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果玩家喜欢,那我们在正式服上线后的第一个节假日将朝朝掏给她。”余墨垂眸注视着手心里的小东西,目光幽暗的模样像是从他身上去看另一个人的影子。“那如果玩家无感呢?”有人问。
“我们也把虞朝掏给她,”余墨近乎偏执地回应,“我的朝朝值得世界上所有的人去喜欢。之前这个类型冷门,只是金主们还没遇见我的朝朝,不然大家肯定会爱上他。”
作为具有感性的人类,创作者总是难免会因个人偏好问题产出一些自嗨式产品。
只是有的老板听劝,市场调研显示消费者不喜欢,那他就放弃不做。
有的老板不听劝,固执地认为产品销量低是市场营销不到位,并用尽手段倔强地想将它一丝不改地强卖给消费者。
余墨处于这两种类型的中间。
她生产符合大众口味的产品来赚钱,同时她也会执着地保留试错空间来做她真正喜欢的。
本来还垂头丧气的小黄毛听见余墨坚定选择自己的话语,他瞬间精神抖擞起来,并且激动到噼里啪啦地落泪,“呜呜余墨,我就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肯定放不下我呜呜呜!”
那一滴滴泪水的投影隔着一层薄薄的智能手套落在余墨的掌心,逼真的潮热濡湿感也随之而至。
余墨垂头溺爱她的小黄毛时,市场部总监清清嗓子开口说话了,“余总,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您觉不觉得我们朝朝的外形需要适度调整?”
朝朝是余墨不眠不休亲自设计出的人物,里面凝结着她大量心血。在她眼里,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纸片人!
闻言余墨撩起眼皮看向对方,声音平静,“怎么?”
市场部总监动动手指,于是桌面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人高腿长的人像。
只见那人五官精致、眉眼昳丽,不仅颜值优越出众,那一身剪裁得体棕色戗驳领的西装凸显他宽肩窄腰好身材的同时,也给他的气质添上了不苟言笑的禁欲。
她指着人像用委婉的话语提醒余墨:“余总,您觉不觉得虞朝长得像是虞家二公子跟您生的宝宝?”
他话音落下,本来啪嗒啪嗒在余墨手心掉眼泪的小黄毛也不哭了,他直接蹬着小短腿跑到会议桌中心虞锦砚的投影旁边叉腰打量对方。
这一打量不得了,虞朝发现根据五官数据分析类比,他长得确实像余墨跟对方的孩子。
有些事没被挑明之前,大家都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挑明之后,之前的那些被堵住的顾虑就一股脑地全部翻涌出来,原本安静的会议室又重新喧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开始苦口婆心谏言:
“余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您喜欢虞二先生这张脸无可厚非。我们大家都喜欢!但我们不会做游戏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暗恋人家!”
“余总啊,虞氏如果看见虞朝的脸,他们怕是要来跟我家打官司的!谁不知道虞氏法务部北境必胜客的名头?我们不能登天碰瓷自取灭亡呀!”
“余总!人家虞二早就秘密隐婚了,人家是有妇之夫!当众表白别人老公您自己不会觉得尴尬吗余总!?”
余总原本是不觉得尴尬,她承认虞朝的发型跟眼睛确实有几分像虞锦砚。
但是联邦北境的斯拉夫民族就是金发碧眼!她的朝朝跟虞锦砚同一个民族,那外形上有几分相似也是难免的事。
可是被她的伙伴们这样一讲,她也感觉这件事似乎没有她想得那样简单,她开始忍不住朝着他们预设的未来进行幻想……
虞锦砚看见虞朝当天肯定会直接派人来抓她,接着虞家的双开门保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的脑袋按到地上让虞锦砚审讯。
余墨甚至能想象出那时他愤怒的语气,“余墨,我们才离婚多久你就开始玩博同情这套?签订婚约当天说好的好聚好散,你怎么还厚着脸皮阴魂不散?”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暗恋我了!你就是故意坏我名声的对吧?你这个诡计多端的alpha!”
届时不单是虞锦砚,她花里胡哨的极品婆婆虞琳琅也会跳脚,“我都说过你跟锦砚是隐婚啦!我虞家绝对不会对外你跟锦砚的关系!你这个一天天不求上进,只知道吸老公血的臭虫!我呸!”
最最要命的是她亲妈余昊女士,她肯定会毫不留情地给她一个大逼斗,“你什么时候跟二少爷离的婚?你又怎么敢在离婚以后跑到人家面前又唱又跳!”
