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那个时候,林清竹已经不在他身边。他让她失望,退学去了伦敦。
林清竹在2017年的夏天出国,而梁成舟二十三的生日在2018年的春天。
这中间只差了半年的时间,但一切都变了。
那个红包跟往年的有很大不同,里面放了厚厚一叠百元纸币,塞得胀鼓鼓的,最大容量是一万块,却硬是被林清竹塞了一万多进去。
她放那么多钱,包那么严实,花那么多心思,是为了将一枚银戒藏在红包里。
为了将戒指固定在纸币相叠的正中间,也为了不让他捏到红包里有除了钱之外的东西,她把戒指和纸币都缠了好几层保鲜膜。
红包里还是有一张林清竹的手写字条:
梁成舟,生日快乐!
那张字条有个细微的地方不一样。
跟往年比,多了一个红色的爱心。
能看出来,是林清竹手绘的。
小小的一个,在写着“梁成舟,生日快乐!”的正下方。
梁成舟在看见那颗红色爱心时,很多没想明白的事情瞬间就明白了。
更是在看见那枚银色戒指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林清竹写给他的每一句:
梁成舟,新年快乐!
梁成舟,生日快乐!
梁成舟,毕业快乐!
都是在说:梁成舟,我喜欢你。
红包,手写字条,都是梁成舟独有。
她没给任何人送过红包。
也没给任何人写过字条。
所有他以为别人也有的。
其实,林清竹只给过梁成舟一个人。
林清竹送他戒指,是想跟他结婚。
梁成舟比林清竹大两岁零十一个月。
梁成舟1995年出生,林清竹1998年出生。
梁成舟的生日是三月六日,林清竹的生日是二月八日。
2010年,梁成舟十五岁,林清竹十二岁。
2017年,梁成舟二十二岁,林清竹十九岁。
2018年,梁成舟二十三岁,林清竹二十岁。
梁成舟那时才终于明白。
林清竹会把戒指放在他二十二岁的生日红包里,却让他二十三岁才能打开。
是因为他二十三岁时,她也满二十岁了。
他俩都到了国家规定的法定结婚年龄。
原来,林清竹跟他说:“梁成舟,明年我就二十岁了。”
是在跟他说:“梁成舟,明年我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原来,林清竹跟他说:“梁成舟,我没有家。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们做一辈子的家人,好不好?”
是在跟他说:“梁成舟,我想跟你有个家,我想嫁给你。”
原来,林清竹跟他说:“梁成舟,今天夏天过的好慢,怎么还不到冬天?”
是在跟他说:“梁成舟,我在期盼着那一天快点到来。”
原来,林清竹想一到法定年龄就跟他结婚。
她想嫁给他。
她想跟他有个家。
可是,林清竹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也没有等到他娶她。
他在林清竹即将满法定结婚年龄前,在她期盼的那一天到来前,做了许多混蛋事,伤透了她的心。
导致她远走异国他乡,跟他断了所有联系。
梁成舟不敢想象,林清竹当初给他红包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红包里放那枚戒指时,又是抱着怎么的心情。
更不敢想象,她打他电话他没接那天,她爷爷去世那天,她决定退学出国那天,她发消息说有话跟他说那天,她在家里没等到他那天,她把家里属于她的东西全都收拾带走那天,她把她亲手做的木头房子打算送他的毕业礼物扔掉那天,她把家里钥匙留下那天,她一个人去机场那天。
她对他该有多失望,哭得有多伤心。
他在最不该把她丢下的时候,丢下她。
他在最不能把她弄丢的时候,弄丢她。
曾经,林清竹愿意嫁给他。
依赖他,喜欢他。
现在,林清竹不愿跟他扯上一点关系。
躲着他,排斥他。
他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梁成舟的傻姑娘,弄丢了。
第31章
你就是看错了。
林清竹捧着手机盘腿坐在客厅的白色地毯上,
游戏玩了好几局都是输,越玩越觉得没意思。
不想停下,又重新开了一局,
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被厨房的动静影响。结果还是不行,游戏结束后索性放下手机不玩了。
厨房有走动声,
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
水开沸腾的咕噜声,菜刀跟菜板的碰撞声,
食物在油锅里翻滚的磁拉声,很多声音接连传进她的耳朵。
动静其实不算大,但林清竹觉得烦,
像是有人拿着喇叭在她耳边不停地敲打,
弄得她整个人非常烦躁。但那烦躁消失得很快,
她又变得平静,
是真正的平静。
她开始竖着耳朵认真听厨房那边的动静,
甚至在闻到菜香味的时候,想起身过去看看,顺便拿筷子尝一口好不好吃。
其实不用尝她也知道,
肯定很好吃。
梁成舟的厨艺非常好,
出国前,
他们住一起的那些时日里,她吃过很多顿他做的饭。
曾经还幻想着吃一辈子。
跟梁成舟在一起的那些时日里,
林清竹跟时常觉得自己非常快乐,非常开心,
她喜欢跟梁成舟在一起。
被爱包围的幸福家庭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
也没体验过。
她只知道,跟梁成舟待在一块儿时,她能感受到任何人都给不了她的那种幸福的满足感,好像他们是真的家人。
林清竹那时太想有一个家了,她想的那个家里必须得有梁成舟,她跟梁成舟在那个家里过着一饭一茶,安稳幸福的日子,永永远远。
那是她的心愿,以为可以实现的心愿。
她曾鼓起所有的勇气问过生命中最重要,最想拥有的那个人,“梁成舟,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们做一辈子的家人,好不好?”
