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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首先,董事长的位置空出来,那么股东那边就应该立刻推选出一位代理董事,暂时取代林青山,坐上董事长的位置,执掌大局。

    这个位置,只要坐上去了,到时候林青山即便是出院了,再拿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璟明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林意深猜测,蔺书琴扯着林璟明寸步不离地守在ICU门口,估计母子俩也正是在谋划着这件事情。

    “好,然后还有件事,郑群。”

    其次,虽然概率极小,但往最极端的可能性去考虑的话——

    林青山的遗嘱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立好了,为的就是防止自己哪天出了意外天下大乱,里面详细地规定好,他死后手头上所有股份,房产,公司,以及林氏旗下子公司,全部由长子林璟明继承。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是我在这个公司里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也必须对你诚实。”

    果然,现实才是最大的黑色幽默。

    一直当狗一样养的私生子现在成了最希望他活下来的人,

    而当下正守在ICU门口的贤妻孝子,却不一定这么想。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风险非常大,如果不成,你之前所有的奋斗和努力都会回到原点,甚至可能要直接转行。”

    “林总,都到这个田地了,再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你也说我跟了您这么多年,这点觉悟我要是都没有的话,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敢跟着你干!”

    郑群听林意深把话说到这地步,倒是先一步急了。

    “干,干就完事了,不成功便成仁,更何况这公司,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接得住!”

    听到郑群这句话,林意深终于露出踏出病房门外的第一个笑容。

    “好,那就一起去干吧。”

    他终于要终结和林璟明这么多年来的仇恨与宿怨。

    将这些过去全部一刀斩断。

    从此没有厚此薄彼,没有明争暗斗。

    只有弱肉强食,

    成王败寇。

    59.

    成王、败寇

    与此同时,ICU门口的气氛也僵得仿佛凝固。

    蔺书琴坐在门口的等候位上,看着已经被消毒包扎过,满身补丁的儿子正在来回踱步,烦躁地说:“你能不能坐下来,消停会,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慌什么慌,你爸现在什么情况还不好说,你也差不多该有点公司领导人的样子了吧!”

    “我什么样子,你说我什么样子?”

    林璟明现在也确实顾不太上白清泠那边了,现在林青山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他作为儿子,当然是希望父亲能够平安地度过这一关,但假如林青山真的挺过来了……

    他简直烦得要死:“妈,你那句话真是绝了,你要不那么说,你还能辩解,这句话说出来,你到时候要怎么跟爸解释?”

    那句话其实最直接就是透露两个消息:

    白清泠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

    蔺书琴早就知道这件事,但却帮白清泠隐瞒。

    林青山和蔺书琴,从因父母长辈认识到领证结婚,已经四五几十年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蔺书琴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那我还不是被你气的?”蔺书琴一听林璟明还在责怪她,立刻瞪起了眼睛,“你天天就围着那个女人转,能有点出息吗?你这样怎么跟林意深斗,你没发现你回来之后,在公司里一直被他碾一头啊?”

    林璟明不想在医院里和蔺书琴吵架,到时候万一被谁听到,就真的在临洲丢尽了脸。

    他不耐烦地别过头去:“都什么时候了,这话我不想再说了,反正清清怎么会那样,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先给叔叔们打电话把情况说明,准备开股东大会吧。”

    到了晚上,林青山终于从ICU里被推了出来。

    就像白清泠想的那样,他因高血压引发急性脑梗塞,目前通过手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目前还没恢复意识。

    虽然医生的措辞比较委婉,但末尾还是提了一句,希望他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当时白清泠听完,眼看蔺书琴脸上明显划过松了口气的神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也许林青山即便醒来,可能也不会再是以前的林青山了。

    考虑到时间特殊,股东大会的时间定在了年初八,之后几天,林意深肉眼可见地比之前要忙碌了不少,但基本每日三餐都会过来陪她一起吃,晚上也就在医院加个床潦草地休息。

    白清泠本来想说她没必要住院,但想想现在林青山还没醒,林意深也不适合出现在医院和公司以外的地方,就让林意深跑了一趟,把她的设计本和铅笔拿了过来。

    初七中午,林意深打电话来说他中午有个饭局,让餐厅送餐过来,白清泠刚应了好,把电话挂断,就看见林璟明推门走了进来。

    “清清,你身体怎么样了,孩子……没什么事吧?”

