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宁婧竟是无法反驳。燕无淮已经洗完澡了,发丝湿润,盘腿坐在床上摸索着一个弹珠的盘子——这是川延一带产的孩童玩具。
听见门开的声音,燕无淮停下了动作,歪着头不确定道:“姐姐?”
“张侨居然给你弄来了玩具?”宁婧走近他,好奇地捻起了一颗珠子,琥珀色的半透明玻璃珠,有点像他的眼珠子:“一个人玩不闷吗,怎么没让恒秋陪你玩?”
燕无淮垂首,轻声道:“不闷。我第一次玩,觉得很有趣。”
房间连通着浴室,燕无淮玩累了,已经躺平在单人床上了摆弄连环扣了。宁婧探头看了他一眼,这次学精了,把浴室门留了条小缝,还把浴室角落的一个小架夹在门缝中。反正燕无淮看不见她有没锁门,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跑出去。
好在这旅馆阳气盛,宁婧平安地洗完了澡,什么怪事都没发生。这房间有通风系统,宁婧这下是没有后顾之忧了,锁紧了门窗,还想把燕无淮的小床挪到她旁边来——不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连两人中间隔着个屏风,宁婧也怂到觉得很没安全感。
宁婧望天长叹:“曾经,睡觉是我最爱干的事。如今,它却成为了我最害怕的事。”
系统:“……”
宁婧幽幽道:“好在没下次任务了,否则我铁定会神经衰弱的。”
系统:“辛苦你了。”
那单人床特别重,宁婧一己之力压根儿搬不动,她憋了一会儿气,便放弃了,跟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的燕无淮打商量:“无淮,你困不困?”
燕无淮打了个呵欠,软声道:“嗯,困了。”
宁婧:“……”这小屁孩不按套路出牌,她硬生生地把那句“咱们一起聊通宵吧”咽进了肚子,无比顺溜地改口道:“好,你跟我一起来大床睡吧,我刚把水打翻到那张小床上了。”
燕无淮笑了:“好呀。”
宁婧一看得逞,高兴地用双手穿过他的咯吱窝下方,嘿咻一下把他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房间壁灯都是油灯型的,搞不好会在半夜灭掉。但好在阳台那侧的灯是西洋灯,隔着屏风投映过来,原本过亮的光线霎时柔和了很多,适合睡眠。
要是能尽快找到高人再给她施一层障眼法就好了。她是那种睡觉必须熄灯才能睡得沉的人,可不想往后几年都开着灯睡。
宁婧对系统忏悔道:“唉,睡觉居然还要小孩子陪,实在太丢人了。”
系统:“……”
她和衣躺下,与燕无淮之间隔了半臂的距离,一人一张被子。燕无淮侧躺向她,闭起眼睛道:“姐姐,你总是会做噩梦吗?”
“是呀,总是会梦到很多可怕的东西。”宁婧的手指不安地蜷动几下,道:“无淮,你以前是那个天师燕家的人吧,你知道什么辟邪的法子么?”
燕无淮平静道:“我从来都没进过燕家的学堂,所以也不清楚。”
宁婧语塞,迟疑道:“无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把你带走么?”
“何必自寻烦恼。”燕无淮绽放出一抹天真的笑容:“姐姐你带走了我,对我好,以后你就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只用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宁婧掐了掐他的脸,叹道:“懂得止住好奇心,我发现你有大智慧呀。睡吧,。”
燕无淮的气息就在耳畔响起,根据从前的经验,每次靠近他时,妖邪之物都会自动消失。今晚的枕头特别软,空气又暖烘烘的,再加上旅馆里全是大男人,阳气很足。宁婧活动了一下疲惫的筋骨,长吁一口气,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半夜,她被一团积压在胸口的满闷惊醒了。微微睁开眼睛,燕无淮背朝着她,安安静静地睡着觉,宁婧松了口气。
墙壁的油灯果然已经燃尽了,好在,西洋灯的光芒还隔着屏风透过来,室内尚有一丝光亮,绘有泼彩仙鹤的屏风十分淡雅,此时却不合时宜地透出了一个浓黑的影子。
宁婧浑身都僵住了。
屏风的后面……有个东西站在那里。
她明明已经锁好了阳台的门。可看影子的远近大小,那东西……现在就站在屏风的后面。她已经能嗅到那股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阴冷潮湿的尸臭味了,距离她不过两米左右。
为什么能接近到这个地步?燕无淮明明就睡在她旁边啊,难道前几次真的只是巧合,不是燕无淮身带奇效,替她挡住了妖邪之物?
宁婧不敢乱动,呼吸都不敢放太大,生怕那东西发现她醒了。她悄悄把视线往上投去,瞧见屏风的上方,已经攀住了一只布满尸斑的手,五根手指,指甲尖锐发黄,皮肤如发皱的烂泥。
这只手……宁婧眼前电光火石地闪过了昨晚的一幕,顿时冷汗直冒——这只手和昨晚趴在废弃的浴室里看她的那东西的手太像了。
她这房间的阳台正对着麓心湖,难道那东西是通过湖水一直跟到了这里来?!
系统:“不错,这是昨晚碰到的那只妖物。一般妖邪之物不会脱离栖身之所,它会跟来,就说明有找你索命之意。”
宁婧六神无主:“那我该怎么办?”
系统:“可以寻求一下燕无淮的帮助。”
宁婧猛点头,喉咙泄露出了一声恐惧的呜咽。恰好在这时,浑然不觉室内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的燕无淮翻了个身,朝向了宁婧这侧。宁婧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把脸埋进了他小小的胸膛前,惊慌道:“无淮,快醒醒,快醒醒!”
