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是赶你……”“我说到做的。”林清竹一脸平静地望着他。
他俩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一夜,抱也抱了,
亲也亲了,唾液不知道交换了多少,
还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说不定这会儿病毒已经在她身体里潜伏着了。
现在让她走?不觉得晚了?昨晚她要走的时候他让了吗?不同意他亲的时候他听了吗?
林清竹认真的时候,特别是认真考虑跟自己的关系的时候,
梁成舟不怕是不可能的。
某病号思索良久,还是坚持,“清竹,其他事我都可以依着你,这事不一……”
梁成舟话没说完就见林清竹转身朝卧室外走,那神情,那态度,他清楚得很。
她真能做到她说的。
“清竹。”梁成舟在她背后喊道。
林清竹停下脚步,但没转身。
心想:我还治不了你了?”
某姑娘高估自己了,她还真治不了。
“你把口罩戴上,出门直接回家,别跟任何人接触。”梁成舟叫住人,可不是改变想法让她留下来。
林清竹:……???
“梁成舟,今天要生病的人是我,你会走吗?”林清竹没等梁成舟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如果是我生病,我不会让你走。我只会害怕,怕我熬不过去,也怕你运气不好。”
她最后句话什么意思,他一定听得懂。
梁成舟眼底蓄起泪,沉默良久,最后还是选择妥协。
谁不怕呢?
林清竹让梁成舟去床上躺着,她则去厨房熬粥和煮盐柠檬水。
她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但有过两次这个病的经历,所以就根据自己当时在伦敦中招时,吃的什么,喝的什么,再结合网上专家说的注意事项,照顾起了梁成舟。
那两次她都有喝盐柠檬水,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正好有,煮了一大杯端去卧室叫梁成舟全部喝完。
那味道怪,梁成舟喝得直皱眉,愣是咽不下去。可要是杯中水没喝完就有放下杯子的举动,床边的姑娘眼睛很快立起来,幽幽地看着你,也不说话。
喝,麻溜地喝,这玩意可是林清竹亲手煮的,要不是生病,自己怎么可能有这待遇。梁成舟一个劲儿在心里自我攻略。
余光瞧见她把口罩摘了,急忙放下水杯,出声让她赶紧戴上。
“你真觉着一个口罩就能确保我不被传染?”林清竹将口罩丢进垃圾桶,回身看着床上的男人。
梁成舟黑睫颤了颤,抿起薄唇,“戴着至少安心些。”
“清竹,听话。”
“梁成舟,你是不是很怕我死?”林清竹突然问他。
梁成舟本就皱着的眉毛拧得更紧:“别说那个字。”
他怎么可能不怕?这世上就一个林清竹,就只有这一个。
“我也一样。”林清竹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随后就出了卧室。
在她走后,梁成舟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放空了好久,渐渐红了眼眶。
这傻姑娘,说话永远这么迂回。
*
生病的人没什么胃口,生这个病的人前期更是难受得什么也吃不下,林清竹煮的饭菜梁成舟只勉强扒拉了一两口。
这病毒太厉害了,梁成舟平日多精神一人啊!现如今无力到连筷子都拿不稳。
林清竹心头酸涩得厉害,实在看不下去就坐到床边强硬地喂了他几口。
等人睡着后,林清竹給许知意打了个电话,问她吃的哪种药。林清竹翻了家里的医药箱,网上说有效果的那几种药倒是都有,但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到底給梁成舟吃哪种。
许知意一开始以为是林清竹中招了,急得快哭出来,问她哪里难受,梁成舟有没有好好照顾她,还说了一大推注意事项。例如千万不可以洗澡洗头,就是臭了都不可以。
后来得知不是林清竹,而是梁成舟,这才松了口气。
她叫林清竹快跑,“你别给我犯傻啊!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赶紧回你自己家呆着去。”
“不用担心。”林清竹被她弄得泪眼汪汪,“我没事。”
许知意还想再劝说,林清竹将自己之前在伦敦有过两次的事告诉她,让她真的不用担心。将人安抚好后,又将今早在梁成舟那帮她打听的事情全部一一转述。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阵儿,随后发出一长串咯咯咯的笑声:“你说真的。”
“骗你有糖吃?”林清竹也笑得不行。她就知道许知意会高兴。
许知意前一秒还在嘿嘿傻乐,后一秒又呜呜地“嚎”了起来:“清竹,怎么办?我好想哭。”
“傻样儿吧!”林清竹好笑道:“别哭啊!哭抽抽了我可安慰不了你。”
许知意吸了吸鼻子,“我才不哭呢!”