    这几天他和蔺书琴基本都守在林青山身边,蔺书琴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不让他离开病房半步,今天还是趁蔺书琴实在熬不住,被他劝回家休息,才得以抽空过来的。

    “没什么事。”

    午饭还没到,白清泠正坐在床上握着铅笔画图,见林璟明进来,将素描本合上,抬头看向他:“有事吗?”

    林璟明沉默了两秒:“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我很担心你啊,清清。”

    “我没什么事,谢谢关心。”白清泠礼貌地朝林璟明点了点头:“孩子也没什么事,不用担心了,如果没其他事的话你就先去忙吧。”

    “我是说……”

    林璟明假装听不懂她的逐客令,走到床边站定:“你应该知道明天就要开股东大会了吧,我直接告诉你,林意深不可能赢的。”

    代理董事上任,也需要由股东会成员投票表决。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投票表决是按照股份比例来的,当下持股比例最大的林青山陷入未知数,假设林青山无法参与投票,除去林璟明手里的15%,林意深手里的10%,剩下那些股份,其实大头都掌握在林青山的老友旧交手中。

    他们这群人抱团抱得很紧,排外性非常强,又和林青山认识那么多年,哪个不知道林青山是准备让林璟明继承家业的。

    白清泠估计林璟明就是因为心里清楚这一点,所以林意深在忙,而他却基本天天守在医院里,扮演孝子的角色,等待他的叔叔们继承他爸的意识,将他拱上董事长的位子。

    “嗯,所以呢,”

    白清泠垂眸,看着素描本封面的风景油画,“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林氏是不可能落到林意深手里的,他没办法给你,给孩子带去一个好的未来!”林璟明振振有词地说:“清清,你既然这么爱孩子,那你是不是也应该为小孩考虑一下,如果林意深输了,你跟着他能过什么好日子?”

    闻言,白清泠沉吟片刻,才轻笑道:“怎么,我的好日子就一定得是林氏董事长才能给得起吗?”

    林璟明一噎。

    “林璟明,你好像以为我当初愿意嫁给你,是因为你是林氏的继承人?”白清泠相当直白:“你误会了,我那个时候以为你是真心实意地爱我,喜欢我,在这个世界里非我不可,我就喜欢你当时那股执拗的劲。”

    白清泠从来不否认自己就是个缺爱的人。

    父亲跑了,母亲再嫁,白清泠好像从小到大,就没有被人选择过,更别提是能够为她对抗全世界的那种坚定地选择。

    所以她确实为那时的林璟明感动过,动心过。

    “我不否认我需要你的背景和实力,因为我当时确实遭遇了一些困境。但是我也是真心实意地爱过你的,我因为爱你,所以也爱你的父母,即便他们打心底里瞧不起我,我也觉得水滴石穿,只要我足够努力,就可以打动他们。”

    林璟明听到这里,简直心都要碎了。

    人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一直望尘莫及,而是我本可以。

    “清清……”

    之前白清泠一直避而不谈的时候,他感觉这一切还有希望,因为她不愿提及,就说明这些事情和他在白清泠心里还残留着零星分量。

    但这一切就像是水里游动的鱼,再也不会逃避追逐的时候,也就是直挺挺大喇喇地漂浮在水面上的那一天。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清清,我求你,你再重新爱我一次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我们和好,我带你搬出来住,我们再也不看爸妈的脸色了好不好……”

    当曾经的爱意被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才真正证明了它的消亡。

    “没必要了。”

    白清泠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的曾经的爱人,只剩下满脸的漠然:“你加油,祝你明天能登上皇位。”

