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仅卧室门,连浴室外的木拉门也没阖上。淋浴间的磨砂玻璃门被推开一些,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从内探出,栗色头发沾了水变成鸦黑,发尾有水珠往下不停坠落。
许是她调的热水温度太高,刚才让寒风吹得有些苍白的双颊浮起了淡淡红霞,露出的圆润肩膀也染上绯红,唇更是熟透的莓果。
谷音琪见到来人,吁了口气,好像这时才安下了心:“我还以为是服务生进来送欢迎水果,我忘了按请勿打扰了。”
韩哲立即转身背对浴室,想要避开湿哒哒的姑娘,却看见了床上安静躺着的情趣内衣。
泳装款式的连体衣,黑色漆皮,腰臀还有颗白色毛球。
是……兔尾巴?
破了洞的网袜被揉成一团丢在旁边,还有那皮质颈圈。
也是奇怪,这堆玩意儿就这么放着看起来无比廉价,可穿在她身上却像被赋予了新的生命,足以魅惑世间众人。
韩哲骤然升起一股被前后夹攻、逃到哪儿都无济于事的挫败感。
他清了清微痒的喉咙,道:“……洗完就出来吃东西,我先走了。”
接着快步离开了卧室。
“诶……诶诶!”
谷音琪难以置信,这家伙是吃素的吗?!
她赶紧扯了条浴巾围住自己,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往外跑,着急问道:“你、你你真的要走?”
听见声音,韩哲本能回头,结果被她还在滴水的一双长腿晃得眼花。
他刹住脚步,眉心又一次蹙起,语气也变得严肃:“去把衣服穿上。”
男人不苟言笑的神情让谷音琪也停下脚步,她将胸前的浴巾扯高一些,低声道:“那你先不要走,我都还没好好谢谢你。”
水珠从她的脖颈往下洇落,攀过精致的锁骨,无声地流进雪山沟壑之间。
韩哲喉咙痒得厉害,喉结上下震颤。
他感觉,那趟本来已经让他拉回来的火车,这时又一次偏离了轨道,“哐啷哐啷”地,想要朝着未知的站点拼命奔跑。
最终他还是拉住了准备脱缰的列车,叹了口气再说:“你去把衣服好好穿上,我到外面等你。”
“……哦。”
谷音琪撅着嘴应了一声,心里想着,要换做别的男人,这个时候早抱住她了。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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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谷音琪嘴里嚼着汉堡,声音含糊不清。
知道酒店房间暖气充足,她这次只带了件oversize的短袖T恤当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她得来不易的晚餐。
可能是因为自己最糟糕的模样已经让韩哲看了去,这会儿她没再在乎自己的形象,不需要“坐有坐姿”,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你说。”
韩哲面上不显,可实际上不像姑娘那么轻松,他坐在L型沙发短的那一头,视线根本无处安放。
让她穿好衣服,结果还是露着两条腿儿就出来了。
姑娘不是瘦得风一刮就倒的类型,大腿有肉,腿形匀称,白晃晃一片让他巴不得再一次拿西装盖住她的腿,好提醒自己非礼勿视。
轻微宿醉并没有让韩哲忘记那个平安夜,他还能记得上次手指陷入那片软肉时的触感。
当在身下挨肏的人儿被他冲撞得挪了位时,他会捧住她发颤的大腿,用力把她捞回自己身前。
一松手,那片白肉上就会浮起淡淡的指痕。
皮肤娇得不像话。
还有许许多多其它的细节,热气腾腾的,潮湿黏腻的。
韩哲每次回想起,小腹那团火就要烧起来。
谷音琪咽下最后一口汉堡,探舌舔过嘴角:“你和女朋友都走到求婚的阶段了,怎么最后还是分手了呀?”
“……因为以为我们这段关系走到了求婚阶段的只有我一个人。”
韩哲倾身,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指指嘴角,“擦擦。”
她的嘴角沾了点酱汁,不擦,总用舌尖去舔,可又舔不着,嘴角还是湿淋淋泛着水光。
“哦。”
谷音琪睇他一眼,接过纸巾,开始解决薯条,又问:“你们是异地恋吧?你在这边,女朋友在鹭城。”
“对。”
眼珠子咕噜一转,她试探道:“唔,是对方出轨了?”
韩哲终于挑眉直视她:“算和平分手吧。”
谷音琪长长拉了声“哦”,然后不怕死地又问一句:“是不是小姐姐嫌你太……太古板了?”
