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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下一日程?”

    “是的。”向亮将沐晨领上了车:“因为时间比较紧迫,到昨天晚上为止,我们才完成最后的筛选。现在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沐晨有些纳闷:“筛选?征求我的意见?”

    车辆转过了一节公路,驶入一片平坦开阔的草地。草地上密密麻麻少说站了七八十人,七八十人目不斜视,在微风中站得笔直。

    沐晨微微一惊,隐约猜到了用意:“这是……”

    他轻轻击掌。草地上哗地一声整齐划一,四十来名官兵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向亮扫视过严阵以待地众人,微笑着补充了一句:“为了保证体力和执行能力,我们将安保人员的平均年龄控制在了二十五岁以下。

    沐晨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高中的时候读过几本军事杂志,虽然只是半吊子的军迷,但至少知道各个军衔的分量。如果循规蹈矩走正常流程,那么到少校少说也得十二三年的突出表现。要想破格提拔提前晋级,非得是万中无一的猛人,还得有万中无一的机遇,立下罕见的功勋……

    换句话说,这片草地上站着的军人,手上至少都得有个二等功。放在任何一个军区,恐怕都是横着走的兵王。

    这一下的冲击力可实在有些厉害,沐晨晕晕乎乎看着这一草地的兵王,张了张嘴阿巴几句,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抒发情绪。向亮丝毫不以为意,第二次抬手击掌。

    “第二部分,是中科院牵头负责,在全国科研人才中筛选出来的专业顾问,协助处理穿越后的相关事务。”他平静说道:“首先,是负责历史部分的王治王博士。”

    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位高挑的年轻男人,满脸堆笑神色灿烂,伸手向沐晨示意:“您好您好,沐先生,我除了他那张过于年轻,最多不过二十一二的脸之外。

    “刘恒研究员是少年班出身,在二十岁时获得了博士学位。”向亮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此外,刘研究员曾在去年的全国徒步越野比赛上获得亚军,体力和经验都相当丰富……”

    沐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如果介绍前几个顾问时,沐晨心中还抱有菜狗的酸楚。那么到介绍医疗(协和医院主任医师、一篇柳叶刀

    一篇cell)、经济(两篇《经济学家》)、动植物学(中科院特聘研究员,参与教材编订工作)与工程学(首钢高级工程师)各位大佬的时候,沐晨已经在刺激之下麻木不仁,甚至能对着诸位学神点头微笑不断致意,暂时无视自己的菜鸡本质了。

    全部介绍完毕之后,向亮递过来了一个极厚的文件夹:

    “当然,顾问的派遣人选会完全尊重沐先生你的意愿,如果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可以在这些候选人中替换。”

    沐晨毫不犹豫,迅速摇头表示完全不必,同时拔出文件夹上的钢笔,行云流水似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后沐晨将文件夹递回,同时心中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就好像是被deadline逼迫到胃痛的卑微大学生突然抱上了顶级学神的大腿□□?”

    “是的。”向亮合上了手提箱:“100km以上有效射程,更新了遥控系统,将精度控制在五米之内。因为采用新式炸药,每发火武器都过于敏感。”

    “啊啊当然,向亮引述的专家意见并不完整。实际上历史学家们明白无误的指出,尽管从理论来说,如果纠集南北朝最精锐的部队,在某些极为特殊的地理环境中采取争锋相对的攻势,沐晨等人的确会有一定的危险。但在实际上这种危险的概率甚至小于火车出轨我援引这个例子,是想向诸位证明两个观点。第一,我们关注的那位“目标”,那位“沐先生”,对华夏的文化,对华夏的历史有着强烈的认同。他履行了自己作为炎黄子孙的义务完整的、全新的、拥有无限可能的世界……

    (中间部分列为机密,需批准后调阅)

    想必不用我来提醒各位,我国的能源形势,我国的资源形势,我国的安全形势,是多么的复杂、艰难、恶劣。南方的几个国家闹事,我们要斡旋;南美铜矿爆发一丁点小冲突,我们要发愁;北方的天然气来的慢一点,我们要担忧;要是现在,现在中东海湾有了波动,那么筒子们,你们回去之后能睡得好觉吗?每年两千亿刀的石油,一千亿刀的铁矿,八百亿刀的铜矿、两百亿刀的天然气、一百亿刀的铬……满世界满天下的找矿藏,碰了多少颗钉子,扔了多少钞票,才能供一个国家上上下下过这一年?至于什么被垄断涨价、被外交打压、被太平洋那边搅黄谈判,我都不说了,太多了。