    次日,股东大会如约在林氏总部顶楼召开。

    最大的会议室,大大小小股东齐聚一堂,坐得满满当当。

    在简单地重新说明情况后,很快进入到举手表决环节。

    情况一如林璟明所料,手头上份额较大的股东基本都站在他这边,手头上持股超过5%还愿意投林意深的,只有周霆一人。

    对上林璟明的目光,周霆无辜地耸了耸肩:“sorry咯,我不参与你们家族内斗,在商言商嘛。”

    股东会的投票按照股份计票,理论上只要有三分之二都聚集到一个人那里,其他人的选择就已经不再重要。

    但三分之二的局面始终没能出现,两边一直寸步不让,最后等统计结果出来,两人之间的差距微乎其微。林璟明看着陆续表决的股东们,虽然他前一天就知道自己会赢,但却没想到林意深会咬得那么紧。

    那些小股东们,以及持有公司股份的高管,居然真的敢公然在他面前叫板投敌。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好像是我赢了。”

    林璟明看着幕布上投影出来的结果,虽然和他想象中的大胜不太一样,但就算是险胜,他也是胜了。

    台下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林璟明在一片掌声中终于长长地松出了一口气,看着林意深露出无比大度而宽容的表情:“没关系,意深,都是一家人,公司其实谁来管都一样,今天也就是走个形式,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就像哥你说的那样,都是一家人,公司谁来管都是一样的。”

    林意深握住林璟明的手,微笑着扶了下眼镜:“不过最后那句话我好像没太听懂,哥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意思就是,输赢乃兵家常……”

    “毕竟表决还没结束,现在谈论输赢,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林璟明闻言猛地一顿:“什么意思?”

    “我们公司,除了在场的股东之外,好像还有一位手持5%股权的大股东没有到场。”林意深微地一挑眉,“她刚才来电话说,会晚一点到。”

    话音未落,门外已经传来了电梯抵达的提示音。

    一股寒意顿时穿透了脚下厚实的地毯,从林璟明的脚掌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处关节。

    是白清泠!

    白清泠那还有蔺书琴给她那5%的股份!

    林璟明眉心迅速抽动了一下,看着林意深成竹在胸的表情,忽然想起除夕前夜,两人在客厅对峙时,林意深说的那几句话。

    “林璟明,你好像到现在为止,还觉得她是谁的附庸。”

    “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知道她本身的存在有多重要,她有多厉害,多有能力。”

    他当时还觉得林意深不过就是在故作高深,强装镇定。

    直到这一刻,白清泠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会议室,在场的小股东和高管们看起来完全不意外,他才意识到,为什么那些小股东会跟拧成了一股绳似的齐刷刷地站到林意深那一边,为什么手中持有股份的公司高管们甘愿冒巨大风险也要忤逆谋反。

    看来,白清泠其实早就从他那里抓住了最重要的东西——人脉。

    由点成线,聚沙成塔,看着白清泠一身米白色针织长裙,柔和地站在人群中,朝众人微笑时,终于让林璟明明白了一种他从未注意,从未放在眼里过的,来自温柔的锋利。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他知道,他彻底输了。

    60.

    温馨、默契

    股东大会结束的当天晚上,李邦那边就做东,搞了个饭局,请林意深过去小聚。

    这群老头的心思当然是清楚得很——他们虽然是林青山的旧识,多年老友,但凭良心讲,他们在今天这场股东大会上也算是尽力了,剩下的当然还是要朝钱看,赶紧缓和一下和林意深这边的关系,毕竟林意深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在林璟明那边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扬长避短,绝地反击,这一仗打得确实漂亮。

    林璟明和蔺书琴今晚是怎么度过的,白清泠不知道,反正林意深是带着酒气被郑群送回到白清泠工作室附近的。

    林意深喝酒之后一向不怎么上头,从面色上来看干净得好像滴酒未沾似的,实际身上都快被烟酒气泡透了,白清泠开门把人迎进来后便忍不住皱眉:“这群人是不是也太过分了,借着庆功宴的名头给你灌酒是吧。”

    “没事,他们毕竟今天支持了林璟明,怕我心里有芥蒂,借着我喝多了没防备试探一下。”

