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西屏呷了口茶,烦嫌的口气,“我问过库里,没?有他支取银子的纪录,明日我再去典当行问问,这两日为送礼的事忙得很,抽不开身。”“典当行那边我今早已叫姜三爷去了。”他见?她还是板着面孔,不知是何意?思,便歪下脸睇着她,笑道:“你t?放心好了,周大人的女儿?我是断不肯娶的,和老丈人处不来。等朝廷处置他的公文一到?,想必他恨我还恨不及,哪还会想要我做女婿?”
西屏噗嗤笑了,“你这人,蔫坏得很!”
他自?凳上坐下来,说起今日周大人劝他的那些话,“这周大人想必私下也吃了娄城些好处,不然不会替他来做说客。看来那娄城果?然有些鬼头?,否则我还没?见?他呢,他倒先怕起来了。”
娄城是不是做贼心虚西屏不知道,她只知道周大人难缠,向?来做生意?的人都怕这些难缠的地方官,也许娄城单是吃周大人讹诈不过,所以拿了些钱打发他。
但无论怎样,他们这一来一往间?,就算是坐实了“官商相护”,都令时修更加怀疑娄城了,这在她是好事。
何况若真如时修所料,姜潮平当日是带着银子去往陆三集的话,银子不见?了,那娄城也不见?得真是绝对清白。
她暗里盘算一番,略微安心,便皱起鼻子剜他一眼,“周大人这么会赚钱,给你做老丈人不是很好么?将来女婿缺钱,老丈人自?然是不会看着不管的呀。”
时修笑了,抬手拧她下巴一下,“你到?底吃醋不吃醋?我都有些看不出?真假来了。”
“你希望我是吃醋还是不吃醋?”
时修竟认真想了想,“你不吃醋嚜,我觉得不大像个女人,就怕吃起醋来嚜,我又吃不消。”
西屏抻直了腰,微微一笑,挤了下眼睛,“那我这样装模作样的吃醋,不是正合你的意?思?”
可巧那三姑娘蹦到?她腿上来,四?只大眼睛一样的转得伶俐又可爱,他将他们两个看着,“都说我是个猫,我看你才像个猫,狡猾得很。”他将三姑娘拧到?地上去,“你也识趣点!”
随后?将西屏拉到?腿上来,一手环住她的腰,感到?一种生命的纤细与脆弱。他格外?疼惜地盯着她,“讲真的,想要你吃醋,可你真要是伤心起来,我又舍不得,算一算,还是我委屈点好了。”
西屏受用极了,把手臂圈在他脖子上,坐在他腿上,给他搂着,觉得整个人是他的,自?己这个身子虽然显得孱弱了许多,但同时也安全。这时候也真是奇怪,明明暗中和他是对手,这对手却给足了她安定稳妥。
她将额头?抵在他额上,相顾无言也是一种语言,她尽情地无声地笑着,显得痴迷眷恋。
时修捏住她的下巴和她唇.舌.交.融,那声音湿.哒.哒.黏.糊.糊的,她自?己听起来也十?分不好意?思,尤其是同时还听见?厨房里锅灶响,有种偷.情的刺激,提心吊胆怕人走进来,又身不由己地沉迷。
倏闻红药在外?头?喊:“姜三爷来了?怎的不进去?”
西屏立时从时修腿上跳起来,转过身去,一时不知何处容身,仓促地转了两个圈,最终在椅上坐下,望着南台进门来。
南台面上带着略微尴尬和伤怀之色,笑道:“二嫂是几时来的?”
西屏正了正坐姿,“我去人家?送节礼,回来路过这里,就进来了。三叔是哪里过来的?”
“我是从大通街过来的。”他不请便自?来坐下,见?她嘴唇红润水亮,像装在水晶碟子里的洗过的樱桃,又想起方才不慎撞见?的一幕,心里仿佛给秋风扫过一般,说不出?的滋味。
地上有狭长的阳光,衬得暗红的家?具更暗了。时修察觉他笑中有悲,心下十?分得意?,挺直了腰板,以主人家的姿态给他倒了盅茶,“问到?了么?”
“噢,你要我问的事问明了,去年九月十?六早上,二哥去那库里支走了一百两银子,用项上写的是他个人用项,钱也不多,所以后?面账上也没?再问。”
西屏沉吟道:“怪不得家?里根本没?人知道这笔银子,大概是买房子的定钱。会不会当时一齐落在水里了没?打捞起来?”
