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几秒后,姑娘目光坦然地朝陈逸笑了笑,嗓音轻柔:“陈逸,我不走,也不回伦敦。刚才说那些话是……梁成舟惹我不高兴了,我骗他的,在逗他玩儿。”陈逸听闻眸色更加温柔,也朝对面的姑娘笑了笑,低头重新拿起筷子夹菜吃,再没多说一句。
难过吗?肯定是难过的。但接受被她拒绝,也没有很难。
他想起高中时代的林清竹,记忆里,她一直爱笑爱哭,善良美好,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是活泼开朗的性格。
班上有个女同学曾对林清竹说:“清竹,你性格真好,像暖烘烘的小太阳。”
林清竹是怎么回答的?
她第一时间摇头否认:“不是啦!我性格很不好的,也并不阳光开朗,你看到的那个像小太阳一样的我……”
姑娘说着笑了起来,笑得眉眼歪歪,眼睛眯成一条缝,漏出规整好看的雪白贝齿,“是因为有真正的太阳照在我身上,温暖着我。“
……
梁成舟被林清竹的那些屁话气得拿上车钥匙就要去陈逸家逮人,却被妹妹拦住,硬拉来餐厅吃饭。
他哪有心思吃东西,一口都吃不下,加上坐对面的狗东西让人看着都心烦,更是连筷子都不想碰一下。要不是问夏说帮他想办法,他真是跟狗多待一秒都嫌晦气。
入座时,梁成舟挤走狗东西,先一步做到梁问夏旁边儿。
没错,他故意的,狗东西想挨着问夏坐?门都没有。
狗东西又气他,在对面坐下后,慢悠悠地吐了句:“现在不让我俩坐一起,晚上我俩睡一张床。”
梁成舟还没发作,梁问夏一巴掌拍在秦之屿肩膀,严肃警告:“闭嘴。”
又回过头对她哥说:“你也是。”
手分别指一下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现在开始,你俩都不许跟对方说话。”
空气瞬间安静了,气氛瞬间和谐了。
“清竹那儿,你有什么办法?”梁成舟郁闷地用胳膊肘子撞了撞妹妹。
梁问夏拖着下巴想了想,问:“清竹怎么跟你说的?”
梁成舟长叹一声,言简意赅:“年后回伦敦,再也不回来,跟我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该。”秦之屿不点儿不压音量地吐了这么个字。
下一秒纸巾盒就朝他飞了过来,他反应快,闪身躲开了。
但没躲开梁问夏的飞来一脚。
梁问夏踹完人,扭头继续问她哥,
“真有这么严重?”
梁成舟垂头丧气,从喉咙溢出一声短短的:“嗯。”
“那你感觉清竹还喜欢你吗?”梁问夏说完食指和拇指捏起,试探性地问:“一点点,有吗?”
梁成舟心说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一点点?
急忙点头,语气哪叫一个肯定,“她很喜欢我。”
“你确定。”
“当然。”
梁问夏听闻手一拍,“那不就得了。”
“……???”某人不懂,迷茫得像个傻子,“什么意思?”
“你呀!笨死了。”梁问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问你,清竹想去哪,是不是她的自由。”
“嗯。”
“她去伦敦,你有没有资格拦着?”
“……没有。”
“她真又去伦敦了,你追不追?”
“肯定的。”梁成舟还是点头。
“追过去没用怎么办?”
“死磕。”
梁问夏饿了,往嘴里塞肉吃,慢条斯理地嚼,故意磨她哥的性子。
等咽下后才开口:“所以呀!清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既然你肯定她心里还有你,那就好好追,用她喜欢的方式追,别搞自我感动那一套。”
她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视线看向对面的秦子屿,悄无声息地剜了他一眼,“还有啊!时刻谨记,对人姑娘放尊重些。”
尊重?林清竹好像说过好几次他不尊重她。
“什么样的算不尊重?”
