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你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赵福生也将草帘子揭了起来,探头往外看。
她也感应到了整个小镇上萦绕的紧张气氛,百姓们的恐惧混杂在若隐似无的血腥味儿中,使得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好在除了人为制造的恐慌外,她没有感应到鬼物复苏的煞气。
赵福生将指头拈住的草席一松,笑道:
“有土匪要来?”
说完,不等孔佑德说话,她直接就吩咐:
“将车驶往府衙,我要看看,匪徒究竟有多嚣张。”
她话音一落,赶车的马夫咬牙答应下来。
此时曹大宗在车内坐立不安。
不知为什么,他左眼皮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长条镇并不大,夜里道路无阻,马夫一鞭子飞出,马匹吃疼,扬蹄开跑,不多时便停在了镇门口外。
“哈哈哈——”
镇中府衙灯火通明,那脱漆的木门被人卸下扔在台阶外。
透过敞开的府衙大门,可以看到内堂中的情景。
镇上的府衙大门进了则是内庭,内庭处又是公堂,照大汉朝法规,当地执掌政务的官员在审查案件时,允许百姓在外围观,因此众人站在外头便能将内庭一览无余。
此时只见内庭的桌案、椅子俱被摔烂,摔碎的桌椅、公文及书简一并被堆集在内庭中,点燃成了一个巨大的篝火堆。
十来个神情狼狈的男女老少被背靠背的捆绑着,几具已经气绝的尸体趴伏在府衙一侧的阶梯边,流出的血液将土染成殷红的色泽。
长条镇的差役们噤若寒蝉,或被反绑双手或是佝偻着背服侍在一侧。
而一群满脸横肉的匪徒围坐在篝火边。
篝火上架了大锅,锅里煮了食物,肉糜、粟米的香气混杂着浓得散不开的血腥味儿,加排泄物的味道,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之感。
女人们不敢哭,小孩也不敢喊。
极度压抑的气氛中,火光‘轰隆隆’的燃烧着,将这满地狼藉的长条镇府衙照得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你们长条镇还敢翻天,召来了县里的人,杀我兄弟,就是不给我李锤脸。”
一个身材极矮,却长得壮硕的男人道:
“听说当初把我兄弟拉去送死的,就是你们府里的一个姓曹的老公差,有这回事吧?”
李锤骂骂咧咧的道。
吓破了胆的差役还没回话,一旁劫匪用力踢他后腰,将他踢得踉跄上前。
就在这时,一道冷清的女声响起:
“听谁说的?”
“还有女人?”
李锤眼睛一亮,正要转头,但下一刻,他眼前一花,面前所有的景物大变。
【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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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在匪徒李锤的眼前,所有的人在顷刻间全消失了。
女人悲怆而隐忍的小声啜泣,男人受伤的痛吟,兄弟们狰狞的笑声,差役讨好的哀求——
所有的窃窃私语在瞬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身旁坐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他一人捏了个啃了大半的鸡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道:
“真是怪哉。”
唯独没有变的,就是篝火上架的那一口大锅。
锅里煮了刚从长条镇上抢来的食物,本来正在‘咕噜、咕噜’沸腾,此时随着四周出现怪异,那锅内沸腾的食物竟一下似是平静了下来。
但这一种静只是刹时间。
约一个眨眼的功夫,那羹汤又更加卖力的滚动。
‘咕噜!咕噜!’
锅内的动静更加厉害,汤底下拼命的翻腾,好似有人在用大铲搅动一般。
“真是活见鬼了——”
李锤不知为什么有些发毛。
四周的温度陡降,阴寒感笼罩了他全身。
“他娘咧,刘四狗——”
他喊了一声,“给老子滚出来,装神弄鬼,想吓唬谁呢!”
