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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张雅懿没有?回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止不住的往下?淌。

    郭序然是第一个叫她妈妈的人,可能也会是最后一个叫她妈妈的人,唯一一个叫她妈妈的人。

    孩子,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说再见。

    *

    张雅懿加快了步伐,一路走?出巷子口,拉开停在路边的一辆吉普车的门,坐进车里,她才捂着嘴哭出了声音。

    趴在方?向盘上哭了一会儿,她伸出手,在头?顶上扒拉了几下?,一把薅下?戴在头?上的一顶假发。

    柔顺黑亮的假发摘下?后,她原本的头?发已经不剩多少了,头?顶上的发缝处稀稀疏疏地飘着几根稀黄细软的头?发。

    自从经历了那次网暴,她就开始大把大把的脱发,脱到最后,一头?浓密的青丝全?部掉光。就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之前一直躲着人,除了心理压力,也是因为她以前是最在意形象的,不想以这种样子示人。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冷意透骨。

    张雅懿平复了一下?情绪,发动汽车,打开暖气,把车缓缓开出了巷子。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一团团的,像是棉絮一般落在挡风镜上。

    看着雨刮来来回回地把刚落上去的雪花刮掉,张雅懿又想起了自己?决定给郭序然做后妈的那一天。

    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很冷,天空阴沉沉的,空中飘着大团大团的雪花。

    郭泉开车送她回家,在车上聊起了是不是要结婚的事?。可能也是看出张雅懿的迟疑,郭泉主动提起了郭序然的妈妈。

    之前,张雅懿只知道郭序然的妈妈是因为想要追求音乐梦想,而离婚去了国外继续求学。

    也是那天,郭泉主动说起张雅懿才知道。

    没有?什么音乐梦想,也不是去国外留学。

    那个女人和自己?的学生搞到了一起,肚子搞大了,所以才和郭泉离了婚,跟着那个出轨的学生去国外陪读去了。

    郭泉为了保护孩子,把这份委屈咽了下?去,至今没有?对外公开过真相。

    于幻梅的性格强势,郭泉怕她知道了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所以这件事?情连于幻梅都不知道。

    那天郭泉还说,

    “小然一直以为妈妈是去国外读书去了,他还说他会努力学习,以后也考那个国外的学校,去那边找妈妈。只是不知道他以后真的见到她妈妈了,对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不知道他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就是在那个雪夜,张雅懿就决定要给这个孩子一个家。

    以后哪怕小然见到了亲妈,他也能理直气壮地说,

    “没有?关系,你?有?了新的孩子,我也有?新的妈妈。”

    如?果事?情发展得再好一些,小然可能还会说,“我的新妈妈很好,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可是没有?如?果,

    因为一句童言无?忌的话被无?限放大,事?实被扭曲,所有?的美好的期望都被打破了,破得稀碎。

    雨天路滑,车子开得很慢,上了主路以后,前面的汽车堵成了一条长龙,张雅懿从车窗探出头?看了一眼,路上堵得厉害。干脆一个转弯,把车开进路边的一个停车场。

    停好车,她没有?拿假发,就这样顶着一头?稀疏的长发走?上了人来人往的街道。

    路边有?一家理发店,张雅懿推门走?了进去,理发店里暖气开得很足,热浪迎面扑上来。

    “您好,欢迎光临。”

    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高瘦男人迎了上来,在看到张雅懿的那一瞬间,男人的笑容凝固在眼角,看到她那过分稀疏的头?发,有?点不知所措。

    张雅懿大大方?方?地扬唇一笑,“你?好,我想剪个头?发。”

    “好的,有?喜欢的发型吗?”

    这家理发店看起来挺有?格调的,店里的工作人员应该也是受过很好的培训,职业素养很好,短暂的诧异过后,店员又恢复了温和亲切的模样。

    张雅懿大步往店里走?,“就剃光吧。”

    店员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那您这边请,先洗个头?。”

    “快看,那是张雅懿吧?”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突然看到她,指着张雅懿的背影对身?边的女孩子说。

    女孩子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神色间难掩兴奋,“真的,好像是张雅懿,她秃了?快拍,快拍下?来,大新闻。”

    张雅懿猛然回头?,抬手指着那个刚举起手机的小伙子,

    “敢拍一个你?试试?”她一改以往温和有?礼的公众形象,神情凶狠,眼神坚毅。

    那个男的讪讪地收起手机,他旁边的女孩立刻小声而礼貌地道歉,

    “不好意思。”

