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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她好像和贝珍佳去那片了。”有位同学指指方向。

    韦老师找到钟远萤,说:“你过去看看付烬,他想剖柚子,划伤了手,还不让人碰。”

    这次秋游规定四年级以下的孩子不要私自用刀,摘完柚子,等老师和高年级的同学帮忙,没想到付烬自己带了刀。

    最调皮的学生都没出问题,却是最安静的付烬出了事。

    韦老师想了想,最终归因付烬太孤僻,所以不好意思开口让人帮忙。

    有两位校医随行,但他不让人碰,韦老师知道付烬和钟远萤的关系,只好来找她帮忙照看下。

    钟远萤:“好,老师你带我去吧。”

    付烬还是低头蹲在那处角落没动,钟远萤来的时候他才有所反应。

    韦老师刚把人带过来,又瞅见别的学生在搞事情,“蒋易盛,不许爬树,摔下来怎么办?!”

    钟远萤蹲下来,看见柚子被切开一半,露出里面的白皮,衬得鲜血刺目,地上留下许多滴血,还有一把锋刃带血的刀。

    付烬的四根手指被斜斜的划了一刀,伤口很深,这么长时间也没凝住血。

    看样子确实是切开柚子时,不小心划伤的。

    钟远萤没什么表情,在校医的指导下帮他包扎好伤口。

    一步一步地,付烬都紧紧盯着她看,她依旧神色淡淡,最后帮他剥了三个柚子,一片片地拆开,确定够他吃了,便毫不留念地转身,准备离开。

    付烬慌忙地抓住她校服衣摆。

    她侧头,低眸看眼他的手,平淡道:“还不够吗?”

    付烬瞬间脸色煞白,手指僵颤地松开。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听到自己心弦绷断的声音。

    原来她都知道,知道他是故意的,知道他是永远也成不了正常人的怪物。

    而这一刻,付烬也清楚地认识到,他触碰到了钟远萤的底线。

    孟梅娟是她的底线,有关于她妈妈的一切都是。

    他向钟远萤敞开世界,而她对他树立起城墙。

    后来,付烬渐渐学会退让、隐忍和克制,学会做钟远萤和他人热闹时的背景板,学会跟在她身后做沉默的影子,等待她回首的目光。

    可他再也没能走进她心里。

    回忆付烬漫长的童年,好像只有两件事。

    他在做她无声的影子,以及盯着将两处房间分隔的墙壁发呆,在无数个长夜里,心中默数——

    还有多久能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明天初高中一章,后天大学一章。

    这是只是回忆嘛,这样说是不是可以减轻心痛值(挠头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汪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最好

    40瓶;粥粥今天吃啥呢

    28瓶;孟鹤堂的小姑娘

    10瓶;梅子酱吃吗

    5瓶

    第29章

    过往08

    因为付烬路线的刻板行为消失,

    他作为付家的人,每年都要回祖宅参加家族会议。

    到这一日,

    付菱青带付烬坐车回去。

    贝珍佳来找钟远萤玩,

    进入别墅范围,

    环顾四周惊叹道:“你家好大!”

    “不是我家。”钟远萤说。

    贝珍佳想起钟远萤之前住的地方,

    阴暗狭小的单间出租房,连玻璃窗都是灰扑扑的。

    “我们会不会迷路?”她岔开话题。

    “不会,

    这条路从正门口直通别墅,”钟远萤看她一眼,“带玩的没?”

    贝珍佳晃晃背后的书包:“带了一书包的漫画。”

    “我本来想说你什么都没带的话,

    客厅里也有玩具。”

    贝珍佳以为有玩具是指三四个,谁知多到眼花缭乱,

    无从下手。

    其中一个拼图她知道,

    当初她在电视广告上看见,嚷嚷着要买,差点被贝妈揍。

    钟远萤更感兴趣的是漫画,

    贝珍佳把书包里的漫画倒出来给她,

    然后满眼亮光的低头玩那个拼图。

    不知过了多久,一大片阴影落在她们头上。

    贝珍佳抬起头,

    看见钟历高阴沉的脸,

    讪讪道:“叔、叔叔好......”

