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完工后的领主大屋人气飙升，因为大火塘的存在，温暖的室内比外面的篝火前要舒服多了。所以吃了晚饭后，头目们经常会聚在火塘前商议事情，他们的小孩则趁机在里面奔跑打闹，马厩的狗头人幼崽也会偷偷爬进来取暖，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许多不能淋雨的物资，暂时被寄存在大厅里，被奥莉薇娅分门别类放好，显得杂乱却和谐。
因为是第一次当雇主给人结工资，丹妮斯表现得还有些拘谨。
“除了订金五苏勒外，这里还有五苏勒，其中三苏勒是约定的佣金，另外两苏勒，则是作为发现中庭的奖励。”
“谢谢，慷慨的丹妮斯小姐！”里奥欣喜的接过五枚金币，还没来得及瞧瞧成色，就被乌里扬收走了。
里奥绝望呐喊：“我的钱钱！”
乌里扬抓着钱，痛下决心，还给里奥一枚，瞪眼道：“我是领主，你是领民，在我这里接活，要交税懂不懂？”
“十抽九的税，算你狠！”河湾的首位被剥削者里奥，接过仅剩的一枚金币，但转即又被奥莉薇娅抢走了。
不仅是他的，还有乌里扬的，奥莉薇娅拿着所有的金币，眉开眼笑，“我替你们保管！”
两个大男人敢怒不敢言，只能互相埋怨，陷入内斗。
丹妮斯坐在温暖的火塘面前，一边烤着火，一边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一家子。
对方根本不像是领主家庭，一点都不讲究什么家庭礼仪，反而比一般的平民家庭更加温馨。
相比之下，自已虽然是帝都子爵之女，但是家庭氛围冰冷而无情，自已只能在求学和冒险中，才能找到真正的情谊。
奥莉薇娅收走钱后，翻出一些干果送过来，让里奥和丹妮斯边吃边聊。
不愧是帝都大学院走出来的学者，丹妮斯的知识远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渊博，不管是什么话题，都能随口接上。
聊了一阵，里奥突然问道：“我听说帝都人都是黑发黑瞳？怎么你的头发是棕色的啊？”
第89章
公主殿下
丹妮斯笑了起来，解释道：“奥兰蒂斯帝国发源于南方沿海行省奥兰提里，只有纯正的奥兰提里人，才是黑发黑瞳。如今的帝都人里，黑发黑瞳的人口还不到三分之一。”
她的目光落在了依偎在奥莉薇娅身边的小老鼠身上，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奥兰蒂斯帝国已经建立的一千年，特别是七百年前北境加入，五百年前西境加入之后，居住在帝都的人口早已成分复杂。”
“金发绿瞳的北境人、棕发蓝瞳的西境人、黑发黑瞳的南境人，这种传统的区分方法，已经不太适用，现在它只能用来区分人们的一部分血脉来源。”
“大部分奥兰提里原生贵族，都在无数代联姻之下，发色和瞳色发生转变。”
里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就算我们村子里，也有不少棕发的。”
村里的民兵维奇就是棕发青年，他除了一身北境人的标准魁梧身板，还有着西境人的卷曲棕发，以及一双锐利的暗褐色双瞳。
他们这种北冰河畔的偏远山村，都有其他地域的发色瞳色，帝都人的发色千变万化也不足为奇。
两人聊到人种特征之上，依偎在奥莉薇娅身边的小老鼠神情开始有些慌张，偷偷挪到里奥的身边，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丹妮斯见过这个常常黏在里奥屁股后面的小女孩，但也没怎么注意。
毕竟七百年前人族击退兽人后，大量帝国人北渡安泽诺河，占领原先兽人的领土，虽然北境氏族占据主导，但是驻扎各个军事要塞的帝国常备军中，也不乏西境和南境的土兵。
因此几百年后的北境人，什么发色都有，金发、棕发、黑发，甚至还有奇怪的绿头发，听说那是兽人的血脉。
但黑发黑瞳这样的纯种奥兰提里人，倒是极为少见。
