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楚姣姣听后,掌心覆上腹部,说了谢谢。婢女送饭,她吃,强迫自己多吃一点。
喂药,乖乖喝,再苦都喝。
什么都配合,只是笑颜再不曾现。
云薇当天就急匆匆来看了她,她的眼珠才转了转,又慢慢沉下去。
靠在床边,望着窗外缱绻夕阳,平静的如一滩死水,谁都惊不起一丝波浪。
云薇放下补品,不知如何安慰,一声轻叹:“哥葬在了翠山落日岩那里。”
翠山落日岩,是七哥第一次跟她表白的地方……
“他临终前,让我转告你,他爱你,很爱,很爱……”
听到这一句,楚姣姣沉寂的眼睛缓慢的睁大,睁到涩痛,干枯的眼睛再次被泪水充盈起来,啪嗒,落在了锦被之上……
云薇坐到床边,帮她把眼泪擦了。
“好好活着,把孩子养大。”
“养成他曾经最想活着的样子……”
陆行亦曾经最想要的样子是什么呢?
是蓝天白云下的悠然,是自在畅快的奔跑。
是如隋林生那种肆意洒脱,如陆鸿远那种轻狂张扬……
就是不要如以前,卑微,怯懦,讨好,永远是在阴影里挣扎……
第370章
捋清原委,薇薇的反利用
楚姣姣接过了帕子,自己擦干了眼泪。
是的,她还有孩子,他们的孩子……
云薇又安慰了她几句,临走时递给了她一卷画轴。
楚姣姣摊开,再次红了眼眶。
画中是国公府寿宴上,七哥站在枫树下,为她披杏色披风的模样。
他低头,她仰头,四目相对,云薇的画功很好,将七哥的一举一动,眉梢眼角的情谊都勾勒了出来。
一瞬拉起了楚姣姣的回忆。
那个时候,还没认识云薇,七哥眼里只有她……
也是那时候,云薇就已经看出来,哥喜欢她。
因为哥从没有那样专注的,温情的看着她……
而且,第一次在望月楼相遇,她喊他,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是自己。
而云薇却仅仅听到他的声音,就茫然断定是他,在酒楼奔了过去……
可惜,终究是一场错过。
那时,云薇便知,哥对她的爱,可能只是在现代的执念罢了。
云薇知道这幅画勾起了楚姣姣的往事,她其实是想用这些证明,哥真的爱她。
这份爱,希望能成为她撑下去的动力。
她默默转身,悄然离去。
刚走到门口,忽然被楚姣姣喊住:“云薇。”
云薇回头,见她望向自己,眼眶的红渐渐退了,恢复平静。
“孙瑶与你起争执的那次,是你故意去挑起的吧?”
宣武门那天七哥说了许多云薇后面布的局,清醒后楚姣姣也在想,她是什么时候想起的,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呢?
往后倒,一步步倒,她忽然想到了孙瑶。
孙瑶死后,她处理孙瑶的后事,听到一个婢女在御花园打扫的时候多嘴了一句。
“那郡主也不是个好的,明知道瑶妃娘娘宝贝那棵树,还非要故意去碰。”
“你怎么知道是故意的呀?”跟她一起洒扫的另一个婢女问。
“我自然是看到的,她当时明明略过了那棵树,听得小乙说那棵树金贵,是瑶妃娘娘的心尖宝,等下要来亲自浇水,又忽然转身,不是特意回来碰的么?”
楚姣姣当时觉得婢女或许略有夸大,即便云薇真的特意转回,也可能是好奇一颗梨树有什么好宝贝的,并不是真要挑衅的。
直到她醒来后,细细听大哥将那日宣武门的事讲了一遍。
大哥主要说七哥的不义,而楚姣姣却注意到了第一个叛变的臣子是孙大学士。
她才想起来那个婢女的话……
“你知道七哥对你愧疚,容不得你受欺负,刚好孙瑶又是跋扈的性子,你只需要等孙瑶来浇水的时候故意去碰一下那棵树,就已经挑衅成功了。”
“七哥果然为了她,冲动杀了孙瑶,导致与孙家的芥蒂。”
七哥若是想敲打孙家,多的是法子,也可以借机给瑶妃降位份这种保守的法子,选择灭口,还是因为云薇。
“除了这件事,元宵灯会,七哥伪装成顾长凌,在街道上摆摊,与你相遇,你其实都知道是他,故意借画跟他提起了子虔真人,是吗?”
