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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他看向不远处静静悬浮的徐霜策的侧颜,又看向宫惟,良久眼底现出微许笑意:“有私心便会有痛苦,但也会因此生出许多喜悦、期待和勇气。如此而言,有私心也不是一件坏事呢。”

    宫惟仰起头,似有酸热的液体倒流回咽喉。

    宣静河凝视着他,清澈的眼底闪动着一丝水光:“请不要为我难过。若我来生有幸结下仙缘,自当苦修大道,与您再次相见。”

    阴风不知从何处掠过大殿,高处墨玉座上,鬼太子的神躯突然发出赤芒。

    宫惟立刻回头望去,宣静河道:“他残缺的神魂要回来了!”

    尉迟锐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剑要砍,宣静河却制止了他:“没用的。那玉座是他的结界,任何外来力量都无法侵入,连天降雷劫都劈不进去。”

    大敌当前却砍不着,尉迟锐极其不甘:“……真不能试试?”

    宣静河道:“在鬼垣中你们的神力都被压制到了极限,一旦陷入鏖战便再难脱身,实为不智之举。当务之急还是北垣上神与灭世兵人。”

    他抬起一手,示意尉迟锐稍安勿躁,随即摊开了掌心。

    他手掌中渐渐凝聚出一道淡金的灵光,凝成明亮旋转的光球,越来越璀璨、越来越夺目,面容也随之越来越苍白痛苦。渐渐地光球升高,脱离掌心,宣静河另一手死死抓着袖摆才能强自忍耐,因为牙关紧咬而面容痉挛,冷汗顺着脸颊涔涔而下。

    那清明灿烂的神格越过祭坛,将深殿映得亮如白昼,直到徐霜策身前,猛然化作了耀眼的光幕!

    就在那光幕中,徐霜策渐渐恢复了九千年前传说中东天上神的真容,象牙白镶玄边衣袍飘扬而起,延伸出繁复神圣的咒纹;不奈何在白金剑鞘中剧颤,宫惟一松手便流星般飞了出去,悬浮在徐霜策手边,发出龙啸般清越的长鸣!

    神格融入徐霜策的躯体后,宣静河虚脱般长出一口气,反而放松下来了。

    这百年间他一直被困在血池中,本身的神性却是与周遭相斥的,因此无时不刻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如今神性消失,他终于可以得到短暂的安宁,甚至有些如释重负:“神格完全恢复可能需要数天,届时就可以恭迎东天上神复归原位了。若能亲眼得见前辈风采,当是如何幸事!”

    宫惟眼底满是血丝,低声道:“你我一定会再相见的……”

    宣静河微笑回答:“自然生死而入轮回,何憾之有?”

    远处墨玉座上的鬼太子周身赤光愈盛,宣静河一拂袖,脚底无声裂开巨大的裂隙,强风呼啸而上!

    “鬼太子要回来了,原路返回难免撞上,最好还是从三途河畔绕道而行。所幸您才将他神魂打散,如今正是他最弱的时候,离不开这座寝殿。”宣静河最后一次向宫惟深深行礼,再起身时他面色已经苍白了很多,那是因为失去神格后全身被血曼罗急速侵袭的关系,但神情却是惬意而平静的:“此去祸首定然伏诛,万望您与前辈珍重!”

    宫惟拉住徐霜策一只冰凉垂落的手,嘶哑道:“珍重!”

    强风猛然掠起,他们同时脚下一空,蓦然落进了巨大的空间裂隙!