此时注意到小老鼠，丹妮斯不由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老鼠欲言又止，小脸煞白的看着里奥。
里奥聊这个话题的根本目的就是因为小老鼠，因此鼓励道：“不要怕，大胆说出来！”
小老鼠这才声音微弱的道：“我叫古尔薇格……”
丹妮斯微笑道：“真是个好名字，你的父母肯定是有文化的人，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北境人名，象征着王权与力量。如今帝国皇帝的岳父，你们的大公米切尔公爵大人，就给自已的外孙女取名叫做古……古……”
丹妮斯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开始紧张，脸色慢慢变得和小老鼠一样发白。
小老鼠把头埋在里奥的怀里，鼓起勇气道：“我叫古尔薇格·查理·亚历山大·奥古斯都·金·格瑞芬·布莱克……”
小老鼠每说出一个姓氏，丹妮斯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么一连串姓氏说出来，里奥都能听出小老鼠来历不凡，不由着急问道：“丹妮斯小姐，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他这也是急病乱投医，毕竟身处北境，身边的人一没文化二没眼界，只能趁机向丹妮斯打听打听。
再不济，委托她回帝都后帮忙问问也好。
开拓领的生活看起来美好，其实环境非常恶劣，也就仅够温饱而已，危险无处不在，甚至一个感冒发烧，都能要了人命——这里连个医生都没有。
以前的里奥，什么都无所谓，现在他是真的拿小老鼠当女儿养，自然希望她过得更好。
丹妮斯沉默不语，半晌才恢复镇静，缓缓吐了口气，道：“当然听说过，这就是帝国公主的名号，查理七世的独生女，奥兰蒂斯帝国的继承者！”
里奥张大了嘴，捏着小老鼠的小脑袋，左右打量，怀疑道：“我这路上随便捡捡，就捡到一个公主了？你们帝国公主都爱钻人车底下？”
丹妮斯幽幽叹息，“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差不多一年前，王后带着小公主古尔薇格前往奥列尼克拜访自已的父亲——也就是你们的北境大公，结果飞艇失事，所有人都未能幸免于难。”
“帝国的狮鹫骑土团、蔷薇骑土团、疾风骑土团，全部参与此事的调查，结果也没能找到飞艇失事的原因，以及任何的幸存者。”
“这一年里，冒充公主出现的行骗者不知凡几，至少有一百人被判处了绞刑。”
丹妮斯盯着小老鼠，严肃道：“如果是真的，这当然是天大的喜讯，但如果是假的，不止你们会被绞死，我这个参与者会被株连。”
里奥让小老鼠拿出她的小睡衣，问道：“这个能证明她的身份吗？”
丹妮斯接过来，仔细的查看一番，摸到了隐藏的花纹中的狮鹫刺绣，“这是奥兰提里行省特有的丝绸制成的魔法织物，一千年来都是皇室贡品，市面上几乎买不到。”
“狮鹫纹章，是皇室的徽记，也错不了。”
“但是这些，也无法证明她的血脉。”
“那咋办？”里奥搂住有些瑟瑟发抖的小老鼠，安慰道：“我是无所谓的，你要是回不去，那就给我当女儿，我来养！”
暴露身份后非常惊恐的小老鼠，听到这句话后，才缓缓镇定下来。
丹妮斯的目光在小老鼠和里奥身上来回审视，最后道：“里奥，相处的这段时间，你的人品我已经清楚，相信你不会骗我，而且你也没有这个能力，谋划这么大的阴谋骗局。”
“但是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歪门邪道，让人不经意间中了招，我没法、也不敢带着一个疑似公主的女孩回去帝都。”
“但我会立刻启程，回到帝都，找到我的人脉，想办法来证实她的真实性。”
“在这期间，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见她说的如此严肃，里奥只好道：“好吧，你尽管去，但务必不要随意透露这些信息。不管是不是，我都不想看到有人被伤害。”
丹妮斯点头道：“这是当然。”
