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落地,住进酒店,随便冲了个澡,司年并不是第一时间躺下来休息,而是拿出自己的笔电,继续查找一些资料,一些关于尚肃的资料。他这些天有空也在查,身为名人,尚肃的大概行程并不难查,所以司年知道尚肃近段时间会在齐县的影视基地拍戏,具体是哪个地点却是不知道的。因为身为名人,太过于受人注目,关于自身隐私和行踪,他们同样也有不少手段去隐藏。总之就是不该让人知道的,就绝对不会暴露于人前。
司年没有找侦探去查尚肃的行踪,他都是通过自己的手段来搜索,他觉得自己就像尚肃的一个狂热粉丝,急切地想知道关于尚肃的一切事情,甚至找到尚肃的行踪,然后放下一切,千方百计地想走到尚肃面前,想真正地见他一面。
但,就是见一见他。
什么都不做,就是见一见他。
哪怕他根本不知道司年这个人,哪怕他投过来的眼神是陌生而奇异的,司年也会接受然后死心离开。
大概就是想让自己彻底分隔开梦境与现实。
确定了,死心了,才能安心。
司年自己其实也没想到,在梦里的时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发展,随着任务的推动,密室的更新,他与梦中的尚肃有了更多的亲密接触,甚至有一有二的发生了肉体关系,到最后摈弃了羞耻心,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就是做爱。不停的肉体相融抵死交缠,相拥着接吻,唇舌都被化在对方嘴里的浓烈炙热。合而为一抵死缠绵的时候甚至连怎么完成任务,怎么离开密室都忘了去思考,更不消说去想别的。
比如,对尚肃到底是什么感情。
只知道越来越沉沦,越来越依赖,睁眼是他,闭眼也是他。
从梦里抽离,回到真正的现实中的家,才发现每一处每一个地点,转身回首都是他的影子,可却从来没有他。
连睡觉都觉得那张大床好大好空,背是凉的,心也是凉的。
离开才知道珍惜,失去才知道宝贵。
司年觉得自己中了一种名为尚肃的毒。
导致他坐立难安,日思夜想,心像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
要想拔毒,就得经历一场剜心剔骨的痛,让他彻底认清他与尚肃之间从未开始也不可能开始这个现实。
以其飘渺不定地沦陷幻想,不如快刀斩乱麻,让自己清醒。
所以司年决定去找尚肃,不顾一切,不留余地的去。
陶飞白很忙,但再忙也抵挡不住他对司年这个人的好奇心,所以买房子这件事是他本人亲自飞过去办理的。
不过运气不好,到底没看见司年这个人。房子买下后,陶飞白给还在剧组的尚肃找了个电话,“房子买了,人我没看到。”
尚肃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变化,“买了就找人装修,我到时候直接住进去。”
陶飞白看一眼手里的买房资料,“我是真没想到你要真追起来人一出手就这么阔绰,这房子可不便宜啊,你二话不说就买了。啧,以后开始追人了你得送什么才追得上这套房子啊。”
尚肃似乎笑了一声,“送我这个人你说够不够?”
陶飞白打从心底里服气,“够,绝对够了,您无价之宝啊,有您就相当于有了个聚宝盆了。”
尚肃没和他继续贫,说:“这房子的结构图发我一份,装修公司你找好了由我负责接洽。”
陶飞白:“行,到时候绝对让他们照你的意思来装修,就是不知道老板你想装个什么风格的啊?”
“什么风格?”尚肃回忆梦中的那套房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喜欢的风格。”
陶飞白:“……”
司年在齐县的影视基地晃荡了好几天,别说尚肃的影子,连他们剧组的影子都没找到。
尚肃要拍的新电影名字叫《永夜》,这是尚肃亲口告诉他的,在梦里。后来通过网上查资料,才知道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而且尚影帝要参与电影《永夜》的拍摄这个消息已经在网上爆过一轮了,开机仪式那天还有不少照片流出来,那天太阳大,尚影帝举了把伞,鹤立鸡群站在剧组一众演员和工作人员里,每一张有他的照片都像是大片、海报,别说粉丝,路人看见了都惊为天人嗷嗷直叫。
司年其实有想过为什么梦里的尚肃所说的事情能和现实中发生的事对得上,想半天想不明白,最终都归为他应该在同事那听过有这么一件事,只不过他忘了,只是印在脑子里然后在梦里显现出来了。
就像那副扑克牌一样。
《永夜》剧组保密功夫做得相当出色,司年身为游客在影视基地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想起尚肃曾经还做过群演,司年又不着急离开,索性也在影视基地那登记成为一名群演。有剧组找人他也去拍,人的确又长得很不错,拍什么都勤勤勉勉,还真吸引不少剧组工作人员的注意,差不多每天都有活干,拍不到一星期下来,已经有不少人演出身的演员能得导演如此形容,怕是人真的很贴合角色,难免引起尚肃的好奇心,就随意问了一句:“哪儿像了?”