时修摇摇头?,“一百两银子,必定是包得好好的,那一阵天气清丽,河水清澈,打捞的差役不会看不见?。”
“听说尸体是小?丰村的一个农户发现的,会不会他发现尸首的时候也发现了银子,偷偷将银子拿走了?”
“要去问问这个人。”时修点头?道:“我看这样,明日我与姜三爷到?锦玉关去找娄城,你和臧班头?到?下游小?丰村去寻那个发现尸首的人。”
如此分配,也有道理,就怕臧志和心不够细,南台脑子转得也不快,需得是他和西屏二人,各领一个,扬长避短。
商议毕,厨房里的饭菜也烧好了,西屏见?红药一个人忙进忙出?,便帮着去端。走到?厨房里来,看见?陈老丈也在摆他们吃的饭,趁着厨房没?人,眼不看他,却低声问:“那时候,您发现姜潮平身上带着银子么?”
陈老丈摇摇头?。
“看来还真有别?的人想谋财害命。”
“是谁?”
西屏摇头?,“有个姓娄的,这会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过咱们正好顺水推舟。”
陈老丈那双眼睛凌厉了几分,“有什么要我去办的?”
“暂且还用不着。”
言讫端着两盘菜出?去,脸给廊下的斜阳一照,又是一张俏生生的笑脸了。
次日一早,四?人一并出?城往长清河去,到?了那修缮的第一道堤口便各自?分手。西屏与臧志和往下游小?丰村去,那乡野小?路弯弯绕绕,兜转了许多圈子。好在路上桑麻遍野,花树幽深,景色倒不错,一路走来也不觉疲惫。
及至小?丰村,屋舍聚集,鸡鸣犬吠,十?几户土房子人家?,到?头?家?门前,臧志和便隔着篱笆和人打听,“敢问大嫂,这村里是不是有个叫旺发的?”
那妇人正在篱笆内喂鸡,搁下筐子到?篱笆前来,“旺发?你们找他做什么?”
臧志和跳下马来,“我们是衙门的人,找他问点事。”
大嫂还未开口,有个汉子忙从屋里钻出?来,冷笑一声,“我就说嚜,他肯定在外?头?做些不干不净的勾当,不然怎么忽然发起财来了!”
西屏辨听这话不大对,从臧志和身后?站出?来笑问:“请教,这旺发是怎么突然发的财?”
那汉子犹似见?了神女下凡,只管怔住说不出?话来。那大嫂旋即上前扯他一把,好奇地打量西屏,“你也是衙门的人?”
臧志和笑道:“她是我妹子,听见?我出?城公干,非要跟着来游山玩水。”
那妇人嗤道:“说起旺发那个人,真是叫人瞧不起,出?了名的懒汉,父母早没?了,他自?己也不寻个正经事情做,东混一口西混一口,从不打算长远,到?三十?五岁的年纪,穷得连个媳妇也讨不来。嘿!可人家?名字取得好啊,谁曾想还真叫他发了财了!去年冬天,不知哪里来的钱,把两间?茅草房子推了,如今盖了瓦房了,今年春天还讨了房媳妇。”
她那汉子又跳出?来,“我看他必不是做的什么正经营生,指不定是哪里去偷去抢的!这下叫衙门的老爷发现了,我看他死期到?了!”
臧志和与二人笑笑,问明地方,带着西屏往前走。找到?那旺发家?,果?然是新盖的三间?瓦房,门前有条涧沟,上头?搭着两块石板,过去便是他家?的场院。那场院中有几只鸡鸭在咯咯咯乱溜达,遍地鸡屎,险些没?把西屏熏昏过去!
“您别?过去了,我进去问问。”臧志和体谅道。
可西屏不放心,他不比时修,是个粗人,就怕有什么琐碎的线索留意?不到?,因而捂紧了口鼻,仍垫着脚跟在后?头?,一双眼睛谨慎地四?下张望着,在后?头?掣了他衣裳一下。
臧志和扭头?过来,她朝那窗户上递一下下巴颏,“你看。”
纸糊的窗户上贴着“囍”字,有些褪色,可见?先前那夫妇俩说得不错。冬天起房子,来年春天讨媳妇,那就该是秋天发的财了。
臧志和一下变得气势汹汹,进了堂屋便在左右张望,大声呵道:“旺发在不在家??!”