    三人消失后,裂缝立刻合拢,深殿恢复了安静,看不出丝毫异样。

    宣静河久久凝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底闪动着希冀和怀念,半晌终于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

    墨玉座上结界一动,鬼太子睁开了眼睛,严重受损的神魂终于回来了。

    “咳咳咳——”

    银色血沫不断从鬼太子嘴里呛咳而出,足足半晌才勉强平息下来。回到自己神力最浓郁、控制力最强的寝殿让他恢复了少许,高居上座喘息片刻,起身破界而出,一层层走下九段墨玉阶,穿过大殿登上祭坛,踏着血池水面来到一动不动的宣静河身前,单膝跪下轻声道:“师尊,我回来了。”

    宣静河微闭双眼,像一尊深邃但冷漠的雕像。

    鬼太子伸手捞起他几许长发,在指尖摩挲片刻,才抬眼道:“我怎么感觉这殿中有外人来过的气息?”

    宣静河不答。

    “没有关系。”鬼太子眉眼一弯笑起来,向前探身贴在宣静河耳际,单听声音他仿佛是个甜蜜热烈的少年爱侣,但每个字都毒得让人心胆俱寒:“——就算宫惟来了也无法从这血池中把你带走。还记得之前被困在黄泉深处时,我经常对你说的那句话吗?”

    “……”

    “这九千年来,每一天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都是你。”

    少年修长有力的五指从宣静河发丝间滑落,珍惜而仔细,直至将发梢在唇边一吻:“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你如今的模样。”

    他刚站起身,突然宣静河唇角略微一勾。

    鬼太子立刻发现了,顿在那里眯起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须臾轻声道:“师尊难道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看上去完全不像啊。”

    宣静河反问:“不如你猜猜?”

    “……”鬼太子目光闪烁地站在那里,顾不得自己神魂重创,立刻将感知分布在整座深殿,一寸一寸探查过去,却没有发现丝毫不对。

    越是正常他心里就越往下沉,直到全部感知从四面八方收回,最终都集中在了眼前的宣静河身上,霎时神情剧变,难以置信般伸手在宣静河眉心一按。

    “师尊,”鬼太子那总是懒洋洋带着笑的表情完全变了,被天劫击中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眼神:“你的神格呢?”

    宣静河微笑道:“我如今这副模样,你怕是不能欣赏很久了。”

    鬼太子一手抓起他衣襟,直截了当厉声道:“他们去了哪里?”

    宣静河扬起眉角:“你猜?”

    鬼太子不再浪费时间,转身闪电般冲向高空十二扇宫门,然而刚飞上百步远的高度,额上突然闪现出金光灿烂的月桂叶——同生共死的束缚符咒顷刻发动。

    砰!

    鬼太子瞬间落地,一脚把墨玉地砖踩得粉碎!

    他神魂刚被宫惟打散,此根本无法离开神躯,而神躯也离不开这巨大的寝殿,被活生生地困在了这里!

    鬼太子十指狠狠刺进掌心,突然原地消失。下一刻他出现在血池中,血丝溢出的掌心扣着宣静河的后脑,强行让他靠向自己,连额头都几乎抵在一起:“你以为我就这么束手无策了是吗?”

    宣静河不带丝毫感情地对着他的眼睛。

    “谁都不能把你从这里带走,哪怕是死亡——”鬼太子神情冰寒刺骨,一字字轻声道:“因为我就是死神。”

    他抬手钳住宣静河下颔,低头吻了下去。

    第79章

    尉迟锐一脚踩空,

    整个人急速下坠,千钧一发之际想拉宫惟袖子又没拉着,在狂风中足足坠落了半顿饭功夫,

    砰!

    脚底骤然触到实地,

    撞得他两眼发黑,

    半晌终于晕头涨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见一条滔滔长河从身侧奔涌而过,从血灰色地平线的一端而来,

    又呼啸向着另一端而去,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两侧岸边大片寒鸦惊起,在呱呱尖鸣中密密麻麻掠过天际,

    渐渐消失在了远方。

    “二七亡人渡奈河,

    千群万队涉江波。”身后传来宫惟的声音,

    道:“这就是三途河。沿河岸走两天,

    徐白醒来后我们就能回人间了。”