    第67章

    京市的这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快一个星期,

    大家?对于下雪的新鲜感都过去了,纷纷都开始怀念起那些温暖干燥的日子。

    路北尧这时?候才结束了在欧洲举办的产品发布会,赶回了京市。

    下了飞机,

    他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吩咐司机来了永裕巷这边。

    以前?也经常出差,

    有时候海外一走就是大半年,

    却第一次这么想念京市,

    想念京市的羊蝎子火锅和落满大雪的枯枝小道。

    他穿着黑色羊绒大衣走?过老巷,

    精致的剪裁衬得他的身?形挺拔俊逸,

    一路走?到老院门口,院门没有关严,路北尧推开门,

    下意识地搜寻着程十鸢的身?影。

    程十鸢正披着条毯子坐在走?廊下的躺椅上?喝茶,她身?侧放着一只红泥小炉,炉火烧得很旺,

    茶水咕嘟冒着热气,满院冷冽的茶香。

    “路北尧?你?回来了?”程十鸢看到他,神色自如地打了个招呼。

    路北尧站在院门的一处风口上?,

    劲风把他额前?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精致的五官染上?些许清冷,

    看到程十鸢以后,他的眼?神一亮,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而此时?的直播间里,

    大家?也都在热情?地和北总打着招呼,

    【北总好久不见,

    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逼人呐。】

    【北总可太适合穿黑色大衣了,里的清冷霸总走?进现实,

    我晚上?做梦的素材有了。】

    【姐妹,你?清醒一点,什么都梦只会害了你?。】

    北总毕竟也是个总,虽然一路上?想了人家?好几次,此时?面对面,他却很好地管理了自己的表情?,只是清浅一笑,便抬腿朝程十鸢走?过去。

    “你?小心...”

    程十鸢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路北尧一脚踩到了光洁的冰面上?,以一种炙热奔放又滑稽的姿势滑向程十鸢那边。

    滑到台阶前?的时?候,路北尧调动起自己优越的核心肌群的力量,堪堪稳住身?形,这才没有直接摔个狗啃地。

    人没摔到,但表情?有点凌乱。

    程十鸢扶额,悠悠地吐了一口气,

    “这院子的地面被葛莎和王宝宝把雪踩实了,又打磨过了,他们在上?面滑冰,你?没事吧?”

    路北尧强作镇定?,“嗯,没事。”

    刚说完这句话,路北尧的脚下一滑,往前?趔趄了几步,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匍匐到了程十鸢面前?。

    程十鸢扶额,再次叹气。

    直播间里,

    【像我们北总能干出来的事。】

    【哈哈哈哈,北总好孝顺,第一次追到山上?,老远就叫人家?奶奶,第二?次回家?,一见面就行了个这么大的礼,哈哈哈哈,程医生是不是要给红包?】

    【葛莎和王宝宝一定?会被揍的,把院子改成溜冰场,亏他俩想得出来。】

    【对不起佛祖,请不要减我的功德,我天生微笑唇,哈哈哈哈。】

    【快告诉我在程医生直播间里看到的北总,和在电视报道里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人,他以前?不是霸道总裁吗?感觉他一见到程医生就笨嘴拙舌,笨手笨脚的。】

    【北总,以后您就叫笨总了,哈哈哈哈。】

    【笨总的人是怎么想出来的?你?们礼貌吗?顾忌过别?人的感受吗?人家?毕竟是个总好不好?臣附议!】

    郑姐听到外?面的动静,忙冲出来把路北尧给扶了起来,嘴里还?埋怨着,

    “葛莎,你?自己看看你?们搞的这个溜冰场,把你?路叔叔给摔坏了,小破孩儿皮得跟个猴子似的。”

    葛莎站在客厅里,一把掀开厚重的门帘,怀里抱着一大卷麻绳,

    “路叔叔,我给您鞋底儿绑上?麻绳吧,绑上?麻绳就不滑了。”

    路北尧这才注意到,郑姐和葛莎的鞋子都被麻绳五花大绑的捆着,跟绑螃蟹似的,连Lulu的小爪子上?也缠上?了好几圈麻绳......她还?怪贴心的。

    郑姐看了看路北尧脚上?昂贵的手工皮鞋,心想绑上?点安全,但实在开不了口,这鞋要是绑上?麻绳,估计半夜设计师都要爬起来破口大骂。

    路北尧的视线在他们几个的鞋上?扫了一圈,就程十鸢还?挺正常的,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奶油色的面包棉鞋,没绑什么鬼麻绳,看起来挺温暖舒适的样子。

    她不怕滑吗?

    程十鸢感受到他的视线,指着前?面的台阶,

    “自从下雪以后,我就连这台阶我也不下了。”

    这还?真?不是程十鸢矫情?,中医养生,有【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说法。

    入了冬以后,天地闭藏,水冰地拆。这个时?节,万物蛰伏,生机潜藏,人就不适合再折腾了,要像动物一样冬眠,把自己的精气和能量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以待来年春天的生发。

    程十鸢那个时?候的大家?小姐,想要做到冬藏那可太简单了,不出门不干活,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而且她们又是中医世家?,自然是很注重冬藏的。

    她现在不过是把以前?的良好习惯延伸过来而已,不但不矫情?,还?值得大力推崇。

    路北尧问,“不去医馆了?”

