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岱恨不能一口咬断瞿承尘近在眼前的喉咙——假如他有alpha那样锋利的犬牙!瞿承尘突然撕掉了沈岱的信息素贴纸,他强扭过沈岱的脖子,鼻尖抵着那散发着淡香的腺体,轻佻地说:“其实我第一次闻到你的信息素,就觉得好闻。”
就在这时,丘丘突然大哭了起来。
那哭声尖锐且声量极大,在封闭的卧室内形成了极大的噪音。
瞿承尘不耐地皱起眉,沈岱找回一些身体的力量,奋力推开瞿承尘,跑向了丘丘。
瞿承尘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岱和丘丘,露出一个阴晴难辩的微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沈岱惊魂未定,丘丘也一样不安,他紧紧抱着孩子,互相安抚着,他听到咚咚咚的激烈的心跳声,他起初以为是丘丘的,但很快发现是自己的。
丘丘还没有平静下来,黑衣男子就进来催沈岱收拾东西,马上要离开,沈岱不敢拖延也不敢违抗,瞿承尘这个疯子的出现让他真正害怕了起来。
此前尽管知道他们算是被绑架了,沈岱也并没有太担心人身安全问题,无论是尤兴海还是瞿承尘,都只是求财,只要跟瞿末予谈拢了价格,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至少在瞿承尘走进这个屋子以前他是这么想的,但刚才发生的事让他看到了瞿承尘对瞿末予有着真切而深沉的恨意,被掩盖在名利角逐之下的是瞿承尘身为顶级alpha却二十多年来处处受到压制的不甘、嫉恨和怨怼,甚至把自己姐姐的死也迁怒到了瞿末予头上,于是处处与瞿末予竞争,时时想要抢夺瞿末予的东西,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报复!
那个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人,在瞿末予眼里或许只是不服管教、野心勃勃的弟弟,其实背在身后的手里,随时藏着一把刀。
瞿承尘做这一切不止是为了权力和利益,更是为了让瞿末予痛苦。意识到这一点,沈岱也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他不敢说瞿末予对自己有多少爱意,但占有欲是融入一个alpha骨血的本能,在周岚仅仅是对他表示好感时,在瞿末予以为他和白向晚在一起且生了孩子时,在白向晚临时标记他时,瞿末予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同为顶级alpha,瞿承尘十分清楚怎样用最小的代价给予瞿末予泼天的羞辱和残酷的痛击——标记他的omega。
沈岱只觉背脊寒凉,厌恶和恐惧侵袭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想起瞿承尘在他耳边说的话,嗅着他腺体时恶意释放的信息素,和那双锋利又阴毒的眼睛,让他毫不怀疑瞿承尘能说到做到。从最初到现在的种种,他一直是他们兄弟相争的牺牲品,他们虽然不睦,但在肆意践踏别人这一点上却如出一辙。
他决不允许瞿承尘的味道出现在自己身上,决不允许自己向那样一个畜生臣服,或许腺体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个负累,他无数次地想,如果他生为一个beta,没有信息素的束缚,没有性别的枷锁,人生会好过很多。
瞿承尘约见的地方竟是他们都熟悉的私人会所,不久前瞿末予刚在这里使用过释压舱,把俞风城新进的高级货弄成了重度折损,自己也被送进了医院。
瞿末予见到的是刚刚“运动”完的瞿承尘,穿着一套Polo衫和运动短裤,头发半干,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
“大哥。”瞿承尘笑盈盈地坐在瞿末予对面,“听城哥说,你上次破坏力惊人啊。”
瞿末予沉默地看着瞿承尘,面容紧绷,没有一丝情绪的流露。
“我今天听了个八卦,说这地方是城哥给他男朋友开的,好像对方是他战友,组织里纪律多,他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人知道是谁。”瞿承尘笑了笑,“你能想象吗,那个俞风城哎,别人跟他打听,他来一句‘等结婚申请批了你就知道了’。”
瞿末予微眯起眼睛:“沈岱和丘丘在哪儿。”
瞿承尘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很难理解啊,顶级alpha的兵王,算得上战斗机器了吧,最猛的信息素药物说不定都能抗住,这种人居然会动情?哦,还有,那个龙科的晏总,看上一个beta。”他斜觑着瞿末予,“再看看你,这么多年我都没找到你的破绽,你居然会为了一个b级omega沦陷,为什么?凭什么?‘爱情’?”他发出一串讥讽的笑声。
“他、们、在、哪、儿。”瞿末予一字一字发出危险的警告。
“你别急嘛。”瞿承尘做出一个举手投降的假动作,“我提前热热身,就是怕和你起冲突,我们好好说话,好吗,大哥。”
“我要确定他们安全。”瞿末予冷道,“我要通视频。”
瞿承尘耸了耸肩,拿出手机,拨通了视频电话:“嫂子和小侄子都很好,丘丘真可爱,胖乎乎的,嗓门儿大得吓人。”他幽幽地看着瞿末予,“真羡慕大哥,第一个孩子就是完美继承人。”
视频通了,瞿承尘对黑衣人道:“让他接,一分钟。”然后把手机扔给了瞿末予。
瞿末予的心顿时悬吊起来,画面一阵晃动,最后出现了沈岱的脸:“阿岱!”