骂骂咧咧声,锅内动静越来越强。
李锤大声的怒骂,以此发泄内心不知为何越来越强的恐惧感。
在听到身旁‘扑噜、扑噜’的锅的耳朵撞击着垂挂的铁勾发出声响时,他转过了头,接着让他魂飞胆丧的一幕出现了——
那口正沸腾的铁锅之内突然钻出一双被烫得皮卷肉绽的可怕鬼手,接着一张面目全非的头颅从锅内钻了出来。
厉鬼的嘴唇被烫烂,露出内里残缺不全的牙齿。
这本该是残留着灶鬼生前痛苦的一幕,此时给李锤造成了极大的惊恐,让他急喘气,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啊——啊——呜——鬼——”
他大喊了一声,手里紧握着鸡腿,灶鬼的双手将他捉住。
灶鬼在生时身体孱弱,可厉鬼复苏之后却是大凶之鬼,它一将李锤抓住,便将其拖拽着按入锅中。
“啊啊啊——”
滚烫的粥水瞬间淹没了李锤全身。
……
而在长条镇差役及匪徒们的眼中,只见先前还凶神恶煞的黄岗村匪徒李锤正欲教训差役时,却突然怔愣住。
他的身体上突然浮现出大大小小亮红色的怪‘斑’,‘斑’从铜钱大小径直往外蔓延,片刻功夫便遍及他身体各处。
众人来不及惊恐,就见这位心狠手辣的匪帮二把手的身体顷刻间变得通红发亮,宛如一块烧红的烙铁似的。
他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喊话,接着身体迅速蜷缩。
匪群见这异变,还来不及伸手捞他,他变形的身体便倒向一旁沸腾的大锅。
尸体撞上锅的刹那,发出硬物撞击的‘哐’的轻响,李锤的尸体随即像是撞得分崩瓦解的砖块,一部分化为焦碳跌入锅中。
事前半点儿端倪都没有,一个大活人眨眼间被烧成黑碳碎裂掉入锅中。
“这——”
匪群瞬间怔住,差役们也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同样的情况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其余的匪徒身上也开始亮起红光,接着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化为蜷缩的‘腊肉’状尸首。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将其他匪徒吓住。
这些人本来就是乌合之众,面对普通人时凶残可怖,但面这对这种怪异的厉鬼力量则是各自逃退避躲,竟连剩余同伙的命都顾不上了。
可惜长条镇府衙内不知何时涌起了淡淡的红雾。
雾气中血珠点点,血珠之中穿丝拉线,形成一张天罗地网,将整个府衙罩入其中。
火光在厉鬼力量下被压缩、染红,府衙大庭光线瞬间暗了许多。
无论有没有获得自由的差役们惊恐交加的眼神里,看到这些丝网轻轻的飘荡着,无数诡异的黑红色血雨洒落。
落到地上时,便迅速的开出一朵朵怪异的花。
‘嘻嘻。’
小孩的笑声在这大庭的四面八方响荡。
若是寻常时候,小孩在这些匪帮面前是哭都不敢哭的,更别提这样恣意的笑了。
可在这种阴森诡异的氛围下,突兀出现的小孩笑声就显得格外恐怖了。
李锤在众匪面前离奇死亡,此后又接连有数人以相同的方法死去。
随着一个又一个熟面孔的消失,接着还凭空出现小孩的怪异笑声,幸存的十来个匪徒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心态大崩,喊道:
“鬼啊!”
喊声一落,所有劫匪夺路狂奔。
但就在他们逃跑的同时,‘叩叩叩’,数声敲击声响在他们身后。
随着敲击声响起的,是先前那熟悉的女声再一次响起:
“不要让他们走掉一个。”
“走?去哪?”
