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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在这个悔恨与思念交织的地方,一桌一椅都显得如此沉重。

    秦牧走到了安排的座位旁,坐下后,隔着一道玻璃,第一次见到了顾絮影的母亲姚霜琴。

    坐牢将近七年后,姚霜琴脸上的老态十分明显。只是从眉眼望去,还是能看出和顾絮影相像的温柔和婉。

    秦牧拿起话筒,想要向姚霜琴打个招呼,可又因为太陌生,一时没找到顺口的称呼。

    于是姚霜琴先开了口,看着他道:“你好,秦牧,我是絮絮的妈妈。”

    秦牧跟着应道:“您好,伯母,我是絮絮的丈夫。”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只因加上了相同的前缀,便终究有了扯不断的联系。

    都是围绕着顾絮影。

    “没想到您会同意我探视您。”秦牧坦诚道,“但您既然愿意见我,又为什么不愿意见絮絮呢?”

    “秦牧,其实我今天也是最后一次见你。”姚霜琴回避了他的问题,语气也变得冷淡了些。

    “那您一定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吧。”秦牧顺着她道,“您有放心不下的事。”

    姚霜琴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开了口:“絮絮她……她最近过得还好吗?”

    “您觉得呢?”秦牧反问。

    “我……”姚霜琴一时语塞,竟有些答不出来。

    “她不是每个月都给您写了信吗?”秦牧问道,“这些年下来,应该有七八十封了吧?”

    “她确实给我写了信。”姚霜琴急切道,“但她总是只顾着关心我,对自己的事说得很少。我知道你们结了婚,可连婚礼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到底快不快乐。”

    “既然您想要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亲口问问她呢?”秦牧淡声问道,“有无数次回信的机会,可您只回了一封信,还是狠心地让絮絮当作没有这个妈妈。您这么做,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她有多想您。您根本不爱她,还要抛弃她。”

    身为晚辈,秦牧似乎应该礼貌恭敬,可好像实在没有忍住,他的话里隐隐透出些质问和斥责。

    姚霜琴的情绪也终于绷不住了,不断摇着头:“不是的……”

    “我也想絮絮,可我更希望她干干净净地活在这个世上。”姚霜琴握紧了话筒,满眼泪花掩不去狼狈与不堪,“秦牧,不是我要抛弃絮絮,是我不配做絮絮的妈妈。”

    无论有多少内情,有多少不得已,她都是杀了人的罪犯。

    所以她拒绝探视,只因她觉得自己是顾絮影人生的污点。

    “我当然不能见她,不能给她回信。血缘上的关系当然抹不去,但除此之外,她不该跟我有任何瓜葛。”

    “絮絮从小喜欢画画,现在毕业了,去了她老师的工作室,又和喜欢的人有了家庭。一切都越来越好,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打扰她现在的美好生活呢?”

    说完心里话后,姚霜琴像是卸下了重担,默默用手背擦干了泪。

    秦牧始终安静地听着,这时才继续问她:“伯母,我听说半年后您就要出狱了,到时候是什么打算呢?”

    “我不会继续待在繁城的。会找个偏远的小城,走得越远越好,然后好好过我后面的生活。虽然再也见不到我的絮絮,但我会一直念着她,希望她过得好。”姚霜琴畅想着未来。

    “您一辈子都不再见她。”秦牧冷笑了声,“还觉得她会因此过得好吗?”

    “但她还有你。”姚霜琴接道,“秦牧,我能感觉出来,絮絮很喜欢你,你也很在意她。如果是有的人,知道我的事后,一定不会还来特意见我一面,可你来了。我也就知道,你平时待絮絮也会很好很用心。”

    “那絮絮自己的感受呢?”秦牧反问道,“您知道她心里一直在想的是什么吗?”

    “伯母,絮絮很想您。我觉得没人会在收不到回信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写七年的信。但絮絮做到了,每一次都怀着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收到您唯一的这封回信后,她这些天哭了不止一次。她很难受,哭的时候也想躲着我,我连抱抱她都不能。但您以为这样就能打消她写信的念头了吗?”

