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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陆延初的声音温和而彬彬有礼,透着一股不变的诚挚。

    林清婉见到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亲切之感:“陆大人的美意,令我倍感温馨。”

    然而,在陆延初的内心深处,多么渴望能像从前那样,亲昵地称呼她为“婉儿”,又多么期盼能听到她再次唤他一声“延初哥哥”。

    他无法适应称呼她为“贵妃娘娘”,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言犹在耳,陆延初的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沉郁:“可惜了,今日宴会,子彻未能亲临,实属遗憾。”

    林清婉闻言,轻声推测道:“或许是他府中有急事缠身,故而无法脱身前来。”

    陆延初目光微闪,早已看透了林清婉心中的那份纯真与不解。

    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与严肃:“贵妃娘娘似乎还未得知实情?”

    林清婉一听此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微微蹙起黛眉,目光中尽是疑惑与探寻:“陆大人此言何意?”

    “实则是……”陆延初轻轻叹息,缓缓道出:“子彻近日遭遇了暗算行刺,在家养伤,不方便前来了。”

    林清婉闻言,脸色骤变,身形不由自主地一僵,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她实在想不明白,宇文彻这样的人,怎么会遭遇人的暗算。

    “为……为什么?!”她眼中既有不可置信,继而又担忧,“那宇文公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陆延初注意到她这番急切的反应,眸子中闪过一抹不快,但这抹异色很快便被他掩饰得无影无踪。

    他再次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与淡然:“子彻性命无忧,只是,他的眼睛中了毒,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此言一出,林清婉身形一晃。

    “宇文公子性情温和,与世无争,怎会招致如此无妄之灾?”她紧紧盯着陆延初的双眼,仿佛想要即刻觅得解答。

    婉儿,倘若我亦身陷囹圄,你是否也会如此心急如焚,满心怜惜于我?

    陆延初心中暗自思量。

    “贵妃娘娘,”陆延初道,“其实,陛下心中,从未真正放下对子彻的戒心与警惕……”

    林清婉听完此番话语,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

    她双手紧紧抓着衣摆,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陆延初的话语,她不愿相信,更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

    陛下怎么会害宇文彻?!

    ……

    陆延初作为朝廷重要官员,平日里大多时间都住在宫中的官舍里,只有每十日一次的例行休假才能返回府邸。

    由于他大多数时间在外,鲜少留在家中,所以,他对苏凌霜采取了严格的控制。

    他精心布置,让府中的丫鬟与管家严密监视苏凌霜的一举一动。

    府邸大门对苏凌霜而言,便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自然是决不能轻易迈出半步。

    自大婚之后,陆延初并没有让苏凌霜与他同住正房,而是将她安置在了一间偏僻的厢房之内。

    他也从未给予她任何家用,这无疑是一种经t?济上的控制手段,想让她在府中孤立无援,无声地逼迫她走向绝望。

    但苏凌霜并非无备而来,萧承渊在她出嫁时给予她一笔相当可观的嫁妆,足以让她在府中打点那些监视她的下人和丫鬟,让她在府中建立起自己的小天地。

    苏凌霜的这一策略很快就见了成效。

    那些原本对她冷漠甚至有些敌意的下人和丫鬟,开始逐渐改变态度,对她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尊重和友好。

    他们开始在陆延初不在的时候,为她提供一些便利。

    然而,苏凌霜行事极为谨慎,不敢有丝毫的张扬,因为那位始终对她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周管家,就像是一只警惕的猎豹,时刻盯着她的每一个举动,软硬不吃。