“你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娘们儿!老娘不揍死你,老娘跟你一个姓!”
光是想想那个场面,余墨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满头大汗的她佯装淡定看向办公室内那一张张充满怀疑的脸,她试图给自己辩解,“虞朝跟虞二只是撞发色跟瞳色而已,其他的地方没那么相似……吧?”
会议现场的其他小伙伴正要说话,虞朝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跑来了余墨身边,一下子抱住她的手指。
他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余墨,大失所望地发出质问:“渣女老婆!我把你当真爱,你拿我当替身!”
他说这话,站在余墨身后的白紫璇第一个不同意,她义愤填膺地纠正道,“余总只是把你当她跟虞二的儿子。所以你不能喊她老婆,你得喊她妈咪!”
第8章
你别太爱了
“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虞朝扁扁嘴,当场委屈得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
替代他上场作战的何晏也是年下,但他跟虞朝的类型完全不同,他是市场调研中极受alpha欢迎的钓系绿茶,可以说是每个恋爱游戏厂商必出的纸片恋人类型。
会议散场后,回到办公室的余墨将虞朝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即使她再不想面对现实,当现实化作尖刀往她眼睛里戳刺,她便失去了视而不见的权利。
她心虚地问虞朝:“你分析一下你跟虞锦砚哪里长得相似,我给你调整调整。”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虞朝就生气。
他坐在余墨手里比比划划,“除了瞳色发色,我的眉型、眼型、面部折叠度都跟他一模一样!”
“我的唇形、鼻型、脸型以及下巴的美人沟倒是跟你一模一样!”
“余墨!你简直太过分了!我把你放心里,你把我踹沟里!”
余墨平时面对这张脸没感觉有多羞耻,今天在公司会议上被当众揭穿小心思以后,她后知后觉开始脚趾抠地。
余墨正愁怎么办的时候,有人便在她瞌睡时送上了枕头。
美术总监提出了建议,“余总,我们可以给朝朝戴上眼纱。这样既不用给他整容,又不用担心招惹合作方虞氏。”
说着,她还给余墨当场展示她的设计图。
以ai数据分析,虞朝与虞二最相似的便是上半张脸。
将上半张脸遮住以后,就有了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很难让人看出来他跟虞二长得像。
坏消息:很容易让人看出他跟余墨长得像。
余墨:“……”
这是怎么个事?
我出游戏让玩家花钱来攻略我?
之前虞朝跟虞锦砚外形相似时,余墨自信他能被很多人喜欢。
但是他顶着与自己相似的下半张脸出现,余墨就不再自信了,甚至可以说是……自卑。
余墨调出虞朝的建模,现场将发型跟肤色调成自己的黑马尾与暖黄皮,还将虞朝的性别从男调整为女。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问美术总监,“你觉得朝朝长成这样有人会买单吗?”
美术总监看看崽崽眼纱之下带有英气驼峰的高挺鼻梁、鼻尖处凸显时尚感的小柱小叶角、鼻子下方形状饱满性感的唇瓣,以及形状流畅清晰的下颌角。
再加上……跟他们家总裁一样乌黑浓密的发丝与让人想舔两口的蜜皮。
这黑发蜜皮蒙眼比金发白皮不蒙眼看起来更色!
美术总监用手指蹭蹭脸颊,颇有几分娇羞地说道,“肯定有。我就很喜欢,我愿意付费跟它谈。”
余墨:“?”
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与余墨拥有同一个念头的还有被蹭颜值的虞锦砚本人。
从昨天跟余墨分开以后,余墨蹲在他面前边擦拭他的敏感之处,边夸他那里长得好看的画面就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弄得虞锦砚又是害羞又是烦躁。
不管是工作的场合还是私下场合,他都感觉有一团火在他脑子里烧,燥得他脸红心跳。
今天是他好兄弟江淮的婚前单身派对,到场的都是omega。
他们点了一大堆alpha模特陪着他们寻欢作乐、载歌载舞。
虞锦砚从六岁那年第一次撞见alpha母亲跟小三厨房py现场开始,他就对alpha这种生物感到本能的恶心。
alpha就是大脑被小脑控制的从骨子里烂透的贱货,都是群狗改不了吃屎的瓢虫。
这是刻在虞锦砚脑子里的认知。
今晚江淮的单身party现场在江上游轮举行,到处都是搂在一起的alpha跟omega,虞锦砚多看一眼都觉得乌烟瘴气,干脆远离人群来到三层甲板上独自喝酒吹风。
“二哥怎么一个人吹江风?”虞锦砚的身后传来一道轻佻绵软的声音,“是我今晚找的模特没有你喜欢的类型?”