沈岱看到瞿末予的一刻,双目明显亮了起来,他本能地往前一步想要拿过手机,黑衣人后退一步:“你坐好,我拿着。”
“阿岱,你还好吗,丘丘还好吗。”瞿末予紧紧抓着手机,恨不能穿过屏幕去抚摸沈岱苍白的脸。
沈岱坐回了椅子里,他定定地看着瞿末予,深吸一口气:“我还好,丘丘也还好,我们换了个地方。”
瞿末予暗叹一声,他在见到瞿承尘之前,得到的最新进展是已经锁定了一个去买指定婴儿用品的人,并且通过人脸识别对比到了一个有案底的人,顺着线索找下去,应该有望找到沈岱,但现在他们已经被转移了,不过,能锁定一个嫌犯也是极大的收获。
瞿末予沉声道:“你别害怕,我很快就会接你们回家,我发誓。”
沈岱深吸一口气,很多话他无法说,也不能表现出害怕:“……好。”
“阿岱……”
对方挂断了电话,瞿末予愣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手机被捏碎了,他恶狠狠地瞪着瞿承尘。
瞿承尘用两只轻轻支着下巴,声音有些飘忽:“为什么你总是运气这么好,和一个b级omega都能生出s级alpha?”
“少他妈废话,你要怎么才肯放人。”
“我们的基因差距不大,那么是沈岱天赋异禀?”瞿承尘勾唇一笑,“他倒是非常聪明,智商高,健康,长得也好看,怎么都不像只有b级,或许他就是有个厉害的肚子。大哥,你说,他能不能给我也生一个s级的小alpha啊,我喜欢女儿。”
瞿末予的信息素暴虐地冲向了瞿承尘,瞿承尘早有准备,瞬间开启了屏障,两股强盛的信息素在空气中角斗,房间内的许多物件像是在承受异变的大气压,逐渐畸形扭曲。瞿承尘约在此处是非常有预见性的,这个会所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为了被破坏而生。
瞿末予率先收回了信息素,他胸中气血翻涌,杀意滚滚,如果没有顾忌,他或许真的会和瞿承尘斗个你死我活,就在此时此刻此地,为他们二十多年来的战争画一个句号。
瞿承尘同样的面色刷白,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舔了舔嘴唇,咧嘴一笑:“这就生气了,我抢走小悦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生气,小悦比他差在哪儿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瞿末予咬牙切齿地问。得知沈岱落入瞿承尘手里的每分每秒,他都处于极度的焦虑和惊恐中,他太了解瞿承尘了,瞿承尘热爱抢夺一切属于他的东西,权力、资源、利益、关注、物件、甚至是人。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瞿承尘深深地盯着瞿末予的眼睛,“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挺累的,我不想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你也不想一直有我这个威胁。以前有爷爷在,咱们的父辈想分家没分成,到我们这里做个了结吧。”
“那么多股东,几十万股民,作为一个上市公司,这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吗。”
“是你可以推动的。”瞿承尘皮笑肉不笑地说。
瞿末予寒声道:“好,我答应你。”
瞿承尘的身体前倾,仿佛是要凑近了仔细看这个相识二十多年的兄长:“为了区区一个omega,把一个业务板块分出去?你真的这么在乎他?”他说着,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上市公司的重要决议都是需要董事会讨论并且公示的,即便瞿末予个人答应了瞿承尘,短期之内也不可能完成拆分业务这么大的动作。但集团内部支持瞿承尘一派的大有人在,此前也经历过不少分裂的动荡,只是每次都失败了,如果瞿末予同意“分家”,将符合很多人的利益。
瞿末予答应瞿承尘,明天就会通知董事会成员,最快一周内组织会议和发布公告。这几天他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想办法找到沈岱和丘丘,但即便这件事结束了,他也想把拆分化工板块的事推进下去。
此前无论是为了利益也好、胜负心也罢,他一次次挫败瞿承尘的野心,成功坐稳了星舟掌舵人的位置,可换来的却并不是安稳的“统治”。正好相反,瞿承尘无法接纳失败,对于一个顶级alpha来说,承认失败并且放弃战斗,就等于对自我的否定,而瞿承尘和他大伯手里握着不少原始股,根本赶不走。一山难容二虎,在可预见的将来,他们依然会无休止地内耗下去,不仅对他的管理和决策构成威胁,也妨碍公司未来的发展,如今瞿承尘已经丧心病狂到使用非法手段,他不能忍受他的家人的人身安全都有风险,必须在此做个了断。
离开会所后,瞿末予返回了沈岱住的公寓。他不想回家,只有待在有沈岱的信息素气息的地方,他才能获得一点点安抚,才能于焦躁难安中收拾出几分清醒。
