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定在哪日?”季蕴看向云儿,惊讶道。“就在明年开春。”云儿继续道。
“原来如此。”她蹙眉道,“那母亲要孙媪过来,就是为了告知此事吗?”
“是明日府中设宴,二大娘子叫您回去呢。”云儿笑道。
“现下设宴也太早了些。”季蕴眉头一皱,但并未多想。
“娘子可饿了,奴婢已经准备好晚膳了。”云儿站在一旁,语气带着笑意道。
季蕴点点头,随着云儿前往膳厅用晚膳,现下凉快些了,她也有了胃口,遂就多用了些。
用完晚膳,季蕴觉着回房为时尚早,便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晚风拂过,带着一股微弱的凉意。
她想起曹殊,唇角忍不住勾起。
云儿见季蕴嘴角带笑,不由得好奇道:“娘子,您笑什么呢?”
季蕴闻言立时敛住笑意,否认道:“我没有笑,你看错了。”
“奴婢看得真真的,您方才就是笑了。”云儿语气坚决道,“您怎么怪怪的?”
自从昨日从白鹭园回来,季蕴就同平日里不大一样了,时不时地傻笑。
“好了,云儿。”季蕴瞥了云儿一眼。
云儿见此也不好再问了。
*
翌日。
季蕴没有课,正巧张氏唤她回府,她便早早地坐着车舆回到季宅。
她走进府中,发觉府中众人都喜气洋洋的,许是季棉与李谨和的婚事已定,众人都觉得高兴。
季蕴先去清澜院寻张氏,不料仆妇告知张氏不在,正在前厅陪亲眷讲话。
“娘子,那咱们是先去寻二大娘子,还是先回去?”云儿问道。
“想必现下前厅人多,咱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先回卧房休息休息。”季蕴想着乌泱泱的一众亲眷,心中就烦闷,索性不去也罢,遂她摆摆手道。
主仆二人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有些日子没回来,但季蕴的卧房依旧是收拾得一尘不染,定是平日常有人清扫的。
季蕴在椅子上坐下,额头上已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丛袖中拿出一方绣帕,将额上的汗珠一一拭去。
“娘子,喝口凉茶罢。”云儿端来一杯凉茶,放在桌几上。
季蕴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烦躁,道:“现下正是最热的时候,府中设宴这膳食还能吃得下吗?”
“娘子别这么说。”云儿出言道,“定是有缘故才设宴的。”
季蕴闻言叹了一声,她在竹榻上躺下,吩咐道:“云儿,我先眯一会儿,等来人了你再叫醒我。”
“是。”云儿点头,她寻了个外衫盖在季蕴的身上。
就在季蕴要睡的时候,于氏身边的钱媪来了。
“老奴见过三娘子。”钱媪向季蕴行礼。
“不知钱媪过来所为何事?”季蕴从竹榻上起身,狐疑地看着钱媪。
“是二娘子有请。”钱媪垂头回答。
“二姐姐找我?”季蕴想起自己已许久未见过季梧了,也不知她近日如何,她颔首道,“我知晓了,过会就去,只是不知二姐姐找我何事?”
第78章
采莲令(八)
“二姐姐寻我?”季蕴闻见钱媪的话,
她愣了一下,随即询问,“不知二姐姐找我何事?”
钱媪是只管传话的,
她也不知,遂道:“老奴也不知晓。”
季蕴考虑到季梧因先前小产后,
身子不大好,
便一直在季宅养病,
她在书院住着,
不大方便回来,只去看过她几回。
“我知晓了,
稍后就去。”季蕴起身,弯起唇角道。
“既如此,
老奴先退下了。”钱媪垂头道。
季蕴见钱媪离开,她对着云儿吩咐道:“把外衫拿来。”
云儿闻言立马将外衫拿了过来,她见季蕴眉眼间似有淡淡的倦意,
神情关切地问道:“娘子方才没休息好吗?”