“怎么说呢。”导演斟酌了下措词,“就是漂亮吧,雌雄难辨的漂亮,也是这样的长相,才让这男人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屈辱,再悲壮死去吧。”
说起漂亮得雌雄难辨,尚肃脑中浮现一人的身影,眼神不由一柔,嘴上却道:“能多漂亮啊,居然能让看惯美色的大导演说出这样的话来。”
导演没多废话,只道:“我一会儿给你发照片你就知道了。”
尚肃放下手机没有多想,导演没过多久真给他发来照片,尚肃原本不过只是想随意看一看,毕竟能得大导演如此称赞,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的,可等他点开照片看清照片中的人,尚肃人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0030章
我请你吃饭啊
尚肃赶到片场的时候,司年已经开始演他的第一场戏,也是最难的一场戏,一身狼狈地从屋里出来,穿过一条条走廊,听见一个较偏僻的院子里有打闹嘻笑声,绕过去一看,正看见年少时的主角任人欺凌的一幕。等少年被打得遍体鳞伤,拿他玩乐的仆人们才相继离去,司年所饰演的角色本也想离去,却看见少年愤恨且痛苦地一边大哭一边捶打地面,拳头满是血痕也没停止。站在一旁窥见的人若有所感,走过去,摘下一朵花,递到脸上青肿血泪遍布的少年。
这个过程看似相当简单,但这其中所隐含的各种情绪都得通过表情和举止来表达,反而是最难演的。
导演说要磨一磨司年的演技,但因为时间有限,只挤了半天时间给他揣摩角色并给他找了一位有多年演戏经验的演员指导他。
只当了群演半个多月的司年相当于只用不到六个小时的时间来专门学习演技,结果可想而知。台词根本不是问题,人物的心里活动他多少能摸到点感觉,但要通过行动和表情表现出来,对他而言实在太难了。然而最难的还是司年觉得自己根本没学到多少东西,就被导演拉去说要正式开拍了。
尚肃来的时候,司年已经吃了第三个NG,被导演喊卡休息一会儿后,正在拍同一场的第四次。
头发花白的导演皱着眉头紧盯监视器,丝毫没察觉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搬来一张凳子坐到了他身边,跟他一起盯着监视器看。
过没十分钟,导演摇头,叹一声“还是不行”,然后起身喊“卡”。
司年听见导演喊“卡”,两边的肩膀都垂下来了。
虽然他只做了半个月的群演,因为人长得好,偶尔还能接到能露脸,甚至有一两句台词的边缘小角色,但说实话,之前他参演的剧组,基本都是些对演技要求不高的连续剧,只能台词不磕巴,表现差不多过得去就行。
《永夜》这个是他进入的第一个电影剧组,之前只知道拍电视剧跟拍电影是完全不一样的氛围。今日体会才知道有多不一样,更何况是《永夜》这种超高要求的剧组。 他在那位有多年演戏经验的演员指导下对着镜子练了两小时,这位演员都觉得他表现得挺不错了,但导演却始终觉得不满意,让他连吃好几个NG,说司年没把角色把握好,少了点灵魂。
导演只打算用一天的时间拍完这场戏,司年半天花在练演技上,剩下不到四个小时必须要达到导演要求,如果实在不过关,即便他的形象与角色十分贴合,但为了整部电影的高水准,导演也会选择换人。
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两个小时,司年的演技还是没达到导演的要求。
司年觉得他要被赶走了,尚肃的脸都没见到,人就得走了。
导演话没说完,肩膀就被人拍了拍。导演扭头一看,微微一愕:“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酒店休息吗?”
尚肃抿唇笑笑,“我过来看看。你先别着急找人,难得这人这么贴合角色,这么放弃有点可惜,老赵你相信我的话,给我点时间,我去指点一下他。”
导演意外地上下打量他一眼,但到底没说什么,点点头,说:“我当然相信你。你能亲自出马再好不过。”
尚肃是简装出行,T恤衫套运动外套下身牛仔裤,脑袋上戴着一顶鸭舌帽,休闲舒适,比正装打扮的他显得年轻不少。
说话间,他压了压帽舌,然后站起身,“行,既然赶时间,那我这就过去了。”
人走远了,导演还在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的惊讶迟迟未散去,一旁的副导演凑近了说:“尚老板像是专程赶过来的。”
导演斜了副导演一眼,“这怎么可能。”
副导演摸摸下巴上的胡茬,“我就是觉得像。虽然平常有谁请尚老板指导演技,他也从来不推拒,能教的也都指点一二,但那都是别人主动找他教的啊。你看到过尚老板主动走过去说要教人的吗?”
