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正因为知道,才更要查.”容玠神色淡淡,却如薄冰下涌动暗流,
“指使山匪拦截我人,必当年的幕后之人.未做亏心事,又怎会怕区区一个丁未明”
“可丁未明如今不知下落!”
“我能找一次,便能找第二次.”
容玠一字一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县主哑然,脸色变得灰败,
“偏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
容玠咂摸着四个字,眼神飘忽一瞬,落在不远处巍峨侈靡藏书阁.
仿佛看见那御笔匾额上红漆化作鲜血,沿着
“鸾翔凤集
”四个字,缓缓流泻下,将整座藏书阁都滴染得血迹斑驳,风中送的荷香也随之夹带了一股腥臭味.
为枉死的祖父和父亲洗冤,竟叫
“执迷不悟
”
......
半晌,容玠眼前血淋淋的景象才缓缓散去.
的目光自藏书阁落下,恰好看见一沉稳儒雅的中年男子止步在亭外,正踌躇着否要进.
“孩儿愚顽,的确不如母亲和二叔......”
容玠的面容蒙上一层暗影,似笑非笑道,
“雅量豁达,乐天知命.”
容玠身离开,县主如同被霜打了一般,原本挺直身子骤然一松,以手支额,神色煎熬.
待容玠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容云暮才走进亭中,站县主身后.
下意识抬手,本拍拍县主肩,示以安抚,可手掌刚一落下,却又像被定住,悬停在一寸开外距离.
容云暮抿唇,终垂下手,也没.
***
赶在顾玄章临安府学做教席同一日,苏妙漪书肆也开了业.
好几年没有招牌的店面,如今终于挂上了一块檀木漆金牌匾.牌匾上不再苏积玉古朴拙正的
“苏氏书铺
”四个字,变成了洒脱飘逸的三个大字
——
“知微堂
”
.
“姑姑,我开不书铺么为要叫知微堂”
苏安安一边问,一边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的桃木剑,贪玩渴望几乎要从眼里溢出.
江淼懒散地靠在柜台后的躺椅上,耷拉着眼看书,
“见微知著,臻于至善.姑姑野心倒不小.”
苏积玉站在书肆外头,望着
“知微堂
”三个字长叹了口气.
其实从前在娄县时,书肆生意基本全权交给了苏妙漪.可娄县地方小,人闲嘴杂,苏妙漪做事的风格又百无禁忌,苏积玉为了维护女儿家名声,便挂名做着恶人.
如今娄县,
“知微堂
”三个字挂上去,苏积玉知道,苏妙漪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了.一次,要真正地开一家属于书肆.
书肆第一天开张,可却没生意.只因外头所有人的注意都被亲临府学顾玄章吸引去了.
随着书肆外喧嚷声骤然响了,苏妙漪兴冲冲地回了书肆,招呼道,
“顾玄章!”
除了对都没兴趣江淼,苏积玉和苏安安都跟着凑门口,三人倚着门框朝外看.
顾玄章当朝大儒,不管读书不读书的,都听的名号.所以今日整条街上都挤满了一睹真容人.
府学门口也站满了穿着天青色褴衫学子,不比街道两侧前遮后拥的人群,显然有序地排列.
苏妙漪一眼看见了站在最前面格外显眼的容玠.
隔着攒动人影,容玠静立在风口,高高在上,清寒端方.凉风阵,连袖袍扬的弧度也那么刚好,少一分则刻板,多一分则风流.
“......”
苏妙漪淡淡地收回视线.
原本以为,容玠此人,不在娄县显得出挑,却没在彬彬济济的临安城,竟也如此,
人群中又传出些许惊艳吸气声,紧接着便窃窃私语,无一不在夸赞容大公子风姿出众,卓尔不群.
对容玠些溢美之词,自苏妙漪临安后,听得耳朵都快茧了.
忍不住,如果临安城容玠像一轮高悬天际圆月.那失忆时卫玠,或许落于水中一抹月光.只可笑竟将水中月影当了真,以为能将无情冷月据为己有......
呸!
意识似乎又在抬高容玠,贬损,苏妙漪迅速扼杀了样的念头.
取代之的,蠢蠢欲动胜负欲.
凭容玠在天上,只能在地上
若冷月,便要做金乌,迟早一日扶摇直上,叫也只能借光!
“顾先生!”
一道唤声自街道那头传.
苏妙漪才回神,转头看去.
官差走在前头替一辆釉顶马车开道,在府学外等候已久的临安知府也走下台阶,亲自迎了上去.