    程十鸢摆摆手,“不去,看病的人都得上?家?来找我。”

    这时?候院门那边传来嘎吱一声响,虚掩着的院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王宝宝穿着一双奇丑无比的大棉鞋,棉鞋上?也绑着几圈□□绳,双手抄在棉服袖口里,吧嗒吧嗒地走?进院子,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站在院心里喊,

    “葛莎,外?头在用洗澡盆当?雪橇滑雪,你?去不去?”

    “去去去去,等我穿件外?套。”

    葛莎风风火火地穿好羽绒服外?套,头上?歪七扭八地戴了个毛线帽,跟着王宝宝吧嗒吧嗒地走?了,毛线帽后面的小毛球一癫一癫的。

    路北尧突然觉得,之前?程十鸢想要买房,这件事看来要提上?日程了。

    在这个老巷住久了,精神状态容易出问题,毕竟洗澡盆当?雪橇这种事,现在能干出来的人也不多了。

    *

    路北尧来了,程十鸢就没继续坐在外?边了,她喝完最后一口茶,收拾好茶碗,起身?跟着走?回客厅。

    刚才葛莎在家?里看电视,这会儿她人跑了,电视机还?开着,里面正在转播昨晚京市的一场慈善拍卖会。

    主持拍卖会的拍卖官扮相很独特,她穿着一身?洒金的鱼尾长裙,看起来很有女人味,却剃了个很突兀的光头,在拍卖会现场从上?往下打的顶灯下,她那程光瓦亮的光头特别?引人注目。

    拍卖官款款走?上?台,对着话筒莞尔一笑,

    “大家?好,我是本届贫困儿童助学慈善拍卖会的拍卖官,张雅懿。”

    乍一听到张雅懿这个名字,程十鸢觉得耳熟,脑海里灵光一现,想起来了,张雅懿不就是差点成为郭序然后妈的那个女人嘛。

    拍卖会现场发出交头接耳的声音,有媒体记者问,

    “张小姐,请问您为什么要剃一个光头?是寓意着从头开始吗?但您不觉得这样很哗众取宠吗?”

    听到这个无礼的提问,程十鸢直接地铁老人头表情?。

    直播间里跟着她看节目的网友们也无语了,

    【不是,这谁家?记者啊?怎么会问出这么无礼的问题?】

    【娱记不都是这样吗?问题的角度越刁钻,越能调动观众的情?绪,就越有流量。】

    舞台上?的张雅懿笑容不减,语气淡然地回道,

    “这位记者朋友的问题问得很好,我想这也是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既然这样,那我就在此一并解释了。我剃光头,并不是什么从头再来,也不是什么哗众取宠,我就是掉发掉的,因为之前?大家?都知道的网暴事件,我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惊恐症和随眠障碍,头发快掉光了,索性就剃了个光头。”

    她说得挺云淡风轻的,说完还?俏皮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剃了头才发现,我的头型很好看。”

    她这句玩笑话,现场却没有人笑得出来,之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那个问问题的娱记更是面色涨红,羞愧得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直播间里,

    【这记者估计半夜起来都得扇自己两巴掌,再说一声“我真?该死”吧?】

    【天呐,好心疼张雅懿。】

    【懿姐加油,永远挺你?。】

    张雅懿没有为难那个娱记,淡然地转开了话题,

    “还?是不要让我个人的事情?占用大家?的时?间,我宣布,第三届美兰贫困儿童助学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下面将由我给大家?介绍本届拍卖会的拍卖规则。”

    美兰慈善拍卖会是京圈的有钱人们主动发起的,大家?每年都捐出一两件藏品参加拍卖,拍卖得来的钱会捐给当?年的公益项目。

    今年的项目是救助贫困失学儿童,拍卖方式是采用盲盒拍卖的方式,在拍卖之前?,大家?根本看不见盒子里的商品,只是通过主持人的介绍,采取盲拍的方式竞价。

    其实参加这种拍卖会,也没几个人是真?冲拍品去的,拿钱做公益,换来相应的口碑和名望,这才是等价交换。

    所?以盲盒其实只是一个媒介,大家?并不真?的在意盒子里是什么。

    路北尧看程十鸢看得还?挺认真?的,就问她,“想去现场吗?这个拍卖会会持续三天时?间,想去的话我们明天去。”

    “不去。”

    程十鸢立马拒绝了,

    “看不到商品就买回来,万一不是自己喜欢的怎么办?”

    她那一屋子的衣裳首饰,可是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的,以后入了土都恨不得带下去的好东西,可不想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路北尧给她解释,“拍卖的东西是其次,慈善拍卖会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帮助别?人。”

    程十鸢的目光盯着电视,

    “帮助别?人你?直接帮啊,还?要走?这么个过场,还?不是为了博面子,你?们有钱人就是虚伪。”

    路北尧被她怼得无话可说,且不敢还?嘴,他干脆没接话,自己拿了旁边零食盒子里的坚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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