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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过片刻,裴懿安走了过来。

    “昭昭,我的佛珠忘在了崔府,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不想今晚有遗憾,要折回去取一趟。”

    “你等等我,等我回来一起共度良宵……”

    崔言昭垂着眼帘,摩挲着桌上的木梳。

    “早去早回。”

    “等我。”

    裴懿安在崔言昭额前落下一吻,匆匆离开。

    他走后,府中丫鬟为崔言昭梳发打扮。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过了今夜,王妃和王爷就要比翼双飞,共结连理枝了。”

    听着丫鬟的谬赞,崔言昭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我自己来梳。”

    她接过丫鬟手中的木梳,从头顶缓缓落下。

    一梳梳到尾,二梳百岁无忧,三梳万事顺遂。

    这是今夜,她给自己的祈福和祝愿。

    酉时四刻,裴懿安依旧没有回来。

    丫鬟们为崔言昭换上喜服,焦急地看着门外,盼着王爷归来。

    但崔言昭却吩咐。

    “把后院那口迎亲黑棺抬进来。”

    丫鬟们诧异,面面相觑。

    “夫人,今日这么喜庆的日子,为何要带那么晦气的东西进来?”

    崔言昭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抿胭脂,将苍白唇色染红。

    “我嫁入王府,来时躺的就是这棺材,有何晦气?”

    丫鬟顿时噤声,立即喊人将黑棺抬入房里。

    戌时三刻,吉时已过。

    裴懿安依旧不见人影。

    崔言昭知道,自己今晚等不到他了。

    无妨,她等的也不是他。

    而是金蚕蛊虫的最后一次毒发。

    左心口一阵细密连绵的悸痛,好似无数虫子在一点点啃咬她的心脏。

    崔言昭深吸一口气,平静屏退所有下人。

    然后在桌前执笔写下一封和离书。

    她希望自己以清河崔氏的身份死后,也是一个自由身,而不是安王府的亡魂。

    不再是谁家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姐姐,更不是谁的妻子。

    她只是崔言昭。

    摘下腕上的佛珠,崔言昭把它跟和离书摆放在一起。

    自此往后,他们再无瓜葛。

    亥时三刻,崔言昭体内的金蚕蛊再次发作。

    她五脏六腑几乎痛得痉挛,但还是吃力拿起死亡回忆录。

    “噗——”

    一口乌血吐出,染红了地面,染红了嫁衣,染红了回忆录的最后一页。

    她混着血写下最后几笔。

    【裴懿安,今日这场迟来的洞房花烛夜,便是我的死期。】

    【往后你不必担心我会妨碍崔婠月的幸福。】

    【佛珠还给你,我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也到此为止。】

    【佛祖在上,今生来世,信女一愿不再做清河崔氏,二愿与裴懿安永不相逢,三愿不入祖坟。】

    又是一口乌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黝黑的毛笔。

    铜壶滴漏‘嘀嗒’作响,子时即将来临。

    崔言昭一阵头晕目眩,视线逐渐模糊。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迟缓,脏腑里的绞痛伴随着灼烧之痛感几乎要将她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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