“可以呀!居然还知道帮我套话。”她激动得被口水呛着了,咳嗽起来都不忘说话:“林清竹,你真是我亲姐。”
“那你叫声姐姐来听听。”等她不咳了,林清竹开始提条件。
毕竟,也不能白帮她打听啊!好处总要讨点吧!
许知意嘴可甜了,俏皮话张嘴就来,“姐,姐姐,我人美心善的好姐姐,我最爱你了。”
林清竹很受用,满意地“嗯”了声:“乖。”
两姑娘搁对方面前话都挺多的,东拉西扯地又说了些别的,挂断电话前,许知意提了个特别不要脸的要求。
她肚子里憋着坏,嘿嘿笑个不停,“妹妹我还有一个心愿,可以满足我一下吗?”
“说。”林清竹被哄得晕头转向,开始飘忽了。
许知意那叫一个得意,简直就是嚣张得不行,“喊声大嫂听听,让我高兴高兴。”
“滚。”林清竹听闻翻了白眼,一点没犹豫,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几乎是挂了电话的下一秒,林清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心说,这姑娘脸皮也忒厚了,都快赶上卧室里那去了半条命的病号了。
傍晚的时候,梁亦枫来了,来给梁成舟送药。
彼时林清竹正在厨房给梁成舟煮苹果橙子雪梨水,不算复杂,就是将三种水果切片加一点冰糖放进养生壶煮开。她在网上看了学的,很多生这个病的都有在喝这个水。
听见门铃声响,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是梁亦枫时,属实被吓了一大跳。
林清竹一直都有点儿怵梁家这位老大,虽然他常年在部|队,她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但就是每次见面都没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过话。主要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太严肃了,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他跟梁成舟一样不爱笑,但梁成舟也就表面看着冷漠点,而梁亦枫是严肃,真正的严肃,比她高中的教导主任还要严肃。
梁成舟以前有次瞧出她在不自在,还打趣她,“我大哥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手指了下正吊着梁亦枫胳膊撒娇的许知意,“你多跟知意学学,她比我都勇,老虎屁股都敢骑。”
林清竹学不了一点儿,只一个劲儿地在心里给许知意竖大拇指,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许知意究竟是怎么敢骑在老虎屁股上的?
“亦枫哥。”林清竹先开口打招呼,侧身让他进门。
梁亦枫戴着口罩,遮去面上大半表情,看着没平日那般严肃。他站在门外没动,摇了下头,将手里的药盒递给林清竹,“我就进不去了,这药效果还不错,饭后吃一粒。“
随即下巴朝屋内点了下,“那小子怎么样了?死了吗?”
“呃……没,没有。”林清竹紧张地说话都磕巴了,“他没事,不用担心。”
“行,注意防护,照顾好自己。”梁亦枫一向话少,说完就打算走。
林清竹跟他道别,“亦枫哥再见。”
“清竹。”梁亦枫喊了她一声,嗓音低低的,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嗯?”
“该叫大哥了。”
林清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梁亦枫刚说最后那句话时,好像笑了。
她红着脸给许知意发了条消息:
[亦枫哥平时会笑吗?]
许知意秒回:
[???]
[他又不是假人,为什么不会笑?]
……
梁亦枫走后,林清竹拿着他送来的药进卧室,发现梁成舟趴床边裹着被子在微微发抖,比下午时候的状态严重了些。每个人的反应大都有不同,梁成舟属于全身都疼,疼得像被人用小刀一片片刮肉的那种,一个不怕疼的人都疼哼哼了。
林清竹感受过,知道那种疼有多疼,所以并没嘲笑他。用热毛巾给他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小声宽慰:“没事,忍过去就好了。”
喂他吃药,意外发现梁成舟眼眶红了,没几秒就从眼角掉下一滴泪来。见她发现了还不好意思,别过脸偷偷用手指擦掉。
梁成舟哭了?
林清竹太惊讶了,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瞪老大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梁成舟哭。
梁成舟在她心里可是很钢铁般坚硬的人,天大的事都压不垮他的那种。
心一下变软乎乎,扑过去抱住靠在床头的男人,“梁成舟,你哭什么?”
鼻尖一阵儿发酸,眼泪很快涌了出来,“我待会儿就跟问夏姐发消息,说你哭鼻子了,让她笑话你。”
“不对,我要告诉大院的每一个人,让大家都知道你哭鼻子。”林清竹脸埋在他颈窝那拱了拱,眼泪胡乱擦在衣服领口。
她不想哭的,硬生生忍了一下午。都怪他,非要惹她哭。
梁成舟叹气,手掌轻抚她的背,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看,“你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不好。”
“求你了。”
“……好吧!”
