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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然后,陈佳玉像从来没被打搅,再度跪拜,往四面佛的第二个面祈求相同的愿望,再到第三个面、第四个面……她像一个绝望的信徒,呈现一种?执拗的愚态,好像出了酬神拜佛,找到不第二条出路。

    钟嘉聿不信神佛,即便被鳄鱼吃人的噩梦魇住的数个夜晚,也不曾想过借助秘术破解。这一刻,他第一次体会?到酬神拜佛的奇妙。妙不在神力?,而在他真切目睹了爱他之人为他祈愿的虔诚,多年的孤苦与漂泊在这一刻消解,只剩下一颗赤诚真心被那个人敬若神明?地捧在手?上。

    钟嘉聿依旧不信神佛,但?不可能不为陈佳玉动容。

    他决然跨进佛堂。

    陈佳玉祈愿完毕,回到四面佛的正面,又留意一下外头?。目光落到钟嘉聿吊在胸前?的手?上,细看好像拇指处裹得最肿胀。

    昨日就在酝酿的疑问悄然翻滚出口?,“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钟嘉聿苦恼没法?藏至身后。

    陈佳玉明?明?白白瞪他一眼,仿佛无声埋怨“这还叫没事”,泪意有增无减。她该把他拉到角落说话,最好再亲一下,抱一下,但?万一被发现,更加百口?莫辩。

    “你?快别哭,”钟嘉聿也回头?警惕一眼,“药吃了吗?”

    “嗯。”陈佳玉匆忙用指腹印了印眼角。

    钟嘉聿眼神有些?复杂,不知是不是遗憾没亲眼看着她吞药。他用生命换回来的药,有权利见证与保证它的用途。

    “别那样看着我,好像我有嫌疑一样。”

    陈佳玉轻声埋怨,别开眼不想看他,不一瞬又舍不得千载难逢的机会?,便盯住他问:“手?到底怎么?了?”

    “你?都这样了,”钟嘉聿出其不意用食指关节轻刮一下陈佳玉红润的脸颊,“等下掉珍珠就麻烦了。”

    “你?再废话我真的哭给你?看!”陈佳玉薄恼道,捂着他留下的细微触觉,像护着一团小小的火。

    昨日好不容易见面,才不过一瞬就擦肩而过,连一句关心都来不及出口?。熬了一天终于说上话,钟嘉聿偏偏守口?如瓶。

    美人的眼泪与祈祷彻底瓦解他无谓的坚持,钟嘉聿松口?道:“拇指接上了,别担心。”

    他的妥协还是留着几分神秘感,陈佳玉犹不满足,恨不能透视纱布看一眼,确认是不是原来的手?指,或者让他捧起她的脸颊,以拇指轻轻抚摸,不然总放心不下。

    ,尽在晋江文学城

    倏然间,沙沙沙沙,窸窣不止,不远处传来碾压碎石子?的声响。

    有人过来了。

    停车坪和入园的必经之路铺了碎石子?,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防贼。

    “我走了。”钟嘉聿神色遽然一变,匆忙丢下三个字,便转身回到原来的散步路径,也许都来不及看清陈佳玉配合的点头?。

    陈佳玉一颗心饱胀又酸涩,拧出苦涩的汁,都是关于他的痛楚。她甚至来不及问,会?不会?觉得她祈愿的姿态傻气又无能。如果钟嘉聿是一颗高悍大树,陈佳玉除了像蕨类一样依附,好像没法?再为他做些?什么?。

    陈佳玉开始有意识在“老时间”出现在佛堂和水景园的六角亭,希望钟嘉聿能算对时间碰上。

    然而计划不太奏效。

    这天候着书房门洞开,陈佳玉接过莲姐的果盘端进去,小心翼翼搁在周繁辉跟前?的茶几上,用小叉插了一块西瓜,以手?虚托准备喂给自己?。

    周繁辉的眼神便拐过来了。

    陈佳玉右手?腕僵硬一拐,送到他唇边。

    她笑了笑,换了另一根小叉喂自己?,自言自语:“还挺甜。”

    “没有我们小玉甜。”周繁辉笑吟吟道。

    陈佳玉估摸他心情不错,便直奔主题:“这几天好像没见到张维奇,已经走了吗?”

    就算是义弟,也不可能在义兄家久居。

    周繁辉双眼危险半眯,冷不丁道:“想他了?”

    陈佳玉慢条斯理把小叉搁回旁边瓷筷托,心底又涌起深藏秘密的刺激与危机感,声音莫名稍显紧绷,复述打过无数遍的草稿,“之前?张维奇有空,我才有机会?出门逛逛,这好几天呆在家,想出去突然就想起来了。员工缺勤太久,老板总会?有意见。只是一个比喻,叔叔才是老板,我不是。”

    “我是老板,你?当然是老板娘。”周繁辉的手?又危险地攀上陈佳玉的膝头?,当年他也是这般循序渐进占有她。

    陈佳玉故意咬爆一块西瓜,汁水狼狈溅射,正好起身抽纸巾避开他的魔爪。

    “张维奇回中国了。”

    周繁辉随口?赏了她答案,语气轻松自然,好像当张维奇回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茶园,喊人的时候一条电话立刻待命。

    “什么??”