    林意深看着眼神倒还算清明,说话逻辑完整,口齿清晰,站在玄关还不忘把沾着寒气的衣服脱下来,“你别碰我了,我这外套上都是冷气,别冻着你。”

    白清泠看他真不太像喝醉了,便将信将疑地把人松开,去浴室帮他放洗澡水。

    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林意深从背后抱住:“我外套脱掉了,现在可以碰了。”

    看来果然还是喝醉了。

    他确实经常跟手下人出去团建,不过那些都是林意深看着郑群他们笑闹,自己则是主动把送他们回家的任务担上肩膀,滴酒不沾。

    业务应酬当然也有,但毕竟是林青山的儿子,出于客气小酌几杯还行,有谁敢在酒桌上灌他,也就林氏股东会这些老头子了。

    “好,知道了,我去帮你放洗澡水。”

    白清泠才不跟醉鬼讲道理,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放手,林意深却好像没领会到她的意思,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垂眸往地上看。

    端详了半晌,直愣愣道:“你脚指甲好像有点长了,要不要剪剪?”

    白清泠自怀孕后,这种需要蜷缩腹部的事情,基本都是交给林意深来做的。

    不过她虽然习惯了林意深的服务,也没心大到这个地步:“不要了,你今天喝多了,我怕你手抖。”

    “不会。”

    林意深却很坚持,“让我试试。”

    白清泠侧过头去,就正好看到林意深近在咫尺的侧脸。

    平时颇有疏离感的银边镜在这个角度只剩下薄薄一层镜片,睫毛细细的排成一排,伴随着目光的下落而微垂,在他眼底投进一片密影。

    让她想不起今天是谁在股东大会上一手把住大局,侵略性与压迫感全开,只记得他当下温和而又安静,像极了学生时代那种遥不可及的山巅白雪的模样。

    “行吧,你试试。”

    林意深平时对她从来没有任何要求,这让白清泠有点舍不得拒绝他醉酒后这么一点小小的请求,想着反正最多也就是破点皮,便爽快道:“还知道指甲刀在哪吗?”

    “知道。”

    林意深醉归醉,力气倒是一点儿没减,先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才转身去拿指甲刀。

    拿到之后,他坐到她旁边,用手很熟练地捧起她的脚,托在掌心,将半圆的指甲卡进刀片的缝隙中。

    白清泠没开电视,窗外也一片宁静,客厅里一时之间只有指甲被剪短时的脆响不时浮现。

    客厅顶灯暖黄的光落下,就像是一条温暖的毛毯,披在两个人的身上。

    “你怎么喝了酒手还这么稳?”

    白清泠当然知道,温馨与宁静都是短暂的,明天她在林氏股东大会上投票给林意深的事情,就会不胫而走,到时候那群八卦的阔太太们又会成群结队地跑到她这来,想要拿到点一手消息回去喝下午茶。

    也正因如此,白清泠更珍惜当下,珍惜这个在外叱咤风云的男人,捧着她的脚给她剪指甲的时间。

    “我以为你会眼花,然后手抖。”她半开玩笑地说:“都做好被剪出血的准备了。”

    那种预期之中的疼痛当然没有出现,林意深手上的动作又稳又准,简直熟稔得好像在对待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你要真觉得我醉成那样了,为什么还让我剪?”

    林意深把剪下来的指甲用餐巾纸包好,扔进垃圾桶,再抬眸看向白清泠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便带上了几分笑意,“不怕疼?”

    白清泠没说话,两人彼此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相视一笑。

    林意深用手再次托起她的脚,在她的脚背上亲了一下。

    “真勇敢。”

    听出他的一语双关,白清泠觉得这人指定是喝得还不够多,也不知道外套上的烟酒味儿是沾了谁的。

    她弯着眼把头别开,从林意深手里把脚抽回来,“既然也没醉那么厉害,就赶紧洗澡去吧。”

    “不急,”

    林意深没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脑袋凑了过来:“先亲一下。”

    白清泠有那么点不情愿:“你手刚摸过我脚,别待会又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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