    尉迟锐一回头,只见徐霜策双目紧闭,面容平静,

    头枕在宫惟的大腿上。

    徐霜策身上那清明灿烂的光仍未完全消失,是神格正在融入三魂七魄的关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轮廓似乎比先前更加深刻鲜明,

    即便是在沉睡未醒之时,都隐隐有种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凛然之气。

    那应该是正渐渐复苏的神性。

    尉迟锐上前盘腿坐在宫惟对面,

    接连发生的所有事在脑子里嗡嗡搅成一团,

    半晌理不出个头绪,突然伸出食指在徐霜策脸上重重戳了一下。

    “……”宫惟说:“你这样他会醒的。”

    两人视线一同聚焦在徐霜策脸上,只见东天上神呼吸沉缓,胸膛起伏,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尉迟锐坚定地说:“不会的。”然后伸手又戳了一下。

    宫惟道:“你这样很危险,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睡……”话音未落尉迟锐结结实实地戳了第三下。

    宫惟实在忍不了了,于是也跟着伸指头在徐霜策另半边脸上一戳。两人你一下我一下来回三四个回合,突然徐霜策眼睫一动,抬起手来,恰巧宫惟没来得及把指头缩回去,被一把握在了掌心里。

    “……”徐霜策微微张开眼睛,他的目光还很涣散,声音含混低沉:“宫惟?”

    尉迟锐早迅速把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肃然看剑。

    徐霜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死而复生让他难得地意识混乱,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甚至看不清宫惟的轮廓,半晌本能地勾了勾唇角:“……好。你还活着。”

    宫惟小声说:“嗯。你也活着。”

    徐霜策点了下头,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广阔荒野上除了奔腾的河流外鸦雀无声,半晌尉迟锐跟宫惟两人同时“咕咚”咽了口唾沫,总算把目光从东天上神那张尊脸上移开了。

    “不知道地面上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尉迟锐突然蹦出来一句,“元驹还在地上呢。”

    提起这个,两人心都往下沉了沉,一时相顾无言。尉迟锐望向头顶刚才宣静河把他们送出来的方向,忍不住问:“——到底怎样才能杀死鬼太子?”

    宫惟缓缓地摇了摇头:“鬼太子是人心的恶面。这世间善恶是流动且守恒的,所以鬼太子永远不会死,最好的结果是把他彻底封印进黄泉最深处的混沌之境,利用他的神力支撑鬼垣运转,但他本人却再也不能流窜于人世间。”

    尉迟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应恺会怎样?”

    “……”

    三途河轰鸣而过,岸边生着瘦高佝偻、枝节怪异的树,一根根扭曲的尖枝竭力伸向血灰色的天穹。

    沉默良久后,宫惟终于开口低声道:“其实我对应恺负有一种责任,很多年前他还心智未全的时候,是我让他引起了鬼太子的注意。”

    尉迟锐:“哈?”

    宫惟盘腿坐在高高的河岸上,望着广袤河面上灰白的浓雾,半晌深深地、重重地呼了口气,说:“这事要从上万年前开始说起……那时我刚诞生出来没多久,心智还很幼小,对世情十分懵懂,长大的速度也比曲獬缓慢很多。”

    尉迟锐皱眉正色道:“为什么?”

    “啊?”

    “为什么你比鬼太子慢很多?”

    “……”宫惟眨巴眨巴眼睛,说:“长生,善恶就是如此。人性生来就带有蒙昧的恶,不需要教育,也不需要引导,原始的残忍从出生起就刻在每个人的求生本能中。但善良却是到了后天才能有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尉迟锐一手托腮,思忖片刻后才似有所得,颔首“唔”了一声。

    “上天界的神分为两种,一种是天地所化,远在太虚,万古长存,人间对它们来说不过是三千世界中的一滴水,人类的繁衍和灭亡也不过只是一滴水从落下到干涸的过程;另一种是凡人升仙封神,亦是地位尊崇,但并不能随天地永存,到了一定境界就会化归万物、神游太虚,从上天界永远地离开了。”