她没有家,很想很想……跟他有一个家。
梁成舟没有任何犹豫,点头答应她,“好。”
“你就这样答应我了?”
“那要怎样答应?”
“你不好好想想吗?”
“想什么?”
“梁成舟,你不能反悔。”
“我为什么要反悔?”
他明明都答应她了,可他们还是做不成家人。
梁成舟错误理解了她的意思,而她被自己的自私蒙了眼。
从小到大,林清竹的心愿很少有实现的,她越想拥有的,往往越是得不到。
所以她想嫁给梁成舟,跟他有个家的心愿。
也没能实现。
“清竹。”
声音打断了林清竹的思绪,将她从回忆拉回现实。下意识扭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撞进梁成舟漆黑如墨的眼,两双对视的眸同时怔愣。
隔得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对方,好像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东西,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急躁飞窜,像是要破土而出。
梁成舟先出声,“餐盘放在哪儿?”
“你脚边的柜子。”林清竹手指了一下方向,“倒数第二个。”
“我刚看了,没有。”他偏了一下头,示意她过去,“你过来找一下,我这快好了。”
林清竹起身,走过去将餐盘拿出来递给梁成舟,微微低着头,“给。”
他接过后随手放在台面,用筷子夹了块虾肉放在林清竹嘴边,“尝尝咸淡。”
见她迟迟没反应,他吹了吹再递回,“不烫。”
林清竹实在张不开嘴,这个举动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眼眶泛酸。
移开落在虾肉上的视线,眼皮垂下来,长长的睫毛敛着,遮住眼底翻滚的情绪。
她重新在柜子里拿了个小碗,“搁在碗里吧!”
梁成舟心里一阵钝痛,麻木地将虾肉放进她拿着的碗中,再把筷子一并给她。
看她吃下,下意识出声问:“好吃吗?”
林清竹背过身,嘴里含着的食物还没咽下就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嗯。”
她说完就走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等林清竹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梁成舟已经将做好的菜端上餐桌。
他做的简易西餐,两份龙虾意面,奶香蘑菇培根,煎牛排和玉米浓汤,还有一杯单独给她做的芒果椰乳。
都是她爱吃的。梁成舟做饭从来不问她吃什么,都是直接做,印象里她也没有刻意跟他提过她喜欢吃的食物,但很神奇,他每次做的她几乎都是她爱吃的。
两人面对面坐下,都默契地选择没说话,沉默的吃着面前的食物。
时隔五年,他俩再一次单独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即使客厅的投影仪还开着,声音也并不小,不是安静到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林清竹依然能感觉到空气里有种令人窒息和压抑的气息在弥漫。
口中的食物是好吃的,梁成舟的厨艺依旧很棒,甚至比五年前更好,她却实在没什么胃口。
梁成舟眼睛一直盯着对面,林清竹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她面前那盘意面,跟她以前吃饭的样子截然不同,太过安静。
视线从她脸上身上一一扫过,姑娘穿着颜色清新又干净的蓝白色条纹厚毛衣,右手拿着银白色的叉子卷着意面朝嘴里送,毛衣袖口往上卷了一圈,漏出一小节白皙纤细的手腕。再往上是一张一合咀嚼食物的小嘴,小巧挺翘的鼻尖,浓密的长睫敛着,右边眉毛的眉间藏着一颗褐色小痣,额尖贴着几根被水打湿的碎发,乌黑透亮的长发挽在头顶。
头顶明亮的白织灯光没有阻隔直接打在她身上,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看着软软糯糯小小的一个人儿,让人忍不住想起身抱抱她,捏捏她的小脸,再亲亲她。
还记得十五岁那年夏天第一次见到她,小姑娘长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圆脸,睁着溜圆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他。
梁成舟那时就在心里感叹,除了自家妹妹。他没见过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姑娘。
“在伦敦,都是自己做饭?”梁成舟拿了一片法棍放进她餐盘里。
林清竹没抬眼,从喉间溢出一声短短的“嗯”,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后才说:“有时也开车去中餐馆吃。”
“味道怎么样?”梁成舟随意地问。
林清竹答的也随意,“还行。”
不知怎的,话匣子突然就这么打开了。
他们之间曾经太过熟稔,就算几年没见,好像也不需要提前酝酿想一下,说什么话题合适。
“学习压力大吗?”
“赶due的时候大。”
“是不是经常熬夜画图?”
“差不多。”
“感冒发烧多不多?”
“不多。”
“除了黑人酒鬼,还遇到过其他危险吗?”
林清竹摇了下头,终于抬眼看他,并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身手还不错,自保没问题。”
梁成舟明白她的意思。
遇到过,但不想说。
瞟了一眼桌上的餐盘,从林清竹进食的速度来看,她好像没胃口,或是不喜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