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里就是那个女人被拉进雕塑里的地方,如果那两个男人真的听了罗维城的话,什么都没做,女人的那条腿应该还在床下的地板上。三个人凑到下床走到门口,趴在门边儿上听动静。
和昨晚一样,屋外是没有任何动静的,只有那个脚步声在响,走到屋门口后,脚步声也消失了,但屋外的雨幕里依然有成年女子尖锐的笑声传来。
周苒:“高个子的那个男人今天弄湿了无头雕塑。”
余芒芒:“我看见了。”
项江明表示也看见了,既然他们三个都看见了,那罗维城没理由看不见,他要真想给他俩出主意,难道都不提醒他们米汤渗进了地毯吗?
尽管在这样的游戏里,人们并没有义务提醒其他玩家什么,但用前辈的口吻去指挥别人去实验死亡条件,以及动不动就把人往屋外推这个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是九段的玩家而已,就能够做到草菅人命了,薄情寡义到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真不知道让他继续下去的话,还要害死多少无辜者的性命。
项江明:“这个屋子是不是隔音,我都没听见什么惨叫声。”
周苒:“可能是的,昨晚那个女人死的时候也是没有声音。我想,大概是男主人不喜欢吵闹,所以房子才会有这种消音的设定。”
项江明:“也对,米勒王子不喜欢阳光,所以那条路就是完全漆黑,任何照明装置都点不亮。但是走廊的声音还是能听见啊。”
余芒芒瞪着眼:“那是提示信息,什么都听不到咱们等死吗!”
余芒芒一发火,脸色就会变黑很多,她本来就是个高大威猛的形象,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就更加凶恶了,项江明哭丧着脸往周苒身边蹭,说姐姐你看那个人好凶,还用鼻孔瞪我好恐怖啊。
余芒芒:“你就过不去这个鼻孔了对吧!”
项江明:“啊,他还用鼻孔说话!”
余芒芒:“……”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周苒正好扭过头,看见余芒芒整张脸纠结在一起,没忍住就笑了,然后吐槽一句:“你不说话好像更恐怖。”
余芒芒狠狠地嘶了一声。
周苒缩了一下脖子,说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你说不说话都挺恐怖的其实。余芒芒一度差点脑溢血,鼻翼煽动,想去掐两只小鸡崽儿的脖子,但手刚伸出来,周苒突然神色一变。
周苒嘘了一声:“味道不对。”
周苒本来就很少开玩笑,尤其是这种关键的时刻,她话一出口余芒芒立刻收回了手,三个人重新进入警惕模式。
项江明手扶着门框,也跟着抽了抽鼻子,“有血的味道。”
周苒小心地抽动鼻尖儿,不断有腥臭的血锈味儿从门缝里传来,仔细听的话还有一点水流的汩汩声从远处的走廊响起。
周苒:“咱们离开这儿……”
周苒的话音未落,脚底的门缝处便有一摊血迹漫入了屋子,黑红色的血液化作一条小蛇的形状,蜿蜒而下,奔着三个人的脚尖儿袭来。
项江明站在靠前的位置,周苒立刻伸手去拉项江明,可手还没挨到人,身子骤然一轻,余芒芒已经一手一个把两个人抱了起来,然后快速回身将他们扔在了床上。
她的鞋沾上了血,被她迅速地脱了下来扔在了一边,自己也爬到了床上去。
血水漫了进来,爬满整个地板,将昏暗的屋子映出一片血红色。
余芒芒把袜子也脱了下来:“妈的,为什么会有血。”
周苒:“不知道。”
余芒芒看着自己袜子尖儿上暗黑色的血迹:“昨天还啥都没有呢,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
余芒芒的骂声未落,屋外突然响起一声惨烈的叫声。
这叫声比烟花蹿天还要尖锐一百倍,好像千把万把细刃同时分解人肉一般惨烈无比,扭曲的声调甚至听不出来发声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伴随着叫声还有一连串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什么东西咕噜咕噜地滚过走廊,那脚步声疯狂地在逃命,向着一楼冲跌而去,然后发出叮叮当当的碎瓷声。
周苒立刻道:“那两个花瓶碎了。”
花瓶就放在电视柜上,电视柜两边可是摆满了画,如果撞碎花瓶,十有八九会碰到那些画。
余芒芒突然道:“我出去看看。”
周苒:“别去,不要沾这东西比较好。”
余芒芒:“没事,左右已经沾上了,要死也他妈的躲不过了,不如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周苒:“危险。”
余芒芒看了眼周苒,随后咧开大嘴,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你看我们这种人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刀尖儿舔血多了,保命的东西肯定捏着几个,这会儿左右已经沾上了,要死也不能白死了你说对吧。”
周苒欲言又止,手往后伸,指尖儿勾了一下,轻轻托起小华的身子。
她趁着余芒芒不注意,让它飞到了余芒芒的肩膀后面,小纸人轻飘飘的毫无重量,扒在余芒芒宽阔的肩膀上。
余芒芒也打定了主意要出去,开始穿袜子。
项江明眼睛一红,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肩膀:“不,你不能冒这样的险,我跟你一块去!”
