢。”闻萱欢喜道。

    “那便好。”嬷嬷欣慰地笑了。

    闻萱的身子不能侍寝,不能行房,这在后宫之中,无疑是一件致命的事情。

    她们比谁都清楚,皇帝之所以如今还愿意时常都纵着闻萱,一方面是太皇太后和闻家的缘故,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如今这后宫之中,当真没有旁的妃子了。

    但凡有个别的什么人来同闻萱争,庞嬷嬷都不敢保证,闻萱还能时常见到皇帝,粘在皇帝的身边。

    毕竟,男人不都是那样。

    她想的长远。

    闻萱却是没有想那么多。

    她就是觉着,皇帝既然肯与自己亲近,那她就继续每日乖乖地待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她拨弄了一会儿身前的一缕长发,很快又如往常一般问道:“陛下今日要去什么地方吗?还是都在修文殿里待着?”

    庞嬷嬷道:“奴婢今早问过杜公公了,他说陛下下午要同瞿王还有谢大人等人去马场。”

    “去马场啊!”闻萱很显然来了兴致。

    闻萱不会骑马。因为她自小身子骨弱,家中平日里连她多跑两步都要担心,更别提会同意她去学骑马。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喜欢看别人骑。每回京中有什么马球会,她都喜欢缠着母亲或是哥哥们带自己去玩。

    这算是她除了每年必去的庙会外,为数不多能光明正大出门玩乐的机会。

    庞嬷嬷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神色却不怎么好看。

    “陛下昨夜可曾与娘娘提过此事?”

    闻萱怔了下。

    还真没有。

    那就是他其实是不打算带自己的意思了?

    “我待会儿便去修文殿找他?”闻萱问道。

    嬷嬷点点头,很快便去为她取来一件既是遮风、又是遮阳,连带着兜帽的披风。

    还有那件她压箱底的,从来没有机会穿过的胡服。

    —

    今日的太阳没有昨日那般毒辣。

    萧应决早几天前就唤来司天台问过,定下了今日去跑马的行程。

    他的确没有想过要带闻萱。

    杜伯鱼替她进来传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闻萱已经知道了自己下午要去马场的事情。

    他以为她只是同寻常一样,想来修文殿里陪自己坐坐。

    但是看到闻萱一身胡装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想错了。

    今日的闻萱披的是一件丁香紫的披风,同昨夜那件不同,今日这件披风,更衬得她面容素雅,身姿纤长。

    披风解开之后,里头那一身干净利落的胡服,便直接在萧应决眼前暴露无遗。

    萧应决半挑起眉头,见到闻萱熟稔地转身,先将披风挂在了一侧的屏风上,同他的那件搭在一起,而后又笑着凑到自己跟前,问:“陛下觉得妾身今日这身装束如何?”

    “……”

    萧应决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奏折,没有说话。

    闻萱便又狗腿地凑到了他的身后,抬起自己一双纤纤细手,摁着他的肩膀捏了两下。

    “妾身新学的手艺,陛下觉得如何?”

    “……”

    萧应决仍旧没有说话。

    闻萱渐渐便有些急了。

    “陛下?”

    修文殿就这么点大,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萧应决是真的没听见自己说话。

    他不理她,她便俯身凑到他的耳边,又喊了一遍。

    温热的气息吐在萧应决耳边,叫萧应决不觉想起了昨晚的滋味。

    他总算稍稍动了动脑袋,离得闻萱远了一点。

    “你说什么?”他装傻道。

    终于听到他的回话,闻萱高兴地站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陛下觉得臣妾这一身如何?”

    她的动作缓慢,像是刚上岸的笨拙的丑小鸭,撑着翅膀在转圈。

    只是回过头来的时候,又是一张清丽娇妍的脸蛋。

    萧应决觉得滑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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