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回过头,看着陆桥越来越远的身影,再张开嘴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幽幽的声音凭空响起,余子汗毛直竖,回过头就发现老人不知道什么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死死地看着自己。
“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老人嘶哑苍老的声音幽冷阴森。
余子张了张嘴,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身后的兔子立马就要把他丢出去,他连忙指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脖子,一圈狰狞的伤口就像重新将他的头和脖子连接到一起一样渗人。
兔子重新安静下来。
他无声的松了口气,还好这个npc还算有点人性。
看来他没有猜错,老人就是徐刊内心深处仅存的一点善意。
只是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罢了。
外面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动静,他心心里有些不安。
刚刚情急之下喊出那句话也是试探,谁知道对方只带走了他。
陆桥武力值没得说,可一见血那就和绵羊差不多。
不过如果他不在,应该也是少个拖累吧。
余子有些不确定的想。
压下心里的那一点异样的起伏,他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就是窗口后的厨房,空间比想象中逼仄,几乎那只黑色的大兔子就占了大半的地方。
黑乎乎的一坨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就是不动也很吓人。
老人则像被定住了一样,像个木雕一样坐在那里。
余子只看了一眼就开始东翻西找,动作熟练的仿佛在自己家。
案板,菜篮,还有底下烧火的灶。
可这里就像一个寻常的厨房,该有的东西都有,找不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慢慢的,他把视线移向了老人屁股下的那个米缸。
……
陆桥拖着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藏在角落,空间又开始扭转变形,就在刚刚,延展到一楼的楼梯彻底被压缩,而二楼的大厅也在逐渐变得狭窄,像一个锐角三角形。
再这样下去,所有不知名的怪东西都会奔向这里,而他也会在挤压的空间中被压成肉泥。
“大哥!”身后响起一道压低的气音。
他警惕的回过头,看到男孩正在对他使眼色,旁边躲着辫子女孩。
加上刚刚死的男人,仅剩的几个人都被赶到二楼了。
陆桥眼眸微眯,缩着身体缓缓向他们靠近。
三个人汇合,男孩小心的不敢说话,四周响起的全是各种破坏的声音。
“对不起,你女朋友可能已经死了。”
陆桥的语气平平无奇。
本来是一件应该悲伤的事,结果从陆桥的嘴里说出来硬是多了点通知的味道。
男孩有些无话可说,好歹也要有点惋惜吧。
“没事,我们说好了,有一个人通关就行。”
男孩十分看的开。
“余子呢。”辫子女孩小心的问了一句。
她整个人都缩在黑色的阴影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陆桥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什么,余子死了!”
男孩激动的语气比自家女朋友死了还要强烈。
陆桥转头看向他,男孩顿觉一股杀气袭来。
“没死。”
“哦……”男孩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原来都藏在这啊……”
笑嘻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桥后背一凉,一回头就对上一张笑的狰狞诡异的脸。
20、七日生存——公寓
老人那双浑浊阴鸷的眼神跟着他转动,让余子迟迟不敢上前。
他试探着把手伸向米缸,老人立马将阴郁的眼神锁定在他的身上。
余子心里有些打鼓,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的声音,混杂着尖叫,一下就让气氛紧张起来。
老人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余子趁机去抢米缸,身后的兔子却一下将他怼了出去。
坐在地上的余子揉着屁股缓缓起身,然后和对面举着菜刀的红衣女人面面相觑。
余子:“……”
他转头就跑,菜刀贴着他的耳朵带起了一阵凉风。
“救命啊!救命啊!”
对面传来阵阵惊声尖叫,男孩在黑暗中窜的飞快,一只没了尾巴的大老鼠露出尖锐的齿牙跟在男孩的屁股后面追着他咬。
余子连忙闪开,身后的红衣女人被男孩身上的血转移了注意力,举着菜刀调转方向,跟在老鼠后面追了过去。
他喘了口气,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惊得他差点就要一脚甩出去。
“是我……”女孩幽幽的看着他。
“原来你还没死啊。”余子无声的松了口气,随即后背一麻,他低下头看着女孩幽暗的双眼和诡异的笑脸,立马就要把她甩出去。
谁知道女孩抓的死紧,指甲陷进了他的皮肉,像要硬生生把他的腿骨掰断。
余子疼的脸色一白,想也不想的一脚踢过去,却突然发现另一条腿也使不上力。
一只血肉模糊只连着筋肉的手死死地抓着他。
透过那一滩看不出人形的碎肉,余子感觉到了游戏深深的恶意。
“别走啊,小猫咪。”
对上女孩那双冒着精光的眼睛,余子一阵恶寒,他是真对那什么s什么没有一点兴趣。
“你两自己玩吧。”
余子一脚将女孩甩到了那滩碎肉中。
断手立马松开他转而拉住了女孩,手指娇羞的缠来缠去,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什么不可言喻的回忆。
女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一脚将断手踹了出去。
余子趁着这个功夫转身就跑,却刚迈出去一步就被一个人影砸在了地上。
“嗯……”分不出是谁的口申吟。
余子切身的体会到了用身体砸碎椅子的痛苦,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头,他眯着眼推开身上的人,却摸到一手的黏腻。
他连忙睁开眼睛,“大哥……不是……陆桥!”
陆桥没有衣袖的那条手臂被齐根砍断,鲜血几乎染红了他半边身体。
他连忙扶起身上的人,却不知道是腰椎裂了还是肋骨断了,浑身都疼的使不上力。
幽幽的黑暗中,小男孩甩着一条辫子,笑嘻嘻的向他们靠近。
余子连忙揽住陆桥的腰就地一滚。
断裂的木屑划伤了他的眼皮,余子呕出了一口血,满脸苦笑。
完了,感觉连内脏都碎了。
“救命啊,啊啊!”