余芒芒看着他,心里突然一软。心想这孩子到底是嘴硬心软,平常斗斗嘴看不出来什么,但到了关键时刻就全都看出来了!
她胸口滑过一股小小的暖流,看项江明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弯起嘴角朝他笑笑道:“小屁孩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不怕沾上血吗,那可能会死的!”
项江明说我当然怕,“所以我骑你脖子上吧。”
余芒芒:“!”
余芒芒刚建立起的那点改观立刻土崩瓦解了,狠狠地骂了一句,一拳把项江明的头砸进了枕头里,说你俩给我坐好别动,谁也不许出来!然后地把袜子套脚上踩上鞋就出去了。
虽然让小华跟了过去,但周苒还是有点担心,低声道:“她不会有事吧。”
项江明爬起来,拨拉被余芒芒弄乱的头发,道:“应该不会,我让小数跟着她呢。”
周苒闻言,转身,目光落在项江明身上。
这个人从第一次进本的时候,就给自己一种莫名的契合感。
周苒不太清楚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一伸手,他就知道她想要的是苹果而不是鸭梨,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就可以相处的很好。
这一刻,周苒心里又腾起了那个渴望,渴望他们有一天都活下来,然后永远和他做好朋友。
一起写写作业,再一起逛逛小吃街,买个……烤糊的玉米。
项江明:“你在笑什么?”
周苒:“没笑。”
项江明:“你梨涡露出来了!”
周苒用手挡了一下,“没有。”
项江明轻轻嘶了一声,扒着床头柜的棕漆木照自己的头发,嘴里嘟囔:“我发型很奇怪吗?不奇怪啊,超帅的啊。”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左右,余芒芒回来了。
她不是自己回来的,腿上多了一个挂件。
那个瘦弱的男人抖的像秋天的枯叶,抱着余芒芒的腿一直在哭,他嘴里的话不断在‘别过来’和‘救救我’之间无规律的切换。
周苒站在床上皱了皱眉:“他怎么了?”
余芒芒道:“那个残肢一直在往外流血,我给他扔空房间里了。”
周苒:“他的同伴呢?”
余芒芒:“凉了,就剩个头了,刚还滚出来了。”
周苒指尖儿微微战栗:“他碰到画或者雕塑了吗?”
余芒芒嗯了一声,然后无所谓道:“他砸了花瓶弄伤了手,血沾到画框上了,不过我让他擦了,应该没事了吧。”
周苒和项江明闻言,身子均是一凉,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余芒芒疑惑道:“怎么了,不是擦掉就没事了吗,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第65章
余芒芒话音未落,
一副画便凭空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走廊里。
画中依旧是那位红衣女人,只不过此时,那个女人活了过来,
扭动脖颈将眼睛对准他们,
漆黑的长发化为实质,
从画中伸出,
只是一瞬间便缠上了余芒芒和那个男人的腰。
周苒瞳孔微缩:“小华小数!”
两只小纸人腾空而起,
身子涨大了许多,
口中喷涌出滚烫的火焰,
女人的头发被火烧灼,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虽然这根本阻止不了女人将人往画里拖,因为她的这头长发又厚又长,且目的性十足,
就是要将人往画里拉,小华和小数的火焰不足以短时间内将它们烧灼殆尽,不过尽管如此,
这点时间也足够余芒芒反应过来了。
只见她手中烛台一现,从烛台底座里抽出一把匕首,将缠住她的头发一刀斩下,身子一滚挣脱了桎梏。
画中的女人脖颈转动,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那个男人身上还缠着头发,
他用手抓住门框,
半个身子都被扯了起来,
肌肉纹理被拉长,
痛苦地哀嚎道:“啊——救救我!”
那画并不针对余芒芒,
她斩断头发后立刻转身往回走,剩下男人在身后哭喊。
“求求你,
救救我吧。”
“我还有一个女儿,我的女儿不能没有爸爸!”
余芒芒正往回走的脚步顿了一下。
但她的匕首是有冷却时间的,用完就消失不见了。余芒芒皱了下眉,从脖子上取下鱼骨。
那条小鱼眼珠转动一下,发出淡蓝色的光,鱼嘴中立刻吐出了雨水。
但这次,雨水并没有变成细针,只是那样普通地落在了女人的头发上。余芒芒见雨水没用便不再犹豫,收起鱼骨闪进了屋里,把屋门关上了。
屋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还有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余芒芒皱皱眉,对竖着耳朵听声音的项江明和周苒道:“别管他了,睡觉吧。”
周苒问她:“哪里伤到了吗?”