睡得好好的却被弄醒,燕无淮的脾气也还是好得很,他没有睁眼,反倒像是习以为常一样,伸手环住了宁婧的脖子,揉了几下,哄道:“姐姐,只是噩梦,没事的。”
宁婧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地越过他的肩膀往后看,屏风后的东西消失了。
宁婧心乱如麻——难道说,必须要碰到燕无淮,他的辟邪作用才能起效?可她暂时没心情思考这个问题,惊吓后的疲累潮水般袭来,也因为恐惧作崇,她没有再换过姿势,就那样鸵鸟似的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明。张侨遵循了他说过的话,让部下把宁婧一伙人送到了芶州。众人很快便租赁到了一辆车,三小时后,便回到了曾家。
曾礼藩还没回到家,但已经提前发了信回来,这两天就到。宁婧私自跑出去的事儿瞒不住他,曾礼藩已经知道了,估计回来会狠狠斥责她一通。
梁蓉看到宁婧出去了一圈,就憔悴了许多,心疼不已。但想到收到从川延寄回的信件那一刻的不安,此时能看到小姐平安归来,她就已经满足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当初老天师说障眼法已经失效了,可他当初毕竟是费了大心血来改造曾家的格局的。风水上的事儿,牵一发动全身,更何况是大格局的改动,能影响很多年。再加上这毕竟是自己家里,屋灵会护佑主人,这儿终究是比外面安全多了。
宁婧的房间非常规整,没有连着佣人的小房,但宁·怂怂哒·婧不敢让护身符离太远,就让梁蓉在房间里加了张小床,以屏风隔开。
就这样,两天后,曾礼藩终于抵达了槐春。
===第120节===
第134章
第九只小团子7
宁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大老远地跑到闹旱灾的南河上游,回程还滞留在了动乱的川延,这风声必然会走漏到曾礼藩的耳中。曾礼藩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当天夜里,没有歇息一下,就把宁婧喊到了客厅问话。
佣人给宁婧打开了门,她一踏进去便看到了花厅里,曾礼藩坐在沙发上,他的前方站了一排佣人,梁蓉首当其冲,人人噤若寒蝉。刚刚才承受过雷霆之怒的空气,此时寂静得似乎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这一看就是刚训完人——宁婧在心里嘀咕。
曾礼藩抬起了脸,瘦削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闪电般的视线直直地鞭笞在了宁婧的脸上。
系统说过,曾礼藩的外婆是位西洋钢琴教师。这血统稀释为四分之一后,仍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的洋人特征,头骨立体,眼窝深邃。可惜,这血统再往下稀释一层就没留下多少东西了,曾月柔和他长得不太相似,估计长相上是随了早逝的母亲。
瞧见进来的人是她,曾礼藩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挥手屏退了闲杂人等。佣人们如释重负,纷纷离开。梁蓉在关门前担心地回头看了宁婧一眼。
“月柔,坐下。”
宁婧老实地坐在了曾礼藩隔壁的小沙发中。
好在,曾礼藩倒没有一上来就责骂她。他很清楚自己的女儿因体质问题,养成了内向胆小的性格,向来不是那种一耍脾气就离家出走的任性贵小姐,这事儿必有内因。宁婧趁这个机会,把当初和梁蓉说的那个理由复述了一遍,即她是为了驱邪才把燕无淮接回来的。
曾礼藩听了,半信半疑道:“燕老天师也办不到的事,那个小孩子能做到?”
“父亲,其实我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的。蓉婆应该跟您说过了,那东西在我房间外面的墙壁上留下了脚印。我心里很慌,再加上燕老天师说得非常肯定,要我亲自去接,我决定试一试。”宁婧没有隐瞒,拣了点能说的,如实道:“在路途上,我也遇到了不少怪东西。但每一次,只要接触到燕无淮,那些东西就会自动消失,多亏他,我才睡得上好觉。”
燕无淮能不能留在这个家里,说白了就是曾礼藩说了算了。为了刷高曾礼藩对他的好感度,宁婧重点渲染了这十天内,每次靠着燕无淮逢凶化吉的情景。
曾礼藩不是当事人,不知道那小孩儿是不是真的有这些本事,但既然女儿恳切地表明他对她有用,那么,只要能让女儿安心,曾家多一张吃饭的嘴,完全不是问题。
燕无淮的去向就此决定了。因为他是瞎子,而且现在还不满十二岁,还不需讲究避忌,可以按照宁婧的意思,让他晚上睡在她的房间里,只不过,礼仪上依然要弄个屏风隔着。
之后,曾礼藩不轻不重地责备了几句宁婧的冒失,宁婧老老实实地听训。末了,她跟曾礼藩确认道:“父亲,我复学的事儿是安排在两周后吧?”
“不错。怎么了?”