季蕴点头,她从云儿手中接过,将外衫披在身上。
“二娘子好端端的寻您做甚?”云儿有些好奇道。
季蕴思索道:“许是有事,
你就别同我去了,
要是母亲遣人来,就说我去了二姐姐处。”
“奴婢明白。”云儿颔首道。
季蕴吩咐完云儿,她便走出清澜院,朝着大房的院子走去。
她穿过长长的游廊,竹帘垂了下来,遮挡住颇为炎热的日光,
偶尔一阵清凉的风吹过。
隐约间,季蕴似是闻见前厅传来的欢声笑语。
待季蕴走至季梧的院子前,
女使见到她的身影,连忙引着她走至季梧的卧房。
“二娘子,三娘子来了。”女使语气恭敬地说道。
“我晓得了,你先下去。”季梧语气轻柔道,
季蕴走了进去,发觉季梧还未起身,她站在帷幔前,轻声唤道:“二姐姐。”
“蕴娘,你进来罢。”季梧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
季蕴闻言,她伸出纤细的手掀开帷幔,便见季梧脸色苍白地倚在床头。
季梧瞧见季蕴,她缓缓扬起一个无力的笑容,轻声道:“蕴娘,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最近在书院如何?”
季蕴走至床榻前,女使为她端来一张圆凳。
“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季蕴坐下,她看向季梧,笑道,“二姐姐你放心,我在书院一切安好。”
“书院终归不是自己的家,人多眼杂的,你平日还需多留意留意。”季梧神情关切地注视着季蕴,轻声嘱咐道。
季蕴颔首道:“多谢二姐姐提醒,我会的。”
季梧瞧着比上次还虚弱了些,她虽是笑着,但清丽的面容好似萦绕着郁气。
“不知二姐姐来寻我所为何事?”季蕴问道。
“没什么事,我是听闻你今日回府,想着许久未见你了,叫你来是来陪我说说话。”季梧柳叶眉微微蹙着,她道。
季蕴点点头,她打量着季梧略显憔悴的脸庞,不由得担心道:“二姐姐,我瞧你脸色这样差,先前不是好些了吗?”
季梧身边的女使开口回答道:“近来天气闷热,二娘子没什么胃口。”
“二姐姐,虽然天热,但还是得用膳,不然你的身子如何吃得消啊?”季蕴蹙眉,不赞许地看着季梧。
季梧摇头,她苦笑道:“用不用得也没什么意思。”
“二姐姐何出此言?”季蕴不解地问。
“没什么。”季梧没回答季蕴的问题,她扯起嘴角道,“对了,蕴娘,你今日回来,可是待到明日才去书院?”
“明日有课,等今日用了晚膳再回书院罢。”季蕴思索道。
“也好。”季梧点点头。
“二姐姐,你可知晓今日府中为何设宴?”季蕴抬头,神情好奇地询问道。
“还不是为着棉娘的婚事。”季梧无奈一笑,她轻声道,“棉娘与子端因何定下婚事你我皆晓,父亲如此做自然是顾及季家的名声。”
“可棉娘成亲之日定在明年开春,现下设宴会不会早了些。”季蕴疑惑道。
“早不早地由父亲母亲说了算,咱们这些小辈听从他们的安排便是。”季梧垂眸,笑道。
季蕴闻言沉默片刻,她瞧着季梧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只能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知晓季梧因着先前的事,一直郁郁寡欢,她出言安慰道:“二姐姐,你这老是闷在屋子里做甚?等到傍晚凉快些了,多出去走走。”
“出去做什么呢?”季梧叹道,“我觉着如今便挺好的。”
季蕴继续道:“多出去走动走动,你的心情或许会好些。”
“蕴娘,你别宽慰我了。”季梧摇摇头,轻笑道,“我当真觉得现下这般挺好的,每日不用出去见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
季蕴欲言又止地看着季梧。
她深吸一口气,道:“二姐姐,你想开点罢,之前到底是曹默的错,你何苦惩罚自己呢?”