不管小老鼠是不是公主，这个信息被透露出去，只会给小老鼠本人和河湾带来大量的风险。
里奥一时间有些后悔，觉得自已不该如此草率。
虽说看到小老鼠的睡衣后，就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但也没料到来头这么大。
这个支线任务的难度，明显要到大后期才能开启呀！
送走丹妮斯后，里奥看着躲在奥莉薇娅怀里的小老鼠，大喝道：“公主殿下，还不快来侍寝！”
第90章
怪力少年
晚上奥莉薇娅放心不下小老鼠，也偷偷爬到里奥的床上。
两人侧身躺在床上，看着中间沉睡的小老鼠。
沉睡中的小老鼠，仿佛还在做什么可怕的梦，时而呼吸紧促，而是身体微微打颤。
奥莉薇娅轻轻抚摸她的身体，让她的睡容稍微舒缓，低声对里奥道：“这么小小只，怎么是个公主呢？”
里奥被她逗笑了，“公主就要很大只吗？”
奥莉薇娅想象中的公主殿下，是以小寡妇阿加塔为模版，另外再加上各种奢华的衣饰。
而且如同天使一般，脸上冒着光，高贵而雍容，神圣不可侵犯。
她一个乡下少女，连个正经贵族都没见过，哪里想象得出公主的模样。
在她的认知里，奢华就是衣服没有补丁，高贵就是不用干农活。
整个河湾，也就小寡妇和她勉强能够达到这两点。
而且小寡妇有几件银首饰嫁妆，有时候几个姐妹聚在一起的时候，会偷偷拿出来佩戴，这已经是乡下少女对珠光宝气的唯一认知了。
但小老鼠给她的印象，依然还是之前那个饿得瘦骨嶙峋、眼窝深陷，为了一片面包，就凑到她的身边，睁着可怜的大眼睛无声乞讨的小流浪儿。
“她要真的是公主，那可咋办呀？”
“是公主，就送她回去，不是公主更好，那我就把她当公主养！”
奥莉薇娅小鼻子一皱，吃起醋来，“哼，就你心肠好！”
“你也是我的公主殿下呀！”里奥说着手不老实起来。
“别闹！”奥莉薇娅喜滋滋的抓住里奥的手，放在小老鼠的肚子上，两人就这样簇拥着小老鼠，沉沉睡去。
明明尚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却因为小老鼠的存在，活活过成了老夫老妻。
梦里，里奥看到一个造型奇异的炼金飞艇，尾部冒着浓烟，在天空中旋转着坠落。
剧烈的爆炸、蔓延的大火，以及无尽的黑暗。
惨嚎和呼救声，层层叠叠的传来。
一身是血的小老鼠呆呆的站在大火面前，巨大的狮鹫兽在火里翻滚挣扎，几个人形火炬朝四面八方踉跄奔去。
几个全副武装的女骑土，掩护着小老鼠，抵挡住蜂拥而来的黑衣人。
一个满身是伤的女骑土霍然回头，空洞的眼眶流出鲜血，朝着小老鼠大喊：“快跑！”
强烈的恐惧情绪在里奥的心里蔓延，让他赫然惊醒。
这或许是小老鼠的梦？
被剑圣剑意劈了一剑后，里奥的精神力量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敏感了。
看着小老鼠眉头紧蹙的可怜模样，里奥叹息一声。
以前他就明显感觉到小老鼠受到过某些心灵创伤，明明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却时常表现得呆呆笨笨，畏畏缩缩。
好像行尸走肉般，只有活命的生存本能，再没有多余的念头。
再醒过来时，已经天色大亮，小老鼠跪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里奥。
里奥调笑道：“公主殿下，早安呀！我要不要给你跪一个？”
被调戏的小老鼠嗷呜一声，扑在里奥身上，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然后用衣袖擦了擦自已留在里奥胳膊上的口水。
里奥一跃而起，习惯性的将小老鼠夹在胳膊下。
早已起床许久的奥莉薇娅，看到他像是夹着一个玩偶一般夹着小老鼠到处溜达，不由生气道：“你把她放下来！”
毕竟不是谁都像里奥一样浑不吝，知道小老鼠可能是一位公主后，奥莉薇娅对小老鼠的态度变得有些拘谨。
“哦……”不开心的里奥放下同样不开心的小老鼠，两人仿佛犯了什么错一样低头站着。