“我能早点儿回去吗?太久没见过朋友们了,而且学校人气比较旺盛,我想回去适应一下。”
看到她主动提出要回学校,曾礼藩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高兴居多的:“当然。”
宁婧笑了笑:“谢谢父亲,那我三天后启程,届时会把燕无淮也带上。”
她可不是赶着回去念书的学霸。之所以要提早回去,是因为张侨说的关于他未婚妻的事情,是这个任务的一环剧情任务。系统说,她得想办法把林青青身上的麻烦解决,否则剧情无法进行下去。
对这个要求,宁婧感到匪夷所思。因为系统说【解决麻烦】是剧情任务,而非能随意改变的隐藏剧情。矛盾的地方就来了——林青青被妖物上身就是既定剧情。若她保护了林青青,使其不被妖物侵害,岂不就和原剧情相悖了吗?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系统这么郑重地提醒她,宁婧决定相信系统。
一般来说,妖邪附身不是一秒就能附上的。从被妖物盯上直到成功附身的这段日子,林青青会被那些东西频繁恐吓、骚扰,就跟曾月柔的窘境差不多。
不同的是,曾月柔投胎技术好,老爸给她找了高人撑腰。明明底子那么差,那么多年还愣是逃过了妖邪之物的魔爪。林青青的家境虽然殷实,但富而不贵,人脉一般,搭不上燕家天师这等世家,遇到怪事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搞不好会被吓疯,让那些东西乘虚而入。
张侨说林青青已经一个月没回他的信了,宁婧估计,她现在已经开始遇上妖物骚扰了。若能早一步回到书院,就能更早地掌握主动权。
三天后,梁蓉为宁婧收拾好了行装。曾礼藩派出了充足的警卫,驱车送她去火车站。
圣诺马诺书院坐落于槐春以西数百公里的丹圩,前身是一座教堂,创建人是一位从医生转业而来的牧师。彼时,现在的几大家族都还没冒头。虽然它建成了教堂的模样,可它的实际用途,却是在战火纷飞时,给无家可归的灾民们提供粥水,牧师也会顺带帮忙看病。
可惜,几年后,圣诺马诺教堂发生了绪国军火烧平民的惨案,牧师为了保护平民被乱枪击毙在门前。在若干年后,曾礼藩崛起,丹圩并入曾家的领地,城主听闻了书院的往事,深感敬佩,就重整了毁坏的建筑,把它建成了一座住宿型的新式书院,不但教四书五经,还教天文星学、世界地理、生物科学。不到十年时间,它便已在学术界赫赫有名。从曾礼藩把女儿也送到那里念书就可以看出这书院的质量确实挺好。
因为不用在火车上过夜,所以,这次行程中倒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宁婧平安地抵达了丹圩。坐在老爷车里过街时,宁婧放眼望去,丹圩的房屋偏矮,人口不多。若说槐春是一线城市,那么丹圩顶多是个三线。好处呢,是人少清静,适合读书。坏处就是娱乐不多,连个电影院也没有。
圣诺马诺书院建在丹圩城北的大片稻田旁,均为哥特式的尖顶建筑,一眼望不尽,林林总总,铺满了整座山头。前面的楼宇是校舍,后方是学生宿舍,左侧是学校的历史纪念馆,右侧则是扩建前的旧教堂遗址,因为是危楼,现在已经基本不开放了。
宁婧站在校门口。天空黑压压的,两只乌鸦拍着翅膀,落在了尖顶上,小圣女像石雕的裙摆褶皱爬上了一层稀疏的青苔。
宁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怂,只要想到这里面藏着一只穷凶恶极的妖物,她就觉得这学校怎么看怎么阴森。唉,她自己都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居然还要她去解决妖物,这不是让羊去单挑狼吗?
燕无淮摸索着从车子里下来,拉住了宁婧的袖子,问道:“姐姐,我们到了吗?”
“到了。”宁婧回过神来,被学校的老师领着往校舍走去。其余人只能送她到校门口这里了。叮嘱她的话,梁蓉在车子上已经跟她说了很多。宁婧跟他们挥挥手,就牵着燕无淮进去了。
虽然这是所新式学堂,但毕竟绪国还未从封建社会彻底过度,人们的做派还是挺传统的。来这儿念书的,基本没有寒门出身的孩子,均是一些家里不愁吃穿、自己又有抱负的富家子弟。他们在家里被伺候惯了,让他们一下子就自己给自己洗衣服、刷厕所,纯粹是强人所难。所以学校允许每个学生带一个仆人过来。
那领路的老师瞧见燕无淮行走不便,暗自嘀咕——所有的学生都会带个能干的仆人来干活,这位曾小姐却带了个小瞎子来,到时候不知道要谁照顾谁了。
宁婧分到的校舍在女寝二楼最末尾的一间,门上已经贴好了她的名牌。里面很整洁,就是两床一桌两衣柜的设计,桌子上还放了束开得浓烈的鲜花,香气馥郁。
燕无淮小心地摸到了床铺,把椅子上的包裹抱到了自己膝盖上,道:“姐姐,这些包裹现在要解开吗?”
“对。”宁婧刚说完,又改口:“不用了,你放着,我来吧。”
燕无淮却很坚持,摇头道:“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以后还有很长时间要一起住,我不想事事都让姐姐迁就我,让我习惯一下吧。”
宁婧一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
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很安静。宁婧在寝室门外欣赏了一下景致,再缓步走过旁边几个宿舍,惊讶地发现林青青就住在她旁边过去的两间寝室,而且,她的门根本没关紧。
宁婧心中惊异,这时,里面传来了杯子落地后四分五裂的声音,以及一阵剧烈的咳嗽。宁婧把门推开,便看到房中的窗帘拉上了一半,有些昏暗,一个瘦弱的人正从床上探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片,可还没碰到,她便又是一阵大咳。
系统:“这就是林青青。”
看到她还要去捡,宁婧喝止了她:“不要用手捡,当心割到手指。还是用扫帚吧。”
看到宁婧这个不速之客,林青青惊讶地抬起头来,有些警惕地道:“你是?”
“我叫曾月柔,也是这所书院的学生,今天才复学,就住在最末尾的那间寝室。”
“最末尾的寝室……”林青青愣了愣,笑了起来,柔声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
“你回来的前两天,我们去打扫过你的寝室,你桌面的花是我放的,不知道干了没有……”话没说完,林青青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大咳。
宁婧连忙走到了她身旁,蹲下来:“你还好吧,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你的仆人呢?怎么不带你去镇里看看?”
凑近才发现,林青青有一头乌瀑般的长发,发质极好。因为在病中,所以脸颊清瘦,容貌秀致,人如莲花,几分病容恰为她添了几分娇弱的气质,外形和张侨很配。
“她半个月前告假回家了,暂时只有我一个人。”林青青摇头:“前几天还是小事儿,可最近几天夜里睡得不好,反倒咳得厉害了,所以今天才没去上学。”
宁婧一听到她说夜里睡得不好,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难道说……那些东西最近已经缠上林青青了吗?
据她的经验,那些东西最会乘虚而入,现在林青青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只是,两人刚认识,宁婧不好一上来就问“你见鬼了吗”这种问题,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转而问道:“那你的仆人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林青青摇头,气若游丝:“她的母亲得了急病,捎了信过来,她急匆匆就走了,没交代太多。我听说书院的伯克利先生懂医,刚想去找他替我看看诊。月柔,若你不介意,能扶我起来吗?”