    筒子们,华夏曾经错过了一片大海,由此而带来的是两百年的深重灾难。那么现在,那么现在,如果我们错过的是一个新的世界,千秋万载以后,又怎么给历史交代?】

    【XXX在农业部内部会议上的发言

    ……我向中央保证,我向中央申请:如果解决了书中世界与现实的运输问题之后,在五年之内不能将我国的人均粮食产量提高到800公斤及以上,请组织追究我的责任,请人民追究我的责任。

    】

    五月十日晚上九点,沐晨结束了最后的训练,被送到了别墅外的草场上。草场周围人头憧憧,已经堆满了此次为穿越预备的物资,以及上百台大大小小灯光闪耀的各色仪器。沐晨被装束完毕的顾问们团团围住,深吸了数口气之后,召唤出了穿书系统。

    这个已将人类世界搅动得风起云涌的未来高科技产物平平无奇,仅仅只是空中漂浮的一个光团而已。但当它徐徐升起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偌大的草场里寂静一片,只有无数观测仪器滴滴作响。

    沐晨深深吸气,向前一步:“根据在书中世界达成的协议,我申请在本次穿越中携带五十位顾问,以及一百吨物资。”

    系统在半空绕了一圈。物资的重量已经被反复测量,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

    “你确认这五十个人是‘感情顾问’?”

    系统从众人头顶掠过,淡漠的机械音里是明显的质疑。显然,只要对人类的平均身体素质稍有了解,都不可能相信围绕在沐晨身边的诸位猛男是什么“感情顾问”。

    但组织早就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向亮上前一步,轻轻咳嗽。

    系统漂浮了片刻,周身光芒微微闪烁,终究没有说话。以它的技术能力,仅仅几秒的时间里已经核对完向亮描述的所有证据。现在穷尽了人工智能的逻辑与能力,到底找不出什么问题。

    于是,一切如行为学专家组的预料,系统到底屈服给了逻辑的漏洞。在一道强光之后,草场上微风吹过,众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道二年,初春,巴陵。

    自去年边将叛乱以后,绵延日久的酷烈战祸已经完全摧毁了这座城池的一切生机。即使是正三月东风吹拂,都不能在这人烟寥落的城池里渲染出一丁点暖意。反倒是风声从泥瓦之间呜呜响起,听起来就像新死的怨鬼在空中呻、吟。

    当然,即使是这样百不存一的乱世,也决不碍着拥兵自重的将军们饮酒取乐。到了上午辰时二刻的时候,城中官衙里照例飘出了觥筹交错的粗俗喧哗,以及甜滋滋热腾腾的酒气。只不过昨日将军饮酒后误杀了几个歌女,这一次的喧哗就略显单薄,没有往日歌舞升平的热闹了。

    也许是因为寡酒实在无聊,侯荣侯大将军猛灌了十几钟之后,终于还是抓起杯子,从几案后摇摇晃晃站起,戟指指着台上:“殿下为何不喝?”

    坐在屏风前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端丽绝伦的脸。哪怕是酒酣耳热脑子发懵,在这样富有冲击力的美色之前,侯荣也不由怔了一怔,然后才开口喷出浓烈的酒气:“今日宴饮过半,殿下却没有动一动面前的杯子,这是为何?”

    侯将军这几日连连酗酒,到现在已经近乎神智不清。否则他稍微看一看少年的面色,应该就会察觉出某种异样……这个从建康俘虏的傀儡宗室衡阳王,俨然已经不再是往日面白如纸宛若僵尸的气色。相反,衡阳王殷红的唇边微微翘起,竟然像是有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冷意。

    果然,少年微微一笑,从容开口:“我心中有事,不太想喝。”

    侯荣猝不及防,随即是被傀儡忤逆了的暴怒,他猛然将金杯往地下一掼,哐的一声酒水四溅:“你说什么?!”