“比如还不是你女朋友,你就默认人是。动不动就抱,动不动就亲,动不动就扒人衣服。强吻,借酒犯浑,不借酒也犯混。”这些话梁问夏是说给梁成舟听的,却是看着秦之屿说的,“这些都叫不尊重。”
秦之屿不卑不亢地迎接梁问夏的眼神问责,甚者还趁梁成舟没注意,勾起嘴角,眼神挑衅地朝姑娘挑眉,结果立马就被人在桌下踹了一脚狠的。
全中。
梁问夏简单列举的这些,每一条,梁成舟全做过,霎时心虚到眼神飘忽不敢看人。
这顿饭梁成舟没白来,妹妹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林清竹不够“尊重”。
更被点醒了,确实,林清竹说什么不重要,她想干什么,想去哪,都是她的自由。他能做的,就是对她好,保护好她,还得是在她愿意接受,不反感的情况下。
吃完饭,三人去停车场的路上,梁成舟瞧见秦之屿那不要脸的,居然要去牵妹妹的手。一掌打开狗东西的脏手,故意走在两人中间将两人分开。
秦之屿没吭声,不动声色地走到另一边儿。
梁成舟骂他:“阴险小人。”
秦之屿当没听见,到了地下停车场,为防止梁成舟又作妖,先下手为强,直接抢人,将梁问夏塞进车里就走了。
当然,又被骂了句狗东西。
……
梁成舟忍着立刻去找林清竹的冲动,听妹妹的话,回了自己家睡觉,打算第二天再去找林清竹,好好跟她谈一次,绝不用以前那种“强势”的姿态。
他想了很多,也计划了很多,想说的要做的都很多,连睡梦中都在跟林清竹道歉。
凌晨四点,被一通电话吵醒,他安排在陈逸家楼下的人告诉他,陈祥兰半夜突然不行了,林清竹和陈逸送去医院,抢救无效。
葬礼在陈祥兰老家办,渝市下面区县的一个小村落。
农村的丧葬习俗十分繁琐,各种仪式,耗时好几天。
林清竹没参加过农村的葬礼,这是第一次。从第一天来开始,姑娘紧皱的眉间就没松懈过。
她不懂,十分之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在别人的葬礼上说说笑笑,打麻将打牌大声吆喝,不尊重得到像是来参加婚礼的。家属在伤心落泪,那些人却在一旁吃饭喝酒叙旧。
还有专门花钱请人来唱歌跳舞,敲锣打鼓也是。她不懂,人都死了,那些人在高兴什么?
陈逸早看出她眼里的厌恶,在深夜人少不用跪灵时,去厨房要了一碗面,将林清竹拉到灵堂外。
亲眼看着她把面吃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农村的习俗都这样,别往心里去。你就当没看见,等……”
他话还没说完,灵堂里坐着的道士又开始念经了。
每次道士念经,陈逸就要去跪着。他走之前,嘱咐了句:“明早六点就要出殡,你去车里睡会儿,现在就去。”
林清竹完全没困意,在灵堂坐了会儿,被烧纸钱的烟熏得眼睛酸涩到受不了,起身出了灵堂,朝屋外走。走到听不见那些让人心烦的嘈杂声才停下,取下脖子上的围巾铺在一处石阶,就地坐了下来。
雪白的羊绒围巾,姑娘只坐了一半,另一半也不知道是要留给谁。
不到一分钟,林清竹就听见身后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很快就有人从后面为她披上一件黑色的男士大衣。
梁成舟在姑娘旁边儿的位置坐下,清冽的嗓音裹挟着夜半的冷意溢出来:“黑咕隆咚的,一个人出来,也不怕被人套麻袋弄走。”
“你不是人吗?”林清竹边说边仰头,看头顶的天空,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知道梁成舟跟在她身后。两天了,从来这儿开始,她干什么,去哪儿,梁成舟一直跟在她身边。
“喝点水。”梁成舟把手里拿着的保温杯递给她。
林清竹没接也没说话,只朝他摇了下头。
“你都一天没喝水了。”梁成舟把杯盖拧开,再次递到姑娘面前,柔声道:“听话。”
林清竹还是摇头,说话间低头朝下看,同时揣在衣兜里的两只手握成拳头状,在兜里动了动,“手冷,不想拿出来。”
梁成舟寻着她的视线看,见状无奈一笑,随即将保温杯杯口抵在她唇边,“张嘴。”
她什么意思?要喂的意思。
林清竹嘴唇张开,还没喝到里面的水,脑袋一偏,皱了下眉:“烫。”
烫?温水,烫屁啊?
某人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我给吹吹?”
“好。”林清竹嘴唇微微嘟起,不放心地嘱咐他:“注意点儿,别把口水吹进去了。”
梁成舟嘴角不自觉勾起,假模假样地吹了几下后,重新递到林清竹面前,姑娘还是摇头,“还烫。”
“我再吹吹?”
