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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冉漾默默低头看了看这人身下那双长的令人发指的腿,无言半晌。

    不过她还是放慢了脚步,只是依然目不斜视,坚决不往那张脸上看一眼,并且严格控制着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木头上。

    不然她会忍不住想起昨晚拔萝卜的梦。

    走了一会,冉漾觉得好怪。

    她忍不住客气开口道:“二公子,今晚家中有客吗?季公子一个人会不会应付不过来,您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季绪道:“应付知之他们,用不着我去。”

    冉漾脚步忽然慢了几分,“枝枝?”

    季绪道:“怎么,你认识他?”

    冉漾:“我不认识她。”

    枝枝,应该是个姑娘吧。

    是亲戚吗?或者是小孩子。

    她不仅不认识,还根本没听说过。

    一个名字不算什么,只是这突然提醒了冉漾一件事,那就是她从来没有探寻过季云澹是否有心上人这个问题。

    倘若季云澹在京城已经有心悦之人,那他们之间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抿住双唇,脸色也跟着认真了几分,她停住脚步问季绪:

    “枝枝是……季大哥的亲戚吗?”

    季绪同她一起停住脚步,长睫垂下,黑眸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隔了一会,男人才微微挑眉,道:“不是,算朋友,他们一起长大。”

    冉漾眉头蹙得越发的深。

    是青梅竹马的意思吗?

    “关系很好,还一起睡过。”

    “哪种睡?”

    “你说呢。”

    冉漾:“……”

    她感觉自己脸都白了,对自己这段时间的纠结和努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可是她明明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枝枝”。

    但之前没人提就能代表不存在吗?

    没准是他们不知道呢,季云澹和季绪虽然不太和睦,但好歹是亲兄弟,总归和外人不一样。

    季绪笑了起来,这张脸笑起来时很好看,昳丽的面庞灵动起来。

    他到底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心里这样想,冉漾还是没忍住看向了他的脸,企图让自己不那么伤心。

    “难过了?”

    冉漾如实道:“有点。”

    季绪笑得更开心了,他问:“那怎么办?”

    冉漾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晚上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可能明天会去找季公子说清楚这件事。”

    她不死心的又问:“他们真的很好吗?”

    季绪点头:“一起长大,门当户对。”

    冉漾又想起了季夫人。

    上次季夫人同她说那么一番话,居然也没提到过“枝枝”,那也就是说他们睡过之后,季云澹依然没给别人名分吗。

    可季云澹不是这样的人。

    冉漾一直觉得自己眼光挺好的。

    冉漾胡乱想着,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

    她赶紧仰头,看一眼季绪的脸。

    算了,世事不能强求。

    她心想。

    暮色下石灯散发着柔柔的光,小飞虫在周边胡乱晃着,荣耀繁华的季家府邸沐浴在夕阳下,一切都很安静。

    直到不远处传来宣扬人声,在繁盛的月季盛开处,冉漾偏头,看见了身着雪白长袍的季云澹。

    他周遭围了好几个人,身边离他最近的是个年轻男人,年岁看起来和季绪差不多大,生了双桃花眼,身材修长眉眼间有股冷气,让人不敢直视。

    但冉漾没看见那群人里有女孩。

    她目露疑惑,轻声道:“那是……”

    季绪站在她面前,轻飘飘的道:“那是知之啊,不过去认识一下?”

    冉漾:“…………”

    一起长大,门当户对。

    就说吧,她要远离季绪。

    “季绪!”年轻男人笑着朝这边招了招手,季云澹也看了过来。

    冉漾心道,这会季绪总得走了吧。

    可男人一点也不着急,他就这么站在冉漾面前,如果从季云澹那边看过来,正好能看见季绪挡了冉漾大半边身子。

    这个站位称不上暧昧,但高大的男人和到他肩头的乖巧少女,会让人觉得十分般配。

    更遑论……

    冉漾原想提醒有人叫他,但季绪忽然问她:“手里提的什么?”

    冉漾愣了愣,答:“我自己提的动。”

    说完后,她突然后知后觉季绪好像没有要给她提的意思,她兀自蜷了蜷脚趾继续补充道:“木头,我要雕东西。”

    话音才落,男人忽然倾身靠近她,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手就从她手里接过了那袋木头。

    温热的指尖短暂的碰到了她的掌心,他的脸也在冉漾眼中放大,冉漾瞪圆了眼睛,此时她脑子里还算正常。

    直到目光向下一撇,发现他提木头用的手好像是受伤的那只。

    受伤的那只。

    于是她脑中自动浮现了氤氲的水汽,随意展开搭在木桶边缘的手臂。

    以及,壮硕的粉色萝卜。

    “大哥过来了。”

    “要是被他发现我还让你拎着东西——”

    说到这里,季绪话音顿了顿。

    他承认,他方才做这个动作的确有故意给季云澹看的成分,毕竟他一直看季云澹不顺眼,季云澹不高兴了,他就高兴了。

    他这个兄长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年纪越大越是如此。

    不管发生什么,好像于他而言都是能轻松化解的小事,半点不值得他动怒。

    冉漾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季绪一直对她很好奇。

    可话虽如此。

    刚刚他其实没做什么吧?

    季绪半眯着眼睛,匪夷所思道:“你怎么又脸红了?”