    她知道,周管家之所以如此防备她,很可能是出于对陆延初手段的深深畏惧。

    在那些陆延初不在家的日子里,苏凌霜暗中观察着府邸的布局,每一个角落都仿佛在她的心中绘成了一幅详尽的地图。

    然而,唯独陆延初的正房,是她从未踏足过的禁地,也是陆延初明文规定她不得靠近的地方。

    苏凌霜几次在门口徘徊,但每次她刚一驻足,周管家就会像幽灵一样出现,询问她有何需要,实则是在警告她不要多事。

    她知道,那里一定藏着陆延初所有的秘密和禁忌。

    这天,恰逢陆延初归府之时。

    然而即便回府,他也总是幽居于自己的居室之内,鲜少露面,让人不禁好奇他在室内究竟忙碌着什么。

    夏夜,屋内闷热异常,仿佛连空气都停滞了流动,令人难以忍受。

    相比之下,屋外则清风徐来,带来缕缕沁人心脾的凉意。

    苏凌霜无心睡眠,索性拿起一把蒲扇,漫步至后院的花园之中,寻找一丝清凉与宁静。

    两个丫鬟紧随其后。

    月色正好,苏凌霜想放松喘息片刻,有兴致地赏玩着夜色中的花朵。

    “夫人,夜深了,我们还是回房歇息吧。”一个丫鬟轻声提醒。

    苏凌霜微微一笑,“无妨,今晚的月色甚好,我忍不住想多欣赏一会儿。”

    另一丫鬟附和道:“可不是嘛,这月光下的花园别有一番风味呢。”

    她们在花园中畅谈,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流逝,直到夜风带来了一丝凉意,苏凌霜才意识到夜色已深。

    带着一丝困倦,她决定返回房间休息。

    房间里只点着几根蜡烛,昏黄的光线在室内投下温柔的阴影。

    苏凌霜在门口轻轻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自己则走向床榻,开始解着身上的衣物。

    然而,就在这宁静而私密的一刻,一个突如其来的冷冽之声划破了房间的静谧。

    “你这么晚才回房,在外面作甚?”

    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开,如同夏日午夜的惊雷,让苏凌霜身形猛然一震,心脏也随之狂跳。

    她猛地转身,目光在昏暗的室内穿梭,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就在她紧张的目光四处扫视之际,一个身影悄然映入眼帘——陆延初,他安然地坐在不远处的雕花椅上。

    他的身体几乎完全融入了周围深沉的黑暗之中,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夜深处的野兽,悄无声息,以至于她刚才进门时,竟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一刻,她只觉得后脊发凉。

    第134章

    你……在笑什么?

    最近,易先生每天造访侯府,为宇文彻的眼疾寻求救治之法。

    易先生是医生,也是侯府的深交故友,总是一袭淡雅的青衫示人,面容清癯,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儒雅之气。

    那日,他从宇文彻衣物上搜集残留的粉末,然而,即便是他这样行医多年、医术精湛的医者,也未曾见过如此诡谲难解的毒物。

    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深厚底蕴,每日精心调配药膏,为宇文彻进行保守治疗,然而效果却远未如人意。

    “不管是什么毒,不都是取自现实存在的东西制作而成的吗,总不能是凭空生出来的吧,既然万物相生相克,每一种毒都应有其对应的解药存在。”瑶月道。

    易先生闻言,很赞同公主的说法。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深合医理。然而,我所忧虑之处,恰在于此毒之根源或许并不在我朝境之内。我虽未亲至,却也有所耳闻,南越之地的边疆,多产奇毒异草,其毒术之诡异,往往令人叹为观止。”

    “此毒之烈,实属罕见,恐怕是星月阁那等神秘组织,依托南疆之毒,精心研制而出,其解药之秘,或许正藏于他们之手。”易先生带着几分忧虑与深思。

    太后的母族就根植于南越,按理说,他们萧家在南越也算是有一些外戚的。

    加之眼下大平与南越正处于友好同盟时期,两国之间互通往来也是比较容易,所以,派人去南越调查一番,寻求解药不就好了?瑶月思忖着。

    “那我现在就派人前往南越,探寻是否有关于此毒的线索或解药,”瑶月道,“同时,还是得继续与星月阁接触,了解其是否掌握解毒之法。”

    一旁的哲羽听闻瑶月的方案,忍不住连连赞道:“公主真是好聪明。”