导演不说话了,但从表情上能看出他也是认同副导演的话的。
司年没找到之前教他演戏的那位演员,问了其他人才知道他今天的戏份拍完人已经走了。司年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要不要找导演或副导演请教演戏方面的事情,便见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朝他走来。
《永夜》这部剧里尚肃虽然是主要演员,却并不是主角,他演的是一个帮助扶持主角登上天下霸主之位的奴隶出身后期是一名将军的硬汉。尚肃现在是卸了妆的状态,通过特效化妆,全身抹黑,再把逃奴的破烂衣服一穿,就是一个瞎了一只眼却身高八尺十分魁梧的汉子。可卸了妆,身体站直,身上洗干净,再普通的衣服往他身上一套,就是一个难掩光华气宇轩昂的美男子,要是不说,压根想象不到这是一个人。
看见这样一个人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司年怔了,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他以为尚肃只是路过,结果这个人却停在他的面前。
司年彻底愣住,反应不过来只能头仰着,一脸傻乎乎地看着尚肃。
尚肃双手插进裤兜里,眉眼一弯,笑道:“导演让我过来指点一下你,让你更快进入角色,把戏拍好。”
尚肃说得坦然,要是导演听见绝对问号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他瞎说!明明是他主动说要来教你的!
司年听见尚肃这么说,半天没说话。
太震惊了好吗!
他是为了尚肃千方百计进的《永夜》剧组不假,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且是以这种方式见到的人。
而且拿了好几届影帝奖项的人物说要教他拍戏,做梦都没到好吗?他只是一个因为某个原因进入这行,才当群演没几天也压根没打算坚持做这行的小小小角色啊!
司年就在这种震惊的状态下,被尚肃领着走到了角落的休息间里。
等司年终于回神,尚肃已经手握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几页剧本快速看了遍司年要演的那场戏,然后抬头看向司年,嘴角一勾,笑道:“时间太短,那就只能采取特殊手段了?”
什么?
司年没能理解什么是特殊手段,就见尚肃放下剧本,拿下鸭舌帽,把被压平的头发往后捋了捋,便又对他道:“你看我演一遍,然后记下来,等会儿我怎么演你就怎么演,知道了吗?”
司年下意识点点头,“好。”
司年“好”字话音一落,尚肃便闭上了眼睛,一个呼吸间,他睁开了眼睛,一望见他眼中与上一刻截然不同的孤凉,司年直接呆住了。
这便、开始了?
开始了。
尚肃站起来,一步一步踩在地上,人起来却轻飘飘地走到不远处,拉开门,走出去,再一点一点把门关上,转身,扶着墙走没几步,手抽开,垂在身侧,脚像是终于踩稳了,往前的身影越发的挺直,像一株风吹不弯的青竹,又带着一份自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倨傲。不知走了多久,他像是听到了有人说话声,停下脚步,又似想到什么,低头看一眼身上,再整整身上的衣物,觉得没问题了,继续往前走,又停下。他听出来了传来的说话声有些不对劲,略一迟疑,终是转了脚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⒑③
近距离观看尚影帝的演技是什么感觉?
司年用亲身体会告诉你,是整个人都快喘不上气,被震惊到大脑缺氧的感觉。
他上完妆大家都说他很贴近角色,但尚肃是直接把这个角色搬到了他的面前,让他知道,这个人不是一个写在书里的虚拟人物,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自己的悲欢苦痛的人。
他只是像在一张皮上,而尚肃则架起了这个人的骨和肉。
司年还处于震惊中,尚肃已经演完朝他看来,看他一脸呆愕的样子,笑着朝他走来,抬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拍,“我演完了,你一会儿照着我这样子演就是了。真正身为一个演员去揣摩一个人物角色并准确表达出来是需要时间积累的,你才进入这行不久就要做到这点,太难了。照着别人的去演反而会快些。”
学别人的表演而去练习甚至模仿表演是最快的学习方式,有的演员身上会有其他演员的痕迹和影子其实也是如此。但这种方式通常会落下话柄惹人诟病,也算是新人演员的大忌,学习可以,但直接就用人家的表演方式就不可取了。但在这里,尚肃丝毫不介意司年模仿他的表演,如果司年真能在短时间内把他刚才的表演完全模仿出来,他只会觉得惊喜。
尚肃手在司年的脸上轻拍一下就抽走了,司年的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被拍过的脸,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既意外于尚肃怎么对他动手动脚,又不解于尚肃怎么知道他才刚进入这行不久,更震惊尚肃在他面前演那么一场居然就是为了让他学。
尚肃对每个演技不好的人都这么亲切有耐心的吗?
看司年还在发呆,尚肃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非常顺手地再次抬手在他发顶上拍拍,说:“时间不多了,我们抓紧时间,我刚才演的你看清楚了没,如果没问题,你演一次给我看看。”
司年始终收回心神,复杂的视线也自尚肃身上抽离,他想了下,说:“我试试。”
“好。”
尚肃走到一边,双手轻搭在身后的桌子上,目露期待地看向司年。
“准备好了你就开始吧。”
司年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尚肃一样先闭上眼睛,几秒后,眼睛睁开,眼中的神色却黯然空洞不少。
一个多小时后,司年与尚肃相继走出休息间。
尚肃走到导演身边,导演掐熄抽到一半的烟,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尚肃朝不远处正被化妆师摁着补妆的司年抬抬下巴,眼中含笑,道:“他学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