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人,您爹娘的尸身——”“厉鬼复苏了?”赵福生一下就明白过来。
“是。”
范必死点了下头。
赵福生沉默了片刻,说道:
“之后再商议这个事。”
这桩鬼案虽说不是发生在万安县的地盘上,可赵氏夫妇的尸身却始终是她送过去的,如今厉鬼复苏给郑河造成麻烦也就算了,要是胡乱杀人,死的始终是平民,赵福生心中是有打算要收拾这桩烂摊子的。
“昨夜我失踪之后,万安县的情况可还稳定?”
她将宝知县的案子压在心中,接着又问了一句。
庞知县及众乡绅一听这话,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福生目光在厅堂内扫了一眼。
从她掌控万安县以来,县内留存的乡绅她几乎都打过照面,以她的记忆自然是将这些不时送钱的财神牢记于心。
这会儿镇魔司大堂内的乡绅少了好几位,可见她的失踪引起了这些人心中的忐忑。
“有多少人打包行李准备离开万安县?”她问了一句。
说完之后,她自己笑了一声:
“或者说,已经有哪些人离开了?”
庞知县见她猜到真相,却没有如众人预料之中一般发怒,不由松了口气,小声的道:
“只有徐竖一人而已。”
目前走的只是一位姓徐的乡绅。
因赵福生之前连办了两桩鬼案,且在办案之中展现出来的卓绝天赋,使得万安县留下来的乡绅、富户们对她仍有很大信心。
哪怕她昨夜离奇失踪,且魂命册上的名字一度消失,仍有大部分的人观望,有一小部分的人则不相信她出事,很积极的派家丁在找寻。
“算了,人各有命。”赵福生挥了挥手:
“走就走吧,庞县令稍后让人将县内关卡守住,走过的人记入名册,将来不准再入万安县内!”
她平时算是好说话,但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异常强硬。
庞知县等人心中一凛,接着都齐齐应了一声。
正事暂时告一段落。
赵福生的归来使得本来陷入混乱的镇魔司重归秩序,范必死紧绷的心神一松,接着就见庞知县在不停的给他打眼色。
他对庞知县等人的念头心知肚明,事实上他对昨夜赵福生的行踪也感到好奇,此时犹豫了数息,便大着胆子发问:
“大人昨夜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我们找了许久,心中很是担心。”
范必死的话一开口,其他人连忙附和:
“是啊!是啊!我们都很担忧大人您的安危。”
“昨夜我遇到了鬼案——”
赵福生想起昨晚的情景,心有余悸:
“差点儿回不来了。”
众人其实也猜测过她昨夜是不是遇了鬼。
可这毕竟是在万安县城之中,以往兴许是镇魔司余威仍在,县内发生鬼祸的机率极低,就是有了鬼案,也很快会被镇魔司的人解决。
要饭胡同的鬼祸因为镇魔司出事的缘故,已经算是耽搁得久的。
赵福生自从解决了这桩鬼案后,众人压根儿没料到县城之中还会出现鬼案,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县里竟然又出现了鬼案?”
张传世打了个激灵,又问道:
“什么鬼案,竟然将大人困住,还使得魂命册上也险些将大人的名字抹除。”
说到这里,他掏出了被他紧攥在手心里的魂命册,却发现上面赵福生的名字虽在,但字迹与血红色的小人阴影若隐似无,并不像其他人一样魂息鲜明。
“这——”
他又看了看,轻轻伸手擦拭了两下,赵福生的名字却仍未清晰。
反倒他的手指像是被命册所刺,张传世惨呼了一声,只见指尖上破开一个米粒大的血洞,血‘哗哗’外涌,迅速被魂命册吞噬。
“哎哟!”
他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的玉书丢开,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
赵福生看在眼里,倒隐约明白了什么。
魂命册对于记录在玉书上的人有制约之力,册子一般掌握在令司手中,若是令司有意惩处不听话的令使,可以利用魂命册给他们苦头吃。
她就曾以这个方法收拾过张传世。
可此时张传世搓她名字,她却半点儿感觉也没有……
“我的命魂——替身——”
赵福生瞬间就想通了一切。
替身纸人被她放出来的那一刻,就顶替了她的身份,除了替她被绑缚在马车上之外,同时也替顶了她在魂命册上的约束。
此时被记录在魂命册上的人虽说实际是她,但因为替身纸人的缘故,实则一切因果已经被换成了替身鬼。
两鬼相斗,照理来说鬼伥者品阶虽高,可远在帝京,反倒应该受煞级替身鬼压制。
可偏偏替身鬼又受到鬼马车全面的束缚,因此变相的又被布满鬼咒的魂命册所制。
一物克一物,达成巧妙的平衡,本该受缚于魂命册的赵福生巧妙脱身!
【第95章
记录鬼案】
第九十五章
她不再受制于魂命册了!
赵福生心中生出这个念头,顿时狂喜。
没料到昨夜鬼车之行,竟然会出现这样一个天大的好处。
虽说因为封神榜的存在,她没有想过脱离镇魔司,但不脱离镇魔司是一回事,性命受制于鬼伥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里,赵福生又突生奇想:不知道刘义真手上的一命册上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变化。
若是一命册上的因果也被替身鬼了结,那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喜事。
她打定主意哪天得空之后要再去一趟要饭胡同,看看刘义真手中的一命册。
正当赵福生心中想着这事时,张传世不信邪的又去搓范必死的名字。
黑红的人影眼中闪出怨毒的红光,范必死一时不察,被他阴了一把,顿时头疼欲裂,惨叫了一声:
“你管好手,不要乱动!”