    钟历高全然略过她,看向钟远萤,声音严厉:“今天我不打电话挨个问过你的老师,还不知道你这么能耐!”

    “让你去讨好付烬,

    你对他不理不睬。”

    钟历高指了指她面前的漫画,“要你学习,你才排第几名?一天搞这种不三不四的事情!”

    钟远萤撇开头,懒得理他。

    钟历高怒意更盛,音量提高得犹如上空炸响的惊雷,“他是付家的人,钟远萤你是什么东西?”

    “你以为这些能让你得到什么!”他拿起那些漫画书,直接扔下窗外,甚至还怒气冲冲地上楼进入她的房间,将她桌上的画稿全部扔下楼。

    钟远萤知道钟历高要她认错屈服的姿态,她偏要倔着,仰起头,凶眼瞪他。

    眼前女孩倔强的脸却和那个女人怯懦的脸重合,钟历高冷嗤一声:“你妈什么都配不上。”

    “你和你妈一样,你以为你能配得上什么?”

    说完,他抬起手,重重落下。

    ......

    ——

    这次的事情,钟历高没像之前那样在楼上房间里进行,客厅的保姆看见,立即打电话通知付菱青。

    在开家族会议时,付菱青手机关机,等她出来接到消息,便连忙带付烬赶回别墅。

    付菱青一向温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愠怒神色,包也没来得及放,直接叫钟历高进茶厅谈话。

    付家的家教要求大人工作情绪不能带回家,负面情绪不轻易在孩子面前展现。在孩子面前争执会留下不好的影响,而且也太过难看。

    付烬只听付菱青说了大概,回来又仔细询问张姨。

    张姨:“那些书是另外一个小姑娘带来的,她都被吓懵在原地了,后来老李开车把她送回去。”

    “只打了一巴掌,后面我们给拦下了,哪能让他打孩子......”

    付烬点点头,快步上楼。

    钟远萤听见敲门声,不用猜也知道是付烬,只有他才会持之以恒地敲出匀速节奏。

    她把冰袋搁到一边,侧躺在床,遮住左脸。

    “进来吧,没反锁。”

    付烬走进来,坐在她床边的木椅上,垂眸看她。

    钟远萤:“你来干什么。”

    “哭了吗?”他见她眼眶有点红。

    这个年纪的小孩有点爱装小大人,莫名觉得哭是很丢脸的事,她轻哼一声:“才没有。”

    付烬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过了许久,钟远萤哼哼唧唧地:“一点点,就一点点。”

    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她干脆躺平,从枕边拿起冰袋,准备继续敷脸,忽然温凉的指腹轻轻触碰她的脸侧。

    “右手?”他问。

    “什么。”钟远萤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低声问:“疼吗?”

    钟远萤挺认真地想了想,说:“还行吧。”

    她来到别墅三年,没再被钟历高打过,这一下比起之前那些不算什么,真正刺伤到她的是他对孟梅娟轻蔑鄙夷和厌恶的语言神态。

    不知道付菱青和钟历高说了什么,他出来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走向自己房间,看见付烬半倚着墙,站在门边,似乎在等他。

    钟历高立刻露出对待客户般诚恳的笑容:“阿烬,怎么了?”

    付烬只摇摇头,示意他进门。

    “那好,你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告诉我一声就行——”

    钟历高边说着边开门,谁知突然被付烬猛地一推,身体往前倾倒,右手堪堪抓住门框想稳住身形,结果付烬握住门把手,用力关门。

    “啊啊啊——”

    门夹住四根手指,发出令人牙酸的骨折声。

    “松、放......”钟历高发出不成音调的哀嚎声。

    他的房间就在一楼,离客厅近,张姨和付菱青听见动静,赶了过来。

    当她们看见付烬在做什么,心头一怵,更让她们不敢置信地是,付烬全程神情漠然,眼底只有冷戾

    “小、小少爷?”张姨盘子差点没端住。

    “阿烬!”付菱青拉住付烬的手臂。

    付烬充耳不闻,只冷声对钟历高说:“别再碰她。”

    ——

    隔天一早,贝珍佳被贝妈从床上挖起来。

    “有同学找你。”

    “远萤怎么来这么早。”贝珍佳打着哈气,揉脑门。

    “是男同学,”贝妈说,“模样长得好,哎,我怎么生不出这么好看的崽。”