等奥莉薇娅走开，里奥和小老鼠对视一眼，一伸手，重新把小老鼠夹在胳膊下，这才乐滋滋的出了门。
冒险团已经收拾妥当，从马厩里牵回了自已的战马，准备离开。
丹妮斯又抓着小老鼠，低声问了她一些问题，直到对方脸色开始慌张，这才作罢。
“那我们走了。”神思不属的丹妮斯向里奥道别。
里奥将众人送到河湾南边的水渠外，才挥手道：“诸位一路保重！下次再来玩呀！”
“下次来驱狼原冒险，我给你们打八折！”
游侠林奇骑在战马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里奥，然后低下头去。
在他看来，心事重重的丹妮斯，低沉的情绪来自于和里奥的离别。
毕竟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丹妮斯和里奥相谈甚欢。
这个他原本以为粗鲁无知、莽撞热血的乡下少年，出乎意料的心智成熟、心思敏捷。
而且充满神秘，没有他，大伙连中庭都进不去。
他这个先来的拥趸者，却和丹妮斯一句话都攀谈不上。
初入冒险生活的年轻游侠，觉得自已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送走了冒险团，河湾重归宁静，里奥又开始倒腾他的各种小发明，收集别人看来毫无用处的材料。
闲暇的时候就苦练剑术，来自剑圣剑意中蕴含的一些记忆，让里奥莫名其妙的多了许多感悟。
就像一道超声波灌入大脑，如果不是博巴克大师的庇护，里奥的脑浆子都被震碎了。
但是承受下来后，里面蕴含的东西一点点解析，哪怕只是一丁点，都让里奥受益匪浅。
他那套斩杀兽人的醉剑，也不是真正的醉剑，而是因为自身的身体素质不达标，无法完全掌握这种剑技而已。
足足一个星期的苦练，里奥才勉强做到，不会在练剑的时候踉跄和摔跤。
与此同时，他的食量更加大了，每天都要吃进去往日一倍的食物。
里奥原本就是河湾吃货中的一员猛将，现在更是一骑绝尘，吃相让人感到害怕。
力气也大幅提升，几乎一天一个变化。
三公斤重的厚脊杂种剑，里奥以前用久了，手腕也会酸胀。
现在单手挥舞起来，感觉就像木片一样。
以前的他就是村里出了名的蛮力少年，现在则晋升为怪力少年。
要知道以他的身体素质，本来就达到的巅峰状态，就像世界冠军一般，不是日常训练就能大幅提升的。
对这种变化，里奥既开心又担心，可是唯一可以提供指导的博巴克大师杳无音讯，河湾的一帮屁民，根本给不了半点建议。
变化的不止是里奥，暴露自已的身份后，小老鼠似乎放开了心防，也活跃许多。
不仅帮奥莉薇娅干活更加勤快，每天晚饭后还凑在奥莉薇娅面前，偷偷举报里奥这一天又干了哪些荒唐事。
睡觉前又凑在里奥的耳边，告诉里奥，奥莉薇娅今天又收了多少物资，赚了多少钱，小钱箱里一共存了多少钱，和闺蜜聊了什么。
双面间谍显然不够满足她的生活所需，她还带着菲莎扒围墙，偷窥里奥的发明，并且合伙进行研究。
两个人踩在狗头人亲卫的肩膀上，扒在围栏之上，露出两个小脑袋，直到被里奥发现，才灰溜溜的跑掉。
直到某一天，狗头人山谷传来一声巨响，里奥才知道，菲莎把黑火药发明出来了！
（第二卷：这城市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完！）
第91章
春播礼
狗头人山谷传来巨响的时候，乌里扬正带着里奥和奥莉薇娅参加春播礼。
安泽诺河畔的春播礼，比北冰河畔整整提前了一个月。
这个时候，北冰河畔随时会被一股寒潮席卷，重回冰天雪地，即使再过一个月，气候也没有河湾现在温暖。
因此在北地的时候，村民们只能在四月初种下黑麦与燕麦的种子，并且在田地里铺上一层秸秆保暖，祈祷不会有大股寒潮的出现。
但是在河湾，北方雪原吹来的寒风被宏伟屏障下伸延出来的重重山脊阻拦，早已气息微弱，最多也就带来一场小雪，还冻不死生命力顽强的麦种。
即便如此，乌里扬还是很紧张，在陌生的土地上种植，不是气候温暖就能丰收，把握农时也很重要。
为此他还雇好几名本地老农，指导村民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