车帘掀开,刚不惑之年,冷肃庄重的顾玄章顾大儒从马车上走了下.紧随其后跟着下车的,竟有个与苏妙漪一般年纪姑娘!
女子穿着一袭艾绿裙裳,容貌清丽,五官精致.不同于苏妙漪平日里刻意伏低做小的柔弱之感,此女站在那儿,便带着一股天然的矜贵,冷傲之气,触不可及,不易攀折,一瞧便书香门第,高门望族养出的女儿.
“嘶.”
苏积玉和府学里那些学子同时激动,
“顾玉映!顾玉映竟也了!”
苏妙漪眉梢动了,忍不住回头看苏积玉.
苏积玉仍自顾自地叫嚷着,
“那可顾玄章独女,本朝第一才女顾玉映啊!五岁时便作出一首咏雪赋顾玉映啊!果然腹有诗书气自华,顾娘子气韵真不同凡响,寻常女子哪儿能比得了......”
话音落地,书肆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回应.
苏积玉后知后觉地反应,僵硬转头.
只见书肆里三个与顾玉映差不多大的
“寻常女子
”都盯着.
苏积玉讪讪地笑,
“,也都好孩子,好孩子.”
江淼无动于衷地收回视线,继续看话本.苏安安重新埋头吃着果脯,苏妙漪则意味不明地朝苏积玉嗤了一声,转头打量外面的景象.
苏积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暗自抬手擦擦冷汗,心中却忍不住叹气.
书肆里三个,一个满脑子只有吃,一个满心满眼只有钱,有一个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看看去唯有顾玉映才理中亲闺女啊......
“临安府从前有个神童了,如今又个才女.真热闹.”
江淼捧着话本,漫不经心地感慨.
苏妙漪一怔,抬眼刚好瞧见那顾玉映走了容玠面前,淡淡地同打招呼.
“容九安,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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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宜招新:羞辱
趁苏妙漪愣神功夫,顾玄章被知府和其大儒迎进了府学.顾玉映和容玠也简短地寒暄两句,并肩走了进去.
二人的背影显得尤为登对,连一旁的苏安安都忍不住小声地
“哇
”了,然后又转头看向苏妙漪,懊悔地捂住了嘴.
“......意思”
苏妙漪只觉得太阳从西边出了,苏安安个脑子何时懂人情世故
苏安安移开的手,小声道,
“不能在蒸饼面前糖饼更好吃.姑姑,我懂的.”
“......”
苏妙漪忽然没了看热闹的兴致,甩手往铺子里走,
“没看头,开工.”
“知微堂
”虽开了业,不缺刻工和印工.苏妙漪不只卖从前在娄县刻印旧书,于写了些招募工人的招贴,贴在知微堂外头.
一整日下,趁着顾玄章临安热闹,也见了好几个刻印熟手.印工倒好,可刻工却总叫苏妙漪不大满意.
午后,之前得苏妙漪赏钱客栈伙计了知微堂.不时模样却把苏妙漪吓了一跳,鼻青脸肿的,走路也一瘸一拐.
“......”
小伙计不好意思地摸头,要冲苏妙漪笑,可一笑又牵动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没事,小伤.苏娘子,上次问我要不要换东家,那我要儿,能给我多少月钱啊”
苏妙漪原本叫此人帮跑腿打探消息的,可见今日副模样,又有所犹豫.
似看出了苏妙漪顾虑,小伙计连忙解释,
“我可不同旁人打架斗殴的小混混......我脸上身上的伤,被我爹娘打......”
苏妙漪微微一愣,
“爹娘为何对下么重的手”
“嫌我在客栈打杂赚得太少了......苏娘子,不知道,我底下有两个弟弟,都不能出做活的年纪,只有我能帮衬家里......”
苏妙漪若有所思地打量.
上次在客栈时,只觉得孩子活泼开朗,机灵会事,今日听些,才注意瘦骨伶仃,脸色蜡黄,全然一幅出身贫苦模样.
“若苏娘子在为难,那......”
“叫”
苏妙漪忽地打断了.
“我,我叫郑五儿.”
苏妙漪颔首,一边拨着盘,一边道,
“月银三两,每日不必待在书肆,去任何地方都好,只要申时回,将临安城内发生的轶闻八卦通通告诉我,无论大事小事,但至少要保证有五条我能用得上.若超五条,会有额外赏钱.”
顿了顿,抬头看向郑五儿,
“有要补充的么”
郑五儿先目瞪口呆地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神,像得了天大恩赐般,
“没,没有!多谢苏娘子,不对,苏老板!”
待郑五儿走后,苏积玉才走,问道,
“打雇个么半大不小孩子,替搜集新闻”
“也不能全指望.”