楚姣姣想查陆行亦那天的行踪并不难,再说他也没有刻意隐瞒,有一个两小无猜的灯笼,是他亲手所做,所画。
而她,当时只是默默的看着,转身离去。
母亲说七哥开始调查大哥的把柄,威胁楚家,她不是没有上心,从楚家回去后思索大哥到底是什么把柄呢?
因为母亲看似好像很忌惮。
出于好奇,她借口想念吕嬷嬷,将吕嬷嬷接到宫中。
吕嬷嬷是儿时一直照顾他们兄妹几个的人老嬷嬷,身体一直很好,唯前两年忽说身体不好,送回乡下颐养天年了。
刚好那几天,七哥因为莲妃的事,对她亏欠,什么都顺着她。
楚姣姣顺利将人请到宫中,只以“我早就知道大哥的事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借口,套出了吕嬷嬷的话。
当时不可谓不震惊,大哥竟然和庶妹……
不过也从吕嬷嬷口中,知道了那个庶妹颇有才情,尤其是绘画,对外有一个雅称,子虔真人。
七哥日理万机,怎么会忽然想起去调查子虔真人,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云薇喜欢……
“是你利用了七哥对你的愧疚,让他为了你去查子虔真人,结果被父亲误会七哥是想拿捏楚家的把柄,从而挑起楚家与七哥之间的猜疑,对吗?”
云薇没有出声,又默默的走了回来,在桌边坐下,缓缓倒了一杯茶。
茶尚暖烫,飘出一层薄烟,散在午后暖阳里,将她的模样氤氲的些许模糊。
少頃,云薇才开口问,“还有发现吗?”
楚姣姣咬唇,又慢慢松开,“还有叶姑娘。”
“她躲在我的寝宫,其实,你是知道的是吗?或者我应该说,这也是你安排的。”
叶梦娆潜入宫,能躲那么多地方,怎么偏偏就躲到她的宫殿里,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万一她跟七哥举报了叶梦娆呢?
毕竟对外看来,她爱七哥,爱到不会背叛。
楚姣姣觉得叶梦娆不会那么冒险。
所以,那就有可能是有目的。
而且她想起,当时的叶梦娆故意将蛊盒攥在手里的。
她易容了,不是蛊盒,楚姣姣也认不出她是叶梦娆,早就喊人了。
如此明显的证据,倒像是故意暴露。
只可惜,当时她只顾着惊喜叶梦娆没事,没有想那么多。
云薇想说梦娆并不是她安排进宫的,说来倒是感谢哥,元宵前夕非要把她召入宫中试探她,让她遇到了梦娆……
不过最后梦娆留下确实是她的建议,如今再解释,也无意,便又沉默了下去。
楚姣姣把画又缓慢摊开,“你很聪明,比七哥更早看出来,他其实爱的是我,在这幅画上,就证明了。”
云薇将七哥眼里的光都点缀出来了,可见她当时观察的很仔细。
而且她跟七哥青梅竹马,或许,更了解七哥。
不,云薇了解的不只是七哥,还有她自己。
“在万川县时,我发现你很了解我,与我说话,多半都是按着我的喜好来,所以,你应该猜到我的性子直爽,对七哥做的那些赶尽杀绝的事,落了芥蒂。”
“于是你让叶梦娆留在我宫中,成功挑唆我跟他之间的矛盾。”
叶梦娆当时被她困住,说了一句他就是要你怀孕,要你的孩子做药引,在她心里埋了种子。
后面,她果然怀孕了,可身子却越来越差。
大哥来探望她的时候,气愤的说陆行亦救她是应该的,要不是他种了金鳞,反噬都堆积了她的身上,她也不会那么虚弱。
楚姣姣当时就问了一句,“七哥知道种金鳞的反噬会落到我身上吗?”