    “她从没打消过继续写信的念头。她嘴上说着会按您信里的说法做,可昨天我就发现,她又在偷偷给您写信,一边写一边哭……”

    秦牧顿住了,缓了缓情绪,才继续道:“伯母,您对她太重要了,这种母女之间的温暖,是其他人没法代替的,包括我。”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抱抱絮絮QAQ

    还有两章左右正文完结,然后后面番外~

    第56章

    ◎“向我太太道歉,就现在。”

    ◎

    如果情感是一瓶水,

    秦牧能给顾絮影一整瓶满到溢出的爱情。

    可是此情非彼情,爱情永远无法替代顾絮影内心同样渴望着的那份亲情。

    自母亲去世后,秦牧非常怀念母亲,

    将心比心,自然也知道顾絮影心里对母爱有多看重。

    母女连心,

    即使只是听到秦牧的描述,姚霜琴的神情也显得十分动容。

    秦牧能看出,姚霜琴不是不想顾絮影,

    而是有太多顾虑。

    “可当年就是因为我,

    絮絮才会失语的。”姚霜琴闭上了眼睛,

    “我让絮絮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

    怎么好意思再见絮絮?”

    “絮絮失语不是您的错。如果一定要找个人,那个人也该是整件悲剧的始作俑者。”秦牧道,“您又何必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姚霜琴听得出来,

    秦牧指的是顾絮影的父亲,也就是整件事情的痛苦的源头。

    回想这半生,

    姚霜琴不止一次后悔过。当年在顾絮影的父亲第一次家暴时,她就该及早脱身,选择报警,带着顾絮影离开。

    而不是为了夫妻情分一味忍让,柔顺宽纵,让那人愈发嚣张,

    以至于到了最后那般田地,

    发生了那样惨烈的事。

    夫妻不该如此,

    在家暴之下,

    所谓的情分早就变了质。

    而真正的夫妻,

    似乎应该是顾絮影与秦牧这样的。

    对比之下,

    姚霜琴更是发觉了女婿的好,不由道:“秦牧,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了。说起来,你不嫌弃絮絮不会说话,愿意一直照顾她,我很感激。”

    婚恋市场总是很现实,很多人一听说女孩是失语者,哪怕女孩再优秀,都会自动离开,再不问其他情况。

    顾絮影渐渐长大了,到了适婚年龄后,难免遇到同样的问题。???

    因此,姚霜琴心里的愧疚又深了一层。

    秦牧笑了下,却道:“我很爱她,当然不会有什么嫌与不嫌。”

    爱顾絮影,是爱她如青草般蓬勃的生命力,与她手握画笔的坚定。

    绝不只是在外表,更不在她是否会说话。

    “但其实絮絮照顾我更多些。”秦牧眉眼柔和,“我母亲去世很多年了,父亲也不怎么管我。只有絮絮,会一心想着我。”

    一叶可知秋。

    秦牧三言两语,就能让姚霜琴相信,他与顾絮影平时的感情很好。

    “秦牧,难怪她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很喜欢你。”姚霜琴对他赞不绝口,“你真是个很体贴很用心的人,和絮絮很契合。”

    从顾絮影妈妈的口中,得知顾絮影对自己的爱恋,秦牧心中有种微妙的欢快。

    虽然不好意思,他仍忍不住追问:“您是说在马路上遇见她的那次吗?”

    “当然不是。”姚霜琴摇了摇头,“你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六年前的学校篮球场吗?”

    见秦牧茫然不知,姚霜琴才说起细节:“你可能不记得了。这还是絮絮在信里告诉我的,当时……”

    听完姚霜琴的话,秦牧才终于知道,同他闪婚的妻子,原来已经偷偷暗恋了自己六年。

    她因为他抬手间偶然的帮助而动心,还悄悄打听了他的名字与地址,花一个月的时间为他画了一幅画,结果却寄丢了,从此引以为憾。

    所以……

    顾絮影最是看重的那幅画,原来画的是他和她。

    那个曾经让他忍不住吃醋的所谓“暗恋对象”,原来竟然是他自己?!

    于是秦牧全想通了,顾絮影为什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要嫁给他。

    又是为什么,他从一开始时,就能从顾絮影的眼神中看到一缕特别的情意。

    原来她不是配合他做戏,而是不小心流露真情。

    一时之间,秦牧已说不清心中是什么心情。

    他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顾絮影,但又不禁思忖着,好像此刻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顾絮影的遗憾,也成了他的遗憾。

    顾絮影寄丢了的那幅画,他很想先行找回。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没想到絮絮竟然还没告诉你。”姚霜琴发现自己在冲动之下说出了女儿的秘密。

    “多亏您告诉我。”秦牧眉眼间满是笑意,“如果要等絮絮亲口告诉我,可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两人正聊得融洽,旁边坐着的狱警突然提醒了句,原来是时间快到了。

    秦牧连忙长话短说,向姚霜琴认真道:“伯母,我差点忘了告诉您,絮絮的失语治好了。”

