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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在网络上,有时是非曲直没那么重要,也没有标准,人的本性容易同情弱势一方。

    一个是上千万粉丝的大神,另一个则是可怜无助的小画师,对比鲜明,虽然何欣媛那十多万粉丝战斗力远不如沅尽的众多粉丝,但沅尽的路人缘开始被败坏,有些路人处在这样情绪高涨的氛围里,极其容易被引导,跑去给沅尽的漫画刷一星。

    只要何欣媛与沅尽达成私下和解,沅尽再为她公开说明一下,她就能度过这次风波,甚至再赚一波同情可怜得来的流量。

    钟远萤收起手机,心下一沉,付烬在等什么。

    她赶到洋房,摁下门铃,来开门的是徐子束,他皱着眉头,在见到钟远萤,才恢复惯常表情。

    “快请进。”

    钟远萤跟着走进去,发现里面的气氛有些凝重,当然,除了付烬,其他人都面色凝重。

    徐子束都习惯了,只要钟远萤不在,付烬都没什么表情,对什么都不上心。

    钟远萤看见付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摊开一堆文件,有两个人站在付烬对面,从表情上来看,他们没谈拢。

    那两个人她知道,都是沅尽工作室的人,一个是公关潘迟,另一个则是法务袁行韬。

    钟远萤一入客厅,付烬对上她的视线,淡漠的表情收敛起来,像是一点不意外她会来,而且还在等她来一般。

    见他不避不讳,钟远萤扫了眼桌上的文件,有对比抄袭图,还有往期被抄袭的证据,抄袭人的资料等等,袁行韬建议告上法院,潘迟也早已写好公关,只是没有公开。

    一切决定权都在付烬这里,工作室现在都没给出回应,难道是他对这件事不上心?

    潘迟和袁行韬都直直盯着钟远萤,表情有点复杂,欲言又止地让她觉得很是莫名。

    钟远萤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问:“付烬,你打算怎么做?”

    付烬声音很淡:“这个人是你前男友的妹妹,叫何欣媛。”

    “你们之前关系还不错。”

    钟远萤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却忽略了一个点,付烬为什么会知道她和何欣媛的关系。

    付烬低眼扫过那些文件,语气无波无澜:“如果我让他们去做,她没有翻身的可能。”

    “但只要你不想,我可以让公关帮她引导好舆论风向,我也会公开为她澄清,那几幅画的要素,我早已授权给她,并且我本人此后不再使用。”

    难怪潘迟和袁行韬都不太同意,这种行为明明是自损式给他人做嫁衣。

    钟远萤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付烬顾及何欣媛和她有些许关系,怕她为难,把这一切的选择权交给她,对自己的声誉及利益全然无所谓。

    她心尖一酸,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付烬。”她低低一叹。

    “按照正常程序走,去告她,维护属于你的东西。”

    付烬长睫微动,缓缓抬起眼,看向她,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意外。

    钟远萤想起网上吵得一地鸡毛,各种脏水往他身上泼,骂他的话有多么难听,什么无中生有的造谣都开始出现,大神的光环变成一个靶子,被明里暗里那么多搞事情的人狙击。

    画圈大神摁头小画手抄袭,逼迫其封笔自杀的话题还在热议发酵。

    付家小少爷本该活得骄傲恣意,鲜明而张扬。

    到底是什么打碎他的傲骨,折了他的羽翼,让他甘愿沉入泥泽。

    “阿烬。”

    她第一次这么叫他。

    付烬眸光微动,呼吸轻轻发颤。

    “这次的事情,你才是受害者,才是那个最无辜受到牵连的人。”

    他明明有能干的工作室团队,身后还有付家护着,最不可能受到任何风波影响。

    “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再为任何人让步。”别再因和她有关的事上妥协,哪怕仅是一丝一毫的相关。

    “这任何人里,”他问,“包括你吗?”