虞锦砚眯起眼睛,“跟你的品味无关,我只是喜欢安静。”
跟什么类型无关,他就是平等地厌恶着每一个alpha,厌恶到跟他们呼吸同一片空气都嫌脏。
作为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江淮当然听得懂虞锦砚的言下之意,他立刻摆手示意跟在自己身边的a模滚离他们远点。
今天单身派对来了不少人,作为邀请人江淮自然是备受瞩目,这会儿他一走到虞锦砚身边,不少隐晦的视线也朝这边投来。
其他人看见他俩单独站在一起,便知道知道他们多半有什么秘密要谈。
他们依旧是一副嘻嘻哈哈游戏人间的样子,只是声音明显降低不少,距离也明显拉得离他们更近,很显然这群人都在竖着耳朵关注这边的八卦。
江淮认为现场叫来的都是他的好兄弟,倒也没有特意赶人,只是略微压低音量问,“二哥,你最近有跟白舒瑶姐姐单独见面吗?”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虞锦砚眼里的光闪了一下,接着用平静的语气不答反问,“怎么忽然提起她?”
“你跟土鳖离婚的日子恰好撞上白月光回国!你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江淮眼睑下垂的狗狗眼笑得眯起来,透着一股可爱又奸诈的味道。
“那个女人的事情跟我没关系,”虞锦砚面无表情地纠正他,“而且余墨不是土鳖,三年前她只是工作压力太大才没有做好身材管理,其实她五官底子很好。。”
江淮露出嫌弃的表情,“啧,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三年前你喝多那次,她来接你时我一看她那坨牛粪样子,我恶心得当场呕吐了!”
“好哥哥,这种大好日子我们还是别提那个晦气黑熊精嘛。”
江淮满不在意地点评完好兄弟的准前妻姐,还没等虞锦砚反驳他双眼一亮就开始提损招,“反正你也要离婚了,你要不要试试跟白月光小姐破镜重圆?”
“我与那人之前没有关系,之后也绝无可能。”虞锦砚冷声回应完,警告地扫了江淮一样,“跟我有过关系的alpha只有余墨一人。夫妻荣辱与共,你不尊重余墨,我跟你之间也没什么可谈。”
不管他跟余墨对内关起门来如何,对外他们夫妻都是一体,侮辱余墨就等于侮辱他虞锦砚。
他与江淮话不投机半句多,虞锦砚承认三年前的余墨确实压力肥、皮肤黑、不打扮,但她绝对不像江淮说得那样不堪。
江淮见他生气,他更是对不在场的余墨生起一股邪火,“二哥!黑熊精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看你真是饿了,她哪里比得上白——”
“江淮!这不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余墨她本身就是璞玉!你三年见到的她只是未经雕琢而已!”
虞锦砚忍无可忍提高音量打断他的话,却又在对方露出受伤的表情时将音量重新放轻,“我还有工作上的事需要处理。你好好享受,我们下次再聚。”
说完他抬脚便要离开。
江淮见他生气,他连忙伸手去拦,“好二哥你别走啊!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我关心则乱说的话可能没那样悦耳!可我是真的为你好!”
他看出来虞锦砚脸上的不耐烦,他语速极快地继续给那位不在场的白姐姐做争取:
“你那青梅竹马白月光现在可是顶流女团的门面担当!而且无论是家世背景、外形还是学历,她都比你的前妻姐强!你跟她谈情说爱绝对稳赚不赔啊!”
江淮真心希望虞锦砚能早日脱离余墨这坨牛粪,转而跟另一朵鲜花美美搭配在一起组成花束!
他是全身心地看不上好兄弟的前妻姐!可是他这几年无论怎么问,虞锦砚都不肯把他们的闪婚的隐情告诉他!
江淮只知道三年前虞锦砚本来要嫁给富商吴氏集团话事人做第二任老公,结果忽然就跟他家女仆的孩子结婚了。
虞家还说什么虞锦砚跟女仆家的孩子早就私定终身,把他俩弄得像是为爱反抗商业联姻的苦命鸳鸯。
但这种鬼话忽悠得了外人,忽悠不了他江淮!