    “因此上天界广袤清冷,我经常化形来到热闹的世间游玩,揣摩观察世人百态。”

    宫惟顿了顿,似乎正陷入某种悠久的回忆中,轻声道:“那时是九千年前,有一次我偶然上青丘闲逛,遇到了一群狐狸,正听它们同我诉苦说道士凶悍、食物不济,这时突然撞见两名少年修士。狐群四下逃散,而我回头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俩的命格都很不一般,是未来能飞升的命格。”

    尉迟锐忍不住问:“应恺和徐霜策?”

    “是的,那是他们生为凡人的第一世,最开始的开始。”宫惟唇角略微往上翘起:“我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徐白的模样,他那么好看,就是……确实有点凶,还倒着提我的尾巴。”

    “嗷——”

    半空中的小狐狸一扭身,张口作势就要咬向手腕,少年修士却更加眼明手快,一把捏住了它的后颈提起来,霎时把小狐狸前后都制住了,近距离来了个四目相对。

    “霜策,怎么了?”身后传来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随即另一名少年修士走上前来,讶异道:“小狐狸?”

    少年徐霜策并没有后来那么高高在上、令人畏惧,他生就一副偏冷的五官,眉眼深刻俊美,眉角略向上挑,总显得眼神犀利毫不容情,一言不发打量面前这只小狐狸崽。

    宫惟被他拎得只能蜷缩四肢,想摇身变为人形,又觉得解释起来实在麻烦,正迟疑要不要直接消失遁走,突然感觉拽着尾巴的力道松了,随即被徐霜策一手拎着脖子,揣进了怀里。

    “是狐妖。”徐霜策冷冷道

    ,“带回沧阳宗做褥子。”

    “……”应恺不由失语,“那个……霜策啊,虽说逢妖必除,但它只是个很小的狐狸,我看还是算了吧?”

    徐霜策道:“怎可放任妖孽为祸世间。”说着并不多言,单手牢牢揣着一脸懵的小狐狸,径直向前去了。

    应宸渊与徐霜策师出同门,两人年岁相仿,都拜在当世最大的沧阳宗门下。不过应宸渊天资出类拔萃,品行无可挑剔,是从小就被挑入内门的继承人;徐霜策也天资出类拔萃,一向我行我素,是整个沧阳宗闻名的刺儿头。

    小狐狸宫惟就这么被一路抱回了宗门,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徐霜策应恺两个都被宗主找进了内堂。

    “此次你二人下山除妖,虽已将那吃人的青丘妖狐斩杀,但山下百姓却颇有微词,可知为何?”

    宗主与几位大真人都列于堂上,两名少年屏息垂手而立,应恺小心道:“弟子不知。”

    徐霜策道:“弟子不想知。”

    宗主不悦:“徐白!”

    徐霜策那双眼睛生来就是一副看什么都带点睥睨的形状:“那九尾狐藏于深山,以参为食,从不外出扰人。村民为采参卖钱,将人参挖至漫山绝迹,仍旧贪心不足,便用烟火熏九尾狐巢穴,想将其逼出,好冒险进洞去掏它藏在窝里的参。九尾狐难忍烟熏,暴起出洞伤人,这才将几个村民一口吞了。如此看来,分明九尾狐才是受害者,为何村民却要哭啼上山来求我等除妖?”

    宗主怒道:“照你这么说,反倒是村民罪大恶极,该去向吃人的妖狐谢罪了?”

    “也不尽然。”

    “为何?!”

    徐霜策道:“那些村民贪心挖参,乃是因为天降大旱颗粒无收,但苛捐杂税却并无丝毫减少,以至于食不果腹,铤而走险。因此村民并不是为了求富,而是为了求生,火烧狐洞情有可原。”

    “……”宗主咬着牙问:“那依你之见,我等修士应该做的不是斩杀妖狐,而是一剑飞至京城,去杀了那定下苛捐杂税的皇帝?”