却没想到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正在等他——尤柏悦。
瞿末予的脸上难掩疲倦和不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瞿董告诉我的。”尤柏悦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但凡出门必须精雕细琢,此时却只穿着素色的便装,头发塌软,面色苍白,“我什么都知道了。”
“尤兴海自作自受,你找我也没用。”瞿末予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越过他就要上楼。
“我帮你找到沈岱和孩子!”尤柏悦急道。
瞿末予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尤柏悦。
尤柏悦面上的肌肉抽动着,神色间汇聚了怒意和恨意:“我爸是有不对,但瞿承尘更该死!只要我爸能出来,我保证他什么都不会再做,我们一家人马上出国,再也不回来。”
“你怎么帮我找到人。”瞿末予谨慎地看着尤柏悦。
“我去警局的时候,看了监控录像,其中有个人我见过,是他的一个保镖的朋友,以前出去喝酒的时候碰到过,我认人一向很准,那个人和酒吧的调酒师是一对儿,一定有办法找到他。”
瞿末予沉声道:“你告诉警察了吗。”
“没有。”尤柏悦冷道,“对你来说,沈岱和丘丘的安全更重要,不是吗。”
“带我去找那个调酒师。”
“答应我两个条件。”
“说。”
“第一,我爸必须平安出来,以后也别再找他麻烦,第二……”尤柏悦咬牙道,“别放过瞿承尘。”
那天晚上,瞿末予和瞿慎通了一个小时的电话,软硬兼施、阐明利害,终于让瞿慎同意了他的决定。接下来他会逐一和几个大股东沟通,争取在下周开会的时候一次通过拆分化工业务的想法,他有很多理由证明这个战略性的决策对公司的未来更有利,而之于私,他必须让瞿承尘远离他的生活,远离他重要的人。
同时,他也派了人去调查尤柏悦说的调酒师,以及通过沈岱留下的线索锁定的那个有案底的人,如果能掌握两个绑匪的身份信息,几天之内就能找到人。等到沈岱和丘丘安全回到他身边了,他再考虑要不要把瞿承尘送进去,这其中牵扯了太多集团利益和家族利益,需要综合判断。
山里下了一天的雨,沈岱看着院子里被泡成了泥的土壤,和大片大片零落其中的花叶,发呆了很久。
丘丘在身边睡得香甜,窗外偶尔轰鸣的雷电对大自然是天降的震慑,但隔着厚厚的墙体传导进来已变成了白噪音,搭配着婴儿细微的鼾声,竟有一种别样的安宁。
沈岱已经好久没这样放空过了。过去的近两年中,他一直是紧绷着的,为生活、为感情、为后代,无论有多难多累多绝望,他都有必须顽强地走下去的理由,但此时此刻,在他意识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此时此刻,他可以安然地什么都不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沈岱回过神来,天色已经黑得犹如深夜,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很晚,估摸是晚饭来了。
打开门,送饭的人却是瞿承尘,他肩上有一些雨滴,应该是刚到。
瞿承尘笑了笑,刚要开口,沈岱就踏出了卧房,并把门关上了,他冷冷地说:“你进屋会吓到孩子。”丘丘对信息素十分敏感,现在的瞿承尘一如当初给丘丘留下恶劣印象的瞿末予,只要靠近了就会引起丘丘的不安。
瞿承尘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做了个“请”:“去书房吃吧。”
沈岱伸手想拿过托盘,见瞿承尘不给,他转身就要回房间:“我不饿。”
“我有话要跟你说。”瞿承尘用下巴指了指隔壁。
沈岱木然看了瞿承尘一眼,走向了书房。
瞿承尘将晚饭放在茶几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岱:“这两天过得怎么样?你要的东西都尽量给你配齐了,可不能委屈了我的嫂子和小侄子。”
“你见了瞿末予吗,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我大哥答应了我的条件,这几天正在组织董事局会议呢。”瞿承尘似笑非笑,一双鹰眸定定地落在沈岱的脸上,“他果然很在乎你,看来传言是真的,他真的想娶你。”
沈岱被他盯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加重了语气:“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那天我见大哥,开玩笑说我想要你给我也生一个顶级alpha,他气坏了。”瞿承尘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地、放肆地打量着沈岱全身,“你到底有什么特别呢,莫非是床上功夫特别好?”