    莫名被嫌弃的贝珍佳还在思索,班里什么时候有个好看的男同学,她怎么不知道。

    来到门口一看是付烬,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付烬?你怎么来了。”

    “想问问姐姐,阿萤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漫画。”付烬说。

    贝珍佳一下回想起昨天的事,钟远萤站在楼下,一本本捡起漫画书给她,不断低头道歉,最后还将自己每笔都注入心血,尚且稚嫩的画稿扔进垃圾桶。

    钟远萤站在垃圾桶旁,垂头的样子,贝珍佳觉得她那一刻,低落到尘埃里。

    贝珍佳把自己的漫画书都倒腾出来给付烬看,“这种,还有那种,大多是漫画杂志的期刊连载,远萤最喜欢奇幻想象类,越脱离现实,她就越喜欢。”

    ——

    过了两天,付烬让人在自己房间加装三个大书架,装好之后又让人运来几箱的书,整理好摆上去。

    一切弄好之后,付烬敲了敲钟远萤的房门,倚靠在门框边,问她:“来看漫画吗?”

    钟远萤没什么触动,她知道他对很多事情没兴趣,可能连漫画是什么都不知道。

    结果她就看到他房间里满满三大面的漫画。

    还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钟远萤眼睛顷刻亮起,露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笑容。

    付烬在一旁看着,眸光一柔。

    ——

    付烬读完四年级便跳级到六年级,和她一起度过童年的尾巴。

    他们小学毕业后,斐悦然反复诊断,宣布付烬自闭症痊愈,只要不受重大刺激,复发的几率很低。

    付烬除了话少和缺乏表情,便和正常人一样,或者说他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上到初中,课业负担一下重了许多,不过钟远萤还是一样,经常窝在付烬房间里,看一整天的漫画。

    付烬的房间除了钟远萤和来打扫的张姨,其他人都不能进。

    除开一周两次的打扫,张姨送上来的两半西瓜,也只能放在门口。

    屋子里,两人分别抱着半个西瓜挖着吃,看同一本漫画。

    钟远萤有看东西会自言自语的习惯,再加上漫刊连载,一周一刊,时间久了会忘记前面的剧情,她又懒得回头翻,“这个拿耳朵兔子伞,坐在石巨人身上的女孩是干嘛的?”

    付烬:“被命运痕迹选中,要取撒那里释的性命。”

    “真的?”钟远萤回忆了下,完全没想起有这段剧情。

    “在174期的期刊,27页,场景是......”

    付烬甚至连人物神情动作都说得一清二楚。

    起初钟远萤还不信,特地翻出来对照,和他说的分毫不差,他脑子里简直有台摄影仪,随时能倒放录像带。

    后来钟远萤才理解,这也许是上天对他的补偿,给他病症折磨,又给了他机械记忆的能力,使得他对文字和画面尤其敏感。

    由此,钟远萤经常靠付烬“倒带录像”的功能来追连载漫画。

    她每周二都会在校门口的书报亭买漫画期刊,周末和付烬去书市买整本的漫画书。

    付烬的房间变成“粮仓”,钟历高知道了也不敢多说,更不可能进付烬的房间,只能眼看着他们抱漫画书回来,他被付菱青说过一次,所作所为都收敛许多。

    ——

    上初中之后,钟远萤倏然冒出个明确的目标,以后想当漫画家。

    于是她上课画,下课画,回到家就看漫画。

    付烬很难理解这种热爱之情,但看到她每天都充满活力,像清晨橘红的小太阳一般有朝气,便想让她一直这样下去。

    付菱青也支持鼓励,于是整栋别墅上下只有钟历高一人难受板脸。

    当然,钟远萤也有翻车的时候,画画到兴起,完全忘记写作业这回事。

    隔日一早,数学老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教室,一拍桌子说:“再三强调今天早读收周末两天的测试卷,我倒要看看,谁敢不写,没写的站起来。”

    数学老师以刻板严厉叱咤江湖多年,她手下的学生,哪怕再顽劣,也不敢不写她的作业。

    钟远萤翻开自己的作业本,脑袋空白一瞬,后背僵硬地站起来。

    “好啊,竟然真有一个!”数学老师拉下脸,“还有谁?我相信其他人一定——”

    她的话还没说完,教室里响起刺耳的椅子后移的声音,有人也站了起来。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瞬间哗然:“付烬?他居然不写作业!”

