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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5

    刑苍低头看了一眼,目光如刀,冷冷一哼:

    这分明就是墨将军夫人!你竟敢睁眼瞎扯?怕是连看都没看清楚,就妄下定论了吧!夜隼,我看你这酆都判官的位置,是坐得太久了!

    你稍安勿躁!药王谷的长老已被我请来,他马上就到!

    正说话间,一道火光破空而来。

    我抬眼望去,那是一辆通体暗红的灵车,车身刻着药王谷的独有纹饰。

    见到它的瞬间,我仿佛整颗心都沉入了谷底,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滚落。

    娘,您有救了!

    夜隼的脸色却陡然剧变。

    不可能……这不可能……墨将军夫人今日不是应该在灵山祈福么?

    眼看母亲被小心翼翼地抬入灵车,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然而夜隼却仍不肯认错,他脸上满是挣扎,言辞更是荒唐可笑。

    假的!一定是假的!墨离,一定是你搞的鬼!刑苍,你该不会被她收买了吧?

    听到他竟然为了偏袒墨重阙和墨涟漪,而不惜恶意怀疑刑苍,我胸腔里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一个转身,我快步走向夜隼,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我一掌抽得偏过了头。

    夜隼,我真是瞎了眼,竟会觉得你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我声音发颤,却掷地有声:

    你偏袒我的哥哥和墨涟漪,不仅拦着我求助,还纵容属下对我动手。即便你觉得有所蹊跷,难道不该先查清楚再说么?

    连我这个外人都懂得公正无私,你身为判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阻,你根本不是怀疑我撒谎,而是滥用职权替墨涟漪报复我!

    他脸色僵硬,嘴唇翕动几下: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怕你胡闹误事罢了。我担心你的鲁莽会连累重阙和你妹妹,怎么能算是报复呢?

    若你平日里懂事一些,我今日又怎会拦着你?

    我闭了闭眼,抑住胸口翻涌的怒意:好一个拦着我!既然如此,那便等刑苍禀告阎王陛下吧。

    睁开眼时,我的目光冷如寒霜:夜隼,你做的好事,我定会一字不漏地告诉陛下!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声音里也透出了慌乱:

    快去将消息传给墨重阙,让他立刻赶回酆都。

    伴随着他的话语,一只通体黝黑的鬼蝠自他掌心飞出。

    看到这一幕,我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

    夜隼从一开始便与哥哥勾结,早已知晓将军府的危难,却选择袖手旁观!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手握诛邪剑,剑气凌然,于虚空中轻轻一挥。

    只听一声清脆的断裂响起,那缠绕在我们之间的血色姻缘线,应声而断,化作点点红光坠入忘川河中。

    夜隼,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他面色灰败,踉跄后退数步,低声恳求:

    墨离,这次是我的错……但请你放心,我会让墨家倾尽全力救治夫人,也会亲自登门赔罪,只求你别……

    别忘了,我们终究会成为姻亲啊……

    姻亲?我挑起帘子,冷冷看着他,

    像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我墨离是万万不会要的。

    等见到阎王,我会亲自请求退婚。

    他的脸色越发惨白,唇角甚至渗出了血丝。

    我放下帘子,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紧紧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我泪如泉涌。

    前世为何就没能早些认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这一世,他仍旧险些将我们母女逼入绝境!

    灵车平稳地驶入地府宫殿,我整整守候了一夜。

    直到药王谷长老引燃神农鼎,鼎中缓缓升腾起母亲独有的混元真气时,我方才终于松了口气。

    夫人元神无碍,只需静养即可。

    长老含笑而语,所幸救治及时,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听到这里,我喜极而泣,不住道谢。

    前世母亲元神破碎,再难凝聚金身,命灯也早早熄灭。

    如今,她不仅安然无恙,那盏黯淡的命灯竟悄然重燃!