楚怀很想造谣说他知道,让姣姣对他多点恨。
第371章
算是因果轮回吧
可最后陆行亦那震惊,自责的模样,以及愿意为姣姣剖开胸膛,他是选择说了实话。
“他不知道。”
所以,七哥没有对她用阴损法子,而是因为他体内种了金鳞,通过行房反噬了她,他不知情。
这样一来,七哥以为她的虚弱是叶梦娆种蛊,而她以为自己虚弱,是七哥对她使用了阴损法子,由此,二人误会加深。
“叶梦娆会蛊,但其实也是大夫,她早就看出我气色不对是跟七哥有关,所以才放出那句话,让我开始与他生出隔阂……”
再加上他杀孙瑶,调查大哥,还有对峥峥的处罚,以及在关键时刻丢下她,去寻找云薇,就足以让她开始对七哥死心。
于是她开始相信叶梦娆,替她谋划出宫,替叶梦娆去查七哥练蛊的事,以此想拿到证据作为家族的保障……
可是没想到,一切都在别人的计划里。
“叶姑娘当时在密室跟我说你爱看热闹,让我提起民间打铁花的事,说只要你感兴趣的事,七哥一定会同意。”
“果然,七哥同意了,你有了光明正大出宫的理由。”
“你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如诗,根本不是如诗,是个易容高手,所以,叶姑娘顺利易容成了如诗的模样,跟你出宫了,对吗?”
当时宣武门尽管很混乱,楚姣姣还是看到了如诗,穿着一身素衣,隐匿在人群。
如果是真的如诗,应该穿的和如画一样的宫女装,可惜,不是。
云薇摩挲着茶杯,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楚姣姣听她应下,一声苦笑,“你们……有着异曲同工的像。”
都如此的有心计,只不过云薇的心计,约莫是被七哥逼出来的吧。
楚姣姣垂睫,眼底几分苦涩,“其实,你们根本查不到七哥练蛊的地方,是我,是我猜到了去查时,泄露了地方,是吗?”
从她前脚走,到福阳宫没多久的时间,叶梦娆就跑了,若说没有人接应她是不信。
而且时间为什么能掐这么好,证明早就有人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当时去福阳宫路上碰到了谁?
碰到了陆鸿远……
后来她才知,陆鸿远竟然是顾长凌,是顾长凌啊。
所以是她亲自把七哥练蛊的地方,暴露给了敌人。
至于叶梦娆怎么跑出来了,她已经不想去问了。
楚姣姣只是感叹,“你布置这么多,最终只是为了我跟他决裂,当我彻底放弃他的那一刻,就成了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一颗在关键时刻,刺向他的棋子……”
“我现在想,是不是当时叶梦娆提前一天给我假死药,也是你们安排的,是不是后面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叶梦娆提前一天给她假死药时,叮嘱她不到万一不要用,谁知道她跟七哥一场争吵,刺激到了他,惹得他不顾自己有孕胡来。
没办法,她只好吞了藏在枕头缝隙里假死药。
那时他只顾撕扯自己的衣服,根本没有看到她服药。
其实她昏迷后一直都有意识,只是隐匿了脉象而已。
她当时清楚的听到了七哥慌乱无措的声音,听到他一直守着自己,一直认错。
最后,为她亲自去请那什么白首鬼医。
他走时,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有温热的泪,随之落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七哥哭了。
那一刻,她心想,原来……七哥也是会哭的,会为她哭的。
所以,她才在宣武门拔出匕首时对的是自己,不是他……
因为她假死时七哥那么伤心啊,她觉得或许自己能影响他,撼动他,不用非得最后刺向他……
只是,最终结果还是与想象中的背道而驰。
不,也或许不是背道而驰,而是在七哥做下那些事后,她没有拦住,一切早已注定。
云薇一声轻叹,“是,只要你服用假死药,就是我们之间战争的开始。”
事到如今,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云薇缓缓道:“杜太医是许老假扮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阿凌告诉她的。
“所以我们都在等,等你服用假死药,陆行亦慌乱无措的那一刻。”
那就是他们动手的时机……
“他果然为了你愿意亲自去请白首鬼医,将他调离宫中,就给了阿凌和青澜他们机会,捅出练蛊之事。”
不然哥在宫中,是不可能让他们把那些被练蛊的女子抬出来的。
“白首鬼医是梦娆假扮的,给他的解药是蛊虫,只是被蜡丸封着,等到蜡丸融化,蛊蛊虫爬出,时间差不多够他刚好到宣武门。”
她跟梦娆都有严严的算过时间。
哥平时积累的名声还是很好的,要想挑起民愤,必须先放出一件重磅,那就是他再次私自练蛊。
当时他所留的信,身上的蛊,那些明晃晃受伤的女子,都是铁证。
只要这件事被证实,继而曲裕德练蛊之事就可以顺利套上去,帮祁王洗刷冤屈。
他的名声出现缺口,宣武门之变开始了。
大家都知道是一场硬仗,只是没想到,哥留的后路之多,以及到最后要屠戮一切的决心,都超过了他们的预想。
“幸好,最后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