    钟远萤毫不犹豫:“包括。”

    付烬看她面露心疼,突然觉得可以断掉叶陀罗碱,因为她在意的模样比幻觉更清晰真实,更能让他有心脏鲜活律动的感觉。

    整颗心像被放入阳光晒暖,水光粼粼的荷塘里。

    只需要醺热的轻风一吹,心脉便如荷叶般舒展摇曳。

    从未有过的感觉。

    付烬再难压抑克制,起身握住她的手,俯身弯腰,与她平直的对视。

    他目光专注,眼眸倒映有她,嗓音低缓地说——

    “我想答应你。”

    “可我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就是表白=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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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瓶;freshtalkm、阿雷克斯、唯伊

    1瓶;

    第21章

    沅尽工作室的公关一出,

    舆论风向以压倒性的局面扭转。

    何欣媛作为被家里娇养的掌上明珠,备受追捧呵护,

    连一句重话都没受过,

    更别说面对滔天巨浪般的网络暴力。

    只要一登录微博,

    骂声铺天盖地,

    短信电话也响个不停,她彻底崩溃,

    不敢再隐瞒这件事,立马联系平日里最疼爱她的哥哥何钦洋。

    “哥,你帮帮我,

    我收到法院传票了!”何欣媛哭着说,“我的名声不能就这么毁了,

    别人该怎么看我啊......”

    “啧。”何钦洋这边正忙得焦头烂额,

    公司业务出现问题,资金链被断,合作事项出现壁垒,

    先前谈好准备签合同的单子全没了,

    他知道谁在整他,却毫无办法。

    前一脚他爸打电话来叱骂他惹到了谁,

    现在家族企业接二连三受到影响,

    后一脚他妹又出了事,他平时听到何欣媛的哭声也许会心软,现在只有烦的不行。

    “让你平时听话点,别去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不听!”

    何欣媛被何钦洋骂了一通,她不懂一直温柔爱护她的哥哥怎么变得这么暴跳如雷,但她弄明白了,何钦洋没精力抽空帮她。

    她抱紧被子失声痛哭:“我做错什么,我只是喜欢画画而已!”

    ——

    时间一滑过去一个月,很快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日子。

    钟远萤都忘了这事,还是贝珍佳中午提醒的,下午两人化妆换衣,便一块出发前去。

    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吧。

    暮色沉沉,路灯一盏盏亮起,如星星点缀夜空,店铺门面打开招牌装饰灯,烘托这座城市的喧嚣繁华。

    两人来到约定的地方,在门口隐隐听到里面传来有节奏的音乐,酒吧名是一串英文,木制装修大红门,黑灰门檐,偏欧式复古风,比起一街过去花里胡哨的门庭装饰,更显低调含蓄。

    里面几乎满座,到处是人,在舞池里跳舞,高台上唱歌,休息卡座吃喝玩乐。

    高中同学来了一半,占了两处相邻的位,这算来得挺多的了,毕业之后各奔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家庭和事业,很少再能聚到一起。

    有个发福的男人注意到她们,招手笑道:“诶?贝珍佳和钟远萤来了,这边还有位!”

    “你们变得更加漂亮,我差点认不出来。”

    贝珍佳:“我们才差点认不出你,周号朋你这么胖成这样。”明明印象之中,他瘦得跟个猴似的。

    周号朋一动,好似浑身的肉都在颤动,“哎,老婆厨艺太好,没办法。”

    旁边有人说:“可使劲儿秀吧你。”

    钟远萤和贝珍佳挨着做,她扫了一圈,许多人变化都挺大,总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钟远萤,听说你现在当老师了是吧......”

    互相间随意闲聊起来,吃着零食水果喝几杯酒,许久之后陌生感消淡了些,气氛才热闹起来。

    有人突然说:“班长林辰彦怎么还没来啊,不是回国好一段时间了吗?”

    周号朋看了看手机,“他说还有两分钟到。”

    他视线一转看向钟远萤,压低声音说句什么。

    周围声音嘈杂,钟远萤没听清,下意识凑近些:“什么?”

    他又说一遍:“你交男朋友没?”

    “没有。”她摇头。

    “哦,那挺好。”周号朋嘀咕完,余光瞥见来人,抬手招呼喊道,“彦哥,这里。”

    钟远萤抬头看去,酒吧里的彩光明明暗暗,身形高大的男人步步走来,一身清爽利落的休闲装,皮肤小麦色,剑眉英气,笑起来露出虎牙,显得很是阳光。

    她愣了两秒,感觉这笑容太过熟悉,付烬似乎也这么笑过。

    她盯着林辰彦愣神,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他们互相间眼神相觑,暗示着什么。

    周号朋会意,扯着嗓子说:“彦哥,坐钟远萤旁边吧,那还有位。”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些时间。”林辰彦跟钟远萤打声招呼,在她旁边坐定。

    “没事,这才刚开始。”

    有人又让服务员加了不少酒。

    钟远萤想起还没给付烬发消息,她生活比较规律,今天下午没课,一般不会出门也没什么事做,付烬会来她家画画。

    下午时间比较赶,收拾打扮完一路赶到酒吧,忘记和他说一声。

    钟远萤翻了翻包,发现没带手机。

    林辰彦似乎很轻易就能注意到她的小动静,问了声:“怎么了?”