宁婧愣了愣,暗道——这林青青戒心还真低,她们才见面了不到十分钟吧。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宁婧爽快地扶住了林青青的手臂,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避开那些碎片下了地。
出乎宁婧的意料,林青青比她看上去重很多,还因为在病中,双腿无力,她把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了宁婧上。由于怕跌倒,所以一只手抓宁婧的手腕抓得很紧,好像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宁婧觉得自己的手腕已被掐出了印子。
扶她坐到椅子上,林青青喘了口气,感激道:“月柔,谢谢你,耽搁你时间了。”
“不客气,我刚来也没事干。”宁婧道:“我一会儿要去校舍,需要我把伯克利先生请来吗?”
林青青叹了口气,犹豫道:“伯克利先生平日非常忙碌,一来一回,恐怕会很麻烦。月柔,若你不介意,能否顺路带上我一起去校舍?”
宁婧想想就觉得不妥,这小姐姐那么重,要是在半路摔倒就麻烦了。正要婉拒,身后半开的门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宁静回头,看到燕无淮安安静静地站在了寝室门口,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他的指尖敲了敲房门,脆生生道:“姐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但我好像弄混了春夏的两张褥子,你能过来看看吗?”
“好的。辛苦你了,无淮。”宁婧揉了揉燕无淮的头发,才继续对林青青道:“青青,你病成这样,就别来回折腾了,我一会儿帮你把伯克利先生叫过来吧”。
“嗯。”林青青缩回了拉着宁婧手腕的手,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温温弱弱地道:“那我在这里等吧,谢谢你,月柔姐姐。”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宁婧看到床上果然堆着两张被褥。春夏的被褥触感和厚薄都很接近,燕无淮弄混了也不出奇。她把多出来的那张塞进了衣柜里,忽然瞥到桌面的花瓶已经空了,那束馥郁的鲜花消失了。
“无淮,那束花呢?”
“扔了。”燕无淮垂下了深茶色的眸子,轻声道:“姐姐,你不觉得,那花香味儿让人鼻子发痒,闻久了很恶心么?”
很少见燕无淮会用这么具有攻击性的词去形容不喜欢的东西。宁婧纳闷地看向房间的角落,果然,一会儿要清理出去的杂物箱里,堆放着一些用不上的东西,还放着那束娇艳的花。它似乎是被粗暴地塞进去的,花瓣已经破败了。
燕无淮等不到宁婧的回答,不安地抬起脸,小声道:“姐姐,我是不是不该扔了它,我做错了吗?”
虽然是林青青的一番好意,但那味儿确实久了会让人头脑发胀,宁婧安慰道:“没关系,扔了就扔了吧,我也觉得味道有点浓。”
燕无淮笑了:“嗯,那就好。”
“对了,无淮,一会儿记得提醒我捎封信给张侨。”受人之托,她得早点把林青青的近况告诉一声张侨。
“好。”
准备妥当后,宁婧与燕无淮一同来到了上课的地方,顺带跟那个叫伯克利的老师说了一声林青青的情况。
趁着课间,老师向全班同学介绍了她的姓名,宁婧瞄了一眼同学的座位,林青青和她是同一个班级的。
这学校教的东西相比现世的大部分学堂,确实很先进了,大家都听得很认真。但这程度远比不上宁婧在现实世界上学时的知识深奥,所以她也不必全神贯注地听,反倒在思考着今后的对策。
按照林青青的说法,她推断林青青受到那附身于她的东西的骚扰,不会超过一周时间,一切还能挽回。现在问题就在于,怎么和那东西斗快,在它彻底把林青青攻陷前,先一步扳倒它。
宁婧:“……”
系统:“……”
宁婧绝望地留下了一滴眼泪:“统统,你们这是在强人所难吧。我对那些妖魔鬼怪是唯恐避之不及,你们居然让我单挑它……我连怎么自己保护自己都不知道呢。”
系统:“宿主,妖邪之物都需要宿体。比如它宿在火车上,那它就只能在火车的车厢内活动。如果它要自由地跑来跑去害人,那就说明它的宿体是活动的。”
宁婧一怔,明白了它的意思:“你是说,那东西现在是已经藏在了某个人的身上,去害林青青?”
第135章
第九只小团子8
系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魍魉想要横行于人间,都得经过一个叫‘从阴渡阳’的过程,不是一下就能上到它想要的人身上的。”
宁婧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经系统解释,原来,林青青并不是原剧情里的那只东西害的第一个活人。要知道,根据人的生辰八字,命格有阴阳偏向之分,就像倒霉的曾月柔,就是阴极的命格。
那东西往往会先附上阴气较轻的宿主,再骑驴找马,遇到更合适的,便会换个身体。就这样,随着宿主的阴气越来越重,它的力量也就随之增强,开始有了塑造人身的能力。林青青就是那东西亲自选的为它“制造”肉身的宿主。
婴儿娇嫩脆弱,却是纯阳之体。若林青青能顺利产下那东西,它便完美地从阴过渡到了阳。
宁婧懂了:“也就是说,我现在要提防的是接近林青青的可疑人。因为那很可能就是那只东西在伪装自己,想接近林青青,伺机附身到她身上去。”
从第一个受害者到最后的林青青,那东西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下一次手,总共害死八个活人。这八个人的命格必然属阴,而且,宁婧推测,这几个受害人在生活中一定有交集,搞不好就是熟人。毕竟,那东西再厉害,也没法随心所欲地跳脱出宿体的桎梏,得附在人身上活动。若身边就有下手对象的话,它完全没必要跨越到天南地北去害人。
根据受害人的数量,就可以推断出那东西距离林青青还有多少步远。可是,宁婧先行打听了一下,就这最近的三个月,圣诺马诺书院里并未发生过轰动性的连环命案,也没有学生失踪。