张传世被他喝斥之后有些尴尬,连忙就道:
“大人的命魂会咬人。”
赵福生看着他冷笑。
此时命魂册上掣制的可不是她的命魂,而是约束着一个真正的厉鬼,张传世手贱,不知好歹的乱动,有他苦头吃。
张传世被她笑得心中发虚,不敢再动,连忙老实将魂命册抱进怀里。
他又怕自己刚刚的举动惹赵福生发怒,眼珠一转,试图转移话题:
“大人昨夜遇到了什么鬼祸?可是万安县里再度出现了鬼案?不如说来听听,庞知县也在这里,正好给您记录下来。”
他毫不客气拿庞知县当人情,庞知县也对万安县的鬼祸十分上心,闻言并不反感,当下点头如小鸡啄米:
“是是是,张令使说得对,不如像昨晚一样,大人口述,我来替您记录。”
“这个案子不能说给你们听。”
赵福生摇头。
张传世还不死心:
“大人说嘛,正好趁大家都在这里,听了之后开开眼界,正好让人知道大人您的神威。”
“是啊、是啊。”
其他人见有领头说话的人,都跟着劝说出声。
赵福生对这瞎起哄的老头儿简直无语。
她骂道:
“你可真是个乐子人,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命都不要的那种,滚一边去!”
她不大好说话,性情也强硬,可张传世与她相处以来,却觉得她脾气并没有他原本猜想的那样古怪难相处。
两人办过狗头村的案子,也算是曾经同生共死,此时被她一骂,张传世脸上笑容一僵,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他脸皮奇厚。
片刻的怔忡后,他挤出笑容正欲再说话,赵福生才道:
“这桩鬼案非同一般,谁只要听过、讨论,便会被厉鬼标记。”
她这样一说,张传世才明白她用心。
他眼睛之中突然迸发出亮光,哽咽道:
“大人——”
赵福生没有理他。
其他人得知听过、讨论鬼案都会被厉鬼标记,顿时大感惶恐。
庞知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后悔之前自己曾提出过的帮她记录鬼案的提议。
“……”
众人面面相觑,正相对无言之际,却听到外面传来疾跑声,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范无救冲入外间的大门,抓了个杂役问:
“大人回来了?”
听到他说话,赵福生喊了一句:
“范二哥,你进来,我有事和你说。”
说完,她又对张传世道:
“我还有事,老张替我将庞大人及其他几位员外送出府衙。”
范必死微微一怔。
庞知县等人发心中大石落地,俱都连忙起身告辞。
张传世反应也快,眼珠一转,也明白了赵福生话中之意。
他几乎难以掩饰自己的狂喜,应答道:
“大人放心,我定好好的恭送大人及乡绅。”
赵福生点了点头。
范必死的脸色苍白,嘴唇瞬间失去血色。
张传世名义上虽说是镇魔司的人,但他是被赵福生强迫入府衙,进来得心不甘情不愿,一心只想逃离,平时从不管府衙杂事。
而镇魔司衙门之中迎来送往的一应琐事都是由范必死管理,以往招呼庞知县等人的活都由他来办。
此时赵福生让张传世离开,又招呼两兄弟留下来,摆明是要与他们提起鬼案。
可她自己都提过,鬼案一听即会被标记——也就是说这桩案子,她想要将兄弟俩都卷进去。
范必死为人聪慧机敏,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继而又有些怨恨,半晌之后,所有的情绪都被他隐藏,绝望之中他反倒变得平静。
“不要让无救进来。”
范必死下定决心:
“大人,我陪你谈这桩案子。”
说话的功夫间,范无救已经冲进大厅之中,正好听到范必死的话,他面带喜色的看了赵福生一眼:
“大人果然平安回来了,那我们可放心了。”
说完,又好奇的问:
“什么案子?”
“无救出去。”
范必死厉声喝斥。
范无救脸上露出懵然之色,赵福生一拍桌子:
“两人都不许走,去卷宗室谈论此事。”
范必死不想去,但赵福生态度坚定,她驭鬼在身,实力深不可测,没有两兄弟置喙余地。
二人一个脸色难看,一个怔懵不解跟在她身后,她吩咐杂役守门,暂时不准人闯入室内,等将大门掩上,赵福生指了指椅子,说了一声:
“坐。”
说完,她自己先拉了张椅子坐下去。
范必死没有坐,他忍了忍,才脸色难看的道:
“福生,其实从头到尾,是我对不起你,我弟弟生性愚笨,你让他离开,这桩鬼案由我陪你同行。”
“什么鬼案——”范无救迷惑不解,刚一提到鬼案,范必死就喝斥:
“你闭嘴!”
他有些恨范无救回来得不是时候,这会儿深恐弟弟被牵连进鬼案之中无法脱身。
“大哥——”范无救看出情况不妙,他喊了一声,范必死却没理他,而是看着赵福生道:
“福生,我承认我兄弟二人之前多有得罪之处,但当日——”
他为人老成,行事也算阴狠,可毕竟年纪还不算大,此时生死关头,语气之中也透露出一丝哽咽:
“当初你答应过我,我只要办完你爹娘的事,我们的恩怨暂时搁置,你答应过前事不咎,后事不提的。”
赵福生冷眼看他。
见他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还情不自禁的伸手抹眼睛了,不由嗤笑了一声:
“你觉得我要害你?”
“难道不是?”
范必死抬眼看她,有些愤愤不平,又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