    再也不是前世那般无力回天。

    青鸢低声提醒:

    城中恶灵已被拘押,酆都城恢复了秩序。主人还是先回墨府换件衣衫吧,等督军回来,陛下定会召见您。

    我低头看着自己满身血污与破损的衣裙,应了一声,带着青鸢返回墨府。

    然而入目所见,却让我心口一阵发紧。

    永夜裂缝自府邸中央裂开,宛若吞噬光明的深渊,将整个家族分割成两半。

    看着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竟沦为如此境地,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青鸢扶着我回到院子,一路上仍忿忿难平:

    大少爷真是太过分了!夜隼放出那么多鬼蝠催促,他依旧迟迟不归。还是刑苍看不过眼,让人强行唤了他。

    她红着眼圈:主人,我们成这样了,他们竟还有闲情逸致!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上辈子,也是如此。

    我们苦苦支撑到天黑才等来援兵,那漫长的等待为何无人察觉异常?

    如今再看分明不过是墨重阙早已通知夜隼袖手旁观!

    想到这些,我抱紧青鸢低声喃喃:幸好……幸好这一世,你还活着……

    青鸢闻言也哽咽着抱住我,而就在这时,一声巨响猛然传来,我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6

    来人正是墨重阙,我的亲哥哥。

    此刻,他手持炼魂幡,周身被九幽冥火环绕。

    见到我与青鸢,他冷笑一声:果然,一切都是你自编自导的好戏!

    墨离,你真是疯了!不仅编造母亲和恶鬼之事,竟还敢引天雷烧家,毁我墨家根基!

    他的目光如刀,嗓音冷冽,炼魂幡直指我的眉心:

    今日,我便代替死去的父亲,行家法清理门户!

    跪下!他厉声喝道。

    我不!我一动不动,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冰冷。

    九幽城内皆知恶鬼肆虐之事,随便找个鬼修便可问个清楚。哥哥,你一句询问都没有,就要判我死刑。你究竟有多恨我?

    他眉头紧皱,似乎被我的话刺痛,可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一阵抽噎。

    姐姐,你为何还是这般倔强不肯认错,还敢质问哥哥?是墨涟漪。

    她一袭雪白衣裙,眼中泪光盈盈。

    若真有恶鬼攻城,为何你如此泰然自若?为何天雷降下时,偏偏我的院落被毁,而姐姐你的却毫发无损?

    她的声音逐渐悲戚,泪珠滚滚而落:

    姐姐,你怎能这么狠心?竟然用天雷摧毁我的居所!那里面还有哥哥亲手为我种下的梧桐树呢!

    姐姐,你若是恨我,不如直接杀了我便是!为何非要毁掉那些属于哥哥留给我的东西!

    她的泪水沾湿衣襟,但嘴角却悄然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墨重阙听得眼眶赤红,炼魂幡腾起更炽烈的九幽冥火,他猛地挥剑向我刺来:墨离,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剑锋擦着我的肩膀而过,我险些站立不稳,却稳住了脚步。

    看着他决绝的目光,我只觉得满心悲凉,从前世到今生都未解开的疑问,终于脱口而出。

    我们明明同出一母,为何你却如此偏袒一个区区养女?甚至为了她处处打压自己的亲妹妹!现在又因她的几句指控,就要置我于死地!

    我的嗓音微颤,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哥哥,你究竟真的是我的哥哥么?

    墨重阙的眼神冷漠如冰,他轻嗤一声:你竟还有脸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你从未反思过自己的过错。

    从小到大,你仗着嫡女身份,凡事都要压我一头!女子不该修行,你却偏偏修得最好,让我屡屡被父亲斥责不如你!

    后来更是不安分守己,非要与各方修士来往密切,让旁人都说墨家大主人比大少爷更能干。你可知,这让我颜面何存?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我让你嫁给我的同僚,为墨家换取盟友,你却死活不肯!你竟然擅自定下与夜隼的姻缘,夺走了涟漪爱慕之人!

    墨离,你是我的妹妹,却如此自私阴毒!你哪里比得上涟漪,她永远都那么柔顺温婉!若可选择,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妹妹!