沈岱怒目而视。
瞿承尘嗤笑一声,语调突然变得暧昧:“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
沈岱戒备地瞪着瞿承尘。
“你应该知道,我和我爸一直想要分家,爷爷在的时候不同意,爷爷走了后,我们费尽心机也没办成,结果大哥就这么同意了。他答应我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瞿承尘一步步走近沈岱,慢慢挑起了沈岱的下颌,“我明明应该高兴的,可我最强烈的感觉竟然是失落。我想,比起失去那么大一块利益,好像失去你会让他更痛苦。”
沈岱想跑,但他的脚生了根,他的身体被瞿承尘用一丝信息素轻轻松松摁在了原地,他的脸变得苍白而眼睛赤红。
“你说呢?”瞿承尘低下头,温凉的唇贴上了沈岱的,如品酒一般玩味地浅尝,“如果我抢走你,大哥会怎么样?”想到瞿末予会因此而痛苦万分,他的心就亢奋地跳动着。
沈岱颤抖着说:“你敢标记我,我就……”
“把腺体摘掉?”瞿承尘‘啧’了一声,“你已经洗过一次标记了,不能再洗第二次,留给你的选择确实不多。”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受你的控制。”
瞿承尘发出嘲弄的笑声:“这像是一个omega能说出来的话吗?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你当场发情,跪在我脚边求我上你。是不是我大哥就喜欢你这份不自量力的倔强?嗯,倒也别有情趣。”
沈岱怒极反笑:“你敢吗?”
瞿承尘眯起眼睛:“你在挑衅我。”
“你会为了报复瞿末予的一时的快意,放弃两代人精心布局多年的利益,标记一个远达不到你配种标准的omega?”沈岱的眼神锐气十足,厉道,“你敢吗!”
瞿承尘怔忪过后,再次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不划算。”
沈岱身上的压力消失了,他立刻推开了瞿承尘。
“好好吃饭,亲爱的嫂子。”瞿承尘后退几步,深深地看了沈岱一眼,离开了书房。
沈岱脱力地坐在沙发上,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心中一直在默念着瞿末予的名字,只有坚信瞿末予一定会来救他们,他才能抗住这身心的重负。
阴雨让天色黑得很早,好像夜幕提前降临,沈岱也早早就疲倦地趟下了。
他这几天睡得都很不好,一点响动就能让他惊醒。他又一次从半昏睡中睁开了眼睛,是因为听到了异动,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房间再次轻颤了一下,接着楼下传来吼声,他终于确定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地震,这个度假别墅建在半山腰,最近的邻居直线距离也有几百米,一定是屋内发生了什么事。
沈岱本能地先查看了一下丘丘,才跳下床,刚刚打开房门,一阵信息素的波动就扑面而来,尽管传到二楼已经减弱了许多,依然把他震得后退了两步,他听到了清楚的打斗声。
黑漆漆的别墅里没有开一盏灯,雨停后,窗外漏进来的银月是仅有的光源,楼下影影绰绰,分不清有几个人,但沈岱竟然一眼就辨认出了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形:“末予!”
那人抬起头,昏暗中全然看不清脸,只有一双锋锐的眼睛格外明亮:“阿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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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剧情几乎重写了一遍,废掉了之前的一个想法,现在的走向我觉得会更好更合理,写文的过程就是这样痛并快乐着呀!