    “没什么。”她说。

    手机放在裤兜里,她换条裙子,给忘了,好在付烬要来都会先发消息问一声,如果她不回的话,他应该不会来的。

    人到齐,周号朋开始张罗游戏的环节,什么九头蛇、接火车、抢数字等等,输的人不外乎喝酒。

    酒过三巡,不少人开始醺醉,还是玩起了最俗套的真心话大冒险。

    贝珍佳喝懵了,老是输,一直选择真心话,各种问题被过了个遍。

    终于到钟远萤输,见到大家兴致缺缺的表情,她便选了大冒险,抽到的惩罚是连喝五杯酒,众人长长地叹气一声。

    “我替她喝。”林辰彦突然开口。

    一群人来了兴味,用眼神和不明所以的笑起哄。

    钟远萤明白他们的意思,但觉得很是莫名,只说:“谢谢班长,我可以喝。”说完,直接一杯杯地把酒喝完。

    下一轮输的人是林辰彦,他选真心话,抽到的问题是——你最遗憾的一件事。

    林辰彦苦笑一下,顿了顿才说:“高考完那个暑假,想等的人没有等到。”

    “哦——”他们大声起哄,似乎终于等到想看的场面,目光在钟远萤和林辰彦之间来回。

    周号朋外号大嘴巴,什么事都憋不住,要不是当初林辰彦反复强调不要说,他哪能忍得住,这下见钟远萤还不知情的样子,急得挠头。

    他喝酒劲头一上来,更管不住嘴:“全班都知道,就你钟远萤不知道,哎,还不是彦哥不给说。”

    “高中那会儿老师抓早恋抓得严,彦哥又纯,暗恋你不好意思说,又怕耽搁你学习,愣是等到高考完那个暑假,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把你约出来表白,成了,他就和你读一所大学,不成,以后见不着,你也不会尴尬。”

    周号朋感慨:“彦哥就是人太好。”

    林辰彦学习成绩好,待人更好,又阳光开朗,班里的人都喜欢他,愿意叫他一声彦哥。

    不过周号朋发现,说完这些,两位当事人都没什么反应。

    也对,过去这么久,很多事情都会淡去原本的颜色。

    在酒吧狂欢迷醉的氛围里,哄闹的音乐人声中,酒精味弥漫,玻璃杯折射各色光线,时间悄悄划至凌晨。

    组局的周号朋醉得不省人事,理智尚存的林辰彦叫车找代驾,让他们互相伴着回去。

    最后只剩下钟远萤和他。

    “走吧,我送你回去。”

    钟远萤拿起包,“不用麻烦,我打车回去就行。”

    “现在太晚,”林辰彦说,“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见他坚持,钟远萤只好点头。

    出到酒吧门口,街道上人流车辆稀少,不少门店打了烊,入目所及是大片路灯的橙黄。

    林辰彦也喝不少酒,找了一位代驾开车,他开后车座的门让钟远萤上车,自己做到前面副驾驶座。

    钟远萤报完地址,便没再说话,半眯着眼,靠上椅背,神色有些困倦。

    林辰彦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抬手关掉车内音乐,也没再找话题聊。

    车子平稳地行驶到小区内的楼下停住,林辰彦先下车,而后拉开后车座的门,出声提醒:“到了。”

    他看见橙黄的光线透过车窗落在她的身上,平增几分朦胧柔和,她像懒散贪睡的猫儿,眯着眼,表情懵懂,眼眸有薄薄的水光,迟钝地反应了下,才“嗯”了声。

    林辰彦沉寂许久的心弦微微拨动。

    高中他和钟远萤做过一个月的同桌,她一到数学课就犯困,下课便趴在桌子上补个小觉,到上课他会叫醒她,但她需要许久才能醒神,期间会有这么懵懵的时候。

    不知哪一次开始,他觉得这个女生有点可爱。

    到后来慢慢关注她,情愫像雪花一点点落在树梢上,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枝丫已承受不住偌大的积雪。