    听着这些话,我只觉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泪水无声滑落,我却笑了出来。

    原来,我前世今生,为这个家付出的所有努力,在他眼中竟成了阴毒和罪孽。

    我修行,是为了让他为我骄傲。

    我结交修士,是因父亲陨落后,需要有人替墨家打点外事,为他稳住局势。

    我不愿嫁给他的同僚,是因那人杀妻三人,一身煞气滔天。

    至于夜隼,是夜家主动求娶,说若我嫁过去,可助哥哥升迁。

    可如今看来,我费尽心血为他筹谋的一切,竟成了罪无可恕的理由。

    而我竭力守护的家人,却在背后恨不得将我置于死地。

    我抬起头,看着墨重阙那双满是厌恶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平静:

    若可以,我也不愿意你这样的人是我的哥哥。

    此刻,我已不再愤怒,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争辩什么。

    现在,我们断了这孽缘吧。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自云端传来:

    阎王有令,三位请速速来阎王殿!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破空而来,那是阎罗亲手持往生镜降临。

    顷刻间,无数鬼差涌现,将整个诛鬼台封锁得水泄不通。

    就在所有人屏息凝神之际,一道女声响起:

    阿离!快到娘亲身边!

    是母亲!我扑到她怀里泪流满面。

    她的金身不知何时苏醒,此刻正端坐于金莲法相之上,那双深邃的眸子直直盯着墨重阙。

    墨涟漪却开口:娘!您怎么还是如此偏心她!你可知道她已经下闯了大祸了么?

    7

    大祸?母亲的声音冷得像覆了霜的寒铁。

    我看,惹下大祸的人,是你们俩!

    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墨重阙和墨涟漪。

    墨涟漪微微一颤,似乎被这一指吓得无所适从。

    娘!您怎能这样对涟漪!墨重阙语气中满是责怪。

    她虽不是您亲生的,可比起墨离,她更知礼守规,更懂事体啊!

    他的话刺得我心口发疼,竟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口。

    母亲,您不会也是听信了墨离的胡言乱语吧?真的以为有什么妖邪肆虐酆都?

    墨重阙抬手扫了扫身上的甲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如何可能?他冷笑出声,手中的玄铁长枪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

    区区妖邪,五年前便已被我率兵诛灭。如今不过是她虚构谎言,欺骗您罢了!

    你!母亲气得浑身发颤,脸色陡然苍白如纸。

    我连忙上前扶住她,却感到她周身冰冷得让人心悸。

    母亲。我轻声唤了一句,却被母亲抬手阻止。

    她挣开我的手,直视着墨重阙,声音压抑而低沉:

    重阙,你看看我的脸色,苍白疲惫,满身血腥之气,这就是你口中虚构的谎言?

    墨重阙眉头一皱,却仍不肯退让半分:

    母亲,您不过是中了墨离的计策!她就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说着,目光冰冷地扫过我,我早就看穿了她的用意!

    母亲听到此处,忽然苦笑了一声:

    我竟不知,我养大的儿子,不仅将一个养女视作心头肉,竟还要以灭魂剑逼迫自己的生母。

    墨重阙的脸色顿时变了: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母亲却像没听到似的,只是摇了摇头:

    好,好……我今日才知道,我竟教出一个宁为养女折腰,也要对嫡妹恩将仇报的好儿子!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墨重阙却仿佛被激怒一般,一步上前祭出腰间灭魂剑指向我。

    他低吼:既然如此,那今日要么她死,要么我亡!

    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要用灭魂剑威胁母亲?

    墨重阙!我几乎是喊了出来,却被他的眼神生生压了回去。

    墨离,你害得涟漪受尽委屈,还想装无辜?

    他说着转向母亲,母亲,这样的恶毒之人留在家中,只会祸乱不休!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墨涟漪便梨花带雨地跪倒在地:

    母亲,若您真觉得是我的错,那便赶我走好了。是我不好,是我让哥哥为难了!