韩哲没有立刻回答,他身子后仰靠上椅背,双膝交叠时西裤裤管往上缩起一截,露出底下的纯黑色短袜。
他半阖眼皮,单眼皮的眼睛也被拉得狭长,像锋利刀片。
谷音琪突然怔了几秒,一根薯条含在嘴里忘了嚼。
这家伙……有的时候不经意露出的眼神好危险呐……
平安夜那次也是这样,那根灼热的肉棒在她体内抽送不停,有水珠从他的发丝滴落,甩在她胸乳上。
韩哲不多话,撑在她上方一直盯着她的眼睛,那眼神炙热得快要把她融化。
那时谷音琪有一瞬觉得,她要被他吃了。
“古板还算好听,原话是,我这人没有情趣可言。”
骨节分明的食指在大腿上轻敲,韩哲回忆着与魏梦晴几天前在咖啡厅的那次见面。
他和魏梦晴相识于五年前。
当时韩哲在新南威尔士读MBA,从上大学开始他没再跟家里拿过钱,存了多年的积蓄和教育基金得精打细算掰着用,所以在花费最多的租房方面他一直选择与人同租。
他有三个室友,其中一对是来自印度的情侣,另一个是中国人,毕业后回了国,再之后搬进来的就是魏梦晴,比他小三岁,读传媒。
为了省钱韩哲都自己做饭,但他做来做去无非是面条和速冻饺子,小姑娘会的比较多,渐渐两人成了饭搭子,时间一长便生了些情愫,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
他们在澳洲日夜相对,反而是回国后成了异地恋,韩哲回沪市创业,魏梦晴则回了老家鹭城进了一家互联网公司。
圣诞节那天傍晚他提前半个小时到的咖啡厅。
天黑得快,商场下沉式广场的圣诞树亮起灯,红的绿的黄的,一闪一闪亮如星,穿过玻璃倒映在不大的圆桌上。
光芒触手可及,摸了却是幻影。
魏梦晴准时来到,落坐他对面,就像他们在澳洲那间公寓里吃饭时那样。
他按照以前的习惯想给魏梦晴点杯焦糖拿铁,但魏梦晴跟服务员改成了冰美式,浓缩加倍。
魏梦晴说她其实已经戒糖挺长一段时间了,但韩哲好似完全没察觉。
魏梦晴直接进入主题,说韩哲人品方面没得话说,当年念书的时候大家同一屋檐下,她也觉得就这样同韩哲白头偕老好像挺不错。
一屋两人,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很稳定,不会出什么错的日子。
就算回国后是异地恋,她都可以很放心韩哲不会三心两意。
因为韩哲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可韩哲实在太无趣了,生活习惯多年如一日,极少会有新的变动。
例如魏梦晴以前喜欢喝焦糖拿铁,他就会一直给她点焦糖拿铁。
例如他们一起去过的餐厅,只要魏梦晴夸赞过,下次韩哲还是会订这一家,连菜品都相差无几。
例如韩哲这三年异地恋每天什么时候给她发信息、什么时候给她打电话,时间几乎没有变过。
例如他们的纪念日、她的生日、情人节、圣诞节,他都是固定先送九十九朵红玫瑰,所以平安夜收到“外卖小哥”送来的玫瑰花束,魏梦晴便知道是他来了。
没有意外,没有惊喜,没有特别,连争吵冷战都极少发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已经习惯了安静的湖水就很难再激起浪花。
魏梦晴总告诉自己要知足,可一想到未来的几十年,两人可能像现在这样一直不愠不火,保持着比起伴侣更像饭搭子的关系,她就陷入迷惘,不知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她觉得,韩哲也只不过当她是个“适合过日子”的对象,而不是真的爱她。
异地恋本就脆弱,随着她接触的人越来越多,社交圈子和生活方式都起了变化,她跟韩哲之间相敬如宾的相处便显得突兀,像跟不上节奏的快要坏掉的齿轮。
尤其当身边出现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和韩哲旗鼓相当的男人时,魏梦晴动摇了。
她感觉,这是丢进湖里的一颗石头。
魏梦晴说,自己是先跟韩哲说了分手,再接受了同事的追求,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出轨。
韩哲突然来鹭城找她的这点她确实有些意外,她没想过两个男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分手的事是我处理得不够好,让你感到难受的话,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魏梦晴留下这句后,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
“啊?你就这样让她走啦?”
谷音琪瞪圆了眼给他“事后指导”:“这种情况你就应该冲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她,说‘是我做得不够好’,或者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之类的呀!”
韩哲瞥了她一眼:“你们女孩子喜欢这一套?”
谷音琪撅着嘴角想了几秒:“我自己是没试过,但电视剧、电影,还有都这么演,说不定你前女友就喜欢这种戏码呢?”