余芒芒摇头:“一个七段的本而已,伤不到我,放心吧。”
周苒看她真的没事,便重新坐回了床上。
项江明:“那个人要凉了吗?”
余芒芒摊了下手:“八成是凉了,我让他擦那个画的时候其实就觉得不对劲了,红衣女人的脖子好像转了,但又好像没转。现在想想就是转了,太他妈吓人了。”
余芒芒说完,弯腰把一片狼藉的地板收拾了一下,她把血迹用抹布擦掉,然后将抹布扔到了洗手间的地漏上。血水化开,顺着地漏往下渗,余芒芒不知道地漏通向那里,以防万一她还是弯下腰,把那抹布捡起来挂墙勾上了。
余芒芒知道,如果是她自己过副本的话,她才懒得这么细心,可现在她带着两个孩子,虽然那两个孩子果断、警觉,完全有能力活下去,但如果因为她的一些举动连累了他们,余芒芒心里还真就过意不去了。
等她收拾好了以后,屋外的惨叫声也停止了,只剩下女人的哭泣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就在三个人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敲门声咚咚咚咚响,急促又慌张,不像是鬼怪弄出的声音,周苒疑惑道:“难不成他还活着?”
余芒芒:“我去看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大家都以为他要凉的男人竟然真的活着!
他哭着央求余芒芒开门,并告诉余芒芒他是人不是鬼,刚刚那个画里的女人头发被雨水腐蚀了,所以没能把他拽进去,他现在不敢回自己的房间了,想在他们房间挤一挤。
余芒芒打开了门。
瘦弱的男人见门开了,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拉住余芒芒的裤腿哭道:“你真是个好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余芒芒嘴角扯了扯:“你可别,死了别拉上我就行了。”
男人哭道:“一定,一定不会,我要死也死一边去,一定不会连累大哥你的!”
余芒芒:“叫什么名字?”
男人赶忙道:“裴丰年。”
余芒芒:“你再说一遍,刚刚那个女人的头发怎么了?”
裴丰年战战兢兢地说:“被小鱼吐出来的雨水腐蚀了,化成了很粘稠的一滩东西,我情急之下把那东西捡起来扔在了画上,正好扔在女人的脸上,那女人捂住脸一个劲儿的尖叫,那副画就倒下去了。”
余芒芒:“我看看你的手。”
裴丰年赶忙抬起手,果然他的手也被腐蚀了,血肉模糊的手掌露了出来,指缝处已经露出了白骨。
余芒芒:“竟然还有腐蚀性。”她皱眉,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紫色的塑料梳子走到窗户边。她拉开窗,将梳子伸出去,那塑料材质的梳子立刻萎了,缩成一个黏腻的小球,噼里啪啦的,发出刺鼻的烧塑料味儿。
不管屋外下的是细芒还是腐蚀性的酸雨,总之就是不想让玩家出去就对了。
余芒芒关上窗户,居高临下对裴丰年道:“我很少救人,是你喊那句你的女儿需要父亲我才让你进来的,但你也最好掂量清,我能救你就能弄死你,你如果有什么坏心眼的话趁早出去,不然只会死的更惨。”
裴丰年又跪下了,连连磕头道:“大哥我真的不会那样!”
“最好是这样。”
余芒芒的下马威配合上她的长相真的很有威慑力,裴丰年就算有那么一点坏心思也全都吓没影了,一个劲儿地把头往地上磕,磕破了一层油皮,血丝不断渗出来。
余芒芒就看着他磕,等他磕的什么力气都没了,才开口道:“行了,那个床头柜里有消炎药,你自己上点药,疼也咬牙忍着,别打扰别人休息听见吗。”
裴丰年连连点头,一个劲儿的向余芒芒道谢。
余芒芒敷衍了几句便躺下了。
裴丰年咬着牙给自己上完了药,也不敢到空床上去睡,缩在窗子和床之间的缝隙里抽搭了几声,然后累的睡着了。
周苒低声道:“项社长。”
项江明:“怎么了学妹?”
周苒轻咳一声:“不太对劲。”
项江明:“嗯,我也觉得,如果我和他都将血弄到了画上,且都活下来了,那这死亡条件未免太不严谨了。”
周苒:“是的,所以我想,如果将血沾在画上根本不是死亡条件呢?这里从没有人说过确切的死亡条件,一直是咱们在猜测而已,万一,我是说万一,被拉进画里才会给出提示信息呢?”
项江明:“但这太冒险了。”
周苒:“是,但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冒险。我们明天去三层看一看吧,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话,必须从画上下手了。”
项江明嗯了一声,“到时候我进去吧。”
周苒:“好。”
项江明嘴巴瘪了瘪:“你怎么这么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