    “胆子这么大,连老梁的作业都敢不写。”

    “人家不写作业不照样考年级第一,再说他数学次次满分......”

    老师当场脸都黑了,气得半天说不出话,“付烬,我看你骄傲到脑热了是不是?”

    本来只想罚站走廊一节课,她气极改了主意,指着外边说:“你们去操场跑十圈,什么时候跑到脑子清醒了,什么时候回来。”

    钟远萤和付烬下到操场。

    清晨的空气有点湿漉的凉意,太阳渐渐升起,阳光从房屋间斜斜照来,草地上的水珠折射晶亮,梧桐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落在红色的跑道上。

    比起走廊罚站被盯着,钟远萤更喜欢跑操场。

    不过她没打算乖乖地跑,又没有人看,弯腰捡起一片小扇子似的梧桐叶,在手里转了转。

    “付小烬,”钟远萤弯眼笑了笑,“你怎么不写作业啊?”

    初阳落在他身上,让他的发色浅了一层,眼眸也变成浅棕色,还晕染出淡淡的弧光,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我写了。”他说。

    ——

    班里的男女生人数刚好对半,班主任便要求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半个月换一次座位。

    由此学渣杨锐充与年纪大佬狭路相逢成为同桌,他深刻的体会到一位能把老师都冷到无话可说的高岭之花......之草,是得多让人不胜寒。

    他们成为同桌第一个星期,他没敢开口说话,付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第二个星期,杨锐充颤颤巍巍问了题作业,大佬还是没给眼神没说话,直接把作业本摊开给他看。

    终于撑到半个月换座位之日,装尸体的杨锐充瞬间活了过来,结果座位表公布,他还是和付烬坐。

    得,尸体直接火化吧。

    杨锐充去找老师,老师就说:“你成绩都垫底了,老师安排你和付烬坐,是为了让你抓紧机会多向他学习。”

    杨锐充心灰意冷,毕竟老师专门安排的,只有他提高成绩,才有望摆脱被冷冻的日子。

    当过一次同桌回来,杨锐充怀疑付烬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这天数学课,杨锐充勉强撑起眼皮,视线落在左斜前方钟远萤的桌面,她拿数学书做掩护,桌肚里摊开半本漫画书,时而抬头时而动笔,一副在认真听课的模样。

    数学老师忽然一拍黑板,惊醒大半个教室的人,“你们别以为在下面搞小动作我不知道,把书立起来,我就不懂你们偷吃东西,趴桌睡觉了?林孟沥嘴里嚼什么呢?这题你来答。”

    杨锐充再收回视线看向钟远萤,她处变不惊,还从容地翻页漫画书。

    高,真是高,胆子也真的大,他服了。

    过了半节课,正在走神的杨锐充发现同桌倏然前倾伸手,曲起指节敲了敲前桌钟远萤的椅背,她便将漫画书往桌肚里收。

    付烬的表情依旧漫不经心,加上动作过于自然,以至于杨锐充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窗边晃过年纪主任目光巡视的身影,杨锐充才愣愣回过神来,“老师来巡堂?”

    付烬眼皮子未抬,淡淡“嗯”了一声。

    杨锐充耳朵动了动,还沉浸在自己是不是幻听的挣扎苦海中,然后下课,他就看见钟远萤转头。

    他惜字如金的同桌翻开草稿本,缓缓说:“这节课只用掌握两点,多项式运算和顺逆流问题......”

    杨锐充慢慢瞪大眼睛,看见付烬连说带写,解说仔细,还详写举例,一节课的内容浓缩成三分钟,连他都能轻易听懂,印象深刻。

    钟远萤听完后,比个OK的手势,扭头回去。

    等等,这是什么差别待遇,杨锐充心酸地想。

    接下来他就发现,钟远萤上课都不听,干自己的事情,有时画画,有时看漫画,想学的时候,下课就扭头看付烬,付烬眼也不眨给人喂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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