西屏站在他身后?,望进屋里,简直不成?个样,四?面墙下乱堆着许多东西,中间?一张八仙桌,看着油光光的,不知多少时日不曾搽洗,她险些打个干呕。
这时右面屋里走出?来个年轻窈窕妇人,穿得一身艳丽,红裙红袄,只里头?一件抹肚颜色不配,是栗色的,却比她身上别?的料子都好。
她倚在门上,手心里捧着把瓜子,一面嗑着,一面打量他二人,一面朝地上吐壳,“呸、你们是什么人?”
臧志和提着刀朝她指去,“你啐谁呢?!”
这妇人见?他一脸威严,又拿着刀,忙正了神色,走出?来把瓜子放在八仙桌t?上,连福了两个身,“我是问二位可是来找我家?男人的?他不在家?,请二位留下姓名,等他回来我好告诉他。”
西屏看她福身的架势,倒像见?过些世面,又寻思她方才那股风情,想是这旺发有钱后?在风月场中买来的女人,可见?这旺发发的财还不小?。
因怕臧志和吓到?人家?,她便绕上前来,“你丈夫到?哪里去了,几时回来?”
妇人撇着嘴抱怨,“他还能上哪里去,还不就是上城里吃喝玩乐去了。几时回来不知道,他常不回来的。”
西屏打量着她,点头?道谢,不多说什么,拉着臧志和告辞了。
走到?涧沟外?头?,臧志和不明因由,“怎么不多问她些?”
“还问什么,你看那妇人,又年轻,又有几分颜色,初初开口又是那副腔调,可见?是旺发花不少钱从风月场中买回来的。况且你没?听她说,那旺发常进城去耍乐,身上没?百把两银子,这一年经得住如此开销?”顿了顿,反问:“你留神她身上穿的衣裳没?有?”
臧志和挠头?一笑,“我看她衣裳做什么?姨太太想必是小?瞧我了,当我是那起轻浮子弟?”因想着她素日与红药要好,忙替自?己辩白起来,“您别?看我这个人,虽然人才一般,家?底一般,可我从没?有那些不正经的举动,不信您只管问大人去,不该惦记的我从不会起那种心思!”
谁和他说这个?西屏心里翻了记白眼,耐心道:“哎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问,你发没?发现她里头?穿的那件小?衫不对?”
小?衫?遮不全胸铺子那件?那就更不敢看了!臧志和连连摇头?。
“那件小?衫的料子比她外?头?的衣裳好上许多,既是好料子,怎么不做成?外?头?的衣裳穿?”
臧志和又是摇头?,“女人家?的心思,我不懂。”
西屏气笑了,怪不得昨日时修要叫她和他一头?呢!要叫他自?己来这一趟,岂不白来?
“那我告诉你,一定是那块料子不足,只够做件小?衣的。既然扯布,怎的不多扯点?可见?那块料子就不是她在外?头?扯的!栗色碎料,常是我们家?拿来做包袱皮的。”
说完一通,臧志和总算明白了,“您是说,她那衣裳原是姜潮平包银子布?银子果?然给那旺发拿走了,布也没?舍得扔,搁在家?里,这妇人进了门,给她翻出?来做衣裳了?”
西屏点点头?。
“这么说来,是那旺发谋财害命,贼喊捉贼?”
“这个还不知道,也许就是他发现尸首的时候,也发现了银子,但偷偷把银子匿下了没?报。”
言之有理,臧志和极为赞同地点头?,笑道:“我们这就不算无功而返了,不知大人他们那头?问得到?个什么。”
却说时修和南台这边,自?与西屏他们分别?后?,走到?陆三集锦玉关来,见?一样生意?红火,宾客满座,夏掌柜在柜上,问他东家?在不在,要去觌见?。那夏掌柜却忙绕柜出?来,嘻嘻哈哈兜转了半日,先要他们到?花园清静处吃饭。
时修不耐烦,因说:“那日我和你交代过的,要你们东家?常州回来在家?候我,是你话没?带到?,还是他人还没?回来?”
夏掌柜堆着笑脸,“人是回来了,话小?人也传了,只是东家?屋里有客,暂时不能迎待,请二位大人稍候。”
既如此,时修也懒得到?园子里去,便与南台在堂中一条靠碧纱橱的长凳上坐下。那碧纱橱以内又是一间?小?厅,进进出?出?里里外?外?都是客人,个个锦绣罗衣,自?然也不把他二人放在眼里。
更有甚者,还有个吃醉的客人提着酒壶出?来,门下一看他们,便将酒壶递去,“再打壶酒来!”