第一百一十八章
楼下不停地传来巨响——家具碰撞、玻璃碎裂、还有人的搏斗,杂乱的信息素就像多种风格的音乐同时奏响,形成了极具穿透力和杀伤力的“噪音”,置身其中的每个人都不能幸免。
尤其对于一个omega来说,alpha信息素混杂的环境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他感到胃里阵阵翻涌,胸口闷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他不得不退回房间,关上门,不仅是他受不了,丘丘也不能暴露在那样的场域里。
他缓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把丘丘从床上抱到了婴儿车里,并拿起自己的衬衫盖在丘丘身上,想让孩子尽量多闻到自己的信息素,他抓着婴儿车的手柄,紧张地盯着房门。
突然,房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了,瞿承尘大步走了进来,满脸阴鸷:“跟我走。”
沈岱畏惧地看着他。
“快点!”瞿承尘厉声道。
沈岱不得不抱起丘丘,丘丘此时也醒了过来,茫然地半睁着眼睛,表情越来越委屈。
“别哭,求你了,别哭。”沈岱拍着丘丘的背,同时释放出充满母性的信息素,竭力抚慰着,他害怕这时候丘丘的哭闹会让瞿承尘更加不耐烦,进而招致不好的后果。
丘丘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岱的惶恐,抿着嘴唇小声哼唧起来,并不住地往沈岱怀里缩。
瞿承尘带着沈岱直奔电梯,沈岱频频回头,他似乎又听到了瞿末予的声音,他大喊道:“瞿末予!”
瞿承尘抓着沈岱的胳膊将他拉进了电梯,电梯把他们送到了地下车库。
“瞿末予都找到这里了,你觉得你能带我们去哪里。”沈岱厉声道。
“别废话,上车。”瞿承尘打开车门,把沈岱推到了副驾驶,他弯腰给沈岱系上了安全带,对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白皙清俊的脸蛋邪笑道,“你不觉得挺刺激的吗。”
沈岱骂道:“你简直有病,你们姓瞿的都有病。”
“可能吧。”瞿承尘上了车,打开地库门,车刚刚开出去转了个弯,只见瞿末予赫然站在庭院大门口,站在淅淅沥沥的雨夜里,对着迎面驶来的车似乎毫无避让的打算。
沈岱瞪大了双眼:“停车!”他扭头看向瞿承尘,只见瞿承尘脸上挂着诡吊的笑,眼眸中闪动着异彩,仿佛前方是自己将要扑向的猎物。
眼看着他们离瞿末予越来越近,车却没有减速的趋势,沈岱急得大吼,如果不是丘丘就在自己怀里,他一定会去抢方向盘!
瞿末予冷冷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车,慢慢握紧了双拳,可当他看到副驾驶上的沈岱和丘丘时,神色间有了迟疑,就在那辆车距离自己已经不足十米时,他闪身躲开了。
瞿承尘的面部肌肉因紧绷而颤动,双目充血,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脸上呈现出一种赌徒般的狂态,瞿末予的闪避和他的车冲过大门,前后相差不足一秒。
沈岱惊恐地闭上了眼睛,瞿承尘却大笑起来,仿佛旗开得胜。
车减速并停了下来,雨水和污泥飞溅,把这个夜渲染得糟烂不堪。
沈岱颤抖着睁开眼睛,浑身汗如雨下,丘丘吓得呜呜直哭。沈岱转过头去,看到瞿末予正朝他们跑来——完好无损的,他又猛地回身,恶狠狠地给了瞿承尘一拳。
这一拳着实不轻,瞿承尘的脑袋撞在了玻璃上,咣地巨响,他抚着痛麻的右脸颊,他眯着眼睛看着沈岱:“脾气不小。”
沈岱一下下顺着丘丘的背,却发现自己现在没有能力安抚丘丘,因为丘丘一定感受到了他的惊惶。
瞿承尘下了车,绕到副驾驶,打开了车门,他看着走近的瞿末予,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怎么躲开了。”