    纸巾多少像口?罩一样挡住她大半神情,陈佳玉得以掩饰一脸的惊讶。掩饰不了的慌乱,悄悄充斥了整个心房。

    她想过他去赌场,去茶园,去橡胶园,唯独没想过他会?离开金三角。他曾答应过走的时候把她带走……

    “张维奇也是中国人,回去不是很正常?

    ”

    周繁辉蹙眉示意多宝格上的雪茄,陈佳玉只得起身帮他取一支。

    话题就此终结,刨根问底容易露马脚。

    也许周繁辉留宿张维奇已是酬谢救命之恩,不知道张维奇伤势的恢复情况,如若不幸造成残疾,影响日常,说不定?此行回国周繁辉给了他一笔补偿金“隐退养老”,再也不回来了。

    陈佳玉以为钟嘉聿那句“阿嫂,我们结束了”是场面话,只是告诉她已经结束周繁辉安排的任务,下意识觉得跟她无关,毕竟钟嘉聿在第三人在场时,从来不会?把她纳入“我们”的范畴。

    原来那一颗用命换回的“红豆”是一个句号。

    钟嘉聿甚至跟她道过别。

    第

    27

    章

    周繁辉这一趟“边境贸易”不顺利,

    自然把给陈佳玉找保镖一事抛诸脑后。陈佳玉失去理想人选,同样兴致缺缺。

    夏雨淅沥不尽,潮湿到了心底。

    一天半夜,周繁辉给夜雨闹醒,

    一摸身旁空落落,

    被?窝冰凉凉,

    他猛然坐起,

    “小玉——!”

    空旷的卧室竟传来空洞的回音。

    周繁辉掀被?下床,先找去浴室。上一次的场景闪现眼前,陈佳玉泡在?一缸淡红血水里,

    往外挣扎,

    抬起的半张脸仍挂着讥嘲。

    眨眨眼,

    幻象消失。浴室空无一人。

    周繁辉骂了一句,

    开门找去书房。

    陈佳玉半夜偷溜,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哪怕她?起夜,

    他也不可能毫无觉察。

    可他凭什么认为以陈佳玉倔强的个性和对他的厌嫌,

    会殉命在?她?曾经受辱的地方?周繁辉既骂陈佳玉不告而别,也骂自己昏聩迟钝。

    书房依旧杳无踪影。

    “陈佳玉——!”周繁辉沿着旋梯找到一楼客厅,甚至一路往地下娱乐厅、吧台和会客厅叫了一路。

    最后才气喘吁吁回到一楼的风雨连廊。

    只?有一只?白猫蹲在?栏杆,

    想必给滴水廊檐阻断去路。这只?小畜生嗅到生人气味立刻警觉,

    跟它的主人一样,

    又媚又精。

    周繁辉再踏近一步,

    白猫立刻逃出三?米,

    警惕回头,

    尾巴压低轻摆,

    有变粗的势头。

    “小畜生!你主人死哪去了?”

    白猫自然不会回应,三?步一回头,

    谨慎遁走。

    虫鸣暂歇,水滴断续,黑夜寂然无声,半空冷不丁飘落一道清魅女声:“它的名?字叫烟仔,二手烟的烟。”

    周繁辉浑身一僵,循声走出连廊,仰头寻找。

    卧室阳台的栏杆侧坐着一道清丽身影,灯影朦胧也掩不住那一份魅惑的气质,叫人忍不住从?嗓音补全主人的美貌。一点猩红在?她?唇指间忽明忽暗,陈佳玉正抽着周繁辉的手工雪茄。

    周繁辉按捺住不悦,怕气翻了她?,甚至挤出笑容,“三?更半夜,我们小玉坐那里干什么?”

    陈佳玉一手撑在?栏杆边缘,懒散抽了一口雪茄,第一次俯视周繁辉。四十岁的男人缩成一个近乎二维的黑影,看?起来与朝她?挥刀的暴徒判若两人,苍老又脆弱不堪。陈佳玉竟涌起一股翻下去砸死他的冲动。

    新闻报道过有人跳楼砸死路人,以前陈佳玉祈祷不要变成倒霉路人,没想到竟然有羡慕当事人几率的一天。

    这个念头令陈佳玉隐然兴奋。

    “房间里闷,出来透透气。”陈佳玉凉凉地说。,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繁辉摆出前所未有的好脾气,哄道:“小玉啊,二楼不高,摔下来半身不遂比死更难受,听叔叔的话,快回到房间里睡觉。”

    “你以为我会自杀?”陈佳玉冷笑。

    “不,”周繁辉压住脾气,“我们小玉那么坚强,叔叔相信小玉不会做这种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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