    一语未完空中嗖的一声风响。少年猛地将头一低,刚刚好躲过从头顶飞来的匕首。侯荣掷出匕首之后,回头呵呵两声冷笑,笑声中已经是暴虐而残酷的杀意。

    但奇怪的是,在这样凌厉的杀意面前,衡阳王却表现出了惊人的镇定。他垂眉低目,神色从容,丝毫看不出被俘虏十余日来的惶恐惊惧。仅仅几日之前,此人还在歌女的尸体前痛哭流涕颤抖抽搐,今日竟然平静得像是在茶楼酒馆,浑若无事。

    这样淡漠的表情愈发地激怒了侯荣。但来自皇室的尊贵傀儡实在难得,他到底还是压下了杀意,决定给最后一个机会:“衡阳王金尊玉贵,心里能有什么事?”

    衡阳王抬了抬眼皮,语气淡然:“我听说将军的部众残虐不仁,在城中大行诛戮,乃至于流血漂橹、白骨遍野。不知将军能否稍行正道,约束一下部曲?”

    大概没想到有人能这么作死,侯荣这一次是真愣住了。但片刻之后,他就扬起了脑袋,发出了铜铁摩擦似地尖利笑声:

    “小子找死!”

    衡阳王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堂下众将腰间的利器,终于看向了身边斟酒的仆人。

    “动手吧。”

    第9章

    平乱

    “动手吧。”

    这轻飘飘的一声随风落下,府衙内的众人却不由都是一怔。

    当然,这一瞬间的惊愕并不是因为忧虑,而是因为疑惑。先不说衡阳王府原本的下人已经被尽数驱逐杀死,就算衡阳王手段高明真收买了几个新拨的仆人,又怎么可能对付堂下这些甲胄在身且如狼似虎的猛将?难道衡阳王长久惊恐,竟然犯了疯癫?

    还没等诸位转动他们醉醺醺的脑子,衡阳王身后的屏风已经轰然倒塌,从里面窜出了十几个周身包裹、奇装异服的壮汉。这些壮汉将衡阳王团团护在身后,已经举起了手上黑黝黝的金属长杆。

    侯荣猛地一个激灵,几十年沙场征战的本能已经开始示警:“快快动手”

    这一声惊天动地,沐晨在后面听了都微微一愣。此人一句话之内槽点实在太多,要是现场有个史官秉笔直书,那恐怕会是与”陛下何故谋反“齐名的历史名梗,千年以后能在弹幕刷爆那种……

    可惜兵哥哥们并不太喜欢历史名场面,于是砰一声炸响之后,嘶吼的将领身子一晃,仰头栽倒在了地上。

    至此尘埃落定,大堂里只剩下血葫芦一样翻滚抽搐的人体,还有刺鼻的硝烟气味。几十秒之后特制药剂的药效逐渐蔓延到了声带,于是连惨叫声也渐渐微弱了下来。

    向亮微微侧身,语气轻缓:“府衙基本确认安全。沐先生,你需要回避一下么?”

    虽然穿越前沐晨已经接受过相关的心理训练,但身临现场见到如此多的鲜血哀嚎,刺激可能还是太大。

    “没有关系。”沐晨面色平静:“自从被他们掳掠之后,十几日以来所见所闻,到处都是人间地狱……现在元凶终于伏诛,我高兴尚且不及。”

    向亮点头表示理解,随即抬手向后一招。从协和医院请来的舒白舒顾问包裹整齐,提着医疗箱从屏风内转了出来。踏下台阶之后,舒医生戴好口罩手套,依次检查大堂上瘫软成一片的人体。这倒不是什么优待俘虏的战场义务,只是非致命弹药的杀伤力仍然不小,需要及时介入,留几个活口日后审讯。

    只不过现场血腥淋漓,哪怕舒医生在急诊科见过不少场面,检查那些横七竖八、苍白得像是死人一样的躯干时,脸色仍旧不大好看。

    台上的沐晨突然抬手,指向了在墙角缩成一团的黑衣少年:“舒先生

    ,麻烦你帮他看看。”

    这少年也是被乱兵掳掠来的,一路之上对沐晨颇有照顾,几分钟前更是冒着奇险舍身相救。因此沐晨专门提示了向亮,在抢林弹雨中特意保证了这少年的安全

    被衡阳王这么一指,墙角的少年下意识又是一缩。见到舒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一身奇装异服,更是吓得手脚颤抖言语不得。不过他倒也颇识时务,被检查时周身僵硬一动不动,绝不会露出一丁点反抗的意思。

    眼见着舒白抬头示意并无大碍。沐晨转头看向了向亮:

    “接下来……该做什么?”