    哗啦倾倒,又被藏在心底。

    最后以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的无音无讯,画上句号。

    “到了?”钟远萤定了定眼,顺了把被蹭乱的头发,拿起包下车。

    她道声谢,准备往小楼走。

    林辰彦盯着她的背影许久,忽然叫住她:“钟远萤。”

    钟远萤脚步顿住,转身看向他。

    “你以前......有喜欢过我吗?”他的声音有些紧张,仍像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

    沉默许久。

    钟远萤斟酌无果,选择最直接的回答:“抱歉。”

    “我知道了,”林辰彦朝她走来,借着酒精与月色,最后一次大胆地说,“可以给个拥抱吗?”

    钟远萤抿着唇,没说话,当林辰彦伸手抱住她时,她感觉到印象中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在沉默释怀。

    她知道,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没多久,林辰彦松开手,“钟远萤,再见。”而后,他坐上车,离去。

    钟远萤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车尾灯也消失在视线里。

    她转过身,垂眼看到一道影子在向她靠近,暗影覆上她的鞋面,酒精麻痹了神经末梢,她迟钝地反映了下,才抬起头。

    付烬逆着路灯橙黄的光,表情晦暗不明。

    静默片刻。

    钟远萤发现他不太对劲,他似乎呼吸很艰难,却极力压抑胸膛起伏,整个人紧绷到极点,手指却痉挛似的颤动。

    “付烬?”

    钟远萤走近他,看见他漆暗的眼眸里有墨一般化不开的痛楚,他唇线抿直,神情有些魔怔,好似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钟远萤。”他嘶哑开口。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手覆盖住眉眼,视线一黑。

    “为什么又是他。”

    他说完这句话,仿若用尽全身力气,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他从下午等到凌晨,联系不上她,就让徐子束联系贝珍佳,结果也打不通电话。

    和之前一样,她们应该去玩了。

    她唯一要好的朋友只有贝珍佳,如果他在这方面不让步,她很快会厌烦他。

    但他今天没见到她,他想看她一眼。

    所以他选择从前做过无数次的事情——等待,这是他最擅长做的。

    结果他等来什么,她和林辰彦一同回来,两人相拥不舍,缱绻情深。

    她和十八岁生日那年一样,化妆打扮要去见林辰彦,虽然她那次没去成,但八年后的今天,结局依旧不可避免的出现。

    噩梦忽至,付烬没有一点准备。

    似有沙石掺入血管里,随着血液流动,因为每一次呼吸,而传来尖锐的痛,又有利嘴尖牙的虫蚁啃噬骨髓,细密的刺痛蔓延至每一根神经。

    心脏被什么东西拉着无限下坠。

    想嘶吼咆哮,痛哭挣扎,歇斯底里。

    直至她走到他面前,叫一声他的名字,所有极端的情绪顷刻化成一潭涩苦的委屈。

    “为什么又是他。”

    “钟远萤,是不是只有我死在你面前。”

    “我才能在你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

    付烬消失了。

    电话打不通,短信也石沉大海。

    钟远萤跑去洋房找他,徐子束叹了口气,摇摇头,只说:“他不在这。”

    她每天都会去洋房找付烬,接连一个月,徐子束长长地吁出口气,松口道:“那晚,付菱青女士把他连夜接走,因为他......状态不太好。”

    钟远萤酒量不行,那天晚上,眉眼被他掌心覆盖,脑子连同视线一样变得模糊混沌,只听见他一句句艰涩的话。

    后来怎么样,她记不清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睡到床上的,第二天头痛欲裂的醒来,脑海里只有些记忆碎片,大约推测出付烬误会了什么。

    钟远萤立刻给付菱青打电话,“付阿姨,您知道付烬在哪吗?”

    付菱青温柔的声音里掩不住疲惫:“知道,但不能告诉你,他现在情绪不稳。”

    “.....”

    钟远萤知道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便等对方挂断电话。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订下回楠青市的机票。

    ——

    这边,付菱青挂断电话,揉了揉眉心,问正在写治疗方案的人,“阿烬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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