    这时,宇文彻缓缓开口:“不是那么容易的,武阳地处大平北方,而易先生所描述的南越之疆,则远在其南方边境,这其间无疑需要跨越千山万水。再看星月阁的人,他们为了不泄密,甚至可以做到自裁。所以,两个方案都不是易事。”

    玄天闻言,也忍不住插话:“宇文公子说得没错,平常人去一趟南越,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半个月,这要是深入南越的南疆,岂不是得一个月?去了还要做一番探索与调查,来回就得数个月。只怕时间久了,公子的眼疾会脱离最佳治疗时期。”

    “嘶——”

    哲羽吸了一口冷气。

    瑶月情绪明显烦躁起来,她猛地一挥手,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瞬间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难道就没有什么更快的解决办法了吗?!!”瑶月气呼呼地表达自己愤慨。

    宇文彻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与无助,便安慰道:“公主不要费心了,我的眼睛是小事,看不见了又如何?”

    是啊,那个曾经日夜思念、渴望再见的容颜,如今即便拥有双眼,也再难见到。

    看不见了,又能如何?

    连日来,瑶月始终不离宇文彻左右,每日亲自为他上药,更换覆于眼上的纱布。

    起初,宇文彻过意不去,便对瑶月说:“此等琐事,交由下人处理便好,就不用你亲自操持了。”

    “就这点小事,谁不能做?别人做,我还不放心呢。你眼睛都看不见了,还管那么多。”瑶月道。

    她轻轻揭去宇文彻覆于双眼上的纱布,动作轻柔而细腻,随后又为他涂抹药膏。

    宇文彻心中确实未曾预料到,那位平日里总是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形象示人的公主,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伺候她,而此刻,她却主动承担起照顾自己的责任,真是难以置信。

    “唉,这么好看的眼睛,如今却看不见了,还要天天被纱布缠着,你说气人不气人。”瑶月话语中带着几分惋惜与愤慨,一说到这里,她便又想起了导致这一结果的元凶,语气瞬间转硬:“都怪星月阁的那群混蛋!!”

    话语间,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让宇文彻不禁微微蹙眉,轻吸一口冷气。

    心里刚夸完她,她下一刻就让他微微吃痛。

    瑶月见状,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为他轻轻吹拂着痛处。

    她的脸庞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面颊,给他的脸带来一丝麻酥酥的感觉,让宇文彻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这一个动作,让瑶月产生了好奇。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轻轻落在了宇文彻的唇瓣之上。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跟宇文彻接过吻呢。

    现在他看不见了,她可以随便欺负他了。

    “嘿嘿。”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宇文彻忍不住开口询问。

    ——

    林清婉这两天有些忧虑。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陆延初那番话语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已渐渐淡去,萧承渊前来湘兰殿,欲与林清婉共叙家常,顺便看看祁钰。

    “陛下,”林清婉的声音轻柔而略带感慨,“臣妾心中时常泛起往昔的温馨片段,记得钰儿尚未降临人世之时,我们还猜测着他的性别,那时,我们还笑说,若是个女儿,像瑶月公主那般美丽聪慧,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萧承渊轻笑道:“外貌如她,朕倒是勉强可以接受,但是聪慧如她,还是算了吧。她哪里聪慧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话锋一转,话语中带着一丝宠溺:“不管是儿是女,只要是婉儿所生,都是朕的宝贝。”t?

    林清婉听着萧承渊的话,心中自是温暖,但她并未忘记自己此番对话的真正目的。

    “臣妾真是有幸。”眼见已经将话题引至公主身上了,她终是以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口吻道:“只是说到公主,她先前还特地修书一封,言及作为姑姑,对侄儿满心期待,可是钰儿满月宴的那天,为何未见公主莅临?臣妾心中甚是挂念。”