“我只是累了,蕴娘。”季梧淡淡道,“那日我回了曹家,家姑与家舅竟同我说,我还年轻,等我养好身子自然可为曹家延绵子嗣。”
季蕴震惊,道:“他们怎么能如此?”
“我算是看明白了,就算家姑家舅平日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但到了真正是非面前,他们自是会偏向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季梧自嘲地笑道,“我的孩子没了,不见他们有半分的伤心,反而还来劝说我重新接纳曹平川,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我不过是为了绵延子嗣的工具而已。”
“他们太过分了。”季蕴闻言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
季梧苦笑道:“那个家我是一点也不想回去了,我宁愿每日待在此处,总好过在那头被人恶心。”
季蕴面带愠色,冷笑道:“这家人可真够无耻的。”
“好了,蕴娘,不要生气。”季梧微微一笑。
“叩叩叩。”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二娘子,三娘子,宴席快开了,家主吩咐奴婢唤您们前往膳厅。”女使站在门外的廊下,语气恭敬道。
季蕴应了一声,随即看向季梧。
“蕴娘,你自个去罢,我乏了,就不去了。”季梧轻咳几声。
季蕴瞧着她虚弱的模样,便只能道:“也好,那你自己好好休息,等我用完膳再来陪你。”
“不急,你去罢。”季梧弯起唇角,轻声道。
*
季蕴同季梧话别之后,她便跟着女使走至膳厅。
膳厅中,众人皆已落座。
季蕴走进去,便向众人行礼。
季惟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坐下。
季蕴走至张氏的身旁,随后坐下,她转头唤了一声:“母亲。”
张氏应了一声,她问:“你从梧娘那过来的?”
“是。”季蕴道。
张氏点点头。
“哟,这是蕴娘罢?”
突然,一位身穿紫色褙子的妇人开口道。
季蕴略微颔首,开口的妇人是季家的远房亲戚周氏,这些年都不大走动了,许是听闻季棉的婚事,遂特意赶过来。
“我都多少年没见蕴娘了,这变化真大,转眼就成大姑娘了。”周氏上下打量着季蕴,愈看愈满意,忍不住称赞道。
季蕴局促不安地与周氏谈话。
不出片刻,季惟便吩咐开了席,女使们则是纷纷上菜。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良好。
就在这时,膳厅中倏然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季惟瞧见来人,脸色阴沉下来,遂放下玉箸。
来人正是曹默。
“你来做甚?”于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没好气地说道。
“岳父岳母,小婿听闻四妹已定下婚事,今日府里设了宴席,自然是不能不来。”曹默向季惟作揖,虚伪一笑道。
“你······”于氏指着曹默,但当着众人的面,她说不出难听的话。
“梧娘呢,她怎么不在此处?”曹默像是未察觉到于氏的愤怒,自顾自地打量着四周,他并未瞧见季梧,故作关心道,“可是在卧房?”
“曹平川,你到底意欲何为?”季惟目光沉沉,冷声道。
此时,整个膳厅都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岳父此话严重,小婿见梧娘多日未归,甚是思念罢了。”曹默道。
季棉气得拍了一下桌子,她大声道:“你怎地还有脸来?”
于氏拽住季棉,叫她莫要在亲眷面前失了体面。
“四妹妹,你好事将近,我还未同你道喜呢。”曹默瞥了季棉一眼。
“用不着。”季棉冷声道。
“四妹用了手段逼迫李子端同你定下婚事······”
“住口!”
曹默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季惟大声呵斥。
季惟沉声道:“曹平川,你这是诚心要同季家过不去吗?两家的脸面都不顾忌了吗?”
“小婿没有要同季家过不去,是季家一直在同小婿过不去。”曹默道。
于氏眼间气氛越发焦灼,季家的亲眷还坐在厅中,她只好低声吩咐钱媪叫上小厮。
小厮得了命令,纷纷上前来拽住曹默。
“曹平川,你有什么话先离开此处再说。”季惟妥协道。
“我不走。”曹默用力挣脱,他道,“今日见不到梧娘,我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