“……”
谷音琪把空的薯条纸盒压扁丢进牛皮纸袋里,舔了一下唇角,继续说:“你也傻,怎么不直接跟她讲你本来是要求婚呀?说不定这样就能挽回啦。”
韩哲给她又递了张纸巾,声音淡淡:“如果我再纠缠下去,她就会被夹在三角关系中,这样只会大家都痛苦,既然她已经做了选择,那就祝她安好吧。”
其实魏梦晴说得对,他做事按部就班,别说大事,就像什么时候该发信息,什么时候该打电话,什么时候该送九十九朵玫瑰花,他在心里其实有一张无形的时间表。
平安夜他想跟魏梦晴求婚,也只是他单方面以为,两人交往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要结婚了,他以为魏梦晴提出分手或许和他迟迟不提结婚有关。
回沪市后韩哲冷静下来反省自己,像这样子的“求婚”,无论是对魏梦晴,还是对他自己,都是极度不负责任的。
谷音琪抿紧唇,口腔里还荡着西红柿酱的酸甜。
当空气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声,好像有点儿太大声了。
韩哲也在这时候抬眸,落进她还挂着雾气的黑眸里。
腕表里不停走动的秒针提醒他,他要走了。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韩哲起身,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哦……”
谷音琪也跟着落地,双手背在身后,跟在他身后往玄关走,小声嘟囔:“才九点半,你现在就要走啦?小哥哥是过着早睡早起的生活吗?”
韩哲有一秒停顿,但很快继续往前走,拿起立在门旁的长雨伞,应了声“嗯”。
按下门把手,拉开门,韩哲微微转身,跟身后的女孩道别:“那我先走……”
这时一只手蓦地伸到他身前,轻轻拉住他的领带尾端。
藏蓝领带在谷音琪手里绕了一圈,像逐渐收起的鱼线。
“真的、真的、真的……”
谷音琪跟复读机似的重复了好多个“真的”,目光灼灼:“真的要走啊?我都说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她没有再逼近,也没有再缩短领带的长度,只静静地看着韩哲深邃狭长的眼。
两颗心脏跳动的频率不同,有人快,有人更快,像两颗光速靠近的彗星。
半晌,谷音琪眨了眨眼,微微踮脚,伸出另一只手。
摁亮了墙上「请勿打扰」的开关。
时刻提醒,韩化石尚未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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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哲最终还是逃了。
在谷音琪把他的领带解下来的瞬间,他把人儿推离了身前,挤出声“抱歉”,开门冲出了房间。
电梯被控在高楼层,刚按下按钮就听见“叮咚”一声。
他的背脊一直是微弯的,快步进了轿厢,他走到角落,背对着监视器和门。
直到坐进车里,韩哲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又一次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了怀疑。
他的意志力原来是这么薄弱的吗?
怎么才被谷音琪舔了一下喉结,整个人就跟块淋了水的插座一样,电流“滋啦滋啦”四处流窜,大脑也瞬间停止运作。
他没立刻启动车子,呆坐在驾驶位上。
垂眸,那根把西裤顶出明显形状的物什让他起了强烈的挫败感。
而此时,在房间内的谷音琪也对自己的吸引力产生了怀疑。
墙上的「请勿打扰」未熄,门旁散落着被塑料伞套裹住的黑长雨伞,韩哲的西装,还有没多久前被她攥扯下来的领带。
刚才按下「请勿打扰」之后,谷音琪顺势把手里的领带再绕上一圈,韩哲便被她拉弯了背,低下了头。
比起男人的唇,谷音琪更想亲吻他的喉结。
她仰起脸,像把一颗轻轻含进了唇间,贝齿若有似无地啃咬。
她把领带再扯低一点,这样自己就可以不用踮着脚尖了。
湿淋淋的吻沿着他的喉结往上,如一只轻盈的红蜻蜓,驻足在他剃得干净光滑的下巴处。
“小哥哥……”
谷音琪像梦呓般唤着他,舌尖没再往上,而是起了玩心一样,溜到旁边,沿着他的下颌线,一直舔弄到他的耳垂处。
深吸一口气后,她一口含住那块微烫的软肉。
她能感觉到男人全身肌肉的骤然绷紧,甚至在她往他耳朵内吐热气时,韩哲的喉咙深处就已经溢出一声沙哑的闷哼。
好性感的那种。
可没想,她才刚把韩哲的领带解开,男人就象是被谁打了一巴掌似的,突然从梦里清醒过来,道歉后匆匆忙忙离开房间,连自己的东西都不拿了。
一颗心像被丢进了密封的罐子里头,和酸柠檬咸盐巴装在一起,玻璃罐子被摇来晃去,心脏也被盐粒磨得生疼,划出的小小伤口浸了柠檬汁,又刺又疼。
本来弯腰去捡领带的谷音琪,也被突来的这阵细小刺疼扎得头脑骤然清醒。
大忌,这可是大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