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村子里的黑暗不正常,我怀疑蒯良村此时陷入了时间循环中。”范无救、武少春压根儿不懂什么‘时间循环’,两人一头雾水,赵福生解释:
“就是庄四娘子被浸猪笼的那一夜!我们正处于庄四娘子要被浸猪笼的时候,马上她会被推入河里而死,继而厉鬼复苏!”
这一点,是她在先前与蒯家四妯娌谈话中,几妯娌频频提到的时间线确认的。
她当时听到蒯二媳妇提到‘昨夜’、‘今日’,意识到时间不对头,与庄老七提及的蒯良村爆发鬼案已经七八天是悖逆的。
之后为了确认,她在与蒯家四妯娌谈话时,也故意将此时的时间线拉到庄四娘子被沉河那日,同样使用了‘昨夜’、‘今晚’这样的说法,四人没有反驳。
赵福生也因此确认村子的时间并非是在鬼案发生的几天后,而是鬼案发生当晚。
结合之前的种种,赵福生原本推断:她与蒯六叔、四妯娌谈话,应该是在庄四娘子被处私刑当晚,且死后厉鬼复苏,使黑暗笼罩蒯良村。
村民们吓住,返回蒯良村中,村子因此而严加防护。
(这一点从蒯六叔话中是得到证实的。)
赵福生心生怀疑,是在蒯长顺被她套话后,透露出蒯氏宗祠无法进入。
他无意中说起事发后,蒯良村的灯不能点亮,他当时手里提起的灯是从蒯氏宗祠中取出的。
而武少春也说过,这样的灯他曾见过,且是老坟中的陪葬物。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无论是陪葬物还是宗祠内的灯,都属于死人所用之物。
之后灯落到范无救手上时离奇熄灭,而后几人进入蒯五家,灯再次亮起,屋里的蒯五已经不再是人,随着蒯五死后所化的恶心鬼消失,再一次验证了赵福生猜测。
不过她心中仍有疑惑。
如果真的是时间逆流,回到庄四娘子被处私刑的那一夜,那么那时的庄四娘子虽说很快厉鬼复苏,但品阶最多不过煞级,赵福生有门神、同品阶不可控的煞级厉鬼在,且有功德值,完全可以一搏。
但赵福生担忧事情完全不是这么简单的。
能操纵时间的法则非一般的鬼物能拥有的手段,至少是需要灾级以上的鬼车金铃才能办到的事。
除此之外,她怀疑真的有厉鬼操控时间吗?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三人在从黄泉底爬上来进入蒯良村的那一刻,便已经误入某个特殊空间中?
二人被她的话吓得肝胆俱裂。
生死时刻,两人爆发出无穷潜力,跟在赵福生身后,挤出蒯五家门。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喊:
“将她捆住!”
一个尖利的女人喊:
“把她衣裳也扒了,做出这种丑事,不要给她留脸。”
这两人的厉喝正好证明了赵福生先前所说的是对的,三人闯入了庄四娘子处刑的那一夜。
虽说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三人也应该要逃命才对,但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赵福生与范无救、武少春都想看看庄四娘子此时的模样。
三人同时转头。
一道人影被人五花大绑扔在角落,如同离水的鱼,拼死挣扎着。
范无救看了一眼,顿时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
“老张?!”
“张师傅?!”
武少春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可怖的鬼脸,他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却没料到先前在蒯六叔家与三人分道扬镳的张传世此时被人捆得如同粽子一样,扔在角落。
“……”
这诡异之中透出一点点荒谬的一幕令得几人怔了一怔。
赵福生也狠狠愣住,有些无语。
张传世本来极力挣扎,但蒯良村人多势众,且这些人像是突然间疯了,非说他是‘庄四娘子’,将他捆绑起来,塞了他的嘴,令他求助无门,正暗暗后悔自己当时为了偷懒,没有随赵福生出门。
原本以为今夜必出大事,正焦虑恐慌之际,突然听到范、武二人的喊声,他欢喜异常的抬头。
几人面面相觑,张传世眼睛一亮,脸上迸发出无穷的希望,用力挺腰摆腿,身体拱地疯狂蠕动,鼻腔里发出:呜呜呜——
“大人——”
武少春一见此景,想要上前帮忙,范无救也看向赵福生。
赵福生看了周围一眼,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摇了摇头:
“我们走。”
【第177章
进入宗祠】
第一百七十七章
“……”
张传世本以为熟人来了自己定能得救,他还指望赵福生救他脱困,却没料到赵福生压根儿没有帮助的意思。
他顿时急了。
“呜呜呜——啊(大)嗯(人)——”
情急之下,他如同虫子在地上蠕动着往前蹭了数尺。
“还敢挣扎,将她衣服扒了!”