“你敢撞吗。”瞿末予看向沈岱,“阿岱,你们没事吧。”
沈岱脸色苍白地摇着头,他全身虚脱了一般,这辆车冲向瞿末予的画面反复在脑海中上演,如果刚刚瞿末予没有躲开,如果就这么撞了上去,如果……光是想象可能发生的事,恐惧已如蚁附。
瞿承尘的胳膊搭在车门上,一手扒过被雨润湿的额发,轻笑:“你不躲开不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他们在车上,我一定不躲。”瞿末予的眼神杀气腾腾,湿透的黑色衣物紧贴着肉体,勾勒出一身健硕的肌理线条,宽厚的胸膛一下一下随着呼吸伏动,蕴藏着无限的力量,好像随时准备扑杀过来,把敌人撕碎,“你也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了,想好怎么面对警察了吗。”
瞿承尘低头看了一眼沈岱和丘丘,笑了笑:“早知道你这么在乎他,我一定做的更周全一些,其实我很意外你会那么轻易就答应。”
好几个人影从别墅走了过来,雨夜里,沈岱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他知道那些杂乱的alpha信息素也包含这些人,这个混乱又危险的夜晚或许还不能因为瞿末予找到了他们而结束。
“闹够了吗,把他们还给我!”瞿末予寒声道。
瞿承尘拍了拍车顶:“出来吧。”
沈岱不想让丘丘置身杂乱的信息素环境下,他下车,把丘丘放在座位上,并关上了车门。
瞿承尘搂着沈岱的肩膀,指了指瞿末予,轻佻地说:“嫂子你看,大哥大老远跑过来英雄救美,真是威武。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尤柏悦帮我找到的。”瞿末予嘲弄地说,“意外吗。”
瞿承尘微怔,嗤笑道:“确实没想到。不过,就算你找到了他们,也要兑现承诺啊。”他低下头,故意在沈岱的后颈处嗅了嗅,“这么香甜可口的omega,还给你生了一个完美继承人,他们值得你把化工让给我吧。”
冰冷的雨滴砸在沈岱裸露的皮肤,雨势不大,却颗颗分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跳舞,他的后颈像是被呈上了断头台,瞿承尘若有似无的信息素就是高悬于顶的铡刀。
“我已经答应了你,我说多做到,放了他们。”瞿末予额上青筋突起,眸中有怒火跳耀,瞿承尘嗅他的omega的腺体,这无疑是羞辱与挑衅!
“真的吗,如果我手里没了筹码,大哥还会兑现承诺吗。”瞿承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瞿末予,一手放肆地搂住了沈岱的腰,“‘说到做到’,大哥什么时候具备这样高尚的品格?”
“瞿承尘!”瞿末予狠戾地瞪着他,“你、找、死。”
沈岱僵直着身体,忍受着瞿承尘的信息素萦绕在四周,像是毒蛇在围着他吐信子。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更痛苦呢。”瞿承尘幽暗的眸光泛着森森地绿,“如果我标记了这个omega,你会怎么样?你也会无助、会绝望,会体会到我的痛苦、我姐的痛苦吗。”
瞿末予往前走了一步,如猛兽呲牙:“你敢。”
瞿承尘把沈岱更紧地禁锢在怀里,眼中饱含恨意:“我都被你逼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敢与不敢?凭什么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你总会赢吗?不见得吧。”
瞿末予看着沈岱惨白的脸,心痛如绞,“瞿承尘,你是不是疯了,大姐的抑郁只是我一个人的原因吗,你的存在比我更让她痛苦,因为你是她的亲弟弟!”
“可你比我先出生!”瞿承尘低吼道,“你一生下来就抢走了她的光彩,也抢走了我的,她所有的辛苦所得都被你轻易超越,所有的骄傲都被你踩在脚下,只要有你在,我们永远无法达成父亲的期望,凭什么,凭什么!”