男孩依旧在满地飞窜,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血还没流干。
原本跟在老鼠后面追着男孩跑的女人突然原地一顿,对鲜血的敏锐感让她调转了方向,显然是现在余子和陆桥的双重叠加更有吸引力。
余子喘着粗气,箍着陆桥的腰翻滚到桌子下。
“陆桥……”他拍了拍陆桥的脸,又伸手胡乱的摸来摸去,心里一个咯噔响起,糟了,陆桥不会是死了吧,待会儿要是变异怎么办,他要不要现在把陆桥丢出去。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手上却摸个没停,嘴里小声的嘟囔,“看在我们曾经搭档过的份上,你可不要欺负我,要不然我就把你……”
“嗯。”
突然一声轻应惊得余子心脏骤停,趴在身上的陆桥弧度微弱的动了下身体,沙哑的说:“不欺负你。”
余子一顿,怪异的氛围在周围蔓延。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的情况还不知道谁会欺负谁,不是……”
陆桥猛地拽着他一滚,斧子劈裂了木板,变成了余子在上。
陆桥喘着气,虚弱的说:“好,你别欺负我。”
余子喉咙一干,怎么觉得话题歪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嘻嘻嘻……真好玩呀……”
肆意张狂的笑声就响在前方。
他趴在陆桥的身上看着那张模糊的脸,黑暗模糊了距离,只感觉到寸寸相近的鼻息。
喉头一翻,他抿着唇压住了闷哼,血丝延着他的嘴角滑落。
桌子从中间裂断,木板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对于他现在的身体来说,任何一点力道都是负担。
身下的陆桥浑身一僵,薄唇抿住了滴落的血丝,仅剩的一只手用力的抓着余子的肩膀。
余子有些疑惑,但来不及想太多,整个人就被带着往侧面一翻,刀劈砍下来的风掠过了他后背的冷汗。
“啊……”余子忍不住张开嘴发出一声口申吟。
肝胆俱裂的痛苦让他十分确定,他绝对不是断了几根骨头这么简单。
“忍一忍。”陆桥低声喘息,单手将他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动作中,余子嘴里又呕出一口血,温热的液体顺着陆桥的脖子滑进了他的领口。
陆桥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竖起,他用力的抿着唇,背着余子快步逃窜。
期间,余子一直在呕血,可他没有办法慢下来,身后的斧子像猫抓老鼠一样游移在他的背后,似有似无的逗弄着他。
“滴答,滴答!”
四周突然响起了时针转动的声音。
空间开始扭曲压缩,整栋楼都在剧烈的摇晃,“嘭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是所有的门都在打开。
余子掀开眼皮,在陆桥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句话。
陆桥脚步不停,立马张开嘴喊:“我知道你家在哪!”
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窜过,余子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也在跟着转,终于在他整个人离去世只差一步的时候,一切都停了下来。
接下来他软趴趴的倒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一只手用力的揽着他的腰,上面黏腻的鲜血贴着他腰腹的皮肉。
“米缸……”他有气无力的说出两个字,也不知道陆桥有没有听清。
“啊啊!来玩啊,出来陪我玩啊!”
外面响起小男孩癫狂的大叫,整个人像阴晴不定的孩子一样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陆桥单手将他搀在背上,和坐在米缸上的老人对视。
“你知道我家在哪吗?”老人幽暗的声音嘶哑粗粝。
他心里一遭,正要提醒陆桥……
“不知道,让开。”
“咳……”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又往外呕了口血。
陆桥皱着眉头看向他,小心的顺着他的背。
然后……然后余子就看到老人像个呆呆的木头一样站了起来……
这次余子默默的把涌到喉咙口的血咽了回去。
两人看着那个大约只有一个水桶大的米缸,圆弧形刚好容纳下一个小孩的容量。
这瞬间,余子的脑子里已经想了千百个可能,但所有的可能在陆桥一脚将米缸踹倒的时候都化为了泡影。
他愣愣的看着那个新鲜的苹果有些出神。
“啊!救命啊!救命啊!”
“嘭”的一声,隔着小厨房的窗口直接被撞裂,一只硕大的老鼠冲了进来,男孩跟在后面一路狂奔,而他的身后是举着菜刀的红衣女人,再然后是油光发亮的蟑螂、蚯蚓……
最后是拖着斧子笑的邪恶张狂的小男孩。
“呕……咳咳……”余子呕出一大口血。
这回是被气的,所以是游戏还没有结束吗!
地面剧烈摇晃,陆桥一个不稳,连带着身上的余子都倒在了地上。
看着面前那个红通通的苹果,余子就心头一梗。
他抬手抓进手里,饱满又鲜嫩的苹果散发着清甜的气息,像是周围黑暗沉郁中的唯一一点带着生机的色彩。
生机……
他忽的一顿,看着手里红通通的苹果,心里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情绪。
“徐刊,我知道你家在哪了。”嘶哑的声音在动荡中轻如空气,四周却瞬间沉寂下来。
他缓缓的伸出手,看着老人认真的说:“徐刊,我知道你家在哪了。”
他明白了。
徐刊根本不想要什么绿草如茵,蓝天白云,阳光只会把他灼伤,谁说笼子不能当做家,黑暗不能当做独享的糖。
在别人眼里畸形又扭曲的家庭生活,在徐刊的眼里却是保护他的躯壳。
这个饱满的苹果正是他体会到格格不入的现实世界后最后珍藏的一点宝藏。
他不需要朋友,不需要陌生人的好意,更不需要别人的认同,哪怕他在别人的眼里像个怪物。
“徐刊,你想回家对吗,回到妈妈为你做的那个“家”。”
余子小心翼翼的看着老人,心里不否认存在一点赌的成分,可如果这个答案不对的话,他也真的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