这是劫匪们心中最后的意识,随即所有人脑海里的想法都变成了:
“度黄泉、去蒯良村——”
……
“满周,不要将人全杀死了,留一个活口。”
赵福生平静的交待了一句,小孩阴沉着小脸,乖乖点头:
“好。”
差役及庭中被绑缚的众人本以为死期将至,却没料到下一刻这些匪徒死的死,逃的逃。
有几个还没逃脱,接着就见庭中生出怪花。
这些本来穷凶极恶的悍匪一个个顿时如失魂落魄般,嘴里喃喃自语着,被困在了这怪异的鬼花丛中。
正当众人惊魂未定时,只见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率先冲入大庭中。
他的身后飘了个什么东西,大家定睛一看,却是个六七岁,穿了件白色长裙的小孩。
“鬼啊——”
长条镇上的差役们吓得魂飞胆丧,大声的哀嚎。
就在这时,曹大宗的喝斥声响起:
“什么鬼不鬼的,这是镇魔司的大人们。”
“是、是,镇魔司的大人们。”
孔佑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他的声音众差役都熟,此时众人惊了一惊,便见那率先进了大庭的年轻人身体一侧,喊了一声:
“大人,已经控制住了。”
武少春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兴奋。
这是他驭鬼之后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穷凶极恶的匪徒。
普通人在厉鬼的面前半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李锤恐怕就是临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死在了谁的手中。
两者之间力量的悬殊带给武少春极大的刺激之感,再加上他杀的又是该杀之人,兼之驭鬼后带来的影响,使得他杀完人之后半点儿恐惧感都没有,只是遗憾不如蒯满周杀得多。
赵福生在孔佑德等人簇拥下进了大庭,看了武少春一眼:
“少春,你感受一下,杀人之后厉鬼会晋阶,不要受鬼影响了你的判断力。”
武少春本来头脑发热,听到赵福生的提醒,顿时冷静了许多。
他一清醒下来,就意识到自己确实过于冲动了。
见到匪徒时,赵福生还没有出声,他就已经率先动手。
好在有门神烙印在,再加上他驭使灶鬼时,因为感其所想,与灶鬼格外契合,因此施展厉鬼力量时受到的影响不大,此时被赵福生一提醒就明白了。
“大人,我——”
武少春正要道歉,赵福生却摆了摆手:
“你没有做错,本来我们这一趟也要打扫各大山头,只是我要提醒你,驭鬼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她神情严肃:
“就算你有门神守护,但使用厉鬼的力量,终有一天会被反噬,最终可能会面临厉鬼复苏。”
所以一开始准备‘打扫山头’时,赵福生本来没想过要让武少春动手。
武少春本来还以为会遭受她责备,此时听她这样一说,不由露出笑容:
“我不怕。”
他摇了摇头,挽起衣袖,露出一双似是纹了漆黑鬼焰图腾的胳膊:
“只要大人不怪我就行了。”
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如今侥幸活下来,还能驭鬼办案,为民除害,对武少春来说就是最大的快乐。
“我以前就恨这些土匪,只是拿他们没有办法罢了。”
赵福生点到即止。
她转头看向四周,面色变得严肃:
“先将大家松绑,受伤的人扶到内堂之中,找到镇上的大夫。”
赵福生等人一来,顿时将混乱的形势控制住。
今夜对长条镇的镇民、差役们来说是恐惧万分的一夜,此时大家强忍惶恐,纷纷按照赵福生的吩咐,把被绑的人松开,大家将尸体拖到一处。
饱受蹂躏的女人们躲进旁侧的厢房,受伤的人则等着差役去请大夫。
其余人打水洗净大庭到处泼洒的血液。
局面一稳,蒯满周将手中握着的鬼线一收——数个劫匪脚步踉跄,在鬼花丛中走了数步,接着身体一软,身体的皮囊包裹着骨头带着一包脓汁‘噗通’摔落到地上。
“……”
差役们看到这一幕,纷纷为镇魔司的人杀人手段感到万分胆寒。
蒯满周还留了一个活口。
只是此时那山匪已经失去了活人的特性,如同木偶人般,呆愣的站在外头,一动不动。
“今夜发生了什么事?”
赵福生问了一声。
她话音刚落,曹大宗便满脸悲愤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