苏妙漪将盘收了,
“虽门路多,可毕竟身份在儿,眼界也有限,像圣上兴学种朝政大事,便无论如何也得不.”
“那不如像在娄县那样,把藏本拿出借阅,吸引那些学子书肆......”
那些在定亲前后态度两级反转学子,苏妙漪皱皱眉,不大情愿地,
“了,男人都靠不住.”
苏积玉:
“......难不成找女子”
苏妙漪掀眼看苏积玉,眼神犀利,
“爹爹,话意思世上难道有只有男子能做成的么”
苏积玉敏锐地察觉了危险,登时汗毛倒竖,悻悻地闭上嘴,转身离开.
苏妙漪冷哼一声.
谁探听朝政只能靠男子心中早有了合作的人选,只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小小的
“知微堂
”不定......
暮色渐沉,华灯初上.
三层之高的玉川楼在主街上明光烁亮,繁华夺目.门口搭着喜庆的彩楼欢门,客客往,笙歌鼎沸.
嘈杂的一楼大堂里,苏妙漪带着苏安安坐在靠近廊道的小桌边.
苏安安没心没肺地吃着小食,苏妙漪却拦住了忙碌的仆役,
“我点一桌金齑玉鲙,要武娘子亲自奏刀.”
仆役愣了愣,第一次见坐在大堂里客人敢吃金齑玉鲙,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苏妙漪几眼,忽地认出了,
“,不上次那个吃白食......”
顿了顿,改口道,
“那位傅夫人的好友.”
上次在玉川楼外尴尬一幕,苏妙漪暗自咬牙,面上却佯装惊讶,抬手撩了鬓发,故意露出腕上玉镯,
“傅夫人小哥,怕认错人了吧.”
玉川楼仆役个个都跟人精一样,一眼便看出苏妙漪腕上镯子历不凡,于谨慎地上楼禀报了武娘子,特意在二楼腾出一间略小雅间,让苏妙漪和苏安安挪了去.
武娘子原本要去三楼招待贵客,听了仆役的禀告,便抽空了一趟.
“我道谁,在大堂里点金齑玉鲙,没竟苏娘子啊.”
推门瞧见苏妙漪,武娘子脸上的神情当即变得鄙夷刻薄,
“看我手底下人眼光不济,才会将鱼目误认成珍珠.”
苏妙漪未出声,原本在吃东西苏安安却忽地将手里吃食丢了,皱着脸嚷道,
“谁鱼目!”
苏妙漪抬手将苏安安扯了回去,面色不改地朝武娘子笑道,
“武娘子,我今日,同谈一桩生意,不知您可愿赏脸”
武娘子一愣,随即像听了天大的笑话,
“与我谈生意”
苏妙漪早猜武娘子会幅反应.
旁人或许能看在容氏义女身份上,给一份薄面.可唯独个武娘子,去娄县,同容玠交好,又对容玠与那点恩怨十分清楚.站在面前,的确如同那混在珍珠里鱼目一般......
可整个临安城,没有哪里比玉川楼更权贵云集,武娘子又玉川楼头牌厨娘,没有人比更合适.
对财主和未财主,苏妙漪一直不吝啬放下身段.
“武娘子,不如先听听我的提议我知微堂今日在府学对面开业,往后不仅会卖刻书,会卖小报,也将一些市井剽闻,朝政大事都写在一页纸上,再沿街售卖......”
苏妙漪身,亲自为武娘子斟了一盏茶,递跟前,
“玉川楼客客往,整个临安城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妙漪私以为,如今个年头,消息比金子要值钱.玉川楼放着样一座金山却视不见,实在可惜.倒不如与我合作,做我知微堂消息源,至于每日所得,玉川楼与知微堂五五分成,武娘子觉得呢”
武娘子盯着苏妙漪,几乎没有思考冷笑了一声.
见如此反应,苏妙漪便知道彻底没戏了,无奈地转头去看苏安安,
“我走吧.”
可武娘子却拦住了,
“苏妙漪,一个人最该有,便自知之明.玉川楼如今临安城最红火酒楼,知微堂不个刚开业的小书肆.我凭的手艺,自幼进宫,给圣上做鱼脍尚食娘子,不个从穷乡僻壤的商贾之女.玉川楼和知微堂,我和,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关系,既如此,谈合作简直天方夜谭,明白吗”
“......”
苏妙漪对上武娘子视线,从眼神里看了明晃晃敌意和嘲讽.
苏安安气得连方才吃的东西都吐出了,
“凭看不我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