“梁成舟,你想哭就哭吧!”林清竹眼泪鼻涕横流,哭的稀里哗啦,“我当时也哭了,不丢人。”
梁成舟喉咙苦涩,咽了下口水后问她:“你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
“硬熬呗!”林清竹避重就轻,没说那些会让他担心的事,而且都已经过去了。
“我反应不算特别严重,两次都是一个星期左右就好了,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我邻居也是中国人,他挺照顾我的,给我药吃,还给我熬粥喝。”
“你邻居真是个好人。”
林清竹非常赞同地“嗯”了声:“我邻居不仅人好,长得还超帅,很像……”
她原本要说很像你,话都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就跟之屿哥差不多吧!”
“清竹。”梁成舟有种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很辛苦吧!”
林清竹没再打算隐瞒,瓮声瓮气地说:“是有点儿。”
别的都好,就是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太难捱了。
梁成舟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些,极轻地在她头顶叹了口气。
对不起。
梁成舟才不是因为疼哭的,是想到自己生病还有她陪在身边,寸步不离,喂水喂药地照顾着。
而她呢!这几年一个人在外国,生病难受的时候身边都没个照顾陪伴的人。
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林清竹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从一开始沉默地哭,到后面哭的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
她打小就爱哭,伤心难过还是开心高兴都要哭一哭。
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就只会用这样的方式发泄情绪,哭完就好了。
梁成舟之前不想相信,直到此刻才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林清竹不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年,真的成长得很好。她会煮粥煲汤,会做可口的饭菜,会照顾人。
可她会的东西越多,成长得越好,他的心就越疼。
以前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肯学做饭的小姑娘,离开他身边几年后,已经是个合格的大人了。
林清竹高考完的那两三个,梁成舟翘了大三暑假的实习,带着她玩遍祖国大好河山。其实也想带她去国外转转,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但因为他身份问题,出国不方便。
他俩玩到八月底快开学报道的前一个星期,才从海市潜完水打道回府。
在外面玩了两个多月,两人都黑了不少。特别是林清竹,被晒出了分界线,T恤领口往上和往下简直就是两个色。
她倒是一点没难过,开玩笑说反正开学军训都会被晒黑,她当提前适应了。
梁成舟当时还夸她心态不错。
八月底的太阳是最毒辣的,渝市又是著名的火城。暑假剩下的最后一个星期,他俩就待在空调房里没出过一次门,连买菜都是叫外卖送来。
是在一天吃午饭,梁成舟看着餐桌对面吃得一脸满足,两边腮帮都塞得胀鼓鼓的姑娘,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教林清竹做饭。
行动很快,当天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他兴致勃勃把人叫到厨房,将锅铲塞进林清竹手心,“来,我教你炒菜,先从西红柿炒鸡蛋开始。”
“我不学。”林清竹表现得非常抗拒,把锅铲扔回给他就跑出了厨房。
梁成舟没想到她会这么讨厌做菜,好话说尽哄了整整两天,将做饭的各种好处都举出来。结果人跟石头似的,没打动一点,怎么都不愿意学。
一开始没问她为什么,想着那姑娘特听他的话,又特别好哄,他总能劝动的。
是在后来发现实在哄不动,没办法的时候,才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学。
林清竹多气人啊!
在饭桌上,大口吃着他做饭菜,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梁成舟,我不学做饭,吃你做的就行。”
“现在是可以我做给你吃,以后怎么办?”
“以后也有你啊!”
“我也不是什么都在。”
“你不在,我去找你不就成了。”林清竹说得很肯定,“你做饭好吃,我只吃得惯你做的。”
他无奈叹气:“你都十八岁了,总不能吃一辈子吧?”
“为什么不可以呢?”她放下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一刻,梁成舟清楚地瞧见了她眼里汹涌的情绪,也不知是他捕捉得太快,还是她根本没想隐藏。但想说的话,被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其实……好像……也没找到反驳她的话。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
他确实从没想过他们会分开。他们不会分开,会一直在一起生活。
林清竹追问:“梁成舟,你觉得不可以吗?”
她问这话时,神情已不似上一句那般自然,也没了那股自信。
梁成舟读得懂,她眼里除了有期待,还有一丝极力想要隐藏的紧张和害怕。
“你觉得可以就行。”他说。
只要她觉得可以,那他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