看来那东西还没有开始下手害人。或者说,它其实已经下手了,只是隐匿得很好,所以暂时没有命案出现。不管是何种情况,宁婧知道,自己都得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去面对。
复学一个月后,宁婧基本适应了在丹圩的生活,期间收到了张侨的回信,以及梁蓉从家里寄来的家书。张侨表示感谢宁婧的帮忙,但没有细说自己和林青青联系上没有。而梁蓉则主要说了些家里的事,还有几箱夏季的新衣服,以及一些槐春特产的零嘴。槐春不愧是曾家领地里最繁华的城市,寄过来的东西确实比在丹圩这小地方买的要好得多。
===第121节===
圣诺马诺书院校址偏僻,若要去镇上,只能靠自己开车,或者坐那些一天只发两趟的班车。学生们囿于学校,每日除了念书以外,想找点乐子并不容易。宁婧一开始还凭着一股新鲜劲儿,利用课余时间,拉着几个同学一起去参观圣诺马诺书院。校史馆详细地刊载了建校前的历史,又以长廊连着图书馆,人烟旺盛,宁婧在那里逗留的时间最长。而那所已被封闭的教堂原址,看起来阴森森的,宁婧第一感觉就是不舒服,所以,一般都会远远地绕着走。
林青青病好以后,多次请缨为宁婧的导游。和她淡静的外表不符,林青青还是挺爱说话的,尤其对宁婧的事情感兴趣。可林青青现在就是一块被那东西盯上的肥肉,宁婧担心她们两个泥菩萨一起出现,会渣渣都不剩,每次都会把燕无淮带上。
好在,那东西的魔爪似乎暂时没伸到林青青这儿。这么多次游历校园,一点怪事都没发生。
这天夜里,宁婧正盘腿坐在寝室床上,把线头在唇间抿了抿,再小心翼翼地穿进针头,给裙子的领口缝纽扣。这裙子梁蓉昨天才寄过来的,料子很适合在夏天穿,可惜在货运途中,衣领其中一边的西洋风的纽扣不小心被扯掉了,多亏了燕无淮在箱子角落摸索,才找到被镶嵌在夹层里的它。
梁蓉肯定不乐意看到她给自己缝衣服,要是在场,搞不好会劝她换一个能伺候的仆人的过来。但宁婧本身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姐,在她看来,单是燕无淮的护身符功能,就胜过了任何别的人。和他住在一个寝室后,宁婧把两人的床拼在了一起。她睡里侧,燕无淮睡外侧。有时候睡糊涂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并没有触碰到燕无淮的身体,但他的驱邪效果稳定发挥着,宁婧少做了很多噩梦,基本天天都能睡到天光。
系统:“宿主,一山不容二虎。若妖邪之物力量非常高强,那它周边的一定范围内,是不会出现第二只与其争锋的,小型的自然也会逃窜。”
宁婧:“……”白高兴了。虽然现在是没有小的妖物来骚扰她,但这不就说明了——她面对的那只东西,是前所未有的难对付么?
燕无淮已经洗完澡了,发梢散发着皂角的香气,正用手指摸索着自己的新衣服,看是什么款式的。他的性格是很安静的,但宁婧总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恬淡的安全感。
来了这里一个月,燕无淮的头发还没来得及修剪,额前的碎发有点长了。现在头发是湿的,一撮撮连着水滴。
宁婧缝完纽扣,见状,拾起了用完的小剪子,问道:“无淮,你前面的头发长了好多,眼皮不会痒么?我现在给你剪短一些吧。”
“好啊。”燕无淮放下了手里的音乐盒,笑着点头:“姐姐给人剪过头吗?”
宁婧比划着剪刀,捏起了他的一簇刘海,想了想,回忆道:“剪过的。小时候贪玩,偷偷拿了梁蓉的缝衣剪刀,给自己剪过一次。”
“……后来呢?”
“别提了,才剪了一会儿,梁蓉刚好推门进来,我被吓了一跳,手背就被剪刀弄出了道口子,这道疤留到了现在。”宁婧看向了曾月柔的虎口,那儿有道微微凸起的疤痕,颜色很淡,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无淮,你看不见的话,要摸摸看吗?”
燕无淮颔首。宁婧就握住了他的小手,用他的食指点在了自己的疤痕处。
就在这时,寝室的门被咚咚地敲响了。宁婧惊讶地顿了顿。寝室的围墙不厚,早在一小时前,还能隐约能听见隔壁的人说话和走动的声音,可现在都晚上九点多了,距离书院规定的休息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大伙儿都该洗洗睡了吧,谁会那么晚来敲门?
宁婧啪地放下了剪刀,跳了下床,清脆道:“来了。”
门开后,林青青穿着一身整齐的衣服,站在了门口,还维持着敲门的手势,笑着说:“月柔姐姐,你要休息了吗?”
“准备睡了。青青,这么晚有事吗?”
“我听说校史馆最近夜里出现了萤火虫,漫天都是,很多人都在熄灯后悄悄去那儿看。”林青青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她,道:“月柔姐姐,不如我们两个在今晚寝室熄灯后,偷偷过去看吧。”
宁婧愣了愣。校史馆确实是全天开放的,但图书馆不是。白天时,即便一个人在校史馆门口,因为隔壁就是图书馆,能透过窗户看到人在活动,还能听见人声,很有安全感。可现在这个点儿,图书馆早就关门了,校史馆与教堂的遗址,恰似两张相对的幽黑大口,无疑是阴邪之气暴增的时刻,想想就瘆人。
这个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邀请她,她不可能踏出这个大门的。宁婧下定决心,打算先绕个话题再拒绝林青青:“萤火虫?我怎么没听说有……”
“前些日子,我不是生病了么,一直找伯克利老师看诊。大概就一个月前吧,是伯克利老师说漏嘴了我才知道的。据说从十一点开始才会成片出现,非常壮观。”林青青巴巴地拉住了宁婧的衣摆,恳求道:“月柔姐姐,要是我的女仆肯定会管束着我。趁着她告假,你就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吧,伯克利先生说漏嘴的话,准不是骗人的。”
宁婧一怔,脑中警铃大作——怎么忽然会扯到了那个会医术的伯克利老师?
按林青青的说法,伯克利是不小心把那个偏僻的地方有萤火虫的消息说漏嘴的,偏偏听见的人就是林青青。
世界上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如果他根本不是无意的呢?如果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林青青引出去呢?
