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承平三年。

    我回京那日，风雪正盛。

    长安坊街上行人寥落，我轻声哄睡怀中的女儿时，层层人影拦住了马车。

    「夫人，好像有影卫在前面办案，挡了去路。」

    车夫颤抖的声音传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掀开了帘子。

    凌厉的下颌线，形状优美的薄唇，狭长微眯的双眼。

    是宋瑾瑜。

    多年不见，他身上残忍暴虐的气质尽数敛去，披上了一层温和儒雅的外衣。

    「絮絮，好久不见。」

    他眼神淡漠地扫过熟睡的小柳儿，我下意识收紧了手臂。

    刻意被遗忘的场景又出现在脑海中。

    出嫁那天的长街，宋瑾瑜一身白衣被血染红，发丝凌乱眼眶通红，整个人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却固执地拦在花桥前。

    「絮絮。」

    他颤抖着拍我的轿门。

    我撩开一角，他便强硬地塞进来一节匕首。

    锋利的刀锋泛着寒光，他的眼泪连成一条直线似的下坠，夹杂着光影，透亮。

    「我错了。

    「絮絮我真的错了。」

    他强忍着疼痛，哭也没有声音。

    「不要嫁给别人好不好？」

    「不好。」

    我平静的声音穿过盖头，宋瑾瑜突然发了疯。

    他攥着我的手将匕首狠狠地戳进他心口，力道大得我一时挣脱不开。

    「那你杀了我吧。」

    刀锋扎进血肉发出「噗嗤」的轻响，水光蜿蜒砸进血色里，像在衣襟上开了大朵糜艳的花。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车队被迫停滞不前。

    后来他的父亲宋国公提着长枪，将跪在我面前的人一脚踹飞了出去，才匆匆结束这场闹剧。

    我合上帘子，无视身后的挣扎哭喊，没有回头。

    ……

    当年分开闹得惨烈，所以再见宋瑾瑜时，我竖起了浑身的尖刺。

    他却仿佛察觉不到我的防备，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坐在我旁边。

    「走吧，我送你回府。」

    恶名昭彰的影卫拥护在马车旁，路过的百姓大气不敢喘。

    宋瑾瑜却若无其事地把玩我的头发。

    发丝绕在指节上，他不出声，怀里的女儿睡梦中不安地皱眉。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他。

    「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瑾瑜放下了头发，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伸出手，慢慢划过女儿的眉眼。

    「真漂亮，长得像我。」

    「你疯了。」

    我冷了声音。

    「是啊，早在十年前你抛下我另嫁他人的时候便疯了，你不知道吗？」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耳边。

    「谢令仪，我真讨厌你。」

    2

    马车很快到了谢府。

    宋瑾瑜温柔地扶我下了马车，到了门口却还不肯撒手。

    「放开。」

    我克制着动作，怕吓到怀中孩子，宋瑾瑜却全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