江淮一直暗戳戳想知道好兄弟的老婆是谁,但是虞锦砚一直对她的身份避而不谈。
直到那晚他被虞锦砚叫出去喝酒,余墨过来将醉得不省人事的虞锦砚背走,那是江淮见到余墨的第一面也是唯一一面。
“我来接他回家。”包厢里,体型敦实扎着土气马尾辫的黑熊精对江淮开口了。
江淮看着旁边醉得不省人事的虞锦砚,他人都傻了,“你是他新招聘的助理?”
他疑惑不解地拿着虞锦砚手机翻看上面的通话记录,“可是通话对象显示确实是‘老婆’,我刚才确实没打错电话啊。”
黑熊精的声音低沉粗糙,“我的声音在电话里会失真,我就是刚才与你通话的老婆本人。”
她说这话时,包厢里灯球的光恰好照在她脸上,倒映出一片肥腻的光芒。
江淮无法看清她的五官一是因为包厢灯光昏暗,二是那张脸上肥肉太多肿得根本让他分不出五官轮廓,只觉得像一张被吹得膨起的气球。
江淮看看自己天仙似的虞二哥,又看看被他靠着的黑熊精,他当场一阵反胃是吐得昏天黑地。
当天余墨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以至于三年时间过去了,江淮一想到她时胃里还是会翻江倒海地恶心。
江淮说完话便倔强地抬头去看自己的好兄弟,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他被自己说服的证据,但他失败了。
今夜月朗风清,海上清风吹拂。
眼前的虞锦砚与记忆里那个买醉的虞锦砚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带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曾经的虞锦砚温暖温柔,脸上总是带着得体的笑容。
现在笑容这种东西在他身上再也找不见,虞锦砚身姿笔挺低站在那里垂眸看着他,目光冰冷疏离、森然可怖。
他脸上的不仅有游轮灯红酒绿的暖光,也有身后江洋浓稠如墨的暗色。
“江淮,你根本就不懂余墨有多优秀。”虞锦砚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内人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第9章
常觉亏欠
“您还要继续隐藏对那人的汹……
江淮今年刚满18周岁,还是心里藏不住事的年纪。
他被虞锦砚反复否定多次,忍无可忍终于爆炸,“我当然不懂你的恋丑癖跟恋穷癖!谁都不想跟二婚老登结婚,但是矮穷矬余墨又比老登强到哪里去?”
他崩溃:“我一不留神就看见你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我现在只不过想要让你回到正路上来!我哪里做错了?”
此时刚满十八岁就要被江家当做联姻的江淮,恰如彼时的虞锦砚。
虞锦砚没有跟他争吵,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阵,接着用冷静的语气给他的歇斯底里做了定性。
他递眼神给不远处的侍者,“江小少爷醉了,你带他去醒酒。”
“今天你说的都是醉话,”虞锦砚给江淮拂去肩膀上不存在的尘土,“要是来日我从你嘴里再听到任何诋毁余墨的话,我们朋友都没得做。”
虞锦砚给江淮的失态递了一个很好的台阶,也给他最后的警告。
他转身要走时,刚刚意识到自己跟对方都说了些什么的江淮脸色突然惨白,“二哥,你要为了区区一个alpha不顾我们这十几年的交情吗?”
闻言虞锦砚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用淬了冰的眼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看见他转身要走,江淮又连忙在他身后慌张呼唤,“二哥!”
虞锦砚没有停下脚步。
江淮这次真心急了,他一连朝前追了好几步,不肯罢休地要得到一个答案,“二哥!我下周订婚宴,你还会到场的对吗?”
虞锦砚依旧没有理他,连离去的脚步都没有停上一停。
江小少爷心都碎了的时候,天空也应景般地下了小雨。
侍从此时恰到好处地将雨伞撑在他的头顶,江淮却依旧被潮湿的风吹得打了个冷颤。
下一秒他一扫低落的情绪,咬咬牙一把夺过侍从手中雨伞朝着虞锦砚消失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而作为诱发两个好兄弟吵架的红颜祸水本人,余墨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在为会议上被大家当众掀飞底裤这件事脚趾扣地。
自家恋爱游戏攻略对象长得像前夫弟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她的解释他们怎么都不信呢?
……总之时光机在哪里?她要回溯到那个时间点逃离会议!她不开这个会了!
尤其当下正处于虞锦砚的情潮期内,他们俩每天都避免不了固定见面,余墨每每想到待会儿还要见虞锦砚本人,她就愈发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今天药房熬好的中药补剂也已经送到,余墨想到这里悲愤地干了一整袋中药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