    向亮耸了耸肩。

    “根据无人机侦察,侯荣还有一批精锐部队驻扎在五百米以外。”他轻描淡写地说:“所以有两个方案。第一我们带着人冲出去横扫城池,荡平乱军恢复秩序。第二我们引蛇出洞守株待兔,在大堂前面荡平乱军恢复秩序。当然我推荐第二个,毕竟我们人手太少,容易有漏网之鱼。”

    沐晨当然毫无意见,只不过有一点疑惑:“怎么引蛇出洞?侯荣残暴乖戾,但军纪很严,没有军令信物,谁也调不动他的部队。”

    “很简单。”向亮道:“我们随便找几具尸体抛射出去,告诉他们要是拒不投降束手就擒,这就是他们的榜样。”

    “不而且,此人似乎还读过《三国志》?

    向亮稍一沉吟,微笑着发问:“既然如此,以你之见,应该如何?”

    少年偷偷望了一眼沐晨,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仰首作答:“侯荣手上精兵千余,战力甚强,只能分化,不可力敌。如今侯荣既死,殿下可以派遣几名壮士,携带着金帛酒水前去劳军。等到为首的贼将酒醉朦胧,便立即发难斩杀,而后出示侯荣首级,威慑军营众人,宣言投降可保富贵虽然他对什么谋略一窍不通,但结合常年浸淫某点男频的经验,听也能听出好坏。黑衣少年的计划虽然冒险,可行性却着实不小,要是他照着计策稳步执行,搞不好还真能完成一个标准的兵变流程!

    沐晨瞥了一眼身边,果然向亮也在微微点头,颇有赞赏之意。

    “说得很好。”向亮笑了笑:“可惜有点晚了。”

    少年一怔:“什么?”

    “既然衡阳王殿下许可了引蛇出洞,我便立即通知了外面的行动队。”向亮道:“算算时间,那一千多人马也快要来了。”

    少年呆住了。先不说什么“行动队”之类的怪词,衡阳王身边的那个壮汉明明一直就在眼前,周围护兵也毫无变更,又是怎么“通知”的?

    但少年的脸色很快就变了。他匍匐跪倒双腿触地,迅速就感到了膝盖下地板的微微震动

    怨恨还没有冲破喉咙,少年就听到了远处轰的一声巨响,像是平地里打了个闷雷。只不过这雷声实在太大,居然震得屋梁上微微颤动,抖下了无数灰尘。

    沐晨猝不及防,立刻张嘴打了一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不由得有些抱怨:“到处都是灰……所以我就说,在这种地方用榴·弹·炮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向亮咳嗽了一声,微微有点尴尬。

    “这个吧当年侯荣为示宠幸,给心腹亲信打造了錾刻有各色图样的精铁铠甲。现在铠甲尽数损毁,那一千亲军的下场自不必言。

    当然小子姓杜名衡,字子平……”

    “姓杜?”跟在沐晨身后的历史王博士突然开口:“京兆杜氏?”

    这少年见识颇高又熟读史书,八成是世家子弟。

    杜衡迟疑片刻,小心摇了摇头。

    向亮眯了眯眼睛,他见多识广,光瞧微表情就知道这杜衡别有隐情。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索性没有开口。

    沐晨打量着杜衡的神色,见他面容惨淡遍身血迹,想起往日里伸以援手的情分,不觉心下恻然,开口安慰道:“是不是京兆杜氏也没什么要紧。下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

    沐晨诧异:“雷法?你怎么觉得我会雷法?”

    杜衡俯首道:“小子早年学道,曾见过不少方士演练雷法,也是这般噼啪作响,声势不小……只是这些方士欺世盗名,不过是以硝石、木炭为引,诈称雷法罢了。张角、孙恩,都以此惑人。但,但小子见着诸位壮士,举手之间就有雷声火光,众贼莫能抵挡。难道,难道就是真的雷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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