    “倒不至于。”

    “又为何?!”

    众位真人或摇头或皱眉,应恺已经在连连使眼色让徐霜策别说了,但徐霜策仍旧面无惧色:“苛捐杂税并无减少,乃是因为朝廷在跟北边的蛮族打仗,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决胜一刻。若此时战败,立马全境溃退,屠城之厄在旦夕间。届时尸山血海万里焦骨,岂不是更造杀孽?”

    宗主怒极反笑,道:“我猜你接下来一定要说,那北方的蛮族也是情有可原,皆因天降旱灾牛羊渴死,只得南下入侵掠夺钱粮,燃起战火亦是顺理成章。是吗?”

    徐霜策稳稳地道:“正是。”

    堂上众人交头接耳,从应恺的表情来看他大概很想扑通跪下来求徐霜策闭嘴。

    宗主砰地一拍案:“满口狡辩!照你这么说我等修士还能做什么,关起门来装看不见是吗?!”

    徐霜策坦诚地道:“是的,那妖狐自知犯下杀孽,原本都已经打算逃进深山老林藏一辈子了。此间因果已成闭环,所以弟子觉得根本就不该插手管这事。”

    堂上的嗡嗡议论声已经消失了,只响起一片轻轻的抽气。

    宗主大概是气过头反而冷静下来了,盯着徐霜策一字字地道:“你想法不同,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若事事都袖手旁观,你这修仙之途注定攒不下任何功德,没有功德就不能飞升,那你一生苦修到底是为了什么?”

    宫惟一直藏在徐霜策衣袍里,趴着前爪竖着耳朵听他们唇枪舌剑,听到这里时微微笑了一下,心想这宗主也算苦口婆心,把话都摊开来明着说了。

    却听徐霜策道:“师尊,弟子并不会事事都袖手旁观,但这世间的大因果还是要顺其自然,不是我个人擅自就能篡改的。至于飞升就随他去吧,我修仙是修自己,问心无愧即可,即便鬼神又奈我何?”

    “……”

    宗主吸气、呼气,重复数次后终于砰!掌心把桌上茶盏震得一跳。

    “胡言乱语,休得再说!”宗主劈头盖脸怒斥:“回你屋里禁足,不准再用这话带歪了你的师弟师妹们!”

    应恺疯狂地在身后打手势,那意思是快走快走。

    徐霜策干净利落地俯身一礼:“弟子告退。”紧接着转身就往外走,动作太大导致衣袍里的宫惟没抓住,哧溜滑下地,众目睽睽之下“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等等?”宗主愕然睁大眼睛:“这是什么?”

    宫惟立马扒着徐霜策裤脚闪电般蹿回袍襟下,只听徐霜策淡定地“哦”了声,道:“妖狐崽。斩草除根,拿回来做褥子的。”

    宗主:“你——”

    不待下面的怒斥出来,徐霜策一脚跨出门槛瞬间消失了。

    “怎能如此胡言乱语!”“且看他过几年如何后悔!”“年少轻狂,真是年少轻狂……”

    徐霜策这边一走,那边堂上议论四起。应恺俯首而立不敢吭声,终于听宗主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可不能学他那样!”

    应恺小心翼翼问:“还未请教师尊……山下村民为何为我俩颇有微词?我们明明把身上的财帛都分给他们了啊。”

    一提这个宗主又怒意上涌,冷冷道:“村民想把那九尾狐的皮扒了卖钱,问徐白是否可行。徐白说此事无妨,但若妖狐冤魂为扒皮一事前来报仇,他是不会下山来管的,只能建议扒完立刻搬家。”

    应恺:“……”

    应恺嘴角顿时一抽,宗主怒道:“你还笑!你是我堂堂沧阳宗继承人,万万不可学他那油盐不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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