一个男人粗声大气的喝。
接着几个妇人上前,如狼似虎抓住张传世的头发,开始来撕他衣裳。
“……”
张传世想骂人了。
他不是庄四娘子,这些蒯良村的人是真的疯了。
男人女人是认不出来了吗?他与庄四娘子不止是年纪不同,连性别也不一样。
但他嘴被堵住,话都说不出,无数双手在他身上乱搓。
这些女人常年干农活,力气手段不输男人,捏得他皮肉疼痛。
无论张传世怎么奋力挣扎,女人们仍如按猪仔似的,三下五除二将他身上的衣裳脱了个清洁溜溜,连条裤子都没给他留。
张传世想死了!
想他老张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丢人现眼过。
他背靠纸人张,做的是镇魔司的生意,生活舒适,哪知那一天进镇魔司催债,因差阳错加入镇魔司。
之后随赵福生拼死办鬼案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一次鬼案九死一生不说,死前还要遭受这样的羞辱。
众人很快将他脱得一干二净。
张传世躺在地上,放眼望去,四周全是人,许多人手里拿着火把,无数或下流、或厌恶、或嘲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打量着他、鄙视着他,他并不是多么胆小懦弱的人,可此时身无寸缕在这样恶意目光的围视下,却打从心中生出恐惧。
他蜷缩起身体,极力想将自己的身体挡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下次再不敢不跟着大人走了。
“老张,你坚持一下。”
赵福生站在人群之外,仿佛与这出荒唐的闹剧有一种无形的隔阂。
闹腾的、喊着要杀死庄四娘子的人群明明就在她旁边,人头攒动,却没有一人发现她与范、武二人的存在。
她看着满地打滚的张传世,安慰他道:
“这些村民已经死了,我们被困在了鬼梦中。”
张传世后悔不迭时,赵福生的话如暮鼓晨钟,穿透周围的嘈杂声响,传入他的耳内。
他怔了一怔,抬起头。
“我们不能救你,沉河仪式这些村民必须要做,不然打破鬼梦的后果我们可能承担不住。”
赵福生说道。
一听周围的这些人都有可能是鬼,范无救脸上原本幸灾乐祸的神色一下僵住,又为无尽的恐惧。
“鬼是没有理智、记忆的,现在这些感受,只是你的幻觉,让鬼看看裸体怎么了?”
赵福生道。
她的话一下令得张传世茅塞顿开:如果周围全是鬼,而非真正的人,眼前这些恶意只是来自于厉鬼的恶意,那约等于现在没有人看到他裸体——说不定现在他裸体也是假的,被鬼看看又怎么了?
张传世本来羞愤、绝望又无助,这会儿一旦想通,立时心态就转变了。
“你后背有鬼印,能保你不死,我们要去另一边办事。”
唯有破解鬼梦,引出庄四娘子,这桩鬼案才能了结。
张传世一想通后,立即拼命点头,嘴里呜呜:
“啊(大)嗯(人)嗳(快)呕(走)!”
他可以在鬼的面前被剥光衣服,但绝不能在赵福生三人面前坦胸露乳。
“还敢笑,真是不知羞耻的贱人啊。”
有人见到张传世的神情,不由怒喝了一声:
“打死她。”
‘啪啪’耳光响声中,张传世安慰自己: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
武少春一脸同情之色,看张传世被打得鼻青脸肿,形成猪头。
此时不是多说的时候。
村中即将举行私刑,所有村民的目光落在张传世(庄四娘子)身上,镇魔司三人不能一直在此处逗留,否则难以离开鬼梦。
“走。”
赵福生一喊之下,范、武二人一个激灵,跟在她身后。
三人一路狂奔,迎面与许多赶来蒯五家门前的村民相撞,三人在‘人群’中穿梭逃命。
范无救心脏‘砰砰’乱跳,哭丧着脸颤声问:
“大人,不是说蒯氏宗祠无法进入了吗?我们真要去宗祠吗?”