难道说……伯克利是那东西现在的宿体?
宁婧的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拼命回想过去和伯克利寥寥几次的见面,思考他有没有留下古怪的蛛丝马迹。
伯克利不仅是书院专聘的教师,不能常在学校看到他。据说他也在丹圩镇子上的另一所私人小学堂教书。宁婧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刚来到书院不久的事情了。
要是那东西现在真的附身在伯克利身上……那么,只要在今晚就把它截停在半途,那么,林青青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若错过了这次,等它换了身体,搞不好就又捉不到马脚、不知道对方是谁了。
到底该怎么办?
“她不去。”燕无淮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宁婧身旁,脆生生道。
林青青原本是拉着宁婧的睡裙的,随着燕无淮走近,她不由自主就松开了手,小幅度地退了半步。
宁婧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燕无淮走到了她跟前,小脑袋刚好到了宁婧心口。明明双目失明,可他却很准确地对准了林青青的方向,话则是对着宁婧说的:“姐姐,你已经很累了,早点休息吧。”
“不错。青青,我今天想早点睡觉,所以就不出去了。”
宁婧迟疑了片刻。她不能直接告诉林青青,说她现在已经被妖邪盯上了,否则就是剧透。可劝她留在安全的地方,应该是被允许的:“现在已经很晚了,青青,你一个人没事儿就别到处乱跑了。”
林青青的笑容变淡了一些,不无遗憾地道:“月柔姐姐,你真的不去吗?那好吧,我也不去了,本来就是想和你一起看才想去的。”
送走了林青青后,宁婧目睹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室。燕无淮叹了口气,摸到了门把,妥当地上了锁。寝室熄灯时间刚好到了,宁婧自觉地爬回了床上,燕无淮吹熄了灯,把灯罩盖回去,躺在了宁婧身旁。
夜深人静,宁婧闭着眼睛,卷着被子蜷缩起来。燕无淮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轻声道:“姐姐,下一次,不要随意给陌生人开门,就说已经睡了就好。”
宁婧愣了愣,燕无淮才慢吞吞地道:“我看不见东西。若门外的是坏人,我保护不了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宁婧腹诽——燕哥你已经很厉害了,嘴上则道:“我知道了。”
翌日醒来,宁婧听到走廊很吵。她迷迷糊糊地眯起眼睛,里层的窗帘没拉紧,底层的薄纱透露出一层苍茫的灰蓝色,太阳还没出来,也就早上五六点。
圣诺马诺书院八点半才上课,往日都是从七点多开始,外面才有声音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宁婧撑起身子,旁边的燕无淮也马上醒来了。她披上衣服走到门外,燕无淮也穿上鞋子,跟在身后。一出门,便瞧见旁边的十几间寝室门都打开了,女学生们与她们的随从都在走廊议论着什么,嗡嗡声一片。林青青的女仆告假了,所以只有她孤身一人站在自己的门口,茫然地左顾右盼,似乎也和宁婧一样摸不着头脑。
走廊的尽头,两个老师开始逐间寝室敲门问话,身后还跟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看样子是丹圩的城卫。宁婧走上前去,拍了拍几个女生的肩膀,道:“怎么大家都跑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昨晚校史馆那边出大事了,死了一个,不,两个人。”旁边寝室的女孩满脸害怕:“有老师夜归经过那儿,看到了草丛里躺着一个人,以为是同学晕倒了,就过去看。结果发现那是个死人。而且,那具尸体是由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体拼凑起来的,听说都死了一段时间了。现在在排查女的是不是书院的学生。”
伯克利说漏嘴的意有所指的地方,居然真的出了事。在这书院发生的命案十有八九是跟那东西有关的。既然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搞不好,这两人就是那东西附身在伯克利之前的宿体。
那么,现在可以确认的是,那东西至少已经来到了第三个宿体上了。
宁婧追问道:“那男的呢?也是学生?”
旁边寝室的女生顿了顿,声音泄露了几分恐惧:“听说,那个头、头是伯克利先生的头……”
第136章
第九只小团子9
在校史馆外的草地死亡的两人中,男子确定了是书院的教师伯克利。可拼凑出另一半身体的女人却身份不明。学校在逐间寝室排查过去后,没有得到学生失踪的上报。
往日熟悉的书院里发生了命案,已闹得人心惶惶。两人的死亡时间都不相同,女死者大概已死去数月,剩余半个身体在附近找到。而伯克利的死亡时间则大概在半个月前。
唯一的共同点是,两人的身上都找不到致命伤,只在后脑勺发现了一个不明显的小洞。城卫检查尸体后发现两人血液早已流空,简直像是被不知名的东西吸干血液而死的。
未免加剧学生们的恐慌,学校并没有周围宣扬这两人是如何死亡的。当天晚上,丹圩的城官赶到了书院,双方联合,再一次盘查,但这次,把范围从在校的学生扩大到了告假回家的学生以及女仆。最终,依据女死者仅剩的一只鞋子,在告假的名单内,确定了这人是在一个多月前因为母亲重病而回乡的林青青的女仆。
林青青被叫去了问话,宁婧虽然晚来这所学校,但也被叫去了解案情了。
刚得知伯克利死亡的消息时,宁婧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或许是处于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太久了,物极必反,宁婧反倒从被吓懵的状态里渐渐冷静了下来。
在被问话的时候,宁婧垂眸,在脑海里慢慢地梳理了她进入书院后的事的时间线,顿时,便有股淡淡的疑惑浮现在了心头。
她似乎发现了一个矛盾的地方。
伯克利在半月前就领了便当,说明那东西在那会儿就换了宿体,现在不知道在谁身上——总之,绝不会是现在还安然无恙的林青青。
这就证明了两人之间,至少还隔着一个宿体。
这便是不对劲的地方。
已知道包括林青青在内,受害者一共有八个人。
假设伯克利在大半夜把林青青引到校史馆,是为了加害她,那他只可能是排序第七的被害者。这是因为,从阴渡阳是循序渐进的,好比飞行棋,假设伯克利站在了第三格,林青青是终点的第八格,那东西是没法省略中间的宿体、直接从第三格跳到第八格的,它得依次从三到四、从四到五。
这样类推下来,昨天晚上,被伯克利约去校史馆的人,应该是站在第四格的那个宿体,没道理一下就跑去约林青青,不仅没用,还会打扰它对站在第四格的人下手。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实时总值:40%。”
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后,故事完成度竟然提高了。这就说明了她怀疑到了点儿上。宁婧轻轻地搓了搓眉心,问道:“统统,我能问问,这事件发生到现在,有bug吗?”