    “是真的吗?”姚霜琴的神色激动起来。

    秦牧点了点头:“还在恢复期,但现在基本可以正常说话了。如果您愿意给絮絮打个电话,就能亲耳听到她的声音了,希望您好好考虑下。”

    秦牧知道姚霜琴的顾虑多,所以给了她相对宽泛的时间,让她考虑,而不是今天一定要让她给出一个答案。

    但不得不说,顾絮影治好了失语,能够重新正常说话的事,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姚霜琴的心。

    这些年来,顾絮影对母亲的思念,可以通过文字来传送。

    可姚霜琴对女儿的思念,却只能在梦里才能暂得慰藉。

    在那几千个黑夜里,姚霜琴几乎每晚都会梦到顾絮影。

    她梦见的场景,永远都是顾絮影在叫她“妈妈”。

    姚霜琴被带走时,狱警在她耳边重复着规定。

    繁城第一女子监狱的亲情电话,只能由犯人打给家属。

    她能不能再一次听到顾絮影的声音,决定权似乎全在她。

    *

    一周后。

    秦牧终于接到了监狱那边的电话,说是在姚霜琴的主动申请下,他们已经安排好了亲情电话的相关事宜。

    于是秦牧这边也开始做准备,刚巧顾絮影下午在家,他便进了书房,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你是说,我妈妈等会儿会主动给我打电话?”顾絮影惊喜地看了一眼秦牧,又默默垂下了眼眸,“不可能的,秦牧,你别骗我,这种话安慰不了我。”

    “是真的,絮絮。”秦牧低头看着腕表,“还有两分钟,不信你可以等等看。”

    “我当然不信。”

    顾絮影口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实际上却稳稳地坐在原处,压根没有起身的意思。

    两分钟很快过去,顾絮影的手机准时开始振动起来。

    顾絮影看着桌子上微微挪了位置的手机,连忙拿了起来细看。

    这是一个固定的座机号码,而且是本地号。

    “我没骗你。”秦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语气悠长和缓,“快接吧,你妈妈在等着你。”

    顾絮影闻言,立刻点了接通,握紧了手机。

    “絮絮宝贝,我是妈妈。”

    “妈……”顾絮影一边应着声,一边忍不住流眼泪。

    整整七年都没有再聊过天,这对母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秦牧默默站了起来,想把所有的空间都留给顾絮影,于是走出书房,轻轻关上了门。

    但严格按照规定的通话时间其实很短,只有五分钟。

    五分钟后,秦牧推门进来,发现顾絮影已经结束了通话,只是还恋恋不舍地抱着手机。

    “怎么样?”秦牧坐在她的身旁,“我没有骗你吧?”

    顾絮影则是一脸期待地望着秦牧:“我妈妈说,等她出来之后,想住得离我们近些。”

    姚霜琴当年被判八年有期徒刑。

    因为确有悔改表现,服刑期间获得了一次减刑机会,所以实际的出狱时间,比原先要早半年。

    也就是说,还有将近三个月,她就可以出狱。

    见过秦牧后,姚霜琴心中就有所动摇。今天与顾絮影通过电话后,最后的犹豫也被打消。

    她不再打算一个人孤老一生,而是主动提出,想和顾絮影住得近些。

    有了姚霜琴的这句话,顾絮影的眼神都有了精神与光彩。

    顾絮影积压在心里,长达七年的那块石头,终于安稳地落了地。

    于是她整个人,都显得比平时要兴奋开心些。

    一直到了晚上睡前,仍不安分,抱着秦牧说个不停。

    “妈妈好温柔,我以为她要骂我呢。”

    “但为什么妈妈突然又愿意给我打电话了呢?”

    见秦牧不说话,她自己也猜到了,脸颊轻蹭着秦牧:“一定是你偷偷去见过她了,帮我劝过她,对不对?”

    “嗯。”

    撩人总是无心,秦牧被她蹭得心都跟着发颤,压抑地点了点头。

    顾絮影浑然不觉,还在感动地说着:“秦牧,只有你会对我这么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秦牧喑哑着嗓子,呼吸也跟着紊乱:“那絮絮亲我一下。”

    顾絮影红着脸依言照做,却只是蜻蜓点水的轻吻,很快就要离开。

    秦牧终于按捺不住,依恋地吻过她的脖颈与颈前一大片的雪白肌肤。

    他抱着顾絮影接吻,一开始只是唇与唇温柔相触,但没过多久,他就吮咬起她的唇瓣,探入口腔与她纠缠。

    “秦牧,你亲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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