他甚至此时还有些糊里糊涂的,还没有弄清楚前因后果,只知道突然之间赵福生就说蒯良村的村民全死了。
张传世一下成为了村民们眼中的‘庄四娘子’,赵福生说时光回到了案发当日,也就是说,张传世等下可能要重复庄四娘子当日的悲剧——要被人塞进猪笼沉河。
这整件事情真是荒诞而离奇,还有点匪夷所思,令他开始怀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们到底有没有随同庄老七进入庄家村,继而坐上鬼船,在河底遇鬼?
又有没有侥幸从河底逃离,进入蒯良村,再与蒯六叔交谈,又来到蒯五家门前?
“是的。”
赵福生边跑边镇定自若的道:
“你注意长顺说的话,蒯氏宗祠蒯良村的人无法进了,你手上的灯是给死人用的,所以活人提着时无法照亮。”
范无救脸色惨白,慌乱之时对她的话似懂非懂。
他应该明白赵福生话中的意思,却又因为恐惧,下意识的排斥着她所说的消息,只不停的颤声道:
“大人、大人这话是什么?”
赵福生听他发问,也不恼怒,因为疾跑,略微有些气喘:
“也就是说,这盏灯谁可以用谁就死了,而我们无法使用,就是说这村子只有我们几个活人了。”
这一段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相当强大,范无救与武少春还在努力接收,赵福生又道:
“鬼案爆发得很快,我们要在仪式完成前进入宗祠。”
她怀疑蒯良村的人无法进入宗祠,是因为宗祠内有某种压制了厉鬼的存在。
是另一个厉鬼复苏?还是某种大凶之物?庄四娘子的女儿全村人都遗忘了她的存在,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是不是也一起躲在了宗祠中?
种种疑惑涌上赵福生心头。
好在蒯氏宗祠离蒯五家并不远,三人穿过疾速赶来的蒯良村村民,很快到了宗祠门口。
宗祠的旁边就是蒯六叔的家,此时他家中空荡荡的,大门紧闭。
没有了火把的照明以及村民,他的屋门漆黑沉重,带着一种莫名的压抑。
蒯氏宗祠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从门口看进去可以看到宗祠内庭及远处敞开的大门,里面似是贡奉着祖宗牌位等物。
赵福生站在宗祠大门前,驻足片刻。
“大人——”
范无救、武少春跑得气喘吁吁,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动。
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扭转了头。
“浸猪笼!正门风!”
“执家规——”
村民们大声的怒喝,声音传扬开来,带着一种可怕的压迫,令人打从内心的慑服,不敢不从。
火光冲天而起,许多人手里拿着火把。
私刑进展很快。
被脱得光溜溜又被捆得五花大绑的张传世头发散乱遮脸,被人装进一个巨大的竹笼中。
数个壮汉将他抬了起来,举着他往河边走。
蒯良村地方不小,村民也多。
以蒯六叔为首,众人往河边而去,形成一条巨大的长龙。
不知何时,那铺沿了村子与黄泉边的诡异鬼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形成了一条田间道路。
人群踩了上去,气氛压抑中带着几分危险、可怖,村民喊着号子,将沿路的田间草地踩踏,来到河边,吵吵嚷嚷间将竹笼推入河中。
这一切进展异常快速。
范无救看得胆颤心惊,此时暗自庆幸,从镇魔司出发前,他的哥哥范必死曾叮嘱过他,让他一路听赵福生的话,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幸亏他听话了,没有像张传世一样懒散,当时坐在蒯六叔家不肯走。
如果当时他不走,兴许今夜被打肿了脸撕了衣裳浸猪笼的,就不止张传世一人了。
武少春也有些惊慌,下意识的转头:
“大人,我们救张师傅不?”
河底是有女鬼的。
镇魔司先前进村时,就险些被留在河中,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逃出生天。
张传世如果被人沉入河里,岂非是要被送进女鬼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