“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吗,你以为我想和你无休止的争斗吗。”瞿末予抹掉脸上的雨水,目光炯炯,“不是你,就是我,我没有选择。”
瞿承尘发出怪异的低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瞿末予嘶吼道。即便瞿承尘手无寸铁,但一个顶级alpha能用信息素对一个omega造成怎样毁灭性的伤害,他比谁都清楚,他不是不知道瞿承尘恨他,有记忆以来他们就一直是敌对状态,但那都是利益的较量,他没有料到这恨意比他想象中要深沉得多,甚至可能超过了对利益的追逐,这让他心寒至极,毕竟在心底,他还顾念他们的亲缘关系,还认同这个人是他的弟弟。
瞿承尘的表情已然扭曲:“我想看你输一次。”
沈岱哑声道:“你姐姐不会想要看到这一幕的。”
“闭嘴。”瞿承尘捏住了沈岱的后颈。
“别碰他!”瞿末予厉声道。
瞿承尘朝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绑架沈岱的黑衣人和他的同伴朝瞿末予走了过去,俩人身上、脸上都带着伤,看着瞿末予的眼神有惧意,更有杀意。
“你要做什么。”沈岱颤声说。
黑衣人一脚踹在瞿末予的膝盖窝,两手按住瞿末予的肩膀,迫使他跪了下来。
瞿末予扭过头,凶狠地瞪视。
俩人硬着头皮按住了瞿末予,这种感觉无异于虎口拔牙。
瞿承尘低着头,薄唇贴着沈岱的耳畔,用不大不小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嫂子,你为他洗过一次标记,他可真不是东西,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瞿承尘,你别发疯了……”沈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无论你想……做什么,你会……后悔。”
瞿承尘的双眸幽深不见底,他死死地盯着瞿末予,突然咧嘴一笑:“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因为一个家族里,不该有两个顶级alpha。”
沈岱眼看着黑衣人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凶恶的利器在雨夜中闪着凄冷的银光,他嘶声喊道:“不要——”
第一百一十九章
瞿末予的鲜血喷洒在雨幕中,奋力向天空绽放后魂归大地,溅落在泥水中,顿时就不见了踪迹。沈岱想起花园里那些被风雨打落的花瓣,它们傲立枝头时艳煞人间,最后却变作污泥的一部分,连曾经真实的颜色都看不清了。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波峰波谷,盛衰兴亡,哪怕是被公认为最优越的人种,也是一具血肉之躯。
沈岱如雕像般僵硬地看着瞿末予,看着瞿末予倒在自己面前,他的精神世界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轰然坍塌。他见过瞿末予很多很多面,无论是好的那面,还是坏的那面,亦或虚实真假难以定义的那面,都无疑是强大的,他不曾见过瞿末予倒下,他无法相信眼见的一切。
那一瞬间,风声、雨声、叫喊声都悄然消失,沈岱只是看着瞿末予,他分明听到瞿末予在叫他,叫他“阿岱”,那一句“阿岱”穿过时间与空间的重重窒碍,从瞿末予心底传到了他心底。
沈岱的意识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撼中苏醒,他的双腿已经本能地跑向了瞿末予。
瞿末予高大的身躯半陷在污泥中,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停地抽搐着,腺液和鲜血混杂着糊在后颈上,又淌了一地,将沈岱的视界涂抹得面目全非。
沈岱双膝瘫软着跪在瞿末予身旁,颤抖的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想要阻止血液的流出,可他沾了满手刺目的红,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腺体是人身上最脆弱、最敏感也是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受到损伤会严重破坏激素系统的平衡,同时造成难以想象的疼痛。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是沈岱在决定洗标记时医生几次劝阻他说过的话,他知道腺体受伤有多疼,疼到这个仿佛没有破绽的、强大的顶级alpha,几近晕厥。
他在最怨恨瞿末予的时候,在无数个夜晚被梦中的幸福和现实的绝境产生的落差一次次撕碎的时候,在疲惫、不安、焦虑和无望像一块块石头压在肩头时,他都阴暗地想,那个让他如此痛苦的人,若有一天也能尝尝这番痛苦就好了,但他从未想过是这种方式,他也不感到快意,他的腺体再次被狠狠刺痛了,一如他的心。瞿末予的每一滴殷红的血、每一份虚弱的神色,都让他剜心一样地疼。
“末……予……”沈岱大口喘着气,恐惧像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却用灵魂发出直冲云霄的悲鸣,“啊——”
沈岱在一张长椅上坐了很久,哪怕瞿慎指着他激动地大吼大叫,也无动于衷,他看着瞿慎的面部肌肉抖动,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见。
他前一刻的记忆是自己捡起了地上那把沾血的刀,指着瞿承尘让他们送瞿末予去医院,下一刻他的意识就在这张椅子上“醒来”,他茫然地看着瞿慎,又看看后面紧闭的手术室的大门,想到瞿末予此时就躺在里面,不知命运会如何判定,便心如刀割。
瞿慎恶狠狠地说:“我儿子要是出事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的儿子!”
沈岱扶着墙站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无畏地站定在瞿慎面前,对着这个曾经用信息素压制他的人说道:“你儿子如果出事了,你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