    够了!墨重阙怒喝一声,一把将墨涟漪扶起,

    涟漪,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家人之间若没有半分信任,又何必再称作家人!

    他的目光忽然扫过母亲和我:像他们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从今往后,我们二人相依为命,再不与他们为伍!

    听到此处,我只觉得一阵恶寒。

    这就是我的兄长?那个从小护着我的人?

    不,他早就变了。

    从他为了墨涟漪,一次次与我们为敌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那个兄长了。

    够了。母亲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雪初融时刺骨的寒流,

    既然你如此决绝,那便如你所愿。

    说罢,她挥袖间,一卷魂契文书便出现在空中。

    金光乍现,又在下一刻化作无数碎片。

    从今日起,我与你母子缘尽!她的话如同判决,将墨重阙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斩断。

    他愣住了。

    他不相信母亲竟会做得如此决绝。

    不……他喃喃自语,手中的灭魂剑险些落地。

    可母亲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转身扶住我的手,道:墨离,我们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墨重阙面色煞白,而墨涟漪却又哭又喊,妄图挽回局面。

    但这一切都已无关紧要。

    8

    阎王驾临。

    森冷的阴风骤起,黄泉之气弥漫整个酆都将军府。

    他身后,是身披墨甲的刑苍,阎罗亲卫统领。

    阎王,刑统领。墨重阙单膝跪地,声音颤抖,额头贴地:

    此次皆因小妹任性妄为,惊扰阎王与阴司大军,罪责在臣。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苦涩与决绝:

    小妹墨离若犯下错事,当由我亲自惩治,绝不姑息徇私。

    好一个严于律己的酆都大将军。

    阎王冷哼一声,目光转向我:墨离,你又如何?

    我心如刀绞,强迫自己抬头直视阎王那无情的双眼:臣女甘愿受罚。

    很好!阎王忽然扬声,手中往生镜霎时浮空而起,黑色光芒大作,刺破长夜。

    镜面之上投射出一段影像,十万冤魂同时哭啸,那凄厉的哀嚎声让人灵魂颤栗。

    镜中所现,赫然是墨重阙的身影。

    他私开鬼门,引来无数阴魂厉鬼,又命令守城鬼卒撤离酆都周边,为的竟是替墨涟漪庆生!

    我只觉得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母亲更是紧紧攥住我的手,她瘦削的肩膀不住颤抖。

    哥哥,他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种事?

    墨重阙!刑苍森冷的声音响起,他手腕一动,瞬间穿透了墨重阙的琵琶骨。

    鲜血如泉涌出,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你可知,你这一念之差,酆都鬼门失守,十万冤魂逃逸,不少孤魂野鬼甚至冲入阎王殿!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给涟漪一个难忘的生辰……

    墨重阙挣扎着辩解,他痛苦地看向墨涟漪,

    涟漪,你告诉他们,这不是我的本意……

    而墨涟漪却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忽然发出一声尖叫,那声音凄厉刺耳,她猛地转身试图逃跑。

    果然如此。刑苍冷笑一声,大手一挥,一簇红莲业火从空中降下,将墨涟漪牢牢笼罩。

    火焰燃烧间,她身上的皮肉迅速焦黑剥落,而后散落成灰。

    最终显露出的,是一朵通体猩红、妖异至极的彼岸花精魄!

    竟然是你!墨重阙目眦欲裂,他拼命挣扎,却被噬魂链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墨涟漪早在数年前便死于一场劫掠。

    刑苍冷声道,你身边这个所谓的妹妹,不过是花妖冒名顶替。

    往生镜再次显现,那段模糊的记忆被清晰地投映出来。

    画面中,是一个通体艳红的彼岸花妖,她轻轻抬手,一缕黑气侵入墨重阙的眉心。

    那正是噬魂钉!此刻,它从墨重阙心口缓缓拔出,如同一根燃烧着地狱烈焰的烙铁。

    这是怎么回事……墨重阙喃喃着,一张俊美的脸变得扭曲而痛苦,涟漪,我疼爱你多年,你竟然……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不……不是这样,我只是想做个好哥哥……