系统:“没有的,宿主,剧情运行很顺畅。”
宁婧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既然没有bug,那林青青有什么理由会被提前引去?是因为世界预测到了她会阻止林青青涉险,还是因为……林青青根本就是在撒谎?伯克利其实没有约她过去?
前者还好解释,可若是后者,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银月悬挂在中霄,夜风微凉,夏夜满树蝉鸣声不绝于耳。
宁婧疲惫地吁了口气,与一同被喊去问话的几个女孩结伴踏着夜色往寝室楼走去。
因为昨晚的事儿,本该静悄悄的书院大路上,现在布满了城卫,给了人莫大的安全感。但宁婧知道,这只是个开始。那东西害人的脚步是不会停止的。
回到寝室楼下大厅,宁婧意外地发现第一个被叫去问话的林青青,还魂不守舍地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似乎被吓得够呛、还没能恢复过来。见到宁婧过来,她怯弱地喊了一声:“月柔姐姐。”
众人围了过去。宁婧脚步慢了下来,落在了众人身后,深深地看着林青青。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出事。”林青青捂住了嘴巴,不愿接受现实般,一直摇头,哽咽道:“我以为她是母亲还没病好,才不回家的。”
众人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斯人已逝,别想太多了。”
“不错,青青,你也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林青青憋出了一句气若游丝的话:“自从知道她过世后,我的寝室一张床就空了,我很害怕……月柔姐姐,你今晚能过来陪我一起睡吗?”
宁婧沉默了片刻,用温和但不容置喙的语气,逐字逐句道:“青青,你知道的。无淮他看不见东西,我得跟他待在一起。”
伯克利出事后,她觉察到了疑点,思维便不再囿于一开始的既定印象。在事件还未明朗的这个关头,除了燕无淮,她不敢彻底相信任何人。
旁边一个女孩瞎出主意:“这事儿好办,月柔,既然你不过去,就干脆让青青去你的寝室睡吧,你们三人一个房间挤一晚,青青跟你睡一张床就行了。”
林青青脱口而出:“不用了!”
众人惊讶地看向她,林青青拧紧了手指,虚弱地笑了下,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习惯了一个人睡一张床,否则会整晚都睡不着。”
有女孩热心道:“那青青你今晚来我这边睡吧,我的仆人也告假回家了,我们一人一张床。”
林青青的去向就此决定。就在这时,寝室的楼梯处传来了燕无淮的稚气声音:“姐姐,我来接你上楼。”
昏暗冷色的照明里,燕无淮一手握着生锈的栏杆,另一手提着一盏明亮的小灯笼,那温暖的光晕把他白色的盘扣衣裤映照为一片金黄的暖意。宁婧跟林青青点了点头,便朝燕无淮走去,低声道:“你怎么自己下来了?”
“姐姐胆小得连一个人睡觉都怕。昨晚又出了事儿,我得陪你上楼。”
当夜,宁婧躺在床上,面朝墙壁,迟迟没有睡意。她睁眼思索——既然伯克利那倒霉蛋是在死了半个月后才被发现尸体的。会不会有种可能——那东西早已害了更多的人,只不过尸体还没被发现而已?
翌日。
校史馆暂时封闭了。图书馆的人烟也寥落了许多。圣诺马诺书院一贯在下个月才举行的户外出游——类似于宁婧的世界的中学组织的学生旅游,被提前到了这个月。旅游只是幌子,真实的目的是平息事态、转移恐慌。
一日来回的踏青很疲累,但美好壮阔的自然风光确实冲淡了众人的恐怖记忆。
踏青回来后,当晚下了大雨。翌日,宁婧满身酸痛地起了床,发现燕无淮已经不在了,门外的走廊很吵。
她刚把衣服换好,穿着睡衣的燕无淮恰好推门进来。
宁婧纳闷道:“外面怎么了?”
“姐姐,外面说……”燕无淮的眼眸黑黝黝的,深不见底:“昨天晚上,校史馆的墙根处挖出了四具尸体,都已腐烂了。”
===第122节===
宁婧闻言,脊背一凉,睡意瞬间跑到了九霄云外。
原来,之前为了查伯克利的事儿,校史馆里的东西都被暂时搬到了图书馆,在拆走一些固定在墙壁的展品时,其中一面墙受了敲凿。昨晚下了大雨,那面墙意外倒塌了,露出了泥土里的森森白骨。
死者腐烂见骨,辨不出身份,死亡时间大致发生在半年之内。
这一次,城卫终于可以确定,凶手和几个受害者九成都是书院里的人——废话了,若不是这样,凶手干嘛特地把人运到这里埋起来?
当天停了课,学校呼吁所有学生留在寝室。
短短一个月内,八个被害者里已有六人的尸体被发现。墙根下的四人死亡时间早于伯克利和女仆。由此可以确定,伯克利是第六个受害者。
现在,只差第七个受害者还未浮出水面。
原以为引线至少还有很长,可现在才知道,在她还没来到书院时,引线早已烧了一大半了。按理说,那东西已经跑到第七个受害者身上半个月了。
当天,学生们再次分批被喊去问话。宁婧走出来时,时间已经走到了晚上七八点。原想跟着别人结伴离开,却听到系统说:“叮!剧情任务降落——请宿主今晚独自前往校史馆。”
宁婧:“……你是不是想搞事?”