“嗯。”
“吹几下才行?”
“六下。”
姑娘善变,很快又改主意了:“九下。”
梁成舟真就不多不少地只吹了九下,看着姑娘的眼神越发温柔,连着嗓音都带出只对她特有的宠溺,“可以了吗?”
这次林清竹很配合地张开了嘴,男人宽大的手掌拖着她的后脑勺,一点一口,喂她喝完了整杯水。
喝完水,某姑娘又开始找茬儿了。
“梁成舟,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了?”
“你让我一下喝那么多水,我想上厕所怎么办?”
梁成舟听闻轻笑一声,下巴点了点地面,好笑道:“这哪不能上?到处都是地儿。”
说完又补充一句:“农民伯伯还会感谢你帮他们施肥了。”
预料之中,被踹了一脚狠的。
“梁成舟,借你肩膀靠一下。”林清竹说话的同时已经将脑袋朝男人肩膀上靠。
这两天她心里好难受,发泄不出来的难受。接受一个很在意的人不在了,去世了,真的很难很难。只要一想到陈阿姨不在这个世界,以后的生活里,再也没有陈阿姨了,就好难受好难受。
五年前爷爷走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难受到怎么都发泄不出来,一种让人窒息的力量锁在身体里,欲将她吞噬。她花了很大的力气,很多的时间,才打败哪股力量,才没被吞噬。
这次没有五年前那么难熬,可能是经历过一次,也可能是……有梁成舟陪在身边。
在林清竹心里,梁成舟是最特别的那个,没有任何人能取代。难过的时候只想呆在他身边,开心快乐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跟他分享。
他抱抱她,她什么都能好。
梁成舟在姑娘靠过来时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背,下巴抵在她头顶,柔声道:“睡会儿?”
林清竹眼下的乌青很重,重也正常,她已经两天没睡了,这两天一直跟陈逸一起守在灵堂。
林清竹闭上眼,几秒后小声嘟囔了字。
梁成舟听见了,她说“冷”。
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些,在感觉到姑娘睡着后,抱回了他车上。
第77章
快点好起来。
第二天早上送陈祥兰出殡后,
葬礼就算正式结束
。
陈逸有些后续事宜要留下处理,林清竹和梁成舟则先行回城。
刚上高速没多久,窝在副驾驶一直没说话的林清竹突然哭了,
一开始是压着音量闷声啜泣,没多久就开始嚎啕大哭。梁成舟没说话安慰,只时不时朝副驾驶看一眼。
姑娘哭了半个多小时,
哭声一停止,
就再没发出声音,蜷在座椅缩成一团睡着了。
梁成舟直觉不对劲,
在加油站刹了一脚,用手背探她额头和脸颊温度,均是滚烫。
眉心跳了跳,
推她肩膀,
接连喊了好几声:“清竹?”
林清竹没醒也没反应,
小脸皱一起,
明显能看出她很难受。
梁成舟见状解了安全带下车,
将姑娘抱到后座平躺,再取来后备箱的毛毯盖在她身上,下高速后直奔医院。
林清竹烧到三十九度多,
一直昏睡,
睡了一天一夜,
烧退了也没醒。有几次睁开眼,黑漉漉的眼珠盯着天花板看几秒,
很快又睡过去。还老说胡话,嘟嘟嚷嚷地也听不太清,
只一两声“爸爸妈妈”比较清楚。
梁成舟担心人一直不醒会出问题,医生却说没什么事,
只是体弱加长时间没休息好,睡几天醒了就没事。他放下心来,等输完液,把姑娘抱回了自己家照顾。
出院当晚,林宴打林清竹电话,结果是梁成舟接的。林宴直觉不对劲,询问大侄女人在哪?是不是出事了?
梁成舟也没瞒着,将林清竹现在的情况如实告知,林宴听闻立即上门要人。
他进门就问:”清竹怎么样?”
“没大碍,烧已经退了。”梁成舟满脸倦容,疲惫直接写脸上,连着嗓音都有些无力,“只是一直没醒。”
林宴眼神询问:哪个房间?
“卧室。“梁成舟手指了下主卧的位置。
林宴进入到主卧,在瞧见里面的布置时,脚步一顿,随即意味不明地朝身旁的某人望了眼。
梁成舟没心思跟他解释什么,当没看见,径直往床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