    萧承渊闻言,目光微闪,心中暗笑。

    怪不得她刚才跟他聊起公主这个话题,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给出答案。

    第135章

    他让朕心生厌烦

    他不否认她对公主的挂念和关心,但若告诉她瑶月未曾参加宴会的真正原因,以他对她的了解,温柔而又敏感的性格,必定会为此忧心忡忡。

    但是,他此刻,也想试探。

    思及此,他开口道:“宇文彻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遭遇了刺客袭击,现如今双目失明。自然是要留在他身边照顾,所以无法前来参加宴会。”

    此言一出,果然与陆延初之前透露的信息相吻合。

    “宇文公子,他平日里待人接物都颇为谨慎,怎会轻易在外结怨呢?”林清婉似是喃喃自语。

    “这谁能知道呢,宇文彻自己曾经种下的因,如今结出的果,他自然是最为清楚的。”

    说罢,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清婉脸上那一抹细微的变化,于是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玩笑与试探地问道:“怎么,婉儿莫非在怀疑朕的手段吗,该不会认为是朕要刺杀他?”

    林清婉一听萧承渊之言,连忙轻摇螓首:“怎么会,陛下之前答应过臣妾,为了钰儿的平安,不轻易取人性命,臣妾相信陛下。”

    萧承渊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那番承诺不过是当时为了安抚她的忧虑所作的说辞罢了,这天下,权谋斗争复杂多变,若真有人胆敢大逆不道,危及社稷,他作为帝王,自当雷霆万钧,绝不手软。

    “宇文彻至今确未有过忤逆之举,但世事难料,人心易变,若他日风云突变,宇文彻真有悖逆之行,朕自会依法严惩,更不会留下任何余地。”

    林清婉听到萧承渊这番话后,心中的大石稍稍落地,至少她确认了宇文彻的遭遇并非源自陛下的意志。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鼓起勇气,轻声请求:“臣妾斗胆,恳请陛下可否帮宇文公子脱离困境……”

    “斗胆恳请”这四个字从林清婉的唇间轻轻溢出,虽然带着丝丝颤抖,但却坚定。

    在萧承渊的记忆中,她总是那个温婉如水、无欲无求的女子,她从不轻易向人提出要求,更不会为了某事而如此坚决地恳求于他。

    然今,她竟为了宇文彻的安危,第一次向他伸出了求助之手。

    他侧过脸,直视着她的眸子。

    以往,面对他这般强烈的凝视,她总是会眼眸低垂,睫毛轻颤,遮掩住她眼中翻滚的情绪,掩饰着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但此刻,她却迎着他的目光,渴望能在那双眸中捕捉到一丝理解与宽容的涟漪。

    他思考着,这个请求背后所隐藏的深意,以及它对自己而言的意义。

    求他去帮助她的旧情人?这听起来既荒唐又讽刺。

    宇文彻的安危,与他萧承渊又有何干?

    “婉儿是在考验朕的慷慨吗?”

    林清婉摇头,说:“不是的,陛下,臣妾只是出于对公主的关心,以及对宇文公子的同情。”

    “同情?”萧承渊道,“宇文彻自有公主去操心,又何须你来劳神费力?你既是朕的妃,你的心思,应该只放在朕身上,还有祁钰身上。”

    “朕不帮,”片刻之后,他终是冷冷地开口,“他让朕心生厌烦,何来援手之谈?”

    萧承渊自觉今日的态度已算得上温和,尽量以平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立场,没有直接发怒,也没有完全无视她的心声。

    林清婉听完他决绝的言辞之后,心中不可避免地凉了一截,默默地低下了头。

    事实上,她对宇文彻并非还抱有私情,只是念及两人曾经共同度过的时光,即便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在得知他遭遇困境时,心中也难免会泛起一丝不忍与淡淡的惋惜。

    可是眼下,萧承渊定是又误会了。

    “怎么,你心疼了?!”萧承渊看她心不在焉,语气中透露着不快,心中是不满与醋意交织。

    说着,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抵着她的下颌,试图让她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林清婉顺着他的手势,缓缓抬起头,迎上了他的视线。

    “陛下难道还是对臣妾抱有误解,认为臣妾对宇文公子还存有一丝留恋,或是留有余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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