系统:“宿主,到了今晚,林青青的事儿已经进展到最后一步了,任务进行得非常顺利。”
宁婧叹了口气,反问道:“真的顺利吗?我觉得我什么没做到,虽然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我根本找不到线索,也没能解决林青青的事儿。这已经算是……很失败了吧。”
系统:“宿主,我是来协助你做任务的。只是,我想你也感觉到了,自从进入圣诺马诺书院后,我就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予你合理的帮助。你感到无从下手,并非源于自身的不足,而是世界在有意地限制你、迷惑你。到了这一刻,一个提示信息终于能解锁了:原剧情的第七个受害者,名叫许之璐,是住在林青青这一层最后一间寝室的女学生,也就是你现在的寝室原本的住客。因为你的介入,她没有住进这里。”
宁婧怔了怔,顿时一个激灵。
圣诺马诺书院的寝室分配,是根据入住时间顺序排下去的。原本,最后一间寝室住的人是一个叫徐之璐的女孩,而不是曾月柔。可她却早了复学。正是这个时间的变动,让她住进了原本该由徐之璐住的寝室。
所以……第七个被盯上的人,是披着曾月柔皮囊的她,不是徐之璐。
可是,这又说不过去。因为伯克利挂了后,那东西并没有如约跑到她身上来。那么,它去了哪里?
一直以来那团迷雾渐渐消散,宁婧手臂的鸡皮疙瘩慢慢地升了起来。
其实,有了系统给的这个信息后,前后一联系,就很好猜了。
被盯上的八个人里,除她以外,仅剩的还活在众人视线里的人,是林青青。
原剧情里,发现了林青青病重,替她找医生的人是徐之璐。“伯克利”借机夺了徐之璐的舍,再通过徐林二人的朝夕相处,转而来到了林青青身上——毕竟,林青青是那东西生存的环境里,阴气最盛的一个人。
而原本的曾月柔,是不幸中的大幸才躲过一劫。若按原计划晚一周出发复学,她会在中途被各种事耽搁,旅途不顺,晚了一个多月才到书院。
等姗姗来迟的曾月柔到了书院时,那东西已经从徐之璐身上彻底跑到林青青身上了。八个名额用完,也就没曾月柔的事了。
而现在,徐之璐没如约登场。反倒是极阴体质的她提早来了,还为了替林青青找医生看病,而闯进了“伯克利”的视线。
看见这块比林青青更吸引它的肥肉,“伯克利”改变了主意,把林青青和她的顺序换了换。那之后,林青青多次去看病,不知不觉便被那东西夺了舍。
直到半个月前,那东西彻底钻入了林青青体内,弃了伯克利这具身体。
也就是说……那天邀请她去看萤火虫的林青青,早就不是人了。那东西言笑晏晏,裹着林青青的人皮,蠢蠢欲动地潜伏在了她身边,伺机吞噬她的血肉。
要不是燕无淮一直傍身,后果不堪设想。
得知自己虎口逃生的宁婧双膝跪地,颤声道:“雾草,细思极恐!”
系统:“……”
第137章
第九只小团子10
比云里雾里、搞不清谁才是坏人更悲剧的事,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天下起了沥沥小雨,宁婧用书本挡雨,软皮布鞋溅起青石地的积水,从雨幕里匆匆穿过,回到了寝室楼。
那东西杀人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不加掩饰,或许从侧面印证了,随着阴气增强,它越来越无所畏惧了。系统说了,林青青的事儿在今晚就会结束,再结合那东西潜伏了那么久,还差她一个宿体就大功告成了,傻子才会中途而弃。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是一个恐怖的杀人夜。
那东西为了征用曾月柔的身体,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加害于她。这直冲她来的恶意,不是装傻就能蒙混过去的。
面对那样狡猾的妖物,不知道燕无淮的驱邪功效能不能抵挡得住。但是,宁婧发现,那东西显然有点害怕燕无淮。
每一次,“林青青”提出要与自己单独相处时,燕无淮一介下仆,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瞎子,可他每每开口拒绝,那东西便会下意识地往后退缩,不会死缠烂打。同时,它似乎也很忌惮与燕无淮同处一室。
宁婧:“……”
噫,可见今晚的生存指南,就是抱紧燕无淮的大腿不放啊!
偏偏这垃圾系统要求她今晚独自前往校史馆。那地方乌灯瞎火的,以前还有去谈情说爱的小情侣,命案后也都跑个精光了。这狗屁任务,不是在白白给那东西创造机会吗?!
推开寝室门,宁婧的布鞋已经湿了,指尖都有些战栗。方才经过林青青的房间时,门缝下没有灯光传出,那东西不知道去了哪里。
燕无淮坐在书桌前晃荡着双腿,伸手缓缓摸着书本的盲文。这是宁婧前段时间让梁蓉寄过来的,原来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颇为先进的盲人书籍。
“姐姐,你回来得好晚。”燕无淮鼓了鼓腮,像尾小金鱼。
“嗯,躲了一会儿雨。”
“是吗,没淋湿吧?”燕无淮伸手把桌面一个盛着红豆沙的瓷碗推向门口的方向,道:“刚巧,今晚书院给每个学生都送了红豆沙,趁还暖和,过来吃吧。”
“没淋湿。”待会儿就要去单挑了,打算做个饱死鬼的宁婧机械地在桌子上坐下,捧起了红豆沙:“你呢,吃了没?”
“我已经吃过了。”燕无淮轻声道,冷不丁伸手摸向了宁婧的头发:“姐姐,你骗人,明明就淋湿了。”
那只泛着凉意的小手停在她的头顶,这不是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对待易碎品般的动作,而是非常有力度和节奏的抚摸,夹杂着轻拍,宛如在安抚战栗不安的猫。
虽然燕无淮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但这种抚摸方式更能让人感到安心。在很久以前,她几乎走到绝路的时候,也曾经有个人在角落里用这样的方法,无声地安慰过她。即便两人那会儿并不熟悉,可温暖的掌心却胜却了千言万语。
只是,这样的事,再也不会有了。