时修那脾气,哪肯理他,只管翘起腿来,把头?转到?一边去。心道:凭我这身行容气度,像跑堂的?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那人火了,嚷道:“怎的?这锦玉关不是一般的酒店,连伙计都高人一等?”
南台见?时修不作理会,只得起身打拱,“客人误会了,我们也是来吃饭的。”
那人方罢,嘀嘀咕咕转身进去了。南台坐下来,二人望着满堂衮衣绣裳,都有点尴尬。
坐不多时,南台见?有个熟面孔由后?院走出?来,穿堂而过,一径离店而去。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周大人府上官家?,他认出?来,便低声告诉时修。
时修益发觉得这娄城有不小?的嫌疑,未几随夏掌柜穿过园子,进入仪门内,及至房内,见?那娄城华冠丽服,一派从容地起身迎来,不待时修自?报家?门,先打拱作揖,“这位想必就是小?姚大人?”
夏掌柜忙答应是,娄城便道:“这回正是午饭时候,想必二位大人还没?用午饭,老夏公,你去预备一席好饭,送到?我房里来。”又和时修拱手,“草舍简陋,请大人别?见?怪,外?头?有些吵闹,我想大人也不喜欢,就将就在我屋里用饭吧。”
时修稍稍回了个礼,“娄老板客气。”
说话间?请在椅上,上了茶果?,娄城道:“我听老夏公说了,大人说有话要问我,我娄某人做生意?一向?遵纪守法,若说衙门有话要问,只有一件,必是为去年秋天姜二爷意?外?坠河身亡之事,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猜得不错,”时修笑笑,挑着扇柄,转头?和南台笑笑,“看来娄老板对我们来,来问什么,都是早有预备了。”
娄城端着茶碗笑笑,“大人说笑,只不过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罢了。”
“好,我也不问什么,只请娄老板将去年九月十?六那日的事同我细说一遍。”
娄城搁下茶碗,娓娓道来,“这还得从我锦玉关这处房地说起,这房子的主人陆家?公子陆严与我同住常州,原是邻里,他家?这处祖宅想卖,因我常到?泰兴走动,所以他托我做个保山替他卖。后?来我在泰兴结识了姜二爷,听他说起正想在陆三集寻所房子开酒店,于是我便带他来瞧过几回。”
“九月十?六前几日我们说定了,于是我便将在常州的陆公子请了来,约定九月十?六日签契付定。不想那位陆公子到?了陆三集,听说是姜二爷要买,知他姜家?财力雄厚,欲坐地起价,原本三百两的房地契,他当场便要涨到?五百两。姜二爷听了生气,不肯相就,拔腿就要走。我做个中间?人,不想看局面闹僵,想着做东请他二人吃饭,席上再好生讲谈讲谈。可姜二爷不知是脾气大还是真不得空,推说家?中娇妻等着他回去吃饭,就走了。于是闹得个不欢而散,契也没?签成?,定钱也没?付,隔天衙门的人找来,我才知道,连姜二爷的人也没?了。”
言讫长叹了一声,落在时修耳朵里,倒觉得他是在喘气,谁叫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连个坎也没?打,还真像早就预备好要说给他们听的。
时修笑了笑,“姜潮平是几时走的?”
“申时,”他直起腰,马上又道:“申时整。”
“那你呢?”
“我想着还是要劝劝陆公子,所以跟着陆公子回了他的船上,晚饭是在他船上吃的,因吃得醉了些,当夜就歇在了他船上。次日一早,他乘船回常州去了,我又回了城中的栈房内。”
这倒和卷宗上的口供一致,时修又问:“那怎么后?来又是你开了这家?酒店?”
娄城笑了笑,“不瞒大人说,自?姜二爷死后?,我越想越觉得他开酒店这主意?不错,又看姜家?后?来也没?人再过问这桩生意?,我就想,不如我开起来,这也算了了姜二爷的一桩憾事。”
“你也是花五百两买下的这房地?”
“那倒不是,陆家?和我家?是邻居,所以没?给我涨价,还是照原价三百两接过来的。”
时修笑道:“三百两,再加上房子重建,娄老板的家?底不少嘛。”
娄城向?椅背贴去,摊开两手,“我娄家?虽不几姜家?家?财丰厚,也勉强撑得起,大人倘或不信,可到?常州去打听打听,一千两的本钱,我们家?也还出?得起。”
要是一千两的本钱出?得起,就没?必要为了一百两银子杀人,这一点,还得派人到?常州去落实后?再说,此刻也不好论断。再则,他今日说的这番话,也还要经过那陆严的证实再说,想必最迟明日,周大人也该把那陆严传到?了。不过经周大人这么一传,那陆严的话还可不可靠,也有待斟酌。
总而言之,也要先见?过那人再说,于是时修起身,正要告辞,眼看着几个伙计把饭端来了。娄城忙t?款留,“大人您看,酒菜都上了,不如吃了再走?”