    你不过是在她身上寻找作为兄长的快意罢了。

    我冷冷开口,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她说的话难道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她不过是顺着你的私欲,将你的狂妄化为现实。

    墨重阙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那双曾经意气风发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绝望。

    9

    墨重阙瘫软在地,浑身冷汗淋漓,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喘息声。

    当阴冷的鬼差拖着他向殿外走去时,他像是猛然清醒过来,惊恐地挣扎着,嘶哑的声音撕裂了大殿的沉寂:娘!救我!我是您的亲生骨血啊!您不能看着我堕入无间地狱啊!

    他的声音愈发凄厉,带着哀恸与绝望:娘,救我——!

    我缓缓转过头,看向站在大殿之上的母亲。

    她双目紧闭,脸上的痛楚如刀刻般深沉。

    我的心猛然一颤,母亲终究不是我,她无法感同身受。

    她没有经历前世那种孤立无援的绝境,也未曾被自己的亲生骨肉亲手送入黄泉。

    她的心中或许仍存一丝希冀,希冀那个被自己悉心养育的长子并非真正的恶魔。

    娘……我喃喃出声,想要劝她再无半分犹疑。

    然而母亲却挥手止住了我的话,声音疲惫而低沉:墨离,不必多说了。

    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似要将这一生的悔恨尽数吐出:

    是我无能,未能护你周全。但今日,他必须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墨重阙被拖入了锁魂牢,与墨涟漪关押在同一处。

    墨重阙在幽冷的牢中醒来时,昔日凌厉的眼瞳如今满是惊恐与愤怒。

    他看向一旁同样狼狈不堪的墨涟漪,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是这个他曾以为柔弱无害的养妹,将自己一步步引向深渊。

    他怒吼着扑向她,挥起双拳,嘶声咒骂:

    贱人!是你害了我!你这毒妇!早知道,当初就该将那些妖族乱兵一并诛灭!

    墨涟漪蜷缩在地,面色苍白如纸,跪地求饶。

    与此同时,酆都判官夜隼在阎罗殿外跪了三日三夜,为墨重阙求情。

    然而,无论他如何苦苦哀求,都无法撼动阎王的一丝怜悯。

    最终,他被剥去神职,削去判官印,在三生石前留下诅咒:尔等必永堕无间!

    墨涟漪听到这句诅咒时瑟缩了一下,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蜷缩在角落中,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半个月后,有关妖族乱兵入侵酆都之事被查得清楚,那些曾在城中阻拦我、鞭打我、辱骂青鸢的冥兵冥将皆被押至魂断台问斩。

    行刑那日,我与母亲谁也没有去,只是静静地待在祖祠前,为列祖列宗上了一炷香。

    青鸢站在我身旁,小声问道:主人,我们要为大少爷收尸么?

    我摇了摇头,手中的香火轻轻抖动了一下,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我闭上眼,低声说道:这是为谁烧的?

    不是为他。我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是为前世那孤立无援、死于最美年华的自己。

    这一世,我救下了母亲,也救下了自己,再不会让那些恶人有机会玷污我的灵魂。

    半年后,我因英勇护母之事被阎王封为渡魂使。

    十万阴兵齐聚忘川河畔,高声齐诵:恭迎碧霞元君!

    此时此刻,再没有人敢站出来质疑我的资格,也没有人会说我不配站上这高台。

    百鬼俯首,万灵跪拜。

    就在典礼结束后,当十万阴兵散去,我站在忘川河畔遥望,看见一队罪魂被押送至彼岸。

    其中有一道身影格外熟悉,那是夜隼。

    他透过熙攘的人群向我望来,那双眼中满是悔恨。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我轻轻闭上眼,转身关上了门。

    这一世,没有他们的欺凌,我会拥有崭新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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