    冉漾顶着张大红脸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正绞尽脑汁时,季绪道:“又发烧了?”

    她正紧张着,没听出季绪话音里的嘲讽,闻言迅速点了点头,道:“对对对对。”

    季绪:“……”

    “季绪,你做什么呢?”

    “这么多年没回来就一点没想我?”

    身后传来声音,且越来越近。

    季绪静静道:“你自己知道的吧,你这样很容易惹人误会。”

    冉漾心想,那她有什么办法。

    不过季云澹知道她有这个爱上脸的毛病,应该不会…多想吧。

    季绪转过身去,冉漾低着脑袋。

    她好想走,可是木头被季绪绑架了。

    “呦,这是哪位啊?”

    那位名叫“知之”的男人含笑望着她,目光在她跟季绪之间打转,看起来果然是误会了什么。

    唉。

    冉漾在心里叹了口气。

    支知之双手报胸,不满道:“我前几日听说云澹带回来个捧在手里的心上人,怎么?你们兄弟俩是约好了,就这样留我一个人吃孤家寡人的苦了?”

    季绪没立即否认,只悠悠看向季云澹。

    季云澹果真立即道:“行了知之,别开她玩笑。”

    支知之眉头一挑,大致明白了些。

    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冉漾,然后笑道:“原来如此,失礼了,姑娘。”

    冉漾虽然不是什么怯场的人,但是这里再怎么说人也挺多,他们面孔都很年轻,她猜测应该都是京城年轻一代权贵圈的人,季绪的朋友,今日估计是为他接风洗尘来的,她这样顶着张大红脸属实不合适。

    正要找机会离开时,季云澹善解人意的开了口:“诸位怎么都停在了这,天色不早了,先随我走吧。”

    “今流,你忙完也过来。”

    冉漾没察觉出不对,但其他熟悉季云澹的人分明能听出这话音里带些怒气。

    那群人走后,冉漾已经没心情再跟季绪说话了,多说多错,她这次坚决不会再多看季绪一眼。

    但季绪好像也对今天挺满意。

    两人相安无事的走到小院门口,冉漾朝季绪伸出手。

    她一脸疲惫道:“谢谢你,二公子。”

    季绪把那袋木头放到她手上,道:“不客气,冉姑娘。”

    冉漾接过,心想终于回来了。

    希望今天不会梦到季绪。

    与她相反,季绪看起来心情不错。

    心情不错的季绪还问她:“过几日他们去城外跑马,你去吗?知之的妹妹也在,她可以带你。”

    冉漾心想,这话是在跟她说吗。

    她又不认识他们,也不会骑马,哪怕跟季云澹也不是特别熟,她去干什么,杵那给他们当护卫吗?

    “不去。”她言简意赅

    季绪有些遗憾,他垂眸看着冉漾,道:“冉姑娘,有件事想告诉你。”

    冉漾竖起耳朵:“什么?”

    季绪看着她桃粉的柔软脸颊,道:“你脸红的样子真的……”

    冉漾抓紧袋子。

    “很像个大番茄。”他补充完整。

    第7章

    运气

    “送你。”

    灯烛辉煌,窗外虫鸣声声入耳。

    冉漾独身坐在妆台前,身上随便披了件外衫,乌黑的发丝乖顺的垂在肩颈。

    一盏烛火摇摇晃晃,在她在她脸上印出柔和的光。

    此时已临近戌时末,她还在坐着这挑灯夜战挣她的工钱,妆台上有些凌乱,杂七杂八摆着各类木头,她手里一把刻刀,脚下都是木屑。

    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旁边已经摆了四个弧度圆润的小元宝。

    她刻一个大概可以挣九十文,倘若她手快的话,两天就可以挣一两银子。

    不过一直给人做小工不是长远之计,这样的活也不是天天都有,京城机遇多,等她娘亲过来后,她计划去租一个铺子。

    这其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毕竟她以前做生意就亏过一次。

    往事难堪回首,她从小到大想做什么少有不成功的时候,因为她勤奋又耐心,脑子也不笨,人生第一次绝望是在去年年初。

    那时她攒下一笔钱,决定做生意。

    在她当初的那个小镇,茶叶香料布匹等等行业都已有不少商铺,所产完全超过了当地人的需求,所以不少商人会沿运河把东西出售别的地方。

    货船来来往往,反倒是最紧缺的。

    冉漾拿出自己攒的一半钱财,同人一起买了个小型货船。

    事实证明,她眼光独到,刚开始那艘小货船简直开冒烟,也挣了不少钱。直到两月后,他们遇上了几十年难遇的水患。

    运河的巨浪轻轻一拍,把她的小船连同她的挣钱梦拍到了河底。

    一开始,她觉得是自己太倒霉。

    后面又不太服气的做了些别的生意,但效益都不算太好。

    所以对季云澹有好感也不是无迹可寻,毕竟他做生意是真的很厉害,她很佩服他。

    不仅如此,冉漾也能看出来季云澹对族中小辈的宽和与帮助,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格外的敬重和维护他。

    除了季绪。

    “嘶……”

    下错刀了。

    冉漾懊悔的停手,看着手里的木头思索着应该怎么补救。

    观察了半天,发现补救不了。

    九十文居然就这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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