时修望着那些珍馐玉馔不阴不阳地笑了笑,“算了,娄老板还是留着款待周大人吧。”
那娄城脸色微变,忙道:“大人想必是误会什么了,我和周大人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交情。大人您看,我这酒店你来来往往的,好些都是官场中人,他们是客,我自?然都要招待的。”
“是么?”时修睇着他,笑得意?味深长,“可周大人却替你说了不少好话啊,你这话要是给他老人家?听见?,要伤心囖。”
娄城心里一阵发烦,心恨那周大人,非挑这时候见?缝插针地来盘剥他的银子。此事本不必他多管的,他反而要强卖人情插.在中间?,没?嫌疑也叫他管出?些嫌疑来了!
第073章
断魂堤(〇八)
这厢告辞,
娄城非要相送,叵奈时修百般推辞,娄城无?法,
只?得叫个伙计送他们出去。
走出仪门,
时修笑道:“不知你们酒店有没有后门?方?才在你们厅上,
看见人挤人,
这会午饭时候,
只?怕更乱了,我可不想再打那厅上挤过?去了。”
那伙计便改了方?向,“有的有的,
二位大人这边请。”
原来那后门就?在大堂进来那小院中,过?去见那门开着,
有个伙计正将个男人往外?推着,嘴里嚷道:“出去出去,谁要你这两条死?鱼?走走走!”
“这鱼是来的路上才刚死?的,
新鲜着呢!”那男人又嬉皮笑脸蹭上来,
“你去问?问?你们东家,
你叫他出来瞧瞧我这鱼好不好,他见了肯定要收下的!他要不收,
我也没二话,我再往别家卖去。”
“你这两条破鱼有什么稀罕的,
也值得劳驾我们东家来看?告诉你,
我们厨房里用的鱼肉菜蔬每日自有人送,
从不在外?头买,
谁知道你们这些鱼是哪条河里养出来的,
干净不干净还是两说!用不着你的,你快走,
再歪缠我可叫人打你出去了啊!”
这带路的伙计见状,忙上前去将二人哄开,哈着腰请时修与南台过?去。出门是条小巷,时修回首看,那卖鱼的还在门下赖着不走,嬉皮笑脸地同两个伙计周旋,一个劲只?说自己的鱼好,要请他们东家亲自看看。
南台笑着走在旁边,“这卖鱼的真是没眼力见,这样大的酒楼,肯定每日菜蔬早就?同人定好了的,自有新鲜的送来,怎么会要他那两条半死?不活的鱼,我看他是想钱想疯了,哪里都敢闯,不如去那些小馆子里问?问?才是正经。”
时修却暗暗皱着眉,感到丝吊诡,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没奈何笑了声,旋即上马赶回堤口?与西屏他们汇合。
时过?正午,赶上芙蓉庄包了饭去的几户人家正往堤上送饭。饭菜分装在木桶内,几个妇人分别担来,搁在坝上,揭开盖来,饭香四?溢,大家各取一只?海碗上前,排着队伍顺着几个木桶走过?去,揿了又揿,装得尖尖冒冒的一碗。
工房监工的人在大树下置了张大宽禅椅,眼下已让给西屏坐着,等了半晌不见时修他们回来,有些瞌睡了,便将腿横在椅上,撑在那扶手上打盹。臧志和想那扶手未免硌人,特地拿了几件工人脱下来的衣裳裹起?来,给她垫在胳膊下。
叶罅里的光斑落在她身上,她横在那里,映着潺潺水声,使人想到蚌中明珠,那些有意无?意的目光扫在她身上,她半梦半醒地察觉到了,也不在意。
“嗳,她是谁?”有妇人窃议。
“听说是姜家二奶奶。”
“就?是郑家小子入赘那姜家?”
“可不是,不然谁家讨得上这样好看的媳妇?听说是为她男人的案子她才到这河上来的。”
“这是衙门里管的事?,她来掺和什么?”
那葛飞笑嘻嘻钻出来,“你们不知道,她还是小姚大人的姨妈。如今小姚